乡村振兴背景下压力感知对乡镇公务员心理健康的影响：有调节的中介模型*

李润欣 薄建柱△ 赵梦园

①华北理工大学公共卫生学院(河北唐山) 063009 E-mail：754273695@qq.com ②华北理工大学党委宣传部 △通信作者 E-mail：773588315@qq.com

“民族要复兴,乡村必振兴”。实施乡村振兴战略是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重大历史任务,农业、农村、农民问题是关系国计民生的根本性问题。乡镇公务员立足于基层,扎根于基层,与人民群众有着最紧密的联系,着力建强乡镇“头雁”队伍,是推动乡村振兴的有力保障。但是近年来,不少乡镇都面临着乡镇干部“招不来,留不住”的难题。一边是“上面千条线,下面一根针”的繁重工作,一边是“一杯茶,一根烟,一张报纸看半天”的群众误解,乡镇公务员面临着巨大的压力和挑战,其心理健康问题不容忽视[1],如果其心理健康问题得不到有效处理,则会严重影响乡镇干部队伍的战斗力与凝聚力。因此,本研究拟探讨乡村振兴背景下乡镇公务员的心理健康状况及影响因素,为未来从不同方面缓解乡镇公务员的心理问题、提升为民服务水平提供理论支持和实践指导。

心理健康问题的危险因素较为复杂,压力感知是心理问题产生的一个重要前因变量[2],是预测心理问题的一个强有力的风险因素[3]。大量实证研究显示,压力会导致抑郁、焦虑等心理健康问题[4-6]。在我国“倒金字塔型”的组织体系下,国家治理的“千根线”都要依靠乡镇干部这“一根针”来完成,乡镇公务员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因此本研究拟探讨二者之间的关系并假设乡镇公务员的压力感知正向预测心理问题水平(假设1)。

职业倦怠指个体在工作压力过大的状况下产生的身心疲劳与耗竭的状态,是不能顺利应对压力时个体产生的一种极端反应[7]。相关研究表明,压力感知能够正向预测职业倦怠。例如我国学者林红梅对医护工作者的研究显示[8],压力感知越明显,出现职业倦怠的可能性越大;学者李丽的研究显示,工作压力对职业倦怠有较大的正向影响[9]。同时,职业倦怠能够影响心理健康[10],相关研究表明,职业倦怠会表现为对工作热情丧失,工作态度消极,对工作的意义和评价降低等症状,长此以往将会出现烦燥易怒、自卑、焦虑等消极情绪,严重威胁员工的心理健康[11-12]。基于上述文献回顾,推测可能存在一个压力感知-职业倦怠-心理健康的发展链路[13-14],也就是说职业倦怠可能是压力感知与心理健康状况之间的桥梁,压力感知可能通过职业倦怠的中介作用影响心理健康问题的产生与发展,基于此,本研究拟以压力感知为自变量,以心理健康状况为因变量,以职业倦怠为中介变量验证此理论假设(假设2)。

社会支持是指获得他人(朋友,家人及其他重要他人)物质和精神上的支持,是个体所拥有的一项重要资源。社会支持作为一种保护因素能够缓冲应激事件给个体带来的负性影响[15]。拥有稳定而良好的社会支持能够为个体提供归属感、安全感等积极的情绪体验,避免由于压力的增加导致职业倦怠程度的加深[16]。相关研究表明,领悟社会支持可以调节压力对职业倦怠的影响[17-18]。例如我国学者金莱的研究显示,在高职教师群体中,社会支持对工作压力与职业倦怠具有调节作用[16]。王颖的研究显示,社会支持对职业倦怠表现出显著而稳定的负相关关系,即社会支持水平越高,职业倦怠及其3个维度的水平降低[18]。基于此,本研究提出了假设3,乡镇公务员领悟社会支持具有调节作用,可以缓冲压力感知对职业倦怠的影响。

综上所述,本文研究乡村振兴背景下乡镇公务员的心理健康状况及影响因素,并构建压力感知与心理健康状况的有调节的中介模型(见图1),探究职业倦怠在乡镇公务员压力感知与心理健康状况间的中介作用及领悟社会支持的调节效应。

