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肺汤在晚期肺癌治疗中的应用

王青松 黄云卿 林燕

肺癌是我国乃至全世界内最常见的恶性肿瘤之一。近年来，我国肺癌的发病率和死亡率逐渐上升，为国内恶性肿瘤发病率和死亡率之榜首[1]。因此，积极预防和治疗肺癌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目前肺癌的治疗根据肿瘤分期而定，Ⅳ期患者即晚期肺癌，因肿瘤广泛转移，无手术指征，需全身治疗，包括放化疗、免疫治疗、靶向治疗、中医药治疗等。放疗较局限，时常复发；化疗副作用明显，常因不耐受而终止治疗；靶向治疗虽毒副小、针对性强，但仅适用于相应基因突变的部分患者，且容易产生耐药；免疫治疗虽副作用小，但远期疗效不明确，仍在研究中，中医强调整体观念，讲究个体化的诊断和治疗，除了针对症状进行治疗，还从整体上调节人体的平衡，提高与个体的免疫力，达到抗癌目的。故中医药治疗具有价格低廉、副作用小、治疗范围广等优点，不仅能减轻放化疗副作用，预防复发转移，更能让患者舒适生存，具有重要的临床价值。笔者通过对补肺汤治疗晚期肺癌进行研究，从补肺汤的组方结构、晚期肺癌的特点、补肺汤治疗晚期肺癌的科学依据及临床疗效观察等方面进行分析和讨论。

1 补肺汤的证治特点

补肺汤最早出自《永类钤方》，是由“人参、黄芪、熟地黄、紫菀、五味子、桑白皮”6种中药组成，具有补肺益气、止咳平喘之功效，本方主治肺虚咳喘，短气自汗，声低气怯，舌淡脉弱。肺气亏虚，宣降失常，肺气上逆，故见咳喘；肺主气，司呼吸，肺气亏虚，不足以息，卫表不固，故见短气自汗；肺气鼓动声带而发声，肺气虚则声低气怯；肺朝百脉，主治节，肺气亏虚，血液不行，舌脉失养，故见舌淡脉弱。临床常用于治疗“慢性支气管炎、肺气肿、肺心病、肺癌”等病症属病久体弱者[2]。

方中人参味甘、微苦、微温，归脾、肺、心、肾经，具有大补元气，复脉固脱，生血养血等功效，故补脾益肺力度强。黄芪甘温补升，甘淡渗利，入脾、肺经，既善补中气、升举清阳，又善补肺气、益卫固表，故能补气升阳、利水消肿、固表止汗、生津养血。以上二者合用，属“相须”配伍关系，明显增强了补肺益气作用。根据五行相生相克法，脾为肺之母，肺为脾之子，子盗母气，因补母能令子实，故补脾而益肺，体现了“虚则补其母”之治疗原则。熟地黄性甘，微温，归肝、肾经，具有滋阴补血、填精益髓之功效，为补肾之要药。肺虚不能输布水液以滋肾，而肾阳不足，精气不能上滋于肺。肺肾双补，补肾而益肺，体现了金水相生法之思想。紫菀辛散苦降，温润不燥，专入肺经，长于润肺下气，辛开肺郁，化痰浊而止咳，是为润肺止咳之良药，亦为调畅肺气之佳品。五味子酸敛质润温补，敛、补兼备，入肺、肾、心经，上能敛肺止咳平喘，下能滋肾涩精止泻，内能生津宁心安神，外能固表收敛止汗。桑白皮甘淡渗利寒清，专入肺经，既泻肺中之热邪，又行肺中之痰水，具有泻肺平喘、利水消肿之功效。全方补中有泻，升中有降，散中有敛，诸药配伍，补肺而不涩滞，祛痰而不伤正，故能气机畅达，水液通调，共奏补肺益气、止咳平喘之效。因此，补肺汤是补肺止咳之名方，后世医家常引以为用。

