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式现代化视域中的生态文明建设:现实之困与教育之为
2023-09-03乐先莲
乐先莲
生态环境是人类社会可持续发展的重要基础和基本保障,建设生态文明是关乎中华民族永续发展的根本大计。党的十八大以来,党中央高度重视社会主义生态文明建设,坚持将生态文明建设作为统筹推进“五位一体”总体布局和协调推进“四个全面”战略布局的重要内容,将生态文明建设融入经济建设、政治建设、文化建设和社会建设各方面及全过程,由此取得了历史性的进展与突破。然而,当前“生态文明建设仍然是一个明显短板”。(1)《中共中央关于党的百年奋斗重大成就和历史经验的决议》,北京:人民出版社,2021年,第51页。如何有效改善生态环境质量、如何更好满足人民优美生态环境需要,亟待继续推进生态现代化建设以实现生态文明全面提升。学界基于生态学、政治学、社会学、伦理学等学科视角,围绕生态文明内涵、意义、特征、发展历程、指导思想、建设路径、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等问题展开了有益探索,对于理解把握生态文明的理论内涵和时代特色以及如何建设等议题具有重要的理论意义和实践价值。值得注意的是,现有研究一方面尚未充分凸显“人”在生态文明建设中的重要价值以及教育具有的基础性和先导性的关键作用;另一方面,已有关于生态文明教育的研究则很大程度囿于教育经验的梳理概括,鲜有将其上升至新时代生态文明全面提升和中国式现代化道路持续推进的战略布局层面予以观照。本文立足中国式现代化视角剖析其对于生态文明建设的价值意蕴,阐述当前生态文明建设遭遇的现实困境及其对教育发展提出的新要求,进而探讨中国式现代化进程中生态文明建设提升的教育路径,以期进一步丰富和深化关于生态文明建设的系统研究。
一、中国式现代化道路之生态意蕴
中国式现代化道路具有鲜明的生态向度,蕴含着丰富的生态意蕴,以人与自然和谐共生为价值导向、以建设美丽中国为目标引领、以坚持绿色发展为实现路径、以引领全球生态治理为责任担当。
(一)以人与自然和谐共生为价值遵循
党的二十大报告明确提出“中国式现代化是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2)习近平:《高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旗帜 为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而团结奋斗——在中国共产党第二十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2022年10月16日)》,《人民日报》2022年10月25日,第1版。“人与自然和谐共生”贯穿于中国式现代化全过程,是中国式现代化重要的价值遵循。“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继承并发展了马克思主义生态智慧,是马克思主义生态文明观的中国表达。马克思主义主张人与自然是和谐的有机整体,促进人与自然的和谐共生既构成“按照美的规律来建造”的重要条件,又作为其追求的行动结果。马克思强调“按照美的规律来建造”要具备相应的前提:一方面,基于人的现实生存需要出发,建造的结果要不断肯定和提升人的力量;另一方面,这种建造活动必须准确把握对象客体的尺度。因此,这种建造应该是合目的性和合规律性的统一。在实然层面,马克思对资本主义“按照美的规律来建造”实然异化状态进行了批判,对于通过劳动而占有自然界的工人而言,占有表现为异化,生命过程体现为生命的牺牲,对象的生产表现为对象的丧失……(3)[德]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译,北京:人民出版社,1985年,第59页。这些促使人与自然关系成为有待关注及和解的问题。在应然层面,马克思主张,自然界是人的无机身体。人靠自然界生活,人的肉体生活和精神生活与自然界的联系等同于自然界与自身的联系,因为人是自然界的一部分。(4)[德]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第52页。易言之,人与自然互为对象,正是在改造对象性存在的过程中,人的类特性才得以彰显。人在按照自由意志改变对象世界、建造属我世界的过程中,应尊重自然、保护自然,自觉寻求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内在规律。需要指出的是,“人与自然和谐共生”并非马克思主义教条语句,而是中国共产党将马克思主义生态文明思想融入中国现代化百年探索历程的智慧结晶。从新中国社会主义建设初期强调加强自然资源保护以促进经济发展,到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新时期主张“绿化祖国,造福后代”,从提出将保护环境作为基本国策倡导可持续发展观,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生态思想伴随中国式现代化建设日益发展丰富。进入新时代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明确提出“人与自然是生命共同体”,进一步明晰了人与自然的共生关系,“实现了马克思主义生态思想中国化的新飞跃,为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的生态实践提供了智慧支撑和方向引领”。(5)董慧、汪筠茹:《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的生态意蕴及其经验启示》,《湖北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2年第3期。