图1 本研究的理论假设模型

1 对象与方法

1.1 对象

采用方便抽样和线上问卷的方法获取了河北省某市乡镇公务员的心理健康状况(SCL-90)、压力感知、职业倦怠水平、领悟社会支持情况,共计收回问卷1161份,其中男性538人,女性623人;年龄20～30周岁409人,31～40周岁319人,41～50周岁293人,50周岁以上140人;婚姻状况为未婚350人,已婚784人,离异或丧偶27人;受教育程度在研究生及以上59人,本科942人,大专及以下160人;职务职级在科员及以下665人,副科级389人,正科及以上107人,见表1。

表1 被试的人口信息学情况

1.2 方法

1.2.1 心理健康状况问卷 本研究应用SCL-90量表来测试乡镇公务员心理健康状况。SCL-90量表是世界著名测试量表之一,可从多方面了解被试的心理健康。该量表共有90个项目,10因子,可通过因子分了解被试的心理问题的分布特点[19]。项目采用5级评分,选A“没有”得1分,选E“严重”得5分,其余类推。按全国常模结果,如果任一因子>2分,或阳性项目数>43项,或总分超过160分,都需要进一步检查。本研究中的Cronbach's α为0.795。

1.2.2 压力感知问卷 本研究应用压力感知量表中文版(Perceived Stress Scale,PSS-10)测量被试压力水平[20]。PSS-10共有10个条目,每个条目分为0(从来没有)到4(非常常见)5级评分,其中1题、2题、3题、6题、9题、10题为危机知觉因子测量条目,进行正向计分;4题、5题、7题、8题为应对能力知觉因子测量条目,进行反向计分。量表总分与感受到的压力呈正相关。本研究中的Cronbach's α为0.875。

1.2.3 职业倦怠问卷 本研究应用职业倦怠量表(Maslach Burnout Inventory General Survey,MBI-GS)测量被试的职业倦怠水平。该量表由美国学者Maslach开发,由中国学者李超平翻译修订,具有良好的适用性和有效性[21]。该量表有15个项目,3个维度,分别是情绪衰竭(共5题),去个性化(共4题)和成就感低落(共6题)。该量表采用7级量表评分的方法,选1“从不”得0分,选7“非常频繁”得6分,其中成就感低落维度采用反向计分,问卷得分越高,被试的职业倦怠越严重。本研究中的Cronbach's α为0.912。

1.2.4 领悟社会支持 应用领悟社会支持量表(Perceived Social Support Scale,PSSS)来测量乡镇公务员的领悟社会支持水平。该量表是Zimetm编制,由姜乾金翻译。共由12个项目组成,用于测定个体对来自朋友、家人和其他人员的支持的感受程度[22],采用李克特7级评分方法：选①“极不同意”得1分,选⑦“极同意”得7分,总分由所有条目累加。领悟到的社会支持越高,总分越高。本研究中的Cronbach's α为0.913。

1.3 统计处理

利用SPSS 26.0对数据进行分析。采用单样本t检验对乡镇公务员SCL-90得分与全国常模进行比较。采用卡方检验的方法对不同人口信息学的乡镇公务心理健康状况进行检验。采用Pearson相关性分析对乡镇公务员的SCL-90总分、压力感知、职业倦怠、领悟社会支持进行相关性检测。采用SPSS Process中的 Model 7对有调节的中介效应进行检验。

2 结 果

2.1 共同方法偏差检验

因本研究采用自我报告的方式收集数据,共同方法偏差效应可能存在[23],为了避免影响研究结果,本研究采取以下措施,第一是测量工具选择信度效度都较高的问卷,并设置了反向计分题目。第二是测量时采用匿名的方式。最后采用Harman单因子检测对共同偏差检验。结果显示,第一个因子解释变异量等于7.49%,小于40%的临界标准,表明共同偏差对本研究结果的影响较小。

2.2 乡镇公务员SCL-90得分及各因子与全国常模比较

将1161名乡镇公务员SCL-90得分情况与国内常模进行比较发现,乡镇公务员SCL-90总均分高于全国常模;在躯体化、强迫症状、焦虑、抑郁、敌对、恐怖、精神病性这7个因子上得分高出全国常模。由此可见,乡镇公务员的心理健康状况不容乐观,见表2。

