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太阳照常升起》的叙事艺术分析

刘泽林

（澳门科技大学 澳门 999078）

《太阳照常升起》是我国电影艺术发展史上一部比较独特的影片，导演姜文在该影片创作中实现了对叙事结构和艺术手法的创新突破，影片中不仅借鉴运用了西方电影艺术的创作语言和叙事结构，还创新采用了分段组合式的讲述手法，最终形成了独特而鲜明的电影叙事方式和镜像语言。电影《太阳照常升起》是对我国传统电影线形叙事模式的一种探索和改变，它是中国电影艺术创作中的一个新个案。

一、电影《太阳照常升起》的荒诞叙事艺术结构分析

电影《太阳照常升起》改编自经典小说《天鹅绒》，导演在拍摄制作该影片时创新运用了蒙太奇和倒叙兼时空交错的荒诞叙事手法，有效打破了小说原著的时空限制，充分体现出导演对艺术创新创作与欣赏的独特观念，也让该影片的叙事艺术达到了一定的高度[1]。《太阳照常升起》中讲述了四个不同故事，分别是“疯”“恋”“枪”“梦”。第一个故事是从小说《天鹅绒》的部分情节延伸而来的，故事发生在1976 年的南方地区，主要讲述了一个疯妈妈和她小队长儿子的种种生活经历片段，故事结尾处疯妈妈梦幻般地消失在大众视野面前；第二个故事“恋”讲述的是导演自己曾经听过的故事，发生于1976 年的东部地区，主要围绕主人公梁老师、林大夫以及老唐的真实生活经历展开，故事以梁老师的自杀结尾；第三个故事“枪”同样出自于原小说《天鹅绒》，故事发生于1976 年的南部地区，主要讲述了老唐经历的下放生活，与失踪疯妈妈的儿子在农村里发生的一系列故事，以一声枪响结束；第四个故事“梦”是导演姜文根据自己的一个梦拍摄的，主要讲述了疯妈妈在寻找阿辽沙的路途上，在乘坐的火车上梦幻般地生下了她的小队长儿子，以及老唐妻子寻找丈夫的故事。

导演为观众呈现这四个故事并不是按照传统的线性、逻辑性叙事顺序进行排列，为观众带来一种反常规的观影感，造成逻辑上故事情节理解的混乱。如果按照观众正常的观影逻辑习惯进行编排，那么这四个故事的常规排序应该是“恋”“枪”“梦”“疯”。然而作为一个具有鲜明风格的导演，姜文敢于用自己对艺术的认知打破常规，呈现这种荒诞叙事艺术，影片中的每个故事的情节都有着明显的魔幻现实主义风格，仿佛一座座虚实结合的迷宫，等待观众去探索、思考和分析。电影《太阳照常升起》创设出了种种非逻辑的情境，并将现实生活中无法并置的事物拼贴在一起，形成了梦幻般的场景画面与艺术氛围，向观众科学地揭示了人类的隐秘情感。

在该电影的拍摄制作过程中，导演通过不断重复交替出现四个故事中的情节、道具以及台词等元素，向观众暗示看似无关的四个故事之间存在的某种联系，并埋下了几条逻辑线。虽说该影片的叙事结构看起来是断裂的、分散的，但是那些重复出现于不同故事中的情节与台词，是科学有效拼接叙事逻辑的重要接口。例如，“枪”这个意象始终贯穿出现在四个故事情节之中。第一个故事“疯”里面，疯妈妈口中说出了她丈夫是拿着一把枪的“最可爱的人”，也向观众表明了李不空的人物前史；第二个故事“恋”中，则向观众说明了这把枪的来源；第三个故事“枪”里面，描述了这把枪是杀死小队长的凶器，同时也是对小队长儿子被杀的一种隐射；第四个故事“梦”里面，则讲述了李不空那种枪一般的男性魅力，这也是疯妈妈迷恋他的重要原因[2]。除了枪这个道具出现在这四个故事中，还有一些台词也是重复出现。例如，“我知道，我知道”这句台词，分别出现在不同故事的角色人物嘴中，暗示了鞋丢了、妈妈发疯和其丈夫李不空的背叛抛弃有着密切联系。除此之外，在该影片的叙事结构中，那些看似混乱断裂的故事情节其实一直与影片中心主题相契合。例如，前三段故事中描述到某个人的死亡：疯妈妈莫名其妙失踪死亡、梁老师的自杀死亡以及小队长被枪杀死亡。在影片发展到最后一个故事时，导演讲述了一个新生儿的故事，就像是前三个故事的幻化重生，因为新生儿象征着生生不息的生命力。这也与影片的主题“太阳照常升起”相吻合，寓意着旧一代的死亡，新一代的降生，一切似乎都变了，但一切又都没有改变，无论如何，新的太阳还是会照常升起。导演在影片创作中运用了这种反常规的叙事结构，不仅为影片故事增添了许多魔幻色彩，还为观众创造出无穷的想象空间，让观众在内心摹画影片中不同的人物，促使他们成为历史的见证者与旁观者。