(二)以建设“美丽中国”为目标引领
“美丽中国”作为中国式现代化建设的重要目标之一,是对当前生态环境恶化、资源约束趋紧等严峻挑战做出的深刻反思与战略应答,旨在解决人的发展与自然环境之间的矛盾以实现可持续发展,同时,建构优美宜居的自然生态环境与和谐有序的社会发展环境,实现人与自然的和谐共生以及自然之美与社会之美的有机统一。党的十八大报告提出建设“美丽中国”必须树立尊重自然、顺应自然、保护自然的生态文明理念;党的十九大报告将“美丽中国”作为我国现代化的强国目标;党的二十大报告进一步明确推进美丽中国建设,到2035年基本实现“美丽中国”目标,站在新的历史高度开启了“美丽中国”建设新征程。“美丽中国”成为中国式现代化进程中生态文明建设的目标和具象化表达。建设“美丽中国”要求我们尊重顺应自然规律,“我们每走一步都要记住:我们统治自然界,决不像征服者统治异族人那样,决不是像站在自然界之外的人似的,——相反地,我们连同我们的肉、血和头脑都属于自然界和存在于自然界之中的;我们对自然界的全部统治力量,就在于我们比其他一切生物强,能够认识和正确运用自然规律。”(6)《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383、384页。建设“美丽中国”要求我们在减少污染排放、降低能源消耗、建立资源循环利用体系,提高森林覆盖率、提升生态系统的多样性和稳定性,改善居住环境、构建资源节约型和环境友好型社会等方面做出不懈努力。同时,亦要求涵养公共精神和社会责任,倡导绿色低碳、简约适度的生活方式,实现人的现代化。
(三)以坚持绿色发展为实现路径
绿色发展是实现中国式现代化的必由之路。绿色发展本质上是“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理念在经济生产、社会发展等层面的不同表达。绿色发展坚持“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强调经济生产活动与自然生态并非对立关系,两者可以和谐发展并达到经济发展与生态保护的双赢。换言之,“绿水青山”既是自然财富和生态财富,又是社会财富与经济财富,践行保护和改善生态环境就是保护和发展生产力。坚持绿色发展一方面要着力构建绿色低碳循环经济体系,促进发展方式的绿色转型。具体而言,要坚持推动经济转型升级,深化产业结构、能源结构等调整优化;要深入推进能源供给侧改革,提升能源利用效率,降低能源消耗强度;要发挥科技优势助力绿色发展,加强绿色低碳技术研发应用,促进大数据、人工智能等新兴技术与绿色低碳产业的深度融合,推进相关产业绿色低碳转型和数字化转型;要坚持深入推进降碳减污协同治理,实现经济效益和生态效益的统一。另一方面,坚持绿色发展要引导社会公众普遍形成绿色低碳的生活方式,降低生活造成的环境污染。注重通过宣传、教育,引导公众逐步树立正确的生态意识和生态文明观,养成绿色出行、绿色消费等绿色低碳生活习惯,将保护生态、绿色发展内化为自觉行动。
(四)以引领全球生态治理为责任担当
如何实现人与自然和谐共生不仅是我国面临的重大时代课题,亦是世界各国需要共同应对的基本问题。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的生态实践站在人类文明发展的高度,积极推动全球生态治理合作,呼吁各国“加强绿色国际合作,共享绿色发展成果”,(7)习近平:《共同构建地球生命共同体——在〈生物多样性公约〉第十五次缔约方大会领导人峰会上的主旨讲话》,《人民日报》2021年10月13日,第2版。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彰显引领全球生态治理的大国担当。“中国正成为21世纪世界绿色工业革命、绿色能源革命、绿色创新革命、绿色消费革命的创新者、贡献者,并开始引领21世纪世界绿色现代化”。(8)胡鞍钢:《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的特征和意义分析》,《山东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2年第1期。一方面,中国着力加强生态文明建设,以自身建设成果推动全球生态治理向好发展。譬如,在气候治理方面,我国设立减排降污目标,实施严抓严管污染气体排放、优化升级产业结构、合理控制碳排放总量以及完善碳排放交易体系等举措并取得显著成效。据生态环境部统计,“2021年,全国空气质量持续向好。地级及以上城市空气质量优良天数比率为87.5%,同比上升0.5个百分点;连续两年实现PM2.5和臭氧(O3)浓度双下降”。(9)中华人民共和国生态环境部:《2021年全国生态环境质量明显改善》,《光明日报》2022年4月19日,第3版。在此基础上,提出积极稳妥推进碳达峰碳中和的“双碳”目标并构建双碳战略体系及工作机制,为全球气候治理贡献中国力量。另一方面,中国大力推进完善绿色“一带一路”,主动搭建国际生态治理合作平台,积极参与全球生态治理国际规则的制定,引领全球共同治理生态问题。注重将中国式生态现代化融入“一带一路”建设,传播绿色发展理念,助力沿线各国绿色基建、绿色交通和绿色贸易等发展,并与各国共建生态保护与治理的多元合作平台;同时,提出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人与自然生命共同体”等倡议,深度参与全球生态治理相关规则制定,为人类文明可持续发展贡献中国智慧。
