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发性早发性卵巢功能不全患者中医体质分析

2023-10-10林雨乔刘建杨洪艳

广州中医药大学学报 2023年10期

林雨乔，刘建，杨洪艳

（1.广州中医药大学第二临床医学院，广东广州 510006；2.广东省中医院，广东广州 510120）

早发性卵巢功能不全（premature ovarian insufficiency，POI）是指女性40 岁前出现卵巢功能减退甚至衰竭，以月经停闭（≥4 个月），间隔大于4 周的2 次检测卵泡刺激素（follicle stimulating hormone，FSH）＞25 U/L 为主要诊断标准，以高促性腺激素和低雌激素为主要特征[1-2]，全球自发性POI 患病率约为3.7%[3]。目前POI 的病因尚不完全明确，其中有部分患者可明确与遗传、感染和医源性等因素有关，但仍有半数以上的POI患者病因不明[4]，通常被称为特发性POI。

特发性POI可能与自身免疫功能失调、环境因素、不良生活方式相关。而中医体质亦正是人类以先天禀赋为基础，在生长发育过程中受后天环境影响，所形成的综合的、相对稳定的固有特质[5-6]。两者的形成条件有一定的相关性。在治疗上，中医体质是一类疾病的共同载体，并有特定的发病倾向，体质与疾病的发生关系密切，研究疾病的相关中医体质可为疾病的治疗提供新的方向[7]。同时，中医理论体系中三因制宜理论的“因人制宜”，即依据不同的体质来指导处方用药，贯穿了整个中医理论体系。

对于POI患者这个群体，既往的中医体质研究大多无设正常对照，且未专门针对特发性POI 人群。基于此，本研究通过分析特发性POI患者及正常对照组女性的中医体质分布特点，并对POI女性的体质兼夹情况进行探讨，以期为临床治疗特发性POI患者提供参考。现将研究结果报道如下。

1 对象与方法

1.1 研究对象收集2016 年10 月至2018 年10 月就诊于广东省中医院妇科门诊的150 例特发性POI患者作为病例组，年龄18～ 39岁，平均（33.60 ±4.69）岁；另募集同期在本院体检的145 例年龄匹配、月经正常的非POI 女性健康人群作为对照组，年龄19～39岁，平均（33.57±4.54）岁。

1.2 诊断标准2016 年中华医学会妇产科学分会将POI 定义为女性40 岁之前出现的卵巢活动功能衰退的临床综合征，以月经紊乱（如停经或稀发月经）伴高促性腺激素和低雌激素为特征，其临床诊断标准为：①停经或月经稀发至少4个月；②连续2次检测（间隔＞4 周）FSH＞25 U/L[8]。

1.3 纳入标准

1.3.1 对照组纳入标准 ①于2016 年10 月至2018 年10 月期间在广东省中医院体检；②年龄为18～ 40岁；③月经正常；④自愿参加本研究，能如实回答调查问题，并签署知情同意书的女性健康人群。

1.3.2 病例组纳入标准 ①于2016 年10 月至2018 年10 月期间在广东省中医院妇科门诊就诊；②年龄为18～40岁；③符合特发性POI 诊断标准；④自愿参加本研究，能如实回答调查问题，并签署知情同意书的女性患者。

1.4 排除标准①患有遗传性疾病，如特纳综合征、脆性X 综合征等染色体异常的患者；②存在附件及宫腔手术史（包括子宫切除），以及化疗、放疗、生殖毒性药物应用史等医源性因素的患者；③既往有盆腔严重感染性疾病、腮腺炎等病史的患者；④存在自身免疫性疾病及自身免疫性抗体阳性，如系统性红斑狼疮、1 型糖尿病、甲状腺抗体阳性但未排除甲状腺疾病的患者；⑤患有严重精神性疾病的患者；⑥妊娠期或哺乳期妇女；⑦患有严重心血管疾病及肝、肾功能不全的患者。