2 晚期肺癌患者运用补肺汤治疗的理论依据

2.1 肺气亏虚是晚期肺癌发生的内因

《医宗必读·改正内景脏腑图》曰“:肺叶百莹，谓之华盖，以复诸脏。虚如蜂窝，下无透窍，吸之则满，呼之则虚，一呼一吸，消息自然[3]。司清浊之运化，为人身之橐空格。”中医认为，肺为华盖，为娇脏，易感六淫之邪而致病。肺主气，司呼吸，吸外界之清气，呼体内之浊气，可调节全身气机。如《素问·经脉别论》[4]文:“食气入胃，独气归心。淫精于脉，脉气流经，经气归于肺，肺朝百脉，输精于皮毛。”肺气能助心行血，推动和调节全身血液的运行。又如《血证论·肿胀》[5]云:“肺为水之上源，肺气行贝水行。”通过肺气的宣发和肃降，可疏通和调节体内水液输布、运行和排泄。因此，肺气亏虚可导致咳嗽气短、胸闷心悸、倦怠懒言、声低气怯、自汗畏风等不适。

正气亏虚，易感邪气，正不胜邪，阴阳失调，疾病乃生。正如《素问》[6]所言:“正气存内，邪不可干;邪之所凑，其气必虚。”《医宗必读》[7]曰:“积之成也，正气不足，而后邪气踞之。”《外证医案》[8]云：“正气虚则成岩”。肿瘤形成的根本原因是正气亏虚，因正气不足而邪气入侵，邪气久积而成癌。正气亏虚包括脏腑亏虚及气血阴阳亏虚，其中包括肺气亏虚。气虚则水液推动无力，可出现痰浊内阻、水湿内停，蕴久可化热，耗伤津液;气虚则无力行血，血行不畅而致瘀。因此，肺气亏虚日久，可导致体内气血津液代谢失常，出现气滞、血瘀、痰结、湿聚、热毒等病理变化，这些病理产物胶结一起，酿生癌毒积于肺中，日久形成肿块。晚期肺癌患者常有“神疲体倦、咳喘无力、气短懒言”等肺气亏虚之表现。由此可见，肺气亏虚是肺癌发生的主要病理基础。

综上所述，肺气亏虚是晚期肺癌发病的内在原因。因此，补益肺气在晚期肺癌治疗中起到重中之重。补肺汤重用黄芪和党参以补益肺气、益气固表，从而提高晚期肺癌患者机体免疫力。

2.2 肺失宣肃是晚期肺癌发生的基本病机

《中国医药汇海·论肺之功用》[9]言：“肺为呼吸器官，一吸氧气纳入，一呼碳气吐出，肺予以换气转血，实司人身重要功能。”肺通过宣发和肃降，完成肺气机升降出入运动，保持着主气司呼吸、助心行血、通调水道等正常的生理功能。肺失宣肃，不能吸清呼浊、吐故纳新，则清气吸入减少，宗气生成不足，导致一身之气衰少，痰浊不能排出，停留于肺，气道不洁，呼吸不利；肺失宣肃，不能输布津液精微，五脏六腑失于温润、濡养，导致脏腑功能失常而发病；肺失宣肃，无以宣发卫气和通调水道，则卫表不固而易感外邪，水道不通而水湿内停。

历代医家认为，晚期肺癌主要是因为肺气亏虚，六淫之邪乘虚而入，邪滞于肺，导致肺失宣肃，气机不利，血行受阻，津液失于输布，津聚为痰，痰凝气滞，气滞血瘀，瘀阻络脉，痰气瘀毒胶结，日久形成肺部积块。因此，肺的宣发肃降失常，是晚期肺癌发病的基本病机。调理肺脏气机，维持宣肃平衡，恢复肺的生理功能，成为晚期肺癌主要的治法。补肺汤既含补气升阳之黄芪，又有润肺降气之紫菀，二者同用，一升一降， 则气流通也。补肺汤既有辛开肺郁之紫菀，又含收敛肺气之五味子，二者共用，一散一收，则表里固也。故补肺汤可调节晚期肺癌患者之气机。