二、中国式现代化进程中生态文明建设之现实困境
当前,我国生态文明建设取得显著进展,但受制于传统观念、粗放型经济增长方式、制度体系不健全、不公正的国际秩序等因素,仍面临自然资源环境约束趋紧、生态环境超负荷承载、生态不公正、公众生态文明素养不足等挑战。
(一)自然资源环境约束趋紧
经济持续增长的追求对自然资源供给和生态环境容量提出更高需求。由于大多数不可再生资源的存储和可开采量相对有限,加之“地球对于人类活动的承载能力存在限度”,(10)J.Rockström,W.Steffen &K.Noone,et al.,“A safe operating space for humanity”, Nature,Vol.461,No.9,2009,pp.472-475.不可避免产生资源需求无限性与环境容量有限性之间的张力。我国长期实行的粗放型经济增长方式在取得巨大经济成就的同时伴随着自然资源的损耗和污染物排放的增加,资源环境承载力已达到或者接近上限。据统计,“从1979年到2016年,能源消耗增长了6倍,尽管采取了一系列环保改革举措,污染物排放特别是二氧化碳排放曾达到占全球碳排放的30%……各种全球发展模型表明,我国的碳排放在2020—2025年达到峰值并在2030年前与经济发展脱钩”。(11)Y.Lu,Y.Zhang &X.Cao,et al.,“Forty years of reform and opening up:China’s progress toward a sustainable path”,Science Advances,Vol.5,No.8,2019,pp.1-10.近年我国京津冀等地仍多次出现较严重的大气污染,“其根本原因是超出环境容量50%以上的高强度的排放”。(12)中华人民共和国生态环境部:《京津冀及周边秋冬大气重污染有四大成因》,http://news.china.com.cn/txt/2020-09/11/content_76693551.htm,2020-09-11.同时,我国当下面临自然资源时空分布不均衡且与经济区域结构不匹配;资源消耗量大,利用效率相对较低;煤炭、石油、天然气等主要能源消耗量不断增加,对外依存度高且稀缺程度明显;可耗竭资源和可再生资源面临全面紧缺。此外,环境承载面临巨大压力,水土流失面积大,分布范围广;沙漠化有所好转但形势仍较为严峻;水资源不足、水污染及水旱灾害严重等问题。概言之,我国在实现增长经济、减少贫困等方面与联合国可持续发展目标契合并取得积极成果,但“生态环境保护结构性压力依然较大,产业结构调整和能源转型发展任重道远,生态环境新增压力仍在高位……全社会生态环境保护意识有待提高,生态环境质量同美丽中国建设目标要求还有不小差距”。(13)中华人民共和国生态环境部:《国务院关于2021年度环境状况和环境保护目标完成情况的报告》,http://www.npc.gov.cn/npc/c30834/202204/7235ffaa4b1547a3860e7196c80b003a.shtml,2022-04-18.因此,必须进一步把握经济发展与生态保护之间的内在规律,努力探索绿色低碳发展模式。
(二)生态公正吁求日渐迫切
当前我国社会的主要矛盾体现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与不平衡不充分发展之间的矛盾,这不仅反映在社会经济领域,亦在生态建设领域有所体现。一方面,不同区域的公众生活和环境资源存在差异,加之地方政策的悬殊会促使差异趋于明显;另一方面,同一区域范围内在政策趋同的背景下不同阶层群体面对的环境和拥有的资源显然迥异,优势群体凭借财力、声誉、话语权等通常更能规避或较少受到生态环境恶化导致的不良影响,相反,弱势群体则更多或更直接地承担环境污染的危害,由此导致“社会物质资源及财富分配不均衡与生态可持续发展目标张力明显”。(14)郇庆治、刘琦:《大疫情之后社会主义生态文明建设的愿景、进路难题及其挑战》,《中国地质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1年第3期。同时,社会上部分触目惊心的环境破坏和污染事件,表面是对自然生态的破坏,背后更深层的是少部分人为谋取私利,将防治污染的高额成本转嫁给社会承担,实质是对社会公共利益的侵害。很多地方的环境污染等生态风险难以根治的原因很大程度亦是背后多元利益的博弈,反映出个体资本逐利与社会公共利益的对立。以污染环境和破坏生态的方式搞经济发展,本质上是少数利益集团非法占有全社会的自然资本价值,资本获利而社会受害,这种生态不公正是不符合社会主义性质的。(15)夏光:《为什么说生态环境是关系党的使命宗旨的重大政治问题?》,《中国生态文明》2022年第2期。一定意义而言,现代化进程中财富分配不公正是环境衰退的重要原因,也是实现生态现代化的突出障碍。不能做到发展成果由全体社会成员共享,就不可能保障发展的可持续性,更谈不上实现生态取向的现代化。(16)洪大用:《经济增长、环境保护与生态现代化——以环境社会学为视角》,《中国社会科学》2012年第9期。因此,如何在实现社会公正的同时提升生态公正水平亦成为新时代生态文明建设亟待解决的问题。