二、电影《太阳照常升起》的叙事情节

电影《太阳照常升起》中一切叙事情节看起来都是反常规的，充满着各种不符合正常逻辑的故事场景，这也为观众打造出了一个难以理解的魔幻叙事世界。虽说该影片中讲述的故事背景是现实社会，但是又让人感觉它是与现实相背离的，导演采用了荒诞的叙事手法对影片故事情节进行扭曲地编排处理，有效加入了人物异变的主观情感，这样会让故事情节与现实社会相脱离，让观众感到片中的种种情节行为是荒诞离奇的，使观众留下深刻的印象，并引发他们的深思。

（一）疯妈妈与小队长儿子的故事情节

影片第一段故事简称为“疯”，在拍摄该段故事时，导演融入了众多荒诞离奇的故事情节。例如，疯妈妈会时常坐在屋顶上，大声念着古诗“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接着又会突然爬到村口的大树之上，给自己的儿子讲着荒诞不羁的“树上的疯子”故事；又如疯妈妈将自己的鞋子挂在村口大树上却不翼而飞时，突然飞出来一只鸟对人们喊道：“我知道，我知道”。这种令人匪夷所思的故事情节与人们的现实生活是完全背离的，给人造成一种奇异荒诞的感觉。在该段故事结尾处，疯妈妈的一套衣服伴随着河水向远处飘去，此时人们不禁会想到底是故事中的疯妈妈陷入了疯癫状态，还是这个社会陷入了混乱[3]。导演在该故事情节发展中塑造的疯妈妈形象，给人一种时而清醒、时而疯癫的感觉，仿佛一刻生活在虚拟魔幻世界，一刻又跳进现实社会。

（二）梁老师、林大夫以及老唐之间的故事情节

影片第二段故事简称为“恋”，讲述了一所大学里发生的“爱情故事”。在该段故事情节的呈现中，导演多以荒诞不羁的拍摄手法凸显故事情节的荒诞性。例如，在影片第二段故事中展现了人们在一个夜晚中利用电影放映机的光去抓现场坏人的场景画面，为观众带来奇异荒诞的体验，放映机来回摆动形成的光影与慌乱的人群共同构成了导演对现实场景的荒诞戏剧化处理。此外，该影片中还借鉴了警察查案过程中的情景再现式的侦查手法，一定程度向观众反映出该影片的荒诞成分，引人深思：到底是谁骚扰了林大夫。在该段故事情节发展中，引导观众思考林大夫为什么总是以湿漉漉形象出现在大众视野面前。该故事的结尾处，梁老师的离奇自杀也使人摸不着头脑。

（三）老唐夫妻与小队长儿子之间的故事情节

影片第三段故事简称为“枪”。老唐及他的妻子孔镱珊与小队长儿子在那个云雾缭绕的村庄中相遇，疯妈妈突然消失的那天，他们三人之间的故事就此展开。第三段故事情节并没有像第一段故事情节那样，充斥着荒诞不羁的对话与场景画面，更多是呼应第一段荒诞的叙事结构。在该段故事临近结尾时，小队长儿子对老唐说到：“你老婆的肚子根本就不像天鹅绒”，听到这句话后，随着老唐的一声枪响，该故事情节便戛然而止。第三段故事情节也没有符合常规的逻辑因果关系，不同人物之间的对话也总是让人们感到莫名其妙。

