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联网+教育”的世界观:复杂系统观
2023-10-08郭玉娟张文梅
□ 陈 丽 郭玉娟 张文梅
“互联网+教育”是利用新一代信息技术,更新教育理念、变革教育模式、推动教育创新发展的新形态,并呈现“六个新”,即新空间、新模式、新业态、新要素、新制度和新理念(陈丽等,2022a)。互联网环境下教育者和受教育者的界限逐渐模糊,教育系统同社会的藩篱日渐打破,教育系统内部以及教育系统内外部间呈多点对多点的相互作用,教育逐渐演变为不断适应与改造外部世界的复杂动态系统。传统“单学科、封闭式”的科研理念和线性思维难以支撑复杂教育问题的解决。例如,教与学由原来“一对一”或“一对多”的简单交互转变为“多对多”的复杂交互,加剧了教与学的多层次性和不确定性,原来简单的线性思维和传统教学规律难以解释互联网环境中复杂的教与学关系。在推进教育现代化的进程中,教育界必须直面“互联网+教育”实践日益涌现的复杂问题,揭示其规律,提出新理论和新方法体系。
一、“互联网+教育”的变革趋势
“互联网+教育”是教育发展的新形态,是科技引发教育变革的起点,是推动教育数字化转型的过渡阶段。认识“互联网+教育”的变革趋势,是深刻把握教育数字化转型方向的关键。“互联网+教育”的变革趋势主要体现在系统联通、供给侧改革和研究范式转型三个方面。
(一)信息空间推动教育系统的联通与智能化
互联网创设了全新的信息空间,与原有物理空间、社会空间交叉融合,共同支撑人类生产生活的开展(潘云鹤,2018)。相较于传统二元空间,信息空间呈现六大新特征,即互联互通性、时空灵活性、资源共享化、行为数据化、信息众筹化和关系网络化(陈丽等,2022a),这些新特征正在变革传统组织体系与管理流程,对社会生产生活产生颠覆性影响。教育作为社会的子系统,也置身于从“两空间”迈向“三空间”的教育生态体系变革浪潮中,互联网新空间属性不断催生新的知识生产主体、互动关系、实践场域、实践类型等。譬如,在互联网和以ChatGPT为代表的生成式人工智能推动下,知识生产由传统单一的专门人士生产内容(Professionally-Generated Content,PGC) 到用户生产内容(User-Generated Content,UGC)再到人工智能自动生产内容(AI-Generated Content,AIGC)。整个教育生态在同信息空间相互适应的过程中愈加开放、动态、非线性,教育的复杂性日益凸显。
(二)教育主要矛盾发展变化推动教育供给侧改革
当前我国教育的主要矛盾已转变为传统线性、统一的标准化供给方式与学习者灵活、个性、优质、终身的学习需求之间的矛盾,以互联网为代表的颠覆型技术的发展为教育变革提供了新动能,推动教育创新实践不断涌现(陈丽&徐亚倩,2021)。新冠病毒感染疫情迫使人们由线下面授教学转向全在线网络教学,尽管“停课不停学”的大规模在线教学实践基本满足了师生居家学习的需求,但其中也普遍存在对在线教育规律认识不足、优质适切的教育资源短缺等问题(郭玉娟等,2020)。在疫情进入常态化的新阶段,教育界应认识到“互联网+教育”不是疫情期间的“课堂网络搬家”,而是充分发挥多空间融合优势的教育供给侧改革,是更加多元的供给主体,是更加复杂的供给关系,是全社会共同参与的终身教育体系。“互联网+教育”将超越现有的国民教育体系,与社会高度融合,其要素将更加复杂,发展演化过程将具有极强的自组织和不确定性。
(三)行为数据化推动教育研究范式转型升级
互联网能够记录在线教与学的过程数据,为自然科学的研究范式在教育领域中的应用奠定了数据基础。近年来,在“互联网+教育”领域,以协同学、突变论、混沌学、分形学、系统动力学等为代表的系统自组织理论逐渐进入研究视野,也催生出计算科学、系统科学、复杂科学等交叉学科以及从复杂系统认识教育问题的新视角(刘振聪等,2019)。2018年我国特设国家自然科学基金F0701代码,旨在综合多种学科的理论和方法,形成解构与应对教育复杂问题的新视野与新力量(郑永和等,2023)。与传统研究范式相比,数据密集型研究范式可以更科学精准地揭示教育教学规律,可以更好地探究“互联网+教育”的复杂机理,进而推动教育思想创新。