(三)公众生态文明素养亟需提升
生态文明建设不仅需要政府自上而下大力推动生态环境的保护治理,亦需公众自下而上主动参与其中。这对公众的生态文明素养和参与能力等提出新要求。然而,新冠疫情延宕反复等生态危机频发等事实表明公众生态文明素养亟待提升。首先,生态认知较为疏浅。针对大学生、中小学生及教师等群体的生态素养调查结果初步显示,关于人与自然关系、人与其他生命体关系等深层问题的认知相对粗浅。其次,生态伦理失范。人类中心主义仍然占据主流,公众往往将自然界中的其他存在物视作外在于自身的对象性客体,可以基于自身的主观立场和利益需求而将其为己所用,甚至为谋求人类发展不惜牺牲其他生命体以及与之相互依存的生态环境。再次,生态情感和生态责任欠缺。公众对生态环境缺乏美的欣赏和深层依恋情感,认为生态环境保护“事不关己”,对于生态环境恶化给人类生存带来的威胁熟视无睹,遑论自觉承担欣赏、保护和营造美丽生态环境的责任。最后,生态参与不足及行为失调。受制于参与热情及相关知识技能匮乏、参与渠道有限等因素,公众参与生态实践明显不足,生态认知与实践行动存在脱节,行动通常滞后于认知。长此以往,忽视公众参与的生态文明建设难以取得预期成效。因此,应着力关注解决的问题是如何提升公众生态文明素养以真正实现人与自然和谐共生。
三、中国式现代化进程中生态文明建设之教育应为
新时期生态文明建设要求进一步实现社会生产生活方式、价值观念和思维方式等方面的深层变革,更为根本和长远之计是培育具有生态文明素养的一代新人。这无疑对教育发展提出新要求、赋予教育新的时代使命。
(一)树立天人合一的自然观,构建生命共同体
中国式现代化进程中生态文明建设以“美丽中国”为目标引领,亟需树立天人合一的自然观。“美丽中国”展现的是“天蓝、地绿、水静”的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幸福生活图景,其背后深蕴天人合一的自然观。天人合一的自然观植根于我国传统文化的生态智慧中。《周易》从阴阳发生论维度提出以乾为天、以坤为地,将天地视为父母的理念反映了对天地及大自然的敬畏之情。儒家倡导“天人合一”,主张天人一体、天人合道和天人合德。譬如,孔子提出“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17)来可泓:《论语直解》,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0年,第493页。强调“钓而不纲,弋不射宿”,体现了对“天”的敬畏、万物一体和珍爱万物;孟子认为“天之生物也,使之一本”,主张“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18)孟子:《孟子》,王瑞译注,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2019年,第291页。肯定天道与人性的统一;荀子将“天”“天道”客观化和规律化,强调“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19)荀子:《荀子》,王杰、唐镜注释,北京:华夏出版社,2001年,第233页。只有尊重时节变化、万物生长的自然规律,才能“制天命而用之”,实现万物一体的和谐。董仲舒更是明确提出天与人“合而为一”,主张“天地人,万物之本也。天生之,地养之,人成之”,(20)曾振宇、范学辉:《〈春秋繁露〉与中国文化》,开封:河南大学出版社,1998年,第323页。合为一体,缺一不可。道家主张“道法自然”,强调宇宙天地间的万事万物应遵循“自然而然”之规律。人作为自然的一部分,亦应遵守自然规律,与自然保持和谐统一……可见,中国式生态现代化将人与自然的关系提升至生命共同体高度,让“天人合一”的传统生态智慧在新时代彰显新价值。
树立天人合一的自然观要求教育充分发挥其促进观念转变、培育正确价值观的优势。国际社会的探索和我国发展经验表明,教育是促进人与社会可持续发展的关键。面对“无可挽回地威胁着人类的各种危机,应对危机的责任大部分落在教育上,而教育承担这个任务是十分合适的。”(21)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国际教育发展委员会:《学会生存——教育世界的今天和明天》,华东师范大学比较教育研究所译,北京:教育科学出版社,1996年,第134页。解决人与自然关系失衡的生态危机,要求进一步发挥教育不可替代的基础性和先导性作用。就教育自身而言,作为以人类的本体自然为对象并改造体外自然的实践活动,教育很大程度关涉人与自然的复杂关系。通过教育,“人类不只是认同自身及直系亲属,而且学会在情感和心理上认同动物、植物以及整个生态圈。这要求我们在认知和意识方面做出积极努力和改变,以使我们的行动更有利于地球上各种生命形式的发展与繁荣。由此,人类就不会做出损害地球的行为,正如我们不会切断自己的手指一样。”(22)A.AtKisson,“Introduction to deep ecology:An interview with Michael E.Zimmerman”,https://www.context.org/iclib/ic22/zimmrman,2022-02-20.质言之,新时期的生态文明建设要求通过教育促使受教育者具备尊重自然、顺应自然和保护自然的意识,树立天人合一、绿色发展的自然观,进而建构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生命共同体。