2.3 痰瘀毒结是晚期肺癌发生、发展的重要因素

痰浊多因肺、脾、肾及三焦等脏腑气化功能失常，水液代谢障碍，以致水津停滞而成。肺失宣降，水液不能通降与布散，停聚于肺内，就会化为痰浊。痰为阴邪，质地黏稠，随气升降流行，内而脏腑，外而筋骨皮肉，泛滥横溢，无处不到，既可阻碍经脉气血运行、气机升降出入，又能影响水液代谢，症状复杂，变幻多端，故有“百病多由痰作祟”之说。痰因为流动性小且难以消散，常常积聚于人体局部而成形成块，与肺癌局部特征及淋巴转移相似。正如《丹溪心法》[10]云：“凡人身上、中、下有块者，多是痰。”痰易阻碍气机，影响气血运行及水液代谢，出现咳嗽、咳痰、气喘、胸闷、水肿等不适，亦与肺癌临床表现相似。因此，痰浊蕴肺贯穿肺癌发病的始末。

瘀血是指因血流不畅，运行受阻，使机体某一局部的血液凝聚而形成的一种病理产物，也成为某些疾病的致病因素而存在于体内。一旦血瘀形成，脏腑不仅失去正常血液的濡养作用，而且可引起气滞、痰阻、水停、湿聚，久而久之成就局部肿块。现代医学研究证实，肿瘤患者普遍存在血液高凝状态，而且绝大多数患者在肿瘤早期即有广泛血栓形成，癌栓又是肿瘤复发转移的潜在关键因素。因此，肿瘤的治疗，不能离开化瘀散结这一基本原则，正如《圣济总录》[11]所言：“凡使血气沉滞，留结而为病者，治须渐磨消削，使血气流通，则病可愈也。”肺癌晚期，久病入络，影响血液运行，导致瘀血的形成，出现胸部刺痛、口唇紫绀等症状。

癌毒是在脏腑功能失调、气滞痰阻血瘀的基础上，受内外因素诱导而生成，可导致恶性肿瘤发生的一种特异性致病因子。癌毒留结，阻碍气机而气滞，津液输布失常而成痰，血液不行而为瘀，最终相互胶结形成癌肿。

综上所述，痰瘀毒结是晚期肺癌发生、发展的重要因素。因此，晚期肺癌治疗离不开祛痰、化瘀、解毒等主要治法。

3 补肺汤治疗晚期肺癌的临床观察

钟欢等[12]对补肺汤联合EGFR-TKI（表皮生长因子受体酪氨酸激酶抑制剂）治疗50例非小细胞肺癌患者进行临床对照研究，结果发现单纯采用 EGFR-TKI治疗者和联合补肺汤治疗者近期疗效无明显差异，但补肺汤联合EGFRTKI治疗者腹泻发生率较少。由此可见，补肺汤可减轻晚期肺癌靶向治疗引起的不良反应。朱学军等[13]对60例非小细胞肺癌患者治疗进行研究，结果发现补肺汤联合化疗治疗晚期肺癌的有效率、患者生活质量评分高于单纯化疗组。因此，补肺汤可有效改善晚期肺癌临床症状，提高生存质量。王群等[14]对120例非小细胞肺癌化疗期患者治疗疗效进行临床对照研究，补肺汤联合化疗组出现咳嗷、咳痰、神疲乏力、纳差等症明显少于单纯化疗组。所以，补肺汤可以提高晚期肺癌疗效，减少化疗或靶向治疗的毒副作用。