表2 乡镇公务员SCL-90得分与全国常模的比较

2.3 乡镇公务员心理健康状况人口学差异

本次对1161名乡镇公务员的心理健康状况进行调查,筛选阳性的人数为638人,占调查总人数的54.95%。通过卡方检验对不同性别、年龄、婚姻状况、受教育程度、职务职级的乡镇公务员筛选阳性比较,显示乡镇公务员的心理健康状况在年龄、性别、婚姻状况、职务职级、受教育程度上呈现出显著性差异。其中男性乡镇公务员心理健康状况筛检阳性的为326人(60.59%),女性乡镇公务员筛检阳性的为312人(50.08%),女性的心理健康状况优于男性;年龄在20～30周岁的乡镇公务员心理健康状况筛检阳性的为147人(35.94%),31～40周岁的心理健康状况筛检阳性的为194人(60.82%),41～50周岁年龄组筛检阳性的为198人(67.58%),50周岁以上的乡镇公务员心理健康状况筛检阳性的为99人(70.71%),即20～30周岁低年龄组的心理健康状况优于高年龄组;婚姻状况为未婚的乡镇公务员心理健康状况筛检阳性的139人(39.71%),已婚的475人(60.59%),离异或丧偶24人(88.89%),即未婚的乡镇公务员心理健康状况较好,已婚和离异的乡镇公务员心理健康状况较差;受教育程度在研究生及以上的乡镇公务员心理健康状况筛检阳性的22人(37.29%),本科的524人(55.63%),大专及以下的92人(57.50%),即研究生及以上的心理健康状况较好;职务职级在科员及以下的乡镇公务员心理健康状况筛检阳性的为295人(44.36%),副科级的265人(68.12%),正科及以上78人(72.90%),即科员及以下职务职级的乡镇公务员的心理健康状况较好,副科、正科及以上职务职级的乡镇公务员的心理健康状况较差,见表3。

表3 不同人口信息学乡镇公务员心理健康筛选阳性率比较

2.4 乡镇公务员心理健康状况、压力感知、职业倦怠、领悟社会支持的相关性分析

采用Pearson相关性分析对乡镇公务员的SCL-90总分、压力感知、职业倦怠、领悟社会支持进行相关性检测。结果表明,SCL-90总分与压力感知呈正相关,与职业倦怠呈正相关,与领悟社会支持呈负相关;职业倦怠与压力感知呈正相关,与领悟社会支持呈负相关,见表4。

表4 变量的描述性统计及相关(r)

2.5 中介模型检验

为检验职业倦怠的中介作用,采用Process中的Model 4进行检验,控制婚姻状况、年龄、性别、受教育程度、职务级别的影响,见表5。结果显示,压力感知能显著正向预测心理问题水平(β=0.313,P<0.01),也能显著正向预测职业倦怠(β=0.451,P<0.01)。当压力感知与职业倦怠共同预测心理问题水平时,压力感知对心理问题的预测显著(β=0.196,P<0.01),对职业倦怠的预测作用也显著(β=0.261,P<0.01)。结果表明,在乡镇公务员压力感知与心理健康状况之间,职业倦怠具有部分中介作用,中介效应占比为37.58%。

表5 职业倦怠的中介模型检验

2.6 有调节的中介模型检验

采用Process中的Model 7对有调节的中介模型进行检验,自变量是压力感知,因变量为心理健康状况,中介变量为职业倦怠,调节变量为领悟社会支持,控制婚姻状况、年龄、性别、受教育程度、职务级别的影响。结果显示,领悟社会支持与压力感知的交互项能够显著预测职业倦怠水平(β=-0.017,95%CI=[-0.023,-0.011])。在低领悟社会支持下,职业倦怠在心理健康状况与压力感知之间的效应量为β=0.199,95%CI=[0.115,0.262],职业倦怠在压力感知和心理健康状况之间的中介效应显著;在高领悟社会支持下,职业倦怠在心理健康状况和压力感知之间的中介效应量为β=0.018,95%CI=[-0.029,0.066],职业倦怠在压力感知和心理健康状况之间的中介效应不显著。可见,领悟社会支持能调节压力感知对职业倦怠的影响,见表6。

表6 压力感知对心理健康状况的风险预测模型

为揭示领悟社会支持的调节作用机制,绘制如图2所示的交互作用图。当乡镇公务员的领悟社会支持低于均值一个标准差时,压力感知对职业倦怠的影响的上升态势比较明显(βsimple=0.76,SE=0.08);当领悟社会支持高于均值一个标准差时,压力感知对职业倦怠的影响呈现出较为平缓的上升态势(βsimple=0.07,SE=0.09)。因此,在压力感知对职业倦怠的正向预测作用中,领悟社会支持能起到缓冲作用。

