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玉米（组诗）

李治杰

我的玉米地我的先祖

在玉米地里劳作的人，是我的先祖

从东山到西沟，崖上的石头

刻着他们的身影，面朝黄土背朝天

多少年月都过成一样的日子

慢吞吞的老黄牛拉着犁杖

玉米叶子掉下的时间，有的翠绿，有的枯黄

我家，祖祖辈辈，子子孙孙

生在玉米地，长在玉米地，埋在玉米地

記得爷爷眼睛盯着玉米地的青苗

记得麻雀把粪便堆在妈妈的破草帽上

玉米叶淹没了先祖的劳累

先祖的魂魄激起我对明天的追求

我和儿女，身影立在玉米苗上

走过春秋，跃过冬夏，拽着玉米叶疯狂

玉米种子

母亲的茧子，又厚又硬

印在我右手中指的第一个关节上

陪我，习惯了玉米地里的实验

仪器纸笔，培育出玉米系列，拔节新生

玉米穗，一尺多长，结实粗壮

我分不清

哪一粒？喝饱了母亲的乳汁

哪一粒？吃饱了自己脑子里的智慧

母亲和自己，心血结到一起

橙黄，金红，饱满，鼓胀着生命

在绿浪淹没头顶的时间里

感谢玉米地用苦难

没完没了地和手上茧子调情，

打磨成玉米粒一样的凸起

和种子结盟，把生长期裂变的疼痛

放在太阳下，沐浴，幻想，金黄

种玉米

世世代代，一头扎进玉米地

在命运的漩涡里，献身，成魔成神

母亲在这里，那里——嚓、嚓、嚓

北坡刨坑，南山点种

钅矍 头，锄头，镰刀，磨着手指的疼痛

农学院毕业，立春——轰隆隆震颤

泰山下，拖拉机平地

黄河边，播种机播种

先祖升起魂灵，漫开在这片土地之上

方向盘左转右动

春风拂去劳累，笑看酸痛凋零

播种，喜悦延绵于我身上

土地辽阔，玉米种子，萌动生命

看着玉米地，女儿的眼神

柔起来，波起来，扬起来，旋起亮光

飞去秦岭淮河以南播种

飞机下，天空，倾泻暴雨一样的种子

先祖，魂魄淘尽阴影

朝着玉米种子发芽的方向

举起女儿双手

撕扯着土地，大片大片地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