1.5 研究方法采用病例对照研究方法，比较病例组和对照组的中医体质分布差异，分析特发性POI患者的中医体质分布特点。

1.6 中医体质判定采用中华中医药学会公布的《中医体质分类与判定表》进行体质调查[9]。患者回答量表中的全部问题后依照公式得出转化分。原始分=各项亚量表中所有分数之和；转化分=[（原始分－条目分）/（条目数× 4）] × 100。将体质分为9 种类型，分别为平和质、气虚质、阳虚质、阴虚质、湿热质、痰湿质、血瘀质、气郁质、特禀质。在平和质的判定中，将结果提示为“是”以及“基本是”的患者体质归为此类，而“否”则进入偏颇质的判定。对于8 种偏颇质，若满足“亚量表转化分≥40分”，则判定为“是”该体质。

1.7 质量控制中医体质量表信息和分数均由两位经过规范化培训的人员分别进行采集、核对和计算，二者一致，则表示信息无误。

1.8 统计方法应用SPSS 21.0统计软件进行数据的统计分析。计量资料数据用均数±标准差（）表示，服从正态分布者组间比较采用单因素方差分析，不服从正态分布者采用秩和检验，多组间两两比较采用Mann-WhitneyU检验。计数资料数据用率或构成比表示，组间比较采用χ2检验。对于满足KMO 检验及Bartlett 球形检验的样本，使用主成分分析方法进行8种偏颇体质的因子分析。偏颇体质得分满足正态分布时，使用Pearson 相关分析；不满足正态分布时，使用Spearman 相关分析，计算偏颇体质得分之间的两两关联程度。均采用双侧检验，以P＜0.05为差异有统计学意义。

2 结果

2.1 病例组与对照组的一般资料比较卵巢功能的影响因素众多，考虑到年龄及体质量指数（BMI）是其中最重要的影响因素，为比较病例组与对照组之间是否具有可比性，对2 组的年龄、BMI 进行Mann-WhitneyU检验。表1结果显示：病例组与正常组的年龄、BMI 比较，差异均无统计学意义（P＞0.05），具有可比性。

表1 特发性早发性卵巢功能不全（POI）病例组与正常对照组的年龄及体质量指数（BMI）比较Table 1 Comparison of age and body mass index（BMI）between the case group and the control group（）

2.2 病例组与对照组的中医体质分布比较表2和图1结果显示：与对照组的体质转化分相比，病例组的平和质得分较低，气虚质、湿热质得分较高，差异有统计学意义（P＜0.05 或P＜0.01）。表3结果显示：在收集到的145例对照组女性中，平和质共45 例（31.0%），偏颇质共100 例（69.0%）；150 例病例组女性中，平和质共31 例（20.7%），偏颇质共119 例（79.3%），病例组的偏颇质较对照组多，平和质较对照组少，差异有统计学意义（P＜0.05）。按偏颇质若满足“亚量表转化分≥40 分”，则判定为“是该体质”进行统计，病例组中出现频次较高的偏颇质有气虚质74例（49.3%）、阳虚质70例（46.7%）、血瘀质56例（37.3%），对照组中出现频次较高的偏颇质有阳虚质51例（35.2%）、血瘀质50例（34.5%），2组的偏颇质比较，病例组出现气虚质、阳虚质的频次较多，差异有统计学意义（P＜0.05）。

图1 特发性早发性卵巢功能不全（POI）病例组与正常对照组的偏颇质分布雷达图（频次/次）Figure 1 Radar chart of biased constitution distribution between the case group and the control group

表2 特发性早发性卵巢功能不全（POI）病例组与正常对照组的中医体质转化分比较Table 2 Comparison of TCM constitution conversion scores between the case group and the control group（，分）

注：①P＜0.05，②P＜0.01，与对照组比较

表3 特发性早发性卵巢功能不全（POI）病例组与正常对照组的中医体质分布情况比较Table 3 Comparison of the distribution of TCM constitution between the case group and the control group [例（%）]

