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我就知道了

2023-09-19赵新

百花园 2023年8期

赵新

他叫周顺，今年58岁，中等个头，脸面红润，穿着干净，乍一看像位国家工作人员，甚至是位厅局级干部，其实是沟里村一位普通而又普通的庄稼人。别说什么干部不干部，连个村委会委员都不是。村主任周立倒是有意让他当个小组长之类的“官儿”，怎奈这个人不识抬举不讲情意，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决绝而又固执。

周立问他：“大哥，你这是为啥呀？”

他回答：“兄弟，不当干部不受约束，自由自在！”

周立又问：“可是，你当个老百姓也得遵纪守法呀！”

他说：“这个不用你说，我知道，我懂得。遵纪守法那是责任，那是根本！”

他反問村主任：“周立兄弟，我不当村干部不犯法吧？”

周立没了奈何，握住他的手，说道：“老哥哥，我的老哥哥！”

今天早晨起来，周顺抬头一看，只见蓝天如洗，朝霞似火，有风从田野里吹过来，味道香香甜甜，秋意正浓。他问正在打扫院子的女人，今天早晨吃什么饭。女人说，秋收秋种农活儿正忙，劳动强度大，很费力气，应当吃好点儿吃香甜点儿。他问女人早饭到底吃什么，女人郑重其事地说：“放心吧，我已经从咱们村的小吃店里买回来了。你到厨房看看去，合乎你的口味不？”

他马上到了厨房。他看见餐桌上放着一盘儿油条和一盆儿热气腾腾的豆浆。

闻着那沁人肺腑的香味儿，他笑了。他在心里说：“好，好，这豆浆真甜，这油条真香！”

正吃得有滋有味时，周立大踏步地找他来了。周立告诉他，根据沟里村乡亲们的要求，在秋收秋种的大忙季节，村委会特地为全村的父老乡亲组织了一场文艺晚会，时间就在今天晚上，地点就在村里的大戏台上。周立说因为是秋收秋种的大忙季节，外地外村的演员一律不做邀请，只要沟里村的乡亲参加演出。周立说：“能唱你就唱，能跳你就跳。你给大家讲个故事也行，但是一要正儿八经，二要把大家逗笑，千万不要傻小子拜年之类低级的东西。”周立问他有什么意见，有什么主意，有什么要求，他非常高兴地说：“好好好，好好好，这个活动好！大忙季节村委会组织一台文艺晚会，让大家放松一下愉悦一番，这件事情做到点子上了。我赞成，我拥护，我同意，我支持！”

周立笑了，说：“老哥，你光赞成光拥护光同意肯定不行。乡亲们都知道你会唱歌你喜欢唱歌，你得出个节目，大大方方、响响亮亮地表示表示！”

他说：“兄弟，我这破嗓子，你还是饶了我吧！”

周立说：“老哥哥，这个怕是饶不得，因为你不是给我一个人唱，你是对着沟里村的山山水水，对着沟里村的父老乡亲，对着我们现在的生活唱！”

他想了想，觉得村主任的话说得正确，说得在理，便很郑重很严肃地点了点头，攥了攥拳头。

摇头不算点头算！村主任走了以后，他把女人招呼到跟前，一方面让她吃饭，一方面让她给拿个主意，看看自己唱哪支歌曲好。女人说：“老天爷，这些年你出门也是唱，回家也是歌，端着碗吃饭还有板有眼地哼哼着，躺下睡觉也是‘米发索、米发索地谱曲。你能唱那么多那么多的歌曲，俺不知道你唱哪支最为拿手，最能让乡亲们叫好！”

他递给女人一根油条，然后说：“你觉得我哪支歌曲唱得最动听、最响亮、最甜美、最能让人说‘唱得好唱得妙，再来一曲要不要？”

女人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说：“我觉得你唱的歌都好听，都不错，都是好歌！”

他笑了：“那咱们就优中选优、好中选好吧。大家都愿意唱，都愿意表现表现，我不能占用别人的时间，我只唱一首歌！”

女人点了点头说：“你让我好好想一想，因为你会唱的歌太多太多！”

早饭以后他们去地里收棒子。周顺推着小拉车走在前面，女人提着篮子在后边跟着。太阳刚刚出山，村子里炊烟缕缕，云缠雾绕；小路旁边河水流淌，其声甜美，如诗如歌。看着那色彩斑斓的田野，闻着那遍地的瓜香果甜，周顺老汉忽然大彻大悟，回过头来对女人说：“嗨，你知道今天晚上我要唱哪支歌吗？”

女人说：“你又舍不得说，俺不知道！”

他给女人做提示：“哎呀，你抬起头来看一看，看看这田野，看看这山水，看看这庄稼，看看这房舍，看看这炊烟，不就知道了吗？”

这时候村主任周立从旁边的棒子地里走了出来，笑嘻嘻地拉住他的手说：“老哥，根据咱们眼前看到的景象，今天晚上你唱哪首歌曲，我猜出来了！”

他笑了：“你真的猜出来了？”

周立说：“不是我猜出来，而是我看到了。作为一位名副其实的农民，这样的晚会你唱这首歌曲最合适、最实际、最动人、最好！”

太阳落山了，村子里炊烟缕缕，村子外流水潺潺。

早早地吃了晚饭，周顺换了一身新衣服，要去村委会化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