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的背后，是深深的渴望

贾淑勤

摘要：青春期是一个探索自我的时期，期间任何一个孩子都会遇到不同形式的问题，心理老师简单一句“我理解”并不能消除他们的困惑和焦虑，父母也不能随意质问孩子“我都为你做了那么多，你怎么还是无法改变！”借助家校社联动，对一位有情绪与行为障碍的中职一年级女生成功地进行了心理辅导，该生情绪稳定，亲子关系缓和，亲戚关系得到重建。启示：给予孩子无条件的关注和爱及不离不弃的陪伴，才是青春期诸多问题的灵丹妙药。

关键词：青春期；家校社联动；家庭关系

中图分类号：G44文献标识码：B文章编号：1671-2684（2023）26-0052-03

“你们都不要来管我！”

“如果你今天非要见我的话，就等着给我收尸吧！”

“你们是要把我逼死吗？”

“老师，我真的很讨厌、很讨厌他们！”

“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挨多久……”

“老师，我不想你们参与我家的事情，这是我的个人隐私。”

这是一个16岁的花季少女小月（化名）的决绝选择：拒绝亲戚的一切“关心”，拒绝千里迢迢赶来的生父、奶奶的见面请求，一个人带发病后生活无法自理的母亲去精神卫生中心看病住院，一个人住，一个人负责交房租和水电费，不指望任何人，甚至拒绝老师们联系她的家长。

一、个案概况

小月是中职一年级的学生，被医院诊断为青少年情绪与行为障碍，目前处于治疗期。自述出生后父母就离婚了，从未见过生父，4岁左右从奶奶家出来，随继父和母亲一起生活。三年前，母亲因厂里发生火灾受到刺激而患上了间歇性精神疾病，家庭生活受到影响，继父打算办理离婚手续。疫情上网课期间，小月经常不上课，不交作业；返校复学后，在班上的人际关系也越来越紧张。同学反映她占有欲强，不允许自己的朋友跟别人玩；脾气很大，经常会情绪崩溃大哭，许多人不敢亲近她。一直在与她做工作的辅导老师及班主任反映，疫情期间她与母亲矛盾冲突加大，因母亲发病住院，家里储蓄卡由她保管使用。小月和母亲没有至亲，只与所在市的远房亲戚有联系。亲戚们反映，自从她手上有了钱之后，就开始拒绝亲戚的关心，不与他们联系，电话不接微信不回，有时甚至夜不归宿。他们担心小月会乱花钱，担心他们的生活会无保障，就不断要求小月尽快接母亲出院。而小月則嫌他们“指手画脚却给不了实质性的帮助，到最后一切还是推到我头上”而拒绝与他们联系，还向辅导老师吐露面对亲戚的干涉“真的很想死”。

面对小月的极端言论而监护人又缺位的情况，我们分层次有计划地开展了家校社联动的心理辅导方案，共同维护小月的生命安全和心理健康。

二、辅导过程

（一）共情接纳，积极引导

1.准确共情，宣泄情绪

针对小月拒绝亲戚关心、立志独立照顾自己和母亲的行为，辅导老师给予她充分的共情，接纳她对亲戚和对老师的愤怒，肯定她的责任心，肯定她在这样的境遇下还能够继续生活的努力和不易。倔强、棱角分明的小月在接纳和抱持的谈话环境中，眼泪奔涌而出，泣不成声，为自己，也为母亲。

2.寻找积极资源

情绪稳定后，她主动向老师表示感谢，说自己也知道班主任和学校专业部长是为了她好，但她仍然不认为这会给她的生活带来什么实质性的帮助。我从积极心理学的角度请她想象“如果这一切问题都解决了，你理想中的生活状态是什么样的”，引导学生正面思考，从而认识到母亲对她的重要性、亲戚支持对母亲精神健康的重要性，也认识到自己也需要帮助。至此，她的心态才有所缓和。

（二）走访社区，寻找积极资源

鉴于小月的心理健康状况不容乐观，身边无监护人又拒绝亲戚过问，为了她的生命安全考虑，班主任和专业部长走访了小月家租住处的房东和所属的村委。经了解，小月与母亲经常冲突，经常听到二人争吵，自从母亲住院后，小月独立按时交房租水电，经常半夜回家或有时干脆夜不归宿；有来往的亲戚有堂姨妈、妈妈的姑姑、堂舅舅等，亲戚们关心他们母女的生活，但经常找不到她，或者她干脆闭门不见，关系很僵。老师们还联系了村委负责人员，申请妇联和社工在必要时给予关注和帮助。

（三）约谈学生亲人，努力重建关系

通过多方努力，我们终于邀请小月的亲戚到校，共同商讨小月的心理状况和后续生活照顾。凭借十足的诚意和全心全意以学生发展为中心的态度，我们打消了亲戚们的顾虑，他们不再以为老师是要甩包袱给他们，开始变得积极主动，并同意配合，共同帮助小月渡过难关。但强调自己并非监护人，不能全权承担照顾小月的生活和安全。