2.3 偏颇质人群中兼夹体质分析

2.3.1 病例组与对照组的体质兼夹情况根据“亚量表转化分≥40 分”，可以判断为有该体质。在实践中，被调查者往往存在2 种或2 种以上的偏颇质亚量表转化分≥40分，故兼夹体质情况在本研究中普遍存在。既往多项研究提出，兼夹体质广泛存在于广大人群当中，个体体质兼夹情况繁多复杂[10-11]。本研究中，病例组119 例偏颇质人群中，单一体质共29 例（占24.4%），兼夹体质共90 例（占75.6%），单一体质中占比最高的是阳虚质（24.7%）；对照组100 例偏颇质人群中，单一体质共28 例（占28.0%），兼夹体质共72 例（占72.0%）；单一体质占比最高的是平和质（20.7%）。

偏颇体质有8种，兼夹体质种类表现繁多，2 组患者均可以出现2～ 8 种体质的兼夹，如果按兼夹体质的数量进行分析，病例组的兼夹体质相对较多，结果见图2。

图2 119例特发性早发性卵巢功能不全（POI）病例组与100例正常对照组的偏颇质兼夹情况比较Figure 2 Comparison of the distribution of concurrent constitutions between the case group and the control group

2.3.2 病例组气虚质、阳虚质患者体质兼夹情况分析对病例组90例兼夹体质患者进行因子分析，KMO 统计量为0.79，提示各变量间的关联性强，且满足Bartlett 球形检验（P=0.000），表明适合采用因子分析方法。当确定提取3个因子时，累积方差贡献率达70.15%。使用方差最大正交旋转法对原始因子载荷矩阵进行旋转，结果见表4。因子1在气虚质、痰湿质、气郁质、湿热质和血瘀质上因子载荷较大，因子3在阳虚质和气虚质上因子载荷较大。

表4 特发性早发性卵巢功能不全（POI）病例组90例兼夹体质患者旋转后的因子载荷矩阵Table 4 Rotated factor loading matrix of 90 patients with concurrent constitutions in the case group

将病例组90 例兼夹体质患者中气虚质、阳虚质转化分分别与其他偏颇体质转化分进行Pearson/Spearman相关分析。表5结果显示：气虚质特发性POI患者与气郁质、血瘀质、痰湿质、湿热质存在较强的正相关关系，阳虚质特发性POI患者与气虚质存在较强的正相关关系。综上所述，POI气虚质常兼夹气郁质、血瘀质、痰湿质、湿热质，而POI阳虚质常兼夹气虚质。

表5 特发性早发性卵巢功能不全（POI）病例组90例兼夹体质患者阳虚质、气虚质与各偏颇体质得分间的相关系数Table 5 Correlation coefficients of the scores of yang deficiency constitution and qi deficiency constitution with the scores of various biased constitutions in the 90 patients with concurrent constitutions in the case group

2.4 病例组气虚质、阳虚质的主要症状病例组的主要体质为气虚质、阳虚质，分析POI气虚质及阳虚质患者各判定条目得分情况。表6 结果显示：气虚质患者的症状以疲乏为主，阳虚质患者的症状以怕冷为主。

表6 特发性早发性卵巢功能不全（POI）病例组气虚质、阳虚质患者的主要症状得分情况Table 6 Primary symptom scores of patients with qi deficiency constitution and yang deficiency constitution in the case group（）

3 讨论

体质是指人体受先天和后天因素影响所形成的可以代表人体不同身心特征的固有特质[12]。自王琦院士1978 年提出中医体质学说以来，其在医学和生命科学研究领域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在国内外产生了广泛的影响。在此学说基础上，又提出了“体病相关”“体质可调”理论[13]，即个体体质的差异性可形成某类疾病发生的背景和基础，体质禀成于先天但在后天生命过程中亦可发生变化。因此，通过体质辨识，不仅一定程度上可以预测疾病的发生，把握疾病发展的趋势和预后，更可以通过调理体质实现对某些疾病的早期预防和治疗。