（四）疯妈妈和唐妻两人各自寻爱的故事情节

影片第四段故事简称为“梦”，该段故事主要讲述了疯妈妈和老唐妻子各自寻爱的内容，她们骑着骆驼分别去往道路的尽头。故事最后老唐妻子如愿以偿地找到了自己的爱人，而疯妈妈却有着一个奇异荒诞的结局，她在燃烧的光影中离奇地将儿子生在花团锦簇的铁轨上，给人一种意味深长的感觉。疯妈妈儿子的诞生本应该安排在影片故事的开头处，却被导演放到了整篇故事的结尾处，这也正与导演姜文曾经在采访中提到的“80 页书”比喻相呼应。在影片故事的最后，黑夜过去，太阳正常升起，与影片同名的音乐响起，故事也随之结束，观众仿佛经历了一场梦。

三、电影《太阳照常升起》的叙事艺术手法

《太阳照常升起》这部电影除了叙事结构与故事情节的设置独特新颖外，叙事艺术同样求新求异，为人传递出一种魔幻现实主义的影像风格。在影片拍摄创作中，导演姜文采用了大量象征、隐喻等艺术表现手法，有效赋予了该影片讽刺、魔幻以及零散化等审美品质，让观众感受到不同以往电影的叙事表达内容[4]。导演姜文在采访中提到：“在开拍该部电影之前，我脑海里就形成了该部电影的框架结构及情节故事内容，仿佛这部电影本身就存在于我身边生活之中，只是我将它找寻出来，这种感觉就像是一场梦，让人感到熟悉又新鲜”。

在该影片中我们能够随处发现导演在其中穿插使用的象征和隐喻艺术表现手法。例如，在本片第一段故事中，有一只突然出现的鸟说着“我知道，我知道”的奇怪话语，这种现象与现实社会的自然规律相背离，其实只是疯妈妈的一种幻觉，向观众暗示疯妈妈内心难以抹去的期盼。又如，在影片中，周韵从村里树底下的大坑里挖出来许多石头，并将这些石头搭成了小房子，后面小队长儿子也发现了这座石头房子。石头也是一种象征，石头是坚硬、稳定的象征，也是该人物角色执着不肯放手的投影。石头房子象征着周韵坚硬的内心，但石头房子内各个物件都是破碎不堪的，象征着她受伤过的内心世界。在影片结尾处，导演向观众呈现出这样一个镜头，远方一轮太阳缓缓升起，那是导演内心乌托邦理想社会的一种象征[5]。在导演看来，太阳每天都会照常升起，每天的太阳都是崭新的，而落下的太阳是一去不复返的、湮没的，象征着影片故事情节中讲述的那些纯真爱情、激情理想都随着太阳的新升而彻底湮没。

电影《太阳照常升起》具有浓郁的西方魔幻现实主义风格，影片中各个故事情节的连接并没有任何逻辑上的因果关系，仿佛是一种随意展开的故事叙述，将观众带入到了一座虚实相生的迷宫中。在电影开始的第一段故事中，疯妈妈鞋子挂在村口大树枝头上，一只鸟飞过衔走了这双鞋子。该场景画面完全超出了“现实主义”的范畴，使现实生活中的人产生奇特荒诞的感觉。导演在该影片中营造了一种超现实的艺术梦境氛围，有效揭示了人的各种隐秘情感。在几乎梦幻绚烂的超现实魔幻画面移动中，一个个被弱化的故事以非正常逻辑的因果关系呈现在大众视野面前，使观众仿佛置身于一个虚无缥缈的梦幻世界中，就像是做了一场荒诞不羁的梦。

四、结束语

综上所述，电影《太阳照常升起》有着独特的叙事艺术结构和鲜明的魔幻现实主义风格。虽说该影片的叙事结构和艺术创作手法上还不够成熟，出现意象过多、主题繁复以及故事情节段落衔接不够流畅等问题，一定程度影响观众的观感体验，加大他们对影片内容解读理解的难度。但该影片是对中国传统电影本体创新的一次大胆探索，为本土观众的电影艺术审美取向提供了不同以往的坐标和参照系数，满足不同层次观众对电影艺术的鉴赏需求。电影中出现的独特叙事手法也为我国日后的电影创新制作和叙事学发展产生了深远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