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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东改革开放的历史进程及其文化精神探析
——以广东的海洋文化为例

2023-10-03李萍

岭南文史 2023年1期
关键词:改革开放广东

李萍

1978年12月,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揭开了中国改革开放的序幕。在党的领导下,中国人民艰苦奋斗,勇于创新,在全面建设小康社会、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的历史征程中,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党的十八大以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发展进入了新时代。在新时代伊始,中国共产党召开了十八届三中全会,做出《关于全面深化改革开放的决定》,为完善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全面深化改革开放做出战略部署,成为中国改革开放一个划时代的里程碑。中国共产党庄严宣告:“改革开放是党在新的时代条件下带领全国各族人民进行的新的伟大革命,是当代中国最鲜明的特色。”“事实证明,改革开放是决定当代中国命运的关键抉择,是党和人民事业大踏步赶上时代的重要法宝。”[1]这不仅表明中国共产党的理想信念,更表达了中国人民坚定的意志和愿望。广东之所以可以作为中国改革开放的先行者与桥头堡,之所以能够担当起这一历史重托,是与广东处在海洋文明的历史境遇及长期受到岭南文化的浸润分不开的。通过广东新时期改革开放历史进程的回眸,不仅让人们清晰地领略具有海洋文明特质的岭南文化精神,也更能深刻理解为什么习近平总书记说“文化自信是更基础、更广泛、更深厚的自信”。新时期广东经历了一个怎样的认识与实践的过程?人们又看到一种什么样的海洋文明之上的文化精神?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发展的“法宝”如何进一步释放其力量?这些问题很值得研究。

历史总是社会前行的基础,更是把握规律的一面镜子。从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到十八届三中全会,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走过了35年的历程,这是具有历史跨越性的变迁。

改革开放的“共识”是历史倒逼现实,“穷则思变”的必然结果。综观当代世界,绝大多数发达国家不会使“改革开放”成为一个具有鲜明的意识形态禀性的政治口号。而它之所以在20世纪七八十年代的中国被提出来并作为社会转型的重大标志,是同此前社会主义计划经济的发展模式有关,同“以阶级斗争为纲”左的路线所造成的国家、民族与人民的挫折有关,特别是与始于1966年并延续十年的“文化大革命”使国民经济到了崩溃边缘有关,是针对中国1949年到1978年近30年的整个国家的经济、政治和社会运作模式利弊而提出的一个根本性转变。据广东省一位老领导的回忆:广东省紫金县有一位农民主动向省领导反映:我这么大年纪,过去一无所有,毛主席领导我们土改,我分了田,广州有一位逃荒的女人跟我结婚,生了个仔,我感谢毛主席。但是后来不好,只有改革开放,才有活路。[2]正是在这种社会危局的背景下,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顺应了人民的意愿,做出把党和国家的工作中心转移到经济建设上来、实行改革开放的历史性决策:宣告“大规模的急风暴雨式的群众阶级斗争已经基本结束”“把全党工作的着重点和全国人民的注意力转移到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上来”;提出“实现四个现代化,要求大幅度地提高生产力,也就必然要求多方面地改变同生产力发展不适应的生产关系和上层建筑,改变一切不适应的管理方式、活动方式和思想方式,因而是一场广泛、深刻的革命”。[3]指导思想转变后,轰轰烈烈的改革开放在中国大地铺展,从农村到城市,从沿海到内陆,到处飘荡着改革开放的气息,“改革开放”亦成为强烈的意识形态语言和划分思想阵营的标准。

改革开放是摸着石头过河,在艰难曲折的探索中前行。20世纪80年代开始的改革开放的必要性和目的性是清晰的,就是要通过改革开放提高人民的物质文化生活水平,改变国贫民弱的境况。但是,对改革开放的手段和前景是模糊的,表现在并不是做好系统的顶层设计才开始推进的,而是带有较强的“实用主义”动机,在“摸着石头过河”的实践中探索前行。在某种意义上,是生存的危机感催迫中国人选择实用主义的道路:从改革开放中求生存。所以开始出现很多敢于站出来的先行者,他们是改革的先锋。但是,既有勇于改革的人,也有偏于守旧的人;而在改革的先锋中,对于改革的具体路径和方法也存在不同的意见。