笔者在临床实践中发现，晚期肺癌患者既有神疲乏力、气短不足以息、声音低怯、畏风怕冷、舌淡暗、苔白或黄、脉弱等肺气虚表现，又有咳嗽咳痰、痰粘量多、咯吐不利、胸闷气喘等痰浊阻肺表现。故笔者常采用补肺汤加减治疗晚期肺癌患者，疗效往往令人满意。对于有咳寒痰者，可加用陈皮、姜半夏、白芥子、莱菔子、紫苏子等药温肺化痰;对于咳热痰者，加用黄芩、瓜蒌、川贝母、胆南星、桔梗等药清热化痰;对于有血瘀者，可加用桃仁、红花、三棱、莪术等药活血化瘀;对于癌毒明显者，加用白花蛇舌草、半枝莲、夏枯草、蒲公英等药清热解毒。晚期肺癌因痰瘀互结，结于胸中，导致上焦气机不利，笔者常加瓜蒌、薤白、紫苏梗以宽胸理气;另外，脾为生痰之源，肺为贮痰之器，故应加健牌化痰之品，如陈皮、茯苓、白术等。肺与大肠相表里，大便通畅才能使肺得以宣发肃降，故晚期肺癌当注意观察大便情况，始终保持大便通畅。肺和肾为金水相生关系。肺主气，肾纳气，肺和肾共同作用于呼吸，故肺气亏虚时加用补肾之品常使疗效倍增，如熟地黄、麦冬、五味子、蛤蚧等药。肺主行水，肾主水，肺肾共主水液，故肺失行水，水液不布，出现胸水而喘息，可通过利尿而消水平喘。

4 讨论

正气亏虚，邪可入侵;肺气亏虚，癌可生变。肺气亏虚，则肺失主气司呼吸、肺失行水、肺失治节朝百脉，气滞、水停、痰阻、血瘀接踵而至，故而肺病皆可生也，晚期肺癌亦是如此。所以，肺气亏虚是晚期肺癌发生的内因，晚期肺癌治疗中补益肺气应占第一位。肺失宣肃，气机不利，肺气上逆则咳嗽、气喘;肺失宣肃，水液不散，水湿停聚则生胸水、水肿、咳痰;肺失宣肃，精微不布，脏腑失养则神疲乏力、纳差、消瘦;肺失宣肃，卫表不固，易感外邪而鼻塞、流涕、恶寒;肺失宣肃，无以助心行血，气血不畅则生气滞、血瘀。肺失宣肃贯穿肺癌发病整个过程。因此，肺失宣发肃降是晚期肺癌发病的基本病机，故而调畅肺的气机在晚期肺癌治疗中必不可少。痰浊、血瘀、癌毒均是病理产物，三者相互影响，相互胶结，促进病情发展，最终成瘤成癌，故而痰瘀毒结是晚期肺癌发生发展的重要因素，化痰逐瘀、解毒散结是控制晚期肺癌进展的主要手段。正如王丁超等[15]所言，肺癌的发病基础是正气亏虚，病变部位在肺脾肾，致病因素是痰瘀癌毒，以肺为始，渐及脾肾，晚期多出现肺脾肾三脏亏虚表现，治疗上当以益气固本、祛痰化瘀解毒为主。唐梁粮等[16]则认为，肺癌发病机制错综复杂，但其病因病机考虑为肺气亏虚、邪毒痰瘀所致，肺癌应分早、中、晚三期进行辨证论治。其中晚期肺癌以气虚为主，可予补肺汤加减，同时需注重顾护脾胃，调畅气机。补肺汤具有补肺益气、止咳平喘之功效，主治咳嗽气喘、短气自汗、声音低弱、舌淡、脉象虚弱等为肺虚咳喘者，与晚期肺癌咳喘病机相似，故补肺汤可有效治疗晚期肺癌。笔者通过临床观察，发现补肺汤不但能改善晚期肺癌咳嗽、气喘、乏力等症，而且还能提高晚期肺癌患者的机体免疫力。例如长期服用补肺汤晚期肺癌患者，对比未服用补肺汤者更不容易受凉感冒。另外，不论放疗、化疗、靶向治疗或免疫治疗，常会损伤正气，导致肺气亏虚，进而宣降失常，痰瘀毒结，恶性循环，加重病情。因此，补肺汤可改善放化疗、靶向治疗或免疫治疗带来的不良反应。

综上所述，晚期肺癌是因虚而得病，因虚致实，是一种全身属虚，局部属实的疾病。在晚期肺癌治疗中，补肺汤可作为一个治疗基础方，通过辨证论治，适当加减，兼顾他症，灵活应用，常常会有意想不到之疗效。如何巧妙应用补肺汤，有效控制肺癌发展，延长患者生存期，提高患者生存质量，成为下一步的研究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