图2 压力感知对心理健康状况的风险预测模型

3 讨 论

3.1 乡镇公务员心理健康现状讨论

研究显示乡镇公务员的心理健康状况不容乐观,SCL-90总分及躯体化、强迫症状、焦虑、抑郁敌对、恐怖、精神病性这7个因子上得分高出全国常模。乡镇公务员心理健康状况存在人口学差异,其中女性的心理健康状况优于男性,这与学者蒲昭谦的研究结果相符[24],这可能是因为女性亲和力强,在乡镇工作中更容易让群众接纳和认可;研究发现20-30周岁年龄组的筛选阳性率最低,分析认为原因可能是年轻人身体素质、学习能力较强[25],排解负面情绪的方式更加多元[26];研究发现未婚的乡镇公务员阳性检出率较低,这可能是未婚的乡镇公务员出现工作家庭冲突的可能性更小[27-28];研究显示研究生及以上的乡镇公务员的心理健康较好,这与寸待春的研究结论一致[29],分析认为原因可能是受教育程度越高,学习能力越强,越能应对复杂的工作;不同职务职级的乡镇公务员的心理健康状况存在差异,其中正科及以上的乡镇公务员筛选阳性率较高,这可能是由于正科及以上人员作为单位的主要负责人压力更大。

3.2 压力感知与乡镇公务员心理健康状况的关系讨论

分析结果显示,压力感知正向预测乡镇公务员的心理问题状况。全面建设现代化国家,最繁重、最艰巨的任务仍然在农村。乡镇公务员身处农村第一线,承担着推动农村经济发展,维护农村大局稳定的重要职责。随着乡村振兴战略的实施、服务型政府的构建,对乡镇公务员的综合素质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这使乡镇公务员的压力空前增大。从神经生理学角度考察,长期处于压力状态,会使个体交感神经兴奋,个体应激压力轴被激活,最终使乡镇公务员免疫功能下降,导致抑郁、焦虑等心理问题,这与既往研究结果相符[30-31]。

3.3 职业倦怠的中介作用讨论

本研究发现,压力感知不仅能直接影响乡镇公务员的心理健康状况,还能通过职业倦怠的中介作用间接影响乡镇公务员的心理健康。若乡镇公务员在充满压力的情境下持续工作,会降低其成就感,使其丧失工作积极性,从而更容易产生职业倦怠[32]。其次,职业倦怠致使心理问题增多这一假设得到众多研究的支持[33-34],例如郭佩佩通过对高校辅导员的职业倦怠与心理健康现状进行分析,得出缓解职业倦怠有利于促进心理健康的结论[33]。吴方园对银行职员职业倦怠的研究显示,职业倦怠者的焦虑检出率是非职业倦怠者的5倍,抑郁检出率是非职业倦怠者的4倍[34]。若产生职业倦怠的乡镇公务员个体缺乏排解渠道,长此以往,将造成更差的心理状态。

3.4 领悟社会支持的调节作用讨论

从数据结果上看,乡镇公务员领悟社会支持能够调节压力感知对职业倦怠的影响。虽然压力性事件可能会通过提高个体的职业倦怠水平进而导致心理健康问题,但这种影响存在一定差异,即在面对相同的压力性事件时,并非所有人都会产生心理问题。领悟社会支持作为一种与社会环境联系密切的心理资源,可以较有效的防止负性情绪进一步恶化,在缓冲压力和维护心理健康方面发挥重要作用[35-36]。善于从家人、朋友、同事中获得社会支持的乡镇公务员在面对压力时,将会有更强的信念面对困难,压力的排解和释放也会更加有效果,因此能够缓解压力,甚至发展出较积极地心态来面对压力,从而有效减缓职业倦怠的发展。

综上所述,在乡村振兴背景下,乡镇公务员的心理健康状况不容乐观,女性的心理健康状况优于男性;20～30周岁低年龄组的心理健康状况优于高年龄组;研究生及以上的乡镇公务员心理健康状况较好。乡镇公务员感受到的压力越高,出现心理问题的可能性越大;压力感知可以通过影响职业倦怠水平进而影响心理健康状况,领悟社会支持能够起到保护作用。

本研究对促进乡镇公务员的心理健康提供以下参考。首先可以通过优化乡镇公务员的学历、性别与年龄结构的方式提高乡镇公务员的心理健康水平。其次,乡镇公务员要提高自我调节能力,不断学习,与时俱进。最后,要充分运用舆论宣传,加强引导,密切干群关系,树立乡镇公务员的积极形象,增加领悟社会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