因此,中国改革开放自始就伴随着争论。

20世纪80年代初实行的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就是敢不敢分田到户,敢不敢放权。包括经济特区,也是个放权的问题,国有企业改革也是一个放权。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在开始的时候就遭到很多人的反对。1979年他们获得丰收。当时就在这种背景之下,还是有人反对。80年代中后期,争论的问题是走什么路。因为这个联产承包责任制之后,甚至经济特区建立起来之后,有人就在怀疑中国的改革是不是走社会主义道路。到90年代初,实际上就是通过什么样的方式来改革、确立什么改革目标的问题,是推倒计划经济,还是迈向市场经济,这是90年代初的争论问题。实际上关于计划与市场的关系,争论了好多年。新世纪以后,争论的问题就是采取什么样的发展方式、发展模式等的问题。

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起初就遭到很多人的反对。1979年1月,《人民日报》陆续报道了四川、云南、广东和安徽实行生产责任制的情况,随之而来也引发了一场激烈的争论。1980年,一个200多人的工作队赴广东省湛江市调查农村生产、扭转单干风和分队风时发现,当地对待包产到户的人,取消返销粮,不供应化肥,不准贷款,不准孩子读书。在广东省紫金县调查时发现,该县黄塘公社的社员要求分田到户,但是遭到公社领导反对。社员就趁领导睡觉时,派了一批民兵看着他,等领导醒来时,田已经分配到户了。农村分田到户后,完全“治疗”了懒人,生产关系转变以后整个生产力有了很大的提高,积极性就大不一样。农民自己要求学科学技术,自己拿钱出来增加肥料,买各方面必要的农具,积极性很高。但即便如此,当时仍有不少领导心有顾虑,去检查生产,对分田到户的,甚至在田头召开批判会。[4]

20世纪80年代初期,佛山地区有人反映,农民养了一只鸭子,赚了一块钱;二道贩子用自行车从农民那里买鸭子,运到广州,卖给烧鸭店,一只鸭子可以赚两块钱;烧鸭店烧鸭卖出去,一只鸭子可以赚三块钱。有人议论说:这就是剥削,农民辛辛苦苦养了鸭子,才赚一块钱,贩运的就赚两块,烧鸭的赚三块。因为群众反映强烈,需要市委讨论。当时市委常委就讨论这一问题,到底怎么认识?市委领导说:“此时我必须扛起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大旗才能把他们说服。”马克思讲过流通问题,产品没有流通就不可能交换,没有交换就不可能达到最后合理的分配,流通本身也应该看成是生产力。赚多少钱不能看一只鸭子,要看总体。这一流通过程会产生出一个生产的成本到最后零售到消费者的价格,甚至有几倍的增长这很正常,这中间很多人也是劳动,这就是马克思说的劳动成果的分配,分配到很多人手上。[5]

广东试办经济特区,推行以市场经济为主、以计划经济为辅的发展模式后,解放和发展了社会主义生产力,特区所坚持的市场经济的发展道路获得了人们的普遍接受,但亦引起围绕经济特区社会主义性质的争论。作为特区建设的亲历者,广州市政协原主席陈开枝有一则真实往事的回述,逼真地再现了当时人们对改革开放的分歧:“20世纪80年代初我们接待过内地一个考察团。到了吃饭时间,发现他们一位省委副书记却迟迟不来,就到他房间去看,结果发现他正在抱头痛哭。一问才知道,是因为他来广东亲眼看到,‘党的红旗倒了,资本主义在你们这里复辟了’!”[6]作为改革的前沿阵地,广东被推到了舆论的风口浪尖。

显然,这些争论、各种不同的认识完全是一个社会在急速转型变革过程中的正常反映,在某种意义上也正是这些“争论”让马克思主义的真理越辩越明。

事实上,中国改革开放的实践证明,“改革开放”并没有改变中国社会主义制度的性质,相反,它不断地解放了社会生产力,更全面充分地释放、彰显了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使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获得前所未有的发展。

20世纪80年代以前,中国社会基本上是一个以农业文明为基础的社会形态,主要经历了两种社会组织形态,其一是宗法社会,其二是“统制社会”。宗法等级社会是以宗族血缘关系为其社会组织结构基础的,这种社会结构的组织形式以同质单位的机械组合关系体现出来,它的生存和发展,在很大程度上依靠宗法伦理的维系。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成立,其经济基础依然处在农业文明的状态,新政治制度与经济形态的结合就形成了一种特殊的社会组织形态:“统制社会”。其基本特征是:单一的经济模式,统一的思想意识形态和高度集中的政治体制。这一方面,使得传统社会的同质性仍然保持高度的稳定,并在社会生活中形成一体化的经济、一体化的思想和一体化的政治相耦合的统一机制。另一方面,这种社会的组织形式依然是未经充分分化的机械组合,个人依赖于社会组织或单位。在这两种传统社会中,人们之间的差异相对较小,更容易达成“共识”。究竟应如何对待各种不同的认识,如何理解习近平总书记反复强调的“四个自信”和中国共产党的初心使命?需要回到中国改革开放的历史进程中去作进一步的理解。