(二)涵育系统整体性生态思维,打造责任共同体
中国式现代化进程中生态文明建设不仅要树立天人合一的自然观,而且要实现思维方式的深层转变和责任意识的不断强化。深层生态学者奈斯(Arne Naess)等提出,世界是由有机体和无机体构成的共生系统,“人类和非人类生命的健康繁荣都有其内在价值,这些价值与对人类是否有用并不相关;生命形式的丰富性和多样性有助于促进各自价值的实现”。(23)A.Naess,“The basics of deep ecology”,The Trumpeter,Vol.21,No.1,2005,pp.61-71.换言之,世界作为整体性的系统存在,其复杂性、多样性以及生物的互利共生是人类及其他生命自我实现的重要前提。无独有偶,克里考特(Baird Callicott)亦主张“世界上无数有生命的物种不是孤立地存在,所有生命交织于错综复杂的生活之网。”(24)J.B.Callicott,Beyond the Land Ethic:More Essays in Environmental Philosophy,Albany,NY:State University of New York Press,1999,p.218.任何个体皆是嵌入不同层级生命共同体中的“嵌入式自我”(embedded self),与其所处的共同体相互依赖、共存共生。作为共同体中的重要成员,人类在利用改造自然的同时应切实履行尊重自然、保护自然的责任。当前,公众对化解生态危机、追求美好生活环境等需求日渐凸显,要求实现“绿水青山”和“金山银山”双赢之路,迫切需要切实履行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生态责任。就国际层面而言,当下世界局势发生剧变,生态危机加剧,亟待构建全球生态治理体系。我国作为积极参与全球治理的负责任大国,在新形势下需要进一步参与全球生态治理,充分运用中国智慧,为打造人类命运共同体做出更大贡献。
培养系统整体性思维要求教育彰显思维培养的重要功能。诚如顾明远先生所言,“教育的本质很大程度在于培养思维”。(25)顾明远:《课堂教学是培养思维的最好场所》,《基础教育论坛》2018年第12期。生态文明建设亟需培养系统整体性思维,这就要求通过教育引导受教育者以整体的、联系的、动态的生态式思维来审视教育及其与周围环境之间的相互关系(26)岳伟、王欣玉:《作为复合生态系统的学校文化及其品质提升的实践理路》,《南京社会科学》2021年第8期。从而认识到“地球之事皆与我有关”,人与自然是一个相互依存、彼此互利的生态整体;促使受教育者从线性、分析性、片面性思维转向非线性、整体性和系统性思维。再者,培育生态责任意识需要教育充分发挥其意识唤醒功能。生态责任应是一种突破个体生活领域的远距离责任,又是一种超越个体私己利益的超功利责任。这种深度责任意识的养成除了外在刚性的生态法治规约,更需春风化雨般柔性的教育以培养内在的自觉诉求。这就要求通过教育引导受教育者在关注与自身密切相关的水污染、空气污染等现实问题基础上,对重金属污染、土地荒漠化、野生动植物灭绝等离自身生活较远且不易被直观感知的生态危机加以了解和关注,促使受教育者认识到“个体不但是共同体中享有权利的主体,而且是担负着各种责任的主体”。(27)卢风等:《生态文明》,北京:中国科学技术出版社,2019年,第271页。作为个体的“小我”必须融入生命共同体并通过切实履行生态责任以构建责任共同体。
(三)培育生态情感及生态审美,营造家园共同体
中国式现代化进程中生态文明建设持续深入推进亦需培育公众对地球家园的深层情感依恋和生态审美。地球是人类赖以生存的家园。“家园”是每个人的休养生息之所,也是祖祖辈辈繁衍生息之地。海德格尔(Martin Heidegger)指出,“‘家园’赋予每个人处所,人惟有在其中才能有‘在家’之感,因而才能在其命运的本已要素中存在。这一空间乃由完好无损的大地所赠予。大地朗照着‘家园’。如此这般朗照着的大地,乃是第一个家园‘天使’。”(28)[德]马丁·海德格尔:《荷尔德林诗的阐释》,孙周兴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0年,第15页。意即“家园”的本源性特点是由“大地所赠予”,与自然生态具有天然联系。同时,“家园”是最能牵动一个人神经的情感之地。只有对生于兹长于兹的家园充满情感依恋才能更为自觉地建设美丽家园。诚如罗尔斯顿(Holmes Rolston)所言:“我们感觉到大地在我们脚下,天空在我们头上,我们在地球的家里……我把我所居住的那处风景定义为我的家。这种兴趣导致我关心它的完整、稳定和美丽。”(29)[美]阿诺德·伯林特:《环境与艺术:环境美学的多维视角》,刘悦笛等译,重庆:重庆出版社,2007年,第91页。换言之,基于情感依恋的家园意识有助于个体关注保护地球家园的“完整、稳定和美满”,进而与美丽中国、美丽世界联结为一种生命亲缘的命运共同体。家园意识亦蕴含着深刻、本真的人之诗意地栖居的存在之意。如何才能“诗意地栖居”呢?在海德格尔看来,其中重要前提是要爱护自然、拯救大地,使之回归其本己特性。此外,亦需通过审美之途,让个体经历精神审美体验,从中获取归属感和幸福感,从而美好地生存于大地之上、世界之中。