二、“互联网+教育”哲学认识的最新发展:回归论知识观与联通本体论
笔者前期通过理论与实践探索,提出了“互联网+教育”的回归论知识观和联通本体论,揭示出“互联网+教育”这一全新教育形态的知识本质与哲学本体,为认识和探究“互联网+教育”的复杂特征与规律提供了重要理论指导,与本文中提出的“互联网+教育”世界观共同构成“互联网+教育”的哲学思想体系。
(一)“互联网+教育”的回归论知识观
知识是教育研究的核心与关键,回归论知识观揭示出“互联网+教育”知识新内涵,关注知识的复杂演化规律,为人类认识互联网环境下教育实践的复杂性提供了基础。人类对知识本质的认识与媒介技术的发展密切相关,知识的演变经历了口传时期以语言为载体的动态经验知识、手写文字时期以文字符号记录的静态抽象知识、印刷文字时期和电子传播时期以印刷制品和多媒体技术等为载体的系统化分科知识,一直到数字传播时期以网络为载体的动态网络化知识(陈丽等,2022b)。互联网创设的信息空间促使知识大量汇聚,并以不同形式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知识的内涵得以扩展,呈现出海量、动态、草根化、境域化、综合性等复杂特征,其本质是一种知识的回归(陈丽等,2019)。网络化知识是回归论知识观中的核心概念,是一种群智协同、动态生成、螺旋进化的知识新形态(陈丽等,2019)。其进化过程颠覆了传统静态知识线性、秩序的生产与传播规则,具有复杂网络的特征(G.西蒙斯,2009)。网络化知识强调知识的完整性、复杂性和动态性三个方面的“回归”:在完整性方面,知识由权威人士生产的专业知识回归为全谱系的人类智慧,这使得“互联网+教育”的实践与研究范畴由“一瓢水”变为整片“大海”、由局部扩展为全局;在复杂性方面,知识的生产由个体的组织建构拓展至群体智慧的汇聚与“涌现”,这使得人类智慧的复杂性得以还原;在动态性方面,互联网强化了知识的动态发展,网络化知识紧跟前沿发展,能够在生产的同时实现传播,并在不断交互过程中持续演进(陈丽等,2022b)。
(二)“互联网+教育”的联通本体论
“互联网+教育”在“物理-社会-信息”三元空间的支撑下,呈现出前所未有的开放和复杂。在互联网技术支撑下,教育的主体既是知识的消费者,更是知识的创造者(Downes,2012);知识分布于由联接构成的网络中(Downes,2012),教育过程的涌现性、适应和演化等复杂特征日益凸显,联通成为“互联网+教育”的本体论(王志军&陈丽,2019)。在学习方面,联通主义强调在个体头脑与外部网络间通过感知、交互等作用方式建立联接,以实现个体知识的增长与能力的发展(Downes,2017)。同时,在这种联接机制的支持下,联通主义拓展了群体学习的新视角,通过汇聚群体智慧的方式促进知识涌现与社群持续进化,进而实现个体与群体的共同发展。在教学方面,联通主义为实现教育与社会的融合贯通提供了基础,尤其在互联网的支持下,教育主体不再局限于学校和教室,社会各界都可以参与到资源的共建共享中来。教育通过联通社会、企业和研究机构等多方力量,共同服务于学生的终身学习和未来发展,如出现了基于互联网的结对帮扶、实践基地共享等新模式。在组织生态方面,联通主义促使人们对“互联网+教育”的认识由局部封闭的学校拓展为整个社会生态,即教育不仅涉及内部各个子系统之间的互联互通,还包括与外部开放世界的协同联动,由此产生新的服务业态。
互联网改变了知识的本质和内涵,发展了“互联网+教育”的联通本质。回归论知识观揭示了海量网络知识、动态主观知识、境域操作知识和综合碎片化知识等复杂知识现象,为教育的复杂性研究与实践提供了认识论基础。联通本体论丰富了人们认识互联网环境下学习、教学与教育组织生态的多元视角和复杂思维方式,为从不同层次、不同系统综合认识“互联网+教育”的复杂性提供了启示。