其一,改革开放标志着中国追求社会主义现代化的真正开始,它从根本上打破了传统农业社会的基础,推进现代工业文明新的历史进程,这是全面深化改革必须接受的社会意识基础。

显然,与传统农业社会、计划经济体制下的产品生产不同,现代社会、市场经济体制下的商品生产,要求生产要素(生产者、生产资料和产品)最大限度地自由流动,这必然造成个人和企业的独立化,催生出人的自主意识和权利观念。因此,从直接的表象上看,四十多年改革开放让人民过上好日子,经济生活得到极大满足,承认了人性的需求和人的欲望的存在的合理性。从深层的思想观念上看,相比之前的社会,人们更自由了:在机会、择业等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乃至政治领域人们表达不同意见的权利选择等自由度都更加明显增长,社会主体的独立性、自主性在日益增强。同时,社会流动在加快,社会的分化也在加快,身份体系慢慢弱化了,这些正是原来的计划经济体制下所缺乏的,整个社会变得多元化发展。在这种社会变迁的背景下,人们对改革开放必然会出现不同的声音。围绕改革的争论,无论是“过左”的观点,还是“偏右”的主张,或持中间的立场,都是一种意见,都是正常存在的社会意识现象,需要对不同的声音保持宽容,让不同的声音发出来,然后才可能寻求一个真正广泛的共识,寻求最大公约数,这既是改革开放四十多年的社会意识成果,也是未来全面深化改革必须接受的社会意识基础。

其二,改革开放释放了人们被压抑的物质欲望,也在不同程度上满足了人们的欲望,需要善于区分各种异见的真问题。当人们满足了较低层次的欲望,就又会发展出较高层次的欲望。因此,欲望的满足从来不是欲望的消逝,而是会刺激更多更高的欲望。在进行深度访谈中,一位老领导说:“80年代老百姓的要求很简单,让我有饭吃,我就满意了;90年代老百姓的观念很简单,让我自己去就业,让我做一个个体户,不要老查我,自谋出路,我就满意了。新世纪有饭吃,有衣服穿了,你要尊重我。老百姓没有饭吃,没有衣服穿,他的诉求就是有饭吃,有衣服穿,他就感激你了。但是到了有饭吃,有衣服穿的时候,你再给饭给衣服不是他的诉求,他不会感激你,有时候还会说你看不起我。”[7]因此,尽管人们对改革开放有分歧或者有抱怨,但是,他内心并不真正情愿退回到改革前贫穷且平均的社会模式。他渴望的是一个自己富足而社会相对公平的社会。可是,当他发现自己在绝对的意义上富裕起来而在相对的意义上属于利益被剥夺者时,他就会怀念过去的“公平”。这也意味着,尽管他对某项改革有不同的意见,但未必是真正反对改革,更可能只是反对某些改革,或是改革的某些具体做法。这是改革者对待不同的声音应持的一个基本判断。

其三,一个正常的社会必然存在差别,但不能使差别绝对垄断化。改革开放之前及改革开放早期,社会同样存在差别,但这种差别不具有绝对垄断性。如那时知识分子的平均工资较高,但政治上地位较低。工人平均工资是低,但是他政治地位较高,他永远是工人阶级,不用担心政治运动。1986年的时候,知识分子和老干部对收入分配有意见。当时流传一句话,“拿手术刀的不如拿剃头刀的,搞原子弹的不如卖鸡蛋的。”佛山市一位领导觉得这个问题应该统一认识,我们看到这个现象,但对这个现象我们需要分析。拿剃头刀的都是社会上没有工作的,他在社会上剃头。我去剃头时,问剃头师傅听过这句话没有。他说我听过。我说你觉得怎么样。他说:没错,我现在一个月赚的钱比拿手术刀的多一点。可是我要剃多少个头才能买到房子啊,可能没有,我什么社会地位都没有。可是他拿手术刀的,他有固定工资,他一辈子拿国家给的,房子国家分配的,他有社会地位。我靠剃头,我什么时候才有他那样的水平呢。[8]