这种情况之下，我们想方设法联系到小月千里之外的生身父亲，对方十分急切，当即决定赶来与女儿见面，还接上了疼爱她的奶奶。可是面对风尘仆仆、素未谋面的父亲和奶奶，小月却避而不见，还发了本文开头的话给父亲和亲戚们，父亲和奶奶拂袖而去。

面对这种情况，我们立即联系离去的小月父亲，引导他换位思考小月的处境和心情，体谅一个女孩的不易，劝导他要比女儿更有耐心，给女儿最需要的信任感和安全感。重新接纳一个陌生的父亲是需要时间的，鼓励他一如既往给予孩子关心、爱和更多的耐心陪伴。小月父亲最终释然，说愿意等着她，给她力所能及的帮助。

（四）坚持家庭教育指导，长期陪伴

小月自身的状况仍需要医生的治疗和成人的照顾，经过多次的辅导和多方面的工作，她最终同意暂时接受堂姨妈的照顾，并向学校请了两周的假去医院治疗。这个过程中，我们继续关注她和亲戚们的相处情况和她的心理健康状况。亲戚们反映，经过治疗，她情绪稳定很多，她自己也说希望过完暑假可以恢复健康，重返校园。我们继续指导她的亲戚们理解青春期孩子的特点，了解对小月情绪问题的照顾要点，掌握合适的沟通和表达方式，为小月的恢复创造良好的家庭氛围。心理问题的产生有一个长期的过程，其恢复或许需要更长的时间，除了药物辅助之外，对小月来说，不离不弃地陪伴才是根治之方。

（五）家校社联动，共同关注学生成长

由于学校力量有限，小月的特殊情况必须得到更多人更多方面的共同帮助，因此经小月和亲戚们同意，我们也向教育部门申请了多部门联动帮助，希望多方合力，家校社共育，为学生的心理健康和生命安全护航，为一个家庭的稳定、社会的和谐贡献力量。

三、辅导效果

首先，学生情绪稳定，积极面对未来。通过后续与小月的联系，了解到她目前在亲戚家居住，按时服药，情绪稳定，能够理性地面对亲戚对她的关心和照顾。她表示感谢老师和亲戚对她的不离不弃，也感谢父亲能不远千里第一时间赶来，希望将来自己能够学好专业，找一个好工作多挣点钱，好好地照顾妈妈，在妈妈没发病的日子好好相处，享受生活。

其次，亲子关系缓和。小月的父亲反馈说，他也原谅了小月上次对他的拒绝和冷漠，现在父女俩时有联系，他偶尔会转点钱给女儿做生活之用。小月说，以后可能会去看望奶奶，想念小时候奶奶对自己的照顾。

最后，亲戚关系重建。小月家的经济情况可能并不能维持母亲今后的治疗和生活费用，堂姨妈、堂舅舅也不忍心他们母女走投无路，仍愿意提供必要的帮助，并表示不计前嫌，努力改善沟通方法，帮助他们的生活重新走上正规。小月也开始体会到亲戚间的温暖，慢慢开始重新接受亲戚们的关心和诚意。

四、辅导反思

（一）恨的背后，往往是深深的渴望

小月小时候跟随奶奶生活，期间曾被送出去两次，又被收养人送回来，4岁时又被姑姑交给母亲抚养。没有安全感、没有生活主动权的小月在拿到母亲的储蓄卡之后，好像掌握了生活的资本，她开始拒绝所有人对她的要求和指点，回避生活中所有的不如意，急于宣告“不要任何人来管我”“讨厌所有指点我的人”，宣告“獨立”。在这些言语中不难看出她对周围人，对生父、对亲戚，甚至对母亲的恨，但是在这些情感下面隐藏的却是对爱的渴望，对虚伪的拒绝，对被抛弃的恐惧。不只是小月，其实有不少人看似表达对家人的恨，都暗藏着深深的被爱的渴望。

（二）青春期的问题，重要的不是理解，而是陪伴

花季少女小月遇到的诸多问题，可能不会因为我们一个学期的辅导，也不会因为联系上了亲人，与亲戚的关系有所缓和而彻底解决。青春期是探索自我的时期，这期间，任何一个孩子都会遇到不同形式的问题。心理老师简单一句“我理解”并不能消除他们的困惑和焦虑，父母也不能随意质问孩子“我都理解你了，你还想怎么样！”“我都为你做了那么多，你怎么还是无法改变！”给予孩子无条件的关注和爱，耐心、积极、长情、不离不弃的陪伴，才是解决青春期诸多问题的灵丹妙药。

（三）自身能力无法应对时，要学会寻求和接受帮助

“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困境中，无所依靠的小月要学会寻求身边支持系统的帮助；学校工作遇到困难的时候，要寻求家庭的共同教育。当家校共育因故无法实现时，我们还要学会寻求社会资源的帮助。我们要构建家校社合作共育的育人模式，为像小月一样处于困境、亟须帮助的学生及其家庭提供更多、更可靠的支持，为每一位学生的健康成长保驾护航。

编辑/张国宪 终校/石 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