三、“互联网+教育”的世界观:复杂系统观
互联网使教育系统日益变化,愈加复杂。在实践中发现,传统上采用线性思维、简单还原的思维方式在研判和处理“互联网+教育”实践问题时经常出现误判,局限性凸显。作者认为,教育领域需要正视“互联网+教育”的复杂特性,树立教育的复杂系统观,发展新的研究范式与方法,才有可能揭示“互联网+教育”的深层次规律,真正推动教育数字化转型。
(一)复杂系统观的内涵
复杂系统观是将教育教学过程看作一个复杂系统,从整体的视角,运用系统思维方法,去认识教育系统内部各要素之间的相互作用关系,认识教育与外部社会的相互影响关系,认识教育系统演化的规律。复杂系统观克服了线性还原论世界观的局限性,正视网络环境中知识网络结构与群智涌现现象,正视网络环境中学习自组织与不确定性现象,正视教育外部环境对教育系统发展演化的影响。
复杂系统观的提出源于两个启发:一个源于复杂系统科学,另一个源于“互联网+教育”实践中的复杂现象。复杂系统是21世纪的科学(方福康&狄增如,2011),成为破解人类面临的众多新问题的新钥匙。Science 在1999年和2009年,分别以“复杂系统(Complex Systems)”和“复杂系统与网络(Special Issue on Complex Systems)”为主题,专门探讨复杂性科学对众多学科的可能影响和进展。从本质上讲,人的发展和教育原本就是一个复杂系统,但在复杂系统出现前,由于认识能力的局限,人类并未意识到其复杂性。同时,传统线性思维构建的学校教育体系是变化缓慢的“象牙塔”,其复杂性在短时间内难以观察、显现。“互联网+教育”实践使教育快速发展变化,复杂特性凸显,传统线性世界观的指导作用被大大削弱,教育亟待树立更加科学、有效的世界观。“互联网+教育”的复杂系统观由复杂系统科学与教育实践中日益复杂现象的历史交互而成,为认识和揭示“互联网+教育”的复杂规律提供了思想武器。
(二)复杂系统观的核心要义
1.复杂系统观强调以现代系统论为基础认识教育的复杂关系
现代系统论从整体出发来研究系统整体和组成系统各要素的相互关系,而不是孤立地对复杂系统进行分析研究,它的研究对象是系统整体与部分关系的问题,因为只有把整体和部分有机结合才能真正认识系统。它不仅适用于研究自然界,而且适用于研究人类社会(常绍舜,2011)。“互联网+教育”是一个典型的复杂系统,其复杂性不仅表现在多因素相互作用的复杂性或因果关系的复杂性,也表现在“不可还原性”。例如,在教育活动中,“教学”复杂的相互作用关系呈现自组织、涌现性、非线性等特征,而且“教学”不可能简单地还原为“教”和“学”。
2.复杂系统观注重从耗散结构论出发认识教育生态体系
耗散结构论认为,一个远离平衡状态的开放系统在与外部环境进行物质、能量的交换中能产生一种自组织现象。同时,系统的各个要素能够相互协同,通过能量的耗散和内部的非线性动力机制形成和维持宏观时空有序结构(付臻&吴迪龙,2017),着重于系统自组织的外部条件。“互联网+教育”是一个非平衡的开放系统,它规模庞大、层次多、内部和外部联系紧密,其与政治、经济、文化、科技等外部环境不断进行大量的能量、物质、信息和人员交流,不断改变输入、输出和转换过程。系统内外,人、财、物、信息畅流,具有很大的协同力和促进力,形成一个越来越复杂的耗散结构型教育系统。
3.复杂系统观关注以协同学视角揭示复杂教与学的新规律
协同学和耗散结构论均是研究系统自组织是如何实现的,同属于自组织的理论范畴。二者的不同之处是协同学在耗散结构论的基础上进一步指出有序的关键在于系统内部各要素之间非线性相互作用所引起的协同现象,着重于系统自组织的内在依据。在互联网环境中,教师与学生、学生与学生之间的关系由传统的线性关系转变为复杂的网络关系,教学关系着重体现在自组织和涌现,该特征反映了教育子系统间的交互作用,经过系统的自适应、自组织、自协调、自加强,在整体上演化出与单个系统主体行为显著不同的宏观性质。自组织是指学生自发组织并形成以学生为核心节点的社会网络;涌现是指在教师和学生协同产生新知识的过程中,这些知识不是原有个体知识的叠加,而是化学反应的结果。