半数以上早发性卵巢功能不全（POI）患者病因不明确，因此可以借助中医体质辨识来预测病因，以期通过调理体质对该病进行预防，以及寻找更安全有效、从本论治的中医治疗方案。薛辉等[14]对200 例卵巢早衰患者及200 例正常女性进行体质分析后得出卵巢早衰妇女的偏颇体质以气郁质、气虚质多见。金笑天等[15]对150 例卵巢储备功能下降（DOR）患者及同期体检健康的150例女性志愿者进行观察，得出DOR 患者阳虚质、气郁质显著高于健康女性的结论。

本研究中，POI患者偏颇质居多。偏颇质中气虚质、阳虚质出现频次较多，与上述研究结论不谋而合。正如《素问·举痛论》所言：“百病皆生于气也。”以及《素问·生气通天论》所言：“阳气者，若天与日，失其所则折寿而不彰。”已有多项研究[16-17]表明，气虚质及阳虚质在人群中广泛分布。本研究中，偏颇体质患者普遍存在体质兼夹的情况，与既往研究[18]中得出的半数以上研究对象存在体质兼夹现象的结论一致。高英洁[19]和林广锋等[20]的研究表明，气虚质最易与其他偏颇体质形成体质兼夹；更有李竹青等[21]研发的兼夹体质量表为兼夹体质的辨识提供了参考。本研究中，偏颇体质的POI患者体质兼夹现象普遍存在，其中气虚质易与多种体质形成兼夹，如血瘀质、气郁质、痰湿质、湿热质；而阳虚质易与气虚质形成兼夹。气虚质及阳虚质是形成许多疾病的体质基础，可带来其他兼夹体质[22]。气机衰微导致阳气无化生之源，故阳虚质易与气虚质形成体质兼夹；气虚无以运转气机，则气郁滞于体内，气机阻滞则阴血不行，故留而成瘀，气无力蕴化湿邪，则生为痰浊，故气虚质易兼夹气郁、血瘀、痰湿。

本研究中，气虚质的主要症状为疲乏，是一身之气不足的重要表现。阳虚质主要症状为怕冷，为元阳不足而难以御寒或受寒凉所伤的表现。临床上可以抓住此特征症状，来初步判定患者体质类型及其兼夹情况，如患者同时出现疲乏及怕冷，则可倾向于判定为气虚质兼阳虚质等等，并以此为基础进一步详细望闻问切来印证推论，可为临床诊疗提供一些便捷。

由此可见，对于中医体质为气虚质或阳虚质的女性，临床上可以做到未病先防，补气升阳，温阳化气，推动机体气化功能，减缓卵巢功能的下降，避免DOR 的过早发生。而对于POI 患者，则需做到既病防变，在治疗时可优先考虑患者是否为气虚质或阳虚质，以“温”“养”为治疗大法，以推动阳气气化为主，使气机升降恢复正常，促进卵泡复苏，使经水自调并得以延缓衰老。当然，如果出现阴虚质、特禀质等，则应根据症状来辨证论治，切不可一概而论之。因POI患者兼夹体质出现较多，当患者判定为气虚质、阳虚质时，应当关注其易发生兼夹体质的症状和体征，以便尽可能地综合多个方面的问题进行综合诊治。

本研究的不足之处主要在于调查的样本量偏少，若能进一步开展多地域、更大样本的调查，并且引入体质与中医证型、体质与病因之间的关系研究，则可能有助于更精准地从改善体质着手，来降低特发性POI 的发病率和指导中西医结合治疗，更有利于发挥中医治未病的特色和优势。

本研究初步探讨了特发性POI人群的中医体质特点，结果表明在特发性POI人群中，以偏颇体质为主，其中气虚质、阳虚质较多，与正常对照组人群存在显著性差异；且POI患者的体质兼夹情况普遍存在，其中气虚质易与气郁质、痰湿质、血瘀质形成兼夹，阳虚质易与气虚质形成兼夹。本研究结果有望为特发性POI人群的未病先防、既病防变提供一些临床参考依据，从而达到“治病求本”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