培育生态情感和生态审美要求通过教育引导受教育者认识到地球是一个生命共同体,“人与土壤、水、植物和动物一样都是其中的成员,对于这个生命共同体的态度应该是‘爱’和‘尊敬’”,(30)[美]奥尔多·利奥波德:《沙乡年鉴》,侯文蕙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16年,第255页。促使受教育者以实际行动去爱护我们共同的家园,进而巩固升华个人与家园共同体之间不可割裂的生命亲缘关系。同时,通过教育启发受教育者不仅关注家园共同体作为一种形式上的审美对象的美,而且注重强调审美过程和审美结果的美,即个体置身于其中愉悦、舒适的情感状态和精神体验,促使个体将自身精神追求与对自然和生命的敬畏有机结合,并通过心灵内在调适和交互感通式的审美体验以使“心灵与精神回归本真的存在与澄明中”,(31)曾繁仁:《生态美学导论》,北京:商务印书馆,2010年,第335页。进而引向“诗意地栖居”。
(四)树立公正和谐的生态价值观,迈向正义共同体
中国式现代化进程中生态文明全面提升需要树立公正和谐的生态价值观和实现生态公正。由于生态环境难以确定的共时空间边界和生态效应难以开展确切的历时评估,容易导致利用生态资源时“经济理性”和“丛林法则”占据上风而保护生态环境时则逃避推诿。“国家之间、国家内部不同地区和群体之间隐含着生态正义问题”。(32)万俊人:《“美丽中国”的哲学智慧与行动意义》,《中国社会科学》2013年第5期。因此,生态文明建设必须将公平正义作为基本价值目标,实现全体社会成员既能公平享用自然资源,又必须平等承担保护生态环境的责任。一方面,要关涉代内和代际正义,合理协调和平衡不同地区、不同群体在生态环境权益上的分配,反对只顾某些群体利益以及剥夺后代生态权益的不公行为,努力构筑生态发展的“铁三角”:“社会对自然资源的所有权、相关生产者合理调控人与自然关系、满足现在及后代人的需要”。(33)J.B.Foster,“Why ecological revolution?”,Monthly Review,Vol.61,No.8,2010,pp.1-18.另一方面,要警惕生态殖民主义,反对某些发达国家从其主导的全球秩序中谋取利益后却置身事外,要求发展中国家承担生态危机的严重后果。“所有环境问题中最为紧迫的是全球范围内缺乏社会公正。促进更大程度的社会公正是与臭氧层耗尽、全球变暖以及其他全球难题进行斗争的重要前提。”(34)[英]戴维·佩珀:《生态社会主义:从深生态学到社会正义》,刘颖译,济南:山东大学出版社,2005年,第375页。因此,应将公正置于生态议题的重要位置,真正实现人类的整体利益和长远利益。
树立公正和谐的生态价值观要求通过教育促进受教育者转变观念,帮助其选择和践行正确生态价值观。“在促进生态平等方面,道德劝诫、生态犯罪处罚、经济制裁等消极手段有一定的作用,但通过教育形成深入和广泛的认同和价值观尤为必要。”(35)A.Naess,Ecology,Community and Lifestyle:Outline of an Ecosophy,Cambridge,UK: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3,p.176.当前生态价值观呈现多元发展趋势,为我们认识人与自然关系提供不同视角,但也易造成思想观念的巨大冲击和困扰。这就需要教育进行展现和说明,对其进行反思和澄清,进而引导受教育者树立符合新时代要求的公正、和谐的生态价值观。通过教育,促使受教育者普遍认识到人类只有在与自然和谐发展进程中实现种际正义,才能实现可持续发展和走向更美好的未来;要实现人与自然和谐共生就要求全体社会成员共同承担保护环境和生态治理的责任,要坚持共同但有差别的原则,重视欠发达地区、社会弱势群体的生态补偿,杜绝生态殖民主义,有效促进代内正义;要保持经济社会发展的可持续性,合理统筹当代与后代的需求,正确处理当前与长远的关系,实现代际正义。
四、中国式现代化进程中生态文明建设之教育可为
基于生态文明建设的教育使命,当前有必要进一步培育具有责任担当的生态公民。通过完善生态文明教育内容体系、传递和谐公正等生态价值观、注重深度参与的生态文明教育方式、引入全机构生态育人模式、构建生态治理机制等举措,切实履行生态文明建设的教育担当。
(一)培养生命共同体意识,培育具有责任担当的生态公民
生态文明建设是所有社会成员共同参与、共同建设和共同享有的事业。个体应自发对自然界所有生命和存在物形成自觉认同以及参与生态文明建设的自觉行动。因此,一方面,通过教育促进受教育者形成对生命共同体的认同和归属,真正认识到人与自然和谐共生关系;另一方面,通过教育培育受教育者的生态责任和生态使命的践履意识及相应能力。本质上而言,人具有主体意识和自由理念,同时具有类本质和类意识。这种主体意识及类属性促使人们以类的方式思考解决面临的问题,也使建立在各种联合生活理念和方式基础上的共同体成为可能。由此,当前教育应注重唤醒人的主体意识、类意识和类本质,在此基础上培育发展生命共同体意识,促使受教育者能从类的整体性、共在性和可持续发展的角度深刻反思生态危机、正确理解建设“美丽中国”的应有之义。
同时,教育应将培育具有责任担当意识的生态公民作为核心目标之一。2021年,生态环境部、中央宣传部、中央文明办、教育部、共青团中央、全国妇联等六部门联合出台《“美丽中国,我是行动者”提升公民生态文明意识行动计划(2021—2025年)》,要求将生态文明教育纳入国民教育体系和学校教育教学活动安排,培养青少年生态文明行为习惯。然而,当下的教育很大程度仍存在人类中心主义倾向,未引起生产生活方式和思维方式的深层变革。因此,教育要超越狭隘的利己主义和功利主义,引导受教育者认识到个体作为人与自然生命共同体的一员,应立足一种更具普遍联系和可持续发展的立场重新审视并明确自身享有的生态权利及必须承担的生态责任。这种生态责任一定程度与良知相互联系,正如利奥波德(Aldo Leopold)强调“没有良知的义务毫无意义,我们面临的难题是将社会良知从人扩展到大地”,(36)[美]奥尔多·利奥波德:《沙乡年鉴》,第238页。促使受教育者形成与良知有机结合的深层责任意识。再者,具有责任担当的生态公民应是生态文明建设的“行动派”。要引导受教育者从我做起,树立绿色、适度和理性的消费观,自觉履行绿色环保消费理念,杜绝享乐主义和铺张浪费的生活方式;践行绿色低碳生活方式,节约用水用电,主动使用节能和清洁环保产品,做好垃圾分类,促使资源循环利用;绿色出行,文明用餐,积极响应“光盘行动”等,在现实生活中践履生命共同体意识和责任担当。