四、复杂系统观对教育变革的启示
复杂系统观揭示了“互联网+教育”的世界观,为认识和研判“互联网+”时代的教育变革提供了新的思想指导,为构建服务全民终身学习的教育体系、创新教育研究方法论和创新教育研究范式提供了思想武器。
(一)复杂系统观推动构建联通开放的教育体系
互联网环境下教育系统日益复杂,而复杂系统观为推动构建联通、开放的教育体系提供了重要的思想基础。复杂系统观强调教育系统是与周围环境有着相互依存和相互作用的开放系统,由多组织、多层次构成,且各组织、各层次之间有着复杂的非线性的相互作用。基于互联网的各种共同体、社群和小组等非实体、网络化、虚拟的组织机构之间,借助自组织、联通、非线性的相互作用形成新的教育业态,可以打破时间、空间以及现实社会中原有的组织机构、管理规则的局限,实现跨界联合与创新,而这种联通与开放最终将重构教育体系,实现教育领域的颠覆性创新。此时,制度保障至关重要,需要一整套的制度供给和支撑。复杂科学认为“事物的形态具有不确定性”,世界上许多事物并不是必然地、确定性地朝着既定方向发展。在事物发展过程中,存在某种不确定性和多种发展的可能性。教育创新过程也具有很大的不确定性,应允许并科学管理这种不确定性。
(二)复杂系统观推动教育研究方法论的创新
方法论主要解决“怎么办”的问题,是解释当世界观、本体论和认识论发生变化时,人们应当用何种方法揭示规律和改造世界的理论(陈丽& 徐亚倩,2023)。复杂系统观借鉴现代系统论,既强调从整体出发认识部分,又强调分解后自下而上解释整体,从整体与部分、全局与局部、结构与功能、层次关系及其与环境的相互作用等多维视角来研究客观世界(常绍舜,2011)。以复杂系统观推动“互联网+教育”研究方法论的创新,需坚持自下而上与自上而下相结合。一方面,应关注微观层次中某一具体研究对象的特征与发展规律,如学习者个体的学习与认知发展规律;另一方面,也应充分考虑学习者个体之间、群体之间、个体与群体及其与外部环境的相互作用,揭示系统层次的运作机制与演化规律,如个体学习与群体学习的相互促进、教育与社会的复杂关系等。
(三)复杂系统观推动教育研究范式的转型升级
囿于长期积淀的思辨研究和简单统计为主的传统教育研究范式,路径单一、理论落后、数据匮乏、结果解释性弱且难以一般化等问题严重制约了教育研究对实践改革的支撑力度(余凯&杨烁,2020)。复杂系统观揭示了“互联网+教育”的复杂性,表明教育无论在宏观、中观还是微观领域都表现为一个多层次、复杂的教育系统,既颠覆了以往教育理论的基本认识,也为教育研究范式的转型提供了关键契机。“互联网+教育”研究应以复杂系统观为指导,利用数据挖掘技术获取多样化、全域和全过程数据,以复杂网络分析和复杂系统建模仿真为方法支撑,挖掘具有隐蔽性和关联性的深刻洞见,揭示“互联网+教育”实践的复杂规律,更科学、更有效地服务和指导“互联网+教育”变革与创新。
五、“互联网+教育”复杂性的探索与发现
身处互联网推动教育变革与创新的新历史阶段,互联网教育领域的学者已经开始反思和重新审视教育的复杂问题与现象,并尝试运用复杂系统思维在理论研究与实践探索过程中窥见一些教育复杂性演变的新现象与新规律。笔者通过对相关研究的梳理总结,发现在知识的复杂性、教与学的复杂性和教育组织生态体系的复杂性等方面已取得阶段性进展。
(一)知识网络化、涌现、演化等新认识
