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底要不要生二胎

苏尘惜

你家有这样的父亲吗？他明目张胆地偏心、记仇、护短，还没有自知之明地认为自己的女儿是世界上最好看最温柔的姑娘。

1

1990年，在四川眉山的一个小山村，一对年轻男女疯狂坠入爱河，那对男女，是老唐和我老妈。

可即便两人爱得如胶似漆，我外婆仍然不同意这门亲事，因为老唐家实在太穷了。老唐每天往外婆家跑，脏活累活抢着干。不论外婆把话说得多难听，他都笑嘻嘻地说：“妈，我会对爱萍好的，以后更会对孩子好。”“谁是你妈！”外婆瞪眼。但人心都是肉长的，老唐叫着叫着，也就叫出了感情。外婆骂着骂着，也就默认了女婿。

每当老唐回忆起这段时，我都会笑他：“你也太厚脸皮了吧？”老唐就会敲敲我的头说：“要不是我厚脸皮，能有你吗？”这倒是实话。

其实我生下来的时候，是不受待见的。因为我是女孩儿，爷爷奶奶甚至包括我妈都重男轻女。加上我是早产儿，小时候身体不好，总是生病，爷爷就更嫌弃我了。老唐对此特别生气，对我爷爷说：“这是我的小棉袄，你凭什么嫌弃？”爷爷说：“反正以后都是别人家的，疼了也是白疼。”老唐气得不给爷爷好脸色。

很多很多年后，每当我从外地回来去看爷爷，老唐都会嘟着嘴说：“有什么好看的，他重男轻女。”

嘿，老唐还记仇呢！

2

那时日子是真的穷。但再穷，老唐也舍不得亏待我。我5岁那年，老唐去国家电网找了一份外包的工作。家里经济宽裕了一些，他就想方设法给我买吃的穿的。

我7岁那年，有天放学回来，老唐说：“你这次期末考试如果能考年级第一，我就给你买步步高的鞋子。”我压根儿就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鞋子，但听老唐说穿着很牛，我还真考了第一。

老唐居然真的第一时间去买了鞋子送给我。两百多元钱呀，在1997年的小山村，绝对是天价鞋子！我穿上后，威风了好一阵子。

这样的小骄傲和小虚荣，是老唐给我的。

后来我上了初中，老唐就寻思着给我买公主裙。可裙子的标价高得吓人，他决定从每天的午餐里省钱。攒了有多久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有一天，老唐终于攒够了钱，悄悄把裙子买了，兴高采烈地塞给我，还悄悄跟我说：“我偷偷买的，别让你妈知道哦。”老唐真是天真啊，我妈洗衣服的时候不就知道了！

故事说到这里，我突然想把时光倒转到2008年。那一年，我上大一，我弟上高一，老唐和我老妈发生了他们结婚以来最大的一次冷战。對了，忘记说了，我4岁那年，我妈生了我弟。爷爷奶奶和我妈把我弟宠上了天，唯独老唐一个人宠我。

其实那时家里供两个孩子上学，挺拮据的。我妈给我的生活费是600元，给我弟的是800元。她偏心偏得这么明显，我心里不舒服，但也忍着什么都没说。

有个月因为买英语四级的资料，钱不够花了，我打电话找老唐要。老唐随口问了句：“什么资料这么贵啊？”我一听就不高兴了，对着老唐嚷：“凭什么弟弟上高中你们一个月给800元钱，我上大学才给600元，我到底是不是你们亲生的？就因为我是女孩吗？”

吼完，我心里痛快了。可电话那头，老唐蒙了，他压根儿就不知道我妈给我和弟弟的生活费不一样。

老唐“砰”地挂掉电话，跑去和我妈大吵了一架。

那次之后，我不知道老唐是怎么做到的，反正我的生活费变成了一个月1000元。他还得意地跟我妈说：“你不是偏心儿子吗？我就要偏心我女儿。”

我有些哭笑不得。老唐真的是明目张胆地偏心我。

3

我的初恋对我很好，就是人长得不如意。老唐知道后头摇得像拨浪鼓，说：“不行不行，长得太丑了。这样以后结婚了，小孩会很丑的。”我弟在旁边乐了，插嘴道：“老爸，你是不是想太远了。”

老唐确实想多了，实际上毕业没多久，初恋就有了新欢，向我提出分手。我难过了很长一段时间。老唐一边心疼我，一边如释重负地说：“分了好，分了好，要不然以后我外孙女就不漂亮了。”我本来很惆怅，被老唐这么一说，突然就乐了：没想到老唐还是个颜控呢。但我妈一针见血地说：“他哪里是什么颜控，他是觉得没有哪个男人能配得上你。”

我在老唐那儿，可能真的是个独一无二的珍宝吧。

没多久，初恋突然来求复合。老唐知道后直接炸了：“他那么丑还有脸来和好？不要和好，不能和好，不要理他，咱不理他。”那段时间，老唐天天给我打电话，生怕我吃了回头草。可能是有老唐的陪伴吧，我抵挡住了复合的诱惑。后来我生命里的男主——江海出现在我家时，老唐对他也是爱搭不理。

不过江海这人，和老唐其实有点像，脸皮厚，天天往我家跑，天天跟在老唐后面，跟他聊天，陪他干活。后来，老唐勉勉强强地点了头。

2015年，我25岁，和江海开始谈婚论嫁。领完证后我们打算买房，但江海家拿不出那么多钱。老唐知道后，把自己手头的10万元积蓄全给了我。

老唐那么省吃俭用的一个人，只要一遇到我的事，就大方得一点都不像他。

我怀孕后，老唐更夸张了，买了100多只鸡养在家里。那时正值禽流感爆发，他还偏要养。村支书不放心，每天跑来我家看看，生怕出问题。有时村支书生气了，就怼老唐：“你女儿在城里，啥东西买不到？”

老唐也怼他：“我闺女要坐月子，城里买的鸡能有我养的好吗？”

村支书怼不过他，只好时刻关注鸡的动态。村支书跟我说这些的时候，带着点儿调侃和抱怨，可我听着却红了眼眶。

老唐怕婆婆照顾不好我，想让我在娘家坐月子，提前就让我回家待产。我妈说，从我回家那天开始，老唐每天身上都带着3万元钱，走哪儿带哪儿，生怕我突然发作去医院时来不及。

我不知道攒了多少运气，才有幸做了老唐的女儿。

我只愿老唐老得慢一点，让我陪他久一点，可以多对他说几句：“老唐，我可爱的老爸，我爱你！”

〔编辑：潘金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