(二)构建完备深度的生态文明教育内容体系,传递和谐、平等、公正等生态价值观
生态文明建设主体是具有责任担当的生态公民。培育生态公民需要构建更具系统性、深度性的生态文明教育内容体系。当前生态文明教育在一定程度上被视为教育的补充内容,尽管近年来《道德与法治》等课程中关于生态文明教育内容有所增加,但尚未融入整个课程体系且未形成相对完善的内容体系。已有内容则囿于浅层次的生态文明常识,难以真正促进受教育者理解、掌握生态文明的内涵和实质。因此,一方面,应将生态文明教育内容融入整个课程体系,理清生态文明教育重要主题及其脉络,构建序列化、层次化和结构化的内容体系;同时,依据受教育者身心发展特征及学科属性,将内容体系贯穿于学前教育、基础教育、高等教育、职业技术教育等整个教育体系,渗透于教育教学、活动实践等全过程。譬如,2022年义务教育课程《道德与法治》标准总目标鲜明提出“敬畏自然,保护环境,形成人与自然生命共同体的意识”(37)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部:《义务教育道德与法治课程标准(2022年版)》,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22年,第10页。的育人指向,并在教育主题安排上将“我与自然”的关系置于基础地位。在具体内容上,新课标生态文明教育内容注重学段衔接与循序渐进,如小学三个学段分别要求“亲近自然”“热爱自然”“热爱并尊重自然”,体现了对儿童身心发展规律及道德责任养成规律的自觉遵循。后续可以立足新课标,以学科素养为抓手,明确各学科课程实施中开展生态文明教育的目标定位,继而厘清具体主题及相应内容的层次和序列并对相关主题要素进行整合。另一方面,需要基于不同学段受教育者身心特点结合学科属性和知识结构,并从中国传统生态智慧及国际生态文明教育经验中汲取精华,对相应内容进行拓展深化;注重通过文本、插图、开放性活动等多元形式,适时、适度地引入生态哲学、生态伦理学、生态美学、生态法治教育等内容,引导受教育者围绕生态现实问题进行深入思考,发展其共在性、整体性等深度思维,促使其积极践履生态保护。
再者,通过系统深度的生态文明教育内容向受教育者传递平等、正义、和谐等生态价值观。其一,开展生态平等观教育。要引导受教育者认识到,“整个星球、生态圈是一个统一体,每个生命存在物都有其内在价值”,(38)A.Naess,“The basics of deep ecology”.生态系统中的大地、山川、河流等所有存在物都是人类伦理关怀的对象,促使受教育者形成热爱自然、尊重自然、敬畏生命等伦理观念和责任意识。其二,开展生态正义观教育。生态正义要求人与人之间、人与其他生命体之间形成生存发展所需资源更加公平的分配,要求关注代际内和代际之间以及国家之间平等的生态权利。生态正义观教育要使受教育者“全面理解生态资源的公平正义分配原则及对生态系统中多方权益的承认原则”,(39)叶飞:《基于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的生态伦理教育》,《教育科学》2021年第12期。进而以公平正义的方式解决面临的生态问题。其三,开展生态和谐观教育。要向受教育者传递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生态共同体观念,引导受教育者在亲近自然、创造生态和谐的过程中,学会与不同生命形式的良性互动,学会维护自然界其他存在物的权利并确立对其相应的伦理责任,学会践履一种导向和谐的生态关怀和合理行动。
(三)践行深度参与体验的生态文明教育方式,培育生态情感和生态思维
生态文明教育的真正开展需要借助适切的教育方式。基于教育内容选取恰当的教育方式是提升生态文明教育实效的关键之举。“生态环境的价值是通过我们的行动展现出来的——通过我们选择什么、保护什么、改变什么以及我们如何选择并进行我们的体验来决定,”(40)[美]阿诺德·柏林:《生活在景观中——走向一种环境美学》,陈盼译,长沙:湖南科学技术出版社,2006年,第14页。让受教育者走进自然、亲近自然是开展生态文明教育的重要原则。然而,当前生态文明教育很大程度陷入“高认知、低践行”之囹圄,依然采取讲授为主的方式单向度灌输静态的环保知识,难以让受教育者深切体验现实生命的多样性及其内在价值,缺乏自然和行动体验难以引起其情感共鸣,遑论培养敬畏生命、关怀万物的伦理责任。因此,以建设“美丽中国”为旨归的生态文明教育应基于生命共同体的福祉,将尊重、顺应和保护自然的观念融入课堂内外各环节,注重受教育者的深度参与及具身体验,启迪和发展其对于实现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自觉。在教育方式上,宜采用体验式、项目式、情境互动、任务驱动、跨学科学习等体现生态品性的方式,引导受教育者对于“我们应该如何生存及生活”基本问题、地球所有生命形式及其价值等进行深入思考,从中感悟各种生命形式构成的关系网络。通过参与、体验、反思、感悟等心理感知过程,有助于引导受教育者对自我生命和他者生命的本真意义及其内在价值进行深层追问,形成对他者生命的高度共情和认同,从而将理解和关怀从人类自身扩展至自然界其他生命。