如果将改革开放看作是一个发展历程的话,我们会发现,任何一个具体的改革,都有部分人是获益者,有部分人是“落魄”者,利益受损了。因为任何社会一旦分化,尖子上的人总是少数的,换言之,由于社会处在动态过程中,并受到市场这只“看不见的手”的调节,大多数人都会有过相对“剥夺感”的存在,这是一种必然的存在,因为人们都是从一个基本上“均等”的社会进入到一种有很大差别的社会里,这种心理过程具有相当的普遍性。人们需要特别关注的是,随着社会的加速发展,贫富差距容易迅速拉大,而经济上“落魄”的人,在政治社会领域也没有多少发言机会的时候,相对剥夺感就会增强,应该进行及时的调整, 而不是简单回到“均等”的社会状态。

私营经济曾经是中国新民主主义经济结构的组成部分,1956年完成的社会主义改造基本消灭了私营经济存在的正当性。1978年实行改革开放后,个体经济首先获得合法的生存空间。但是,个体经济的壮大必然冲破关于雇工人数不得超过8个人的国家规定,由此发展成为私营经济,实现由个体户经雇工大户向私营业主的转变。从私营经济在中国改革中的地位变迁看,它在经济合法性的地位及财产权利受到法律保护的历程,虽然充满了争议,但它的激烈程度远不及私营企业家加入党组织和参评劳模所引发的社会反响。普通民众直观的解释就是,作为市场经济改革中的获利者,私营企业家成为“通吃的赢家”。显然,就有一部分人肯定会从自身的利益角度,对改革开放做出反省,甚至产生抱怨。这些个人感受和争论很正常,它有助于提醒要更好地把握改革开放的方向与实现人民的根本利益。

党的十八大前后两年,我主持的国家哲学社会科学重大招标项目《改革开放视域下社会意识变化规律研究》曾围绕着“改革开放进程:怎么看,怎么办”这一主题,对地处中国改革开放前沿广东数十位老领导、著名学者、企业家代表进行深度访谈,并召开两个街道的社区群众座谈会和近五百名大学生问卷调查。调查发现,虽然随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的深入发展,价值多元和利益分化的格局已然形成,但是,五大群体的改革共识并没有破裂,民意对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提出继续坚持改革开放的方向有相当的认同度,认为中国改革开放绝不能走回头路,只有继续深化改革开放才能解决发展中的问题;否定改革开放,退回到计划经济,只有死路一条。他们最担心的恰在于改革开放走回头路,而不是在已有改革开放的基础上全面深化改革开放。

五大群体肯定改革开放的原因,有两个突出的面向:其一,从国家的角度,改革开放的基本国策宏观上彻底改变了中国濒临崩溃的经济困境,提升了中国的综合实力,改善了中国的国际形象和增强了中国的国际话语权。其二,从个体微观的角度,“改革开放”在他们的生命周期中刻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提高了他们的生命质量。一位受访的企业家动情地说:“没有改革开放就没有我,也没有谁想到我今天一个穷小子在广州建立广州第三高的一栋大楼,在这个六十几层的大楼里面办公,俯视整个广州。这是切切实实的。”

参加座谈会的普通居民尽管是一些学者眼中利益的相对“剥夺者”,但是,他们从自我经济发展和自由增加的历时性比较中,都感受到改革开放对他们生命的改善。在随后完成的对北京、广州、武汉、金华和兰州五大城市八大阶层(低保户、工人、公务员、农民、企业人员、教师、中产群体和自由职业者)120多位对象的深度访谈中,课题组发现,经济改善和自由增加是不同阶层肯定改革开放最重要的两类因素。尽管他们对自身不佳的经济境况仍有抱怨,对党和政府改善现状的政策努力有更多的期待,但是他们普遍相信,只要改革开放不停步,那么,艰难是暂时的。不论是国家、民族还是个人,都将因改革开放的全面深化而实现“梦想”。普遍持有的向上的经济流动能力的观念,几乎渗透到所有的社会阶层。应该说这为新时代继续全面深化改革开放,凝聚人民的力量,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的伟大理想奠定了民意的基础。

回顾广东作为中国改革开放的先行者所走过的历程,我们难免要回答一个问题,广东为什么可以承担起这样的使命?我以为以海洋文明为特质的岭南文化的精神品格为之奠定了社会意识的基础。广东位于南海之滨、五岭之南,宽广而温润的秀水神山孕育出南粤儿女独特的精神气质和价值信念,简而述之为包容性、开放性、务实性。