互联网促进了大规模异质学习者的复杂交互,在对话过程中实现知识的即时生产与传播,当前研究形成了对知识形态、知识生产与传播方式及其演化等复杂性规律的初步认识。知识形态逐步由分科系统化的原理形态转向跨学科、综合性、碎片化的网络形态(韩震,2021;王怀波& 陈丽,2020)。互联网环境为网络化知识的快速生产与传播创造了条件,知识在人与人、人与环境持续的“行动-反馈”中循环流动,通过汇聚群体智慧实现持续生长与创新(海江涛&彭灿,2009)。由问题和观点非共识引发的认知冲突是网络化知识生产和进化的基础,相比于传统由精英知识阶层负责生产、由教育者向受教育者单向传播的方式,互联网支持群体协同参与,在开放平等的观点表达和持续的交互反馈中驱动知识创新(Mclean&Jensen,2004;徐亚倩&陈丽,2021),知识生产表现出涌现、自组织、个体知识与社区知识协同演化等新规律(徐汉青等,2019)。例如,在以“知乎”为代表的知识社区中,参与者共享观点和经验,在对话中推动问题的解决;在基于联通主义的在线课程中,学习者通过持续地寻径意会最终实现知识创生(逯行&陈丽,2019)。
(二)教与学的自组织、非线性等新规律
交互是远程学习中教与学再度整合的关键(陈丽,2004)。区别于传统教育的一对一或一对多的线性交互方式,互联网环境下教学交互不再局限于师生之间,呈现出更加复杂的多点对多点的网状交互态势(徐亚倩&陈丽,2021)。具体而言,学习是具有不同背景和专业知识的学习者通过交互共享资源、发表观点、自由讨论的过程,教学就是促进这种复杂交互与网络关系的形成。例如,cMOOC 通过汇聚多元、异质群体共同探讨教育实践领域的复杂问题,产生问题解决思路和创新案例。通过对在线教学交互过程的社会网络分析发现,各类学习者以问题和共同的学习目标为纽带,在开放共享的互联网环境中自组织形成了以多个“重要的”参与者为中心的社会网络(王慧敏& 陈丽,2019; 郭玉娟等,2020)。同时,在持续交互过程中,学习者基于不同的交互模式形成了多种类型与角色(王辞晓&张文梅,2022),共同促进社区网络的发展。
(三)教育生态的联通、不确定等新特征
教育本身就是一个复杂系统,互联网的出现使得教育的复杂特性更为突出。教育系统的复杂性在构成要素、实施场域、类层结构等不同维度均有体现。具体如教育系统内部各主体与要素之间既相互独立又交叉影响的复杂关系,教育中学校、家庭、社会、自然等多场域的共同支撑与复杂作用,教育类型与培养层次的纵横交织等,均体现出教育系统多元性、异质性、关联性、非线性等复杂特征(李枭鹰& 郭新伟,2022;时龙,2013)。除了教育系统内部,其与外部社会文化环境间构成嵌套的复杂系统,不同子系统之间相互作用形成高阶次、多回路的反馈结构,并在微观、中观、宏观等不同层次间产生复杂的联动机制(Jacobson et al.,2016)。教育变革是复杂的进程,牵一发而动全身,教育实践中出现的诸多创新在不同层次、各个维度间都存在复杂的交互式反馈,我们不能孤立地看待任何一种改革或创新。
“互联网+”时代教育系统的复杂性已渐显端倪,复杂系统观作为“互联网+教育”的世界观,在指导推进教育理论与实践的创新过程中已取得阶段性进展与突破,但教育实践中仍有大量规律与机制亟待深入揭示。例如,网络化知识生产与进化的过程机理是怎样的?如何进行面向能力培养的教学评价与管理模式改革?如何促进教育内外部系统共建共享的可持续发展?这些问题都需要在对“互联网+教育”复杂性有深入认识与理解的基础上,以复杂系统观为思想指导,采用系统化思维与方法统筹协调、系统推进创新与变革。
六、结语与展望
推动中国教育改革创新,树立中国教育自信,需要科学而高质量的教育研究为破解教育难题、推动教育改革与创新提供支撑(董奇,2018)。“互联网+教育”复杂系统观的提出,有利于帮助教育研究者和实践者正视教育实践的复杂性。教育研究需要以复杂系统观为指导,树立一套认识和揭示教育复杂规律的新的话语体系和思想体系,把握我国互联网教育先发优势,立足教育改革创新的实践土壤,汇聚多学科、多视角、多领域力量,运用新思想揭示和挖掘“互联网+教育”知识、教与学、教育生态等不同层次的复杂规律,这是时代给予教育研究发展创新的机遇,也是教育学术界不容推卸的使命和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