深度参与体验的生态文明教育方式首先注重基于自然场景或设计模拟真实情境,使受教育者置身其中参与体验,在实践与体验中理解生态知识、培育生态情感和历练生态思维。2022年义务教育《道德与法治》课程标准明确提出“教学要与社会实践活动相结合,丰富学生实践体验,促进知行合一”。(41)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部:《义务教育道德与法治课程标准(2022年版)》,第49页。其中小学一至二年级“亲近自然”要求带领儿童走向户外,接触自然、感受自然;三至四年级要求通过实地调查、参与节水节能等活动增强环保意识。其次,要求在情境中以问题为导向,借助生活事件使之场景化,在问题解决的驱动下主动开展学习探究。譬如,《道德与法治》四年级上册《减少我们的碳排放》,通过引入“算一算”“知识窗”等栏目,要求学生围绕如何减少碳排放的问题,统计生活中家庭用电和碳排放,感受碳排放数量,获得碳排放相关知识,交流生活中减少碳排放的鲜活经验,从中培养学生对生态环境的共情感与责任感。最后,强调利用情境化教学策略,通过角色扮演、情境体验、模拟活动等方式,促使受教育者深度参与、获得全方位沉浸式体验,帮助其获得相应经验并将自身经验与异己经验建立联系,在交流碰撞中实现自身经验的生发,实现自我与他者、自我与自然、自我与社会等的联结;同时,引导受教育者认识到个体生活与自然、与地球、与社会、与未来的关联性,促进其以普遍联系和动态发展的眼光看待这种关联性,有助于历练共在性、整体性思维。
(四)引入全机构生态育人模式,构建共商共治共享的生态文明教育联动机制
作为全局性、系统性的复杂工程,生态文明建设持续推进和生态文明教育的有效开展需要多主体、多机构、多层次的共同努力。然而,当前生态文明教育参与主体过于单一。学校成为推进生态文明教育的“独行者”,时而与家庭、媒体、社会生态文明实践样态相冲突并被消解,容易陷入“独白”之困境。诚然,学校应发挥生态文明教育主阵地的作用,但并非唯一的推动者和践行者。校外蕴藏着丰富的生态文明教育资源尚未得到充分挖掘和利用。因此,生态文明教育应走出课堂和学校,走向家庭、社区和整个社会。工厂、企业、社区、大众、媒体等都应作为生态文明教育的多元主体,各方主体应从“失语”走向“共话”;生态文明亦应纳入环境和生物多样性保护、能源危机、疫情防控等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就国际范围而言,当前推进生态文明教育采用全机构育人模式(Whole-institution approach)。该模式由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在《可持续发展教育全球行动计划》(GlobalActionProgrammeonEducationforSustainableDevelopment)中提出,强调多领域、多部门和多层次的组织机构全面开展深度合作,不但关涉学校场域中教学、管理、后勤等诸多部门,而且包括社区、企业、媒体、社会组织和政府职能部门等校外相关机构;全机构育人模式注重整合学校内部和外部机构的资源,充分发挥各自优势,着力加强学校与家庭、社区、企业、媒体等多元主体之间的沟通合作,进而构建全方位、多层次、交互式的伙伴关系。在具体实施过程中,全机构生态育人模式“要求确保学校领导、教师、学习者、行政部门等所有利益相关者能共同达成教育愿景和规划;能获得合适的技术和财政支持,包括提供优秀案例经验、领导力和管理培训、制定指南及相关研究等;要增进各参与机构之间密切的伙伴关系,促进相互支持和良好合作”,(42)UNESCO,UNESCO Roadmap for Implementing the Global Action Programme on Education for Sustainable Development,https://sustainabledevelopment.un.org/index.php?page=view&type=400&nr=1674&menu=1515,2022-03-10.共同促进受教育者在社会生活的生态体验中培育生态责任、践行生态行为。
再者,需要构建共商共建共享的生态文明教育联动机制,构建生态文明教育的新格局。首先,要在生态文明教育的多元主体之间、教育者和受教育者之间建立平等协商的交往机制,加强不同群体对于气候异常、水源枯竭、环境污染等生态问题的沟通与对话,促进对生态问题的认知与理解,进而通过协商达成治理共识。其次,要建立不同个体、群体共治机制。生态危机的解决并非单靠个别群体或个人能解决,需要全社会共同努力。因此,生态文明教育要培养受教育者的生态共治理念与思维,引导其在日常生活中积极参与学校、社区等生态环境治理。最后,要让受教育者成为生态治理的“受益者”和“享用者”,让其产生共享良好生态的获得感和幸福感。要为受教育者提供更多现实生活中参与生态环境问题的切身体验和积极经验,让其感受生态环境的改善所带来的愉悦感、幸福感和成就感,从而进一步激发积极参与生态治理的强烈意愿和内在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