包容性,是海洋文明文化的内在气质。它体现的是广东人的胸襟、气度和视野。“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广泛的市场交易,繁荣的商品流通,客观上必然要求人们确立具有包容性的价值观。因为,无论是市场还是商品,其背后都是人,无论是交易还是流通,本质上都是人的活动。而凡是正常的人,其活动都受到一定价值观念的引领。譬如,人们常说,我喜欢某种商品,这其中就包含了这种商品能满足我的某种需要。这种需要的满足,实际上包括了该商品在功能、品质、价格、审美等诸方面符合我的要求。所以,商品流通和市场交易的过程,实际上是人的价值选择的过程。交易越广泛,流通越繁荣,就意味着彼此的价值认同越充分,人们的价值包容性越高,就越能促进商品的流通和市场的繁荣。20世纪70年代末,广东所以可以担当起中国改革开放实验区的使命,无不与它在漫长的历史演变中所形成的包容性的价值观有关系。

在人们的生活视野中,广州既率先有“麦当劳”“肯德基”为标志的快餐文化,亦有以饮早、午、晚茶为形式的,消遣性、随意性的饮食习惯;既有以中原文化为底蕴,表达正规、隆重气氛的接待方式,也有以随意实惠为特点的大排档会友。岭南文化以其极大的包容性安适人才、拓展合作、养育社会。近代广东是豪杰辈出的革命维新重镇;新的历史时期,广东既是下海者、弄潮儿的黄金海岸,也是打工仔、打工妹的致富家园。广东人崇尚和睦、共赢,善于合作,养育出自在宽宥的社群文化。

开放性,是海洋文明文化的社会基因。从魏晋南北朝时起,广州的海上贸易就日趋繁荣;唐代以后,海上丝绸之路兴起,广州即是起点;清乾隆时广州成为全国唯一的对外通商口岸,史称“一口通商”,广州也因此成为当时世界第三大城市。自明清以后,广东就是“西风东渐”以及中外通商的门户,它与香港、澳门具有息息相关的政治、经济和文化情缘。19世纪末叶西方列强的入侵,使港、澳、粤的情缘出现了世纪性的分离,然而,正是这种分离,或者说是分而不离又使粤长期处在外来文化的直接和间接的影响下。这在国内闭关自守的年代,不能不说粤比内地经受了一种特殊的考验,在某种意义上为形成具有开放品格的价值轴心提供了条件。

岭南文化的开放性不仅体现在商业贸易上,更体现在思想观念上。由于长期处于对外贸易的前沿,广东民众接触到更广泛、更多元的外界事物,所以历来就有敢为人先、勇于创新的传统。当北方以“扶清灭洋”为口号的义和团运动如火如荼时,孙中山先生正领导有识之士在海内外奔走疾呼民主自由,反对封建专制;当“文化大革命”后百废待兴之时,广东迅速成为国家改革开放的前沿。改革开放中,广东弄潮儿再次一马当先,书写了一个又一个的历史性“率先”——率先开辟了“集资引资建设路桥”的新途径,率先废除各种日用品供给“票证”,率先建立起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基本框架,率先探索各种股份制形式,组建了全国第一家报业集团等,无愧于改革开放排头兵的称号。

务实性,是海洋文明文化的独特精神。广东人民在长期的商业贸易中,形成了求真、诚实、笃行的品质。所谓求真,就是实事求是,不唯上、不盲从。因而,广东先贤在民族危急的关头抛头颅,求真理;在民族振兴的时代,敢于拨开历史的迷雾,看到时代的方向。广东人低调、不浮夸,少虚荣,讷言敏行,脚踏实地,富于行动力。行之“敏”的本质在于孜孜不倦、全力以赴的精进,在于毫不懈怠、脚踏实地的务实能力。正是务实性的文化精神,保证了广东在历史进程中笃实的定力与可持续性的发展,即使在逆境中,也能最大限度地化解不利因素。

敢为人先,不仅要行在人前,更重要的是敢于自我超越。广东的发展正是广东人民不断超越自身所致。自我超越赋予广东传统的务实作风以前行的动力:没有务实,超越可能沦为空中楼阁;没有超越,务实也可能丧于营营役役。超越鞭策广东人突破虚妄的禁忌、战胜自身的局限,居安思危、奋力转型,从而能够“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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