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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振兴背景下边疆民族村寨旅游发展案例与反思

2023-08-15

旅游纵览 2023年11期
关键词:边疆民族村寨古村落

程 博

(云南民族大学社会学院,云南昆明 650500)

引言

乡村振兴是党和政府为了缓解城乡发展不平衡、弥合城乡之间的断裂、推动乡村新内生性发展而提出的一项重要国家战略。作为一项长期性、系统性战略决策,乡村振兴的实施既要张弛有度、循序渐进,也要因地制宜,做到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在众多乡村发展的路径和模式中,旅游对乡村发展、乡村振兴的带动效应已成为各界共识[1]。边疆民族村寨大多拥有相对丰富的旅游资源,且发展路径选择极其有限,因此旅游业常作为边疆民族村寨实现乡村振兴的重要推力。梳理相关文献可知,学界对旅游促进民族村寨实现乡村振兴的内在逻辑、功能路径、实践困境等进行了系统研究,并提出了相应的建议,但既有研究多集中在旅游业发展成功的个案研究上[2-5]。事实上,并不是所有旅游资源丰富的边疆民族村寨都能够借助旅游业成功实现新内生性发展,一部分村寨在旅游实践中反而陷入了发展困境。基于此,本文通过审视和反思西南边疆地区临沧市临翔区三个民族村寨的旅游发展,分析民族村寨旅游发展过程中的困境,探讨旅游推动边疆民族村寨乡村振兴的实践可能。

一、案例与方法

本文关注乡村振兴战略实施下边疆民族村寨的旅游发展过程,为避免以单一案例的“散点论述”方式进行村落研究的方法局限,采用多案例研究,从旅游在同一区域但彼此独立的民族村寨案例中的实践作用介入,力图从不同层面窥视旅游发展的困境与阻碍,最终对所有案例进行总结,探讨民族村寨突破旅游发展困境,实现在地化发展的路径。

在案例选择上,本文选取云南省临沧市临翔区南美、勐准、碗窑三个村寨进行分析,所用资料以实地调研所得一手资料为主,以相关文献资料为辅。本文所选案例均是云南省知名乡村旅游目的地,三个村落的地理位置接近,但是资源禀赋、规划方式、发展水平等各有特色,南美村是典型的特色保护型村落,勐准村可归为郊区功能型村落,碗窑村则属于这两种类型的结合状态。这三个案例共同呈现了乡村振兴背景下旅游与乡村发展之间的复杂关系。这些案例经验对西部边疆地区的乡村振兴和旅游发展具有重要的启发意义。

二、地方实践:民族村寨旅游发展的案例解读

从现实情况来看,三个村落中南美村旅游业发展效果最差,除了每年“搭桥节”的时候会有一些游客,其他时间段基本没有游客。碗窑村旅游发展得最好,旅游业的发展完全嵌入了地方发展之中,但是旅游助推乡村振兴的效果有待提升。笔者将于下文对这三个案例作具体分析。

(一)旅游可进入性差

边疆地区民族村寨虽然拥有丰富的旅游资源,但多处于山区,交通不便,与外界尤其是市区交通往来不通畅。这极大地限制了地方旅游业的发展,民族村寨在开发旅游前必须对可进入性进行系统的评估。如果不考虑或不重视旅游通达性,那旅游开发很大可能会失败。南美村隶属于云南省临沧市临翔区南美拉祜族乡,由竹笆山、南楞田、株栗坡、团山等七个自然村组成。南美拉祜族属氐羌族群,发源于青海一带,因地域封闭影响,与外界接触较少,完整地保留了独特的拉祜族文化。南美拉祜族作为“直过民族”,在国家的大力帮扶下,虽然已经实现经济脱贫,但“文化堕距”使拉祜族人依旧无法很好地融入现代社会。

南美村的旅游业开发重点在南楞田村。南楞田村是村委会所在地,也是拉祜族传统木掌楼之乡。作为云南省为数不多的拉祜族群众聚集区和民族“直过区”,2013 年,南楞田古村落被列入第二批中国传统村落名录。2020 年年末,全村有农户73 户244 人,耕地约0.33 km²。2014 年,南美村在地方政府的支持与引导下,牵头利用集体土地开始打造旅游业,通过招商引资共计投资2 000 多万元建设占地0.1 km²的南美拉祜传统古村落。古村落内建有传统拉祜木掌楼94 间,完成村内绿化、古村落旅游公厕、文化广场等一系列配套设施,将南楞田村打造成集拉祜民族特色、文化传习、旅游观光、休闲养生于一体的民族古村落。南楞田古村落距离临沧市区仅45 km,但路况较差,坐班车需要两个多小时才能到达景区,进入古村落的盘山公路根本不能满足旅游大巴车的需求,而且会对旅游者的安全造成威胁。此外,糟糕的路况还会降低游客自驾游的积极性,阻碍自驾游市场的发展。

(二)社区参与不足

村民作为乡村社区的原生主体,应是旅游发展的重要推动者与受益人。只有乡村的主体与本体(生产、生活与生态)真正融入旅游业发展过程中,才能真正实现乡村新内生性发展,真正做到把发展红利留在乡村。这个参与不仅仅是让村民在有需要的时候担任临时工,而是要让村民积极主动地参与整个旅游产业链中,从传统农业生产转向三产融合发展[6],推动经济结构和收入来源的多元化,最终促使民族村寨逐渐由农业社区向服务业社区转变,实现产业兴旺、生活富裕的目标[7]。

为详细了解南美村旅游业发展情况,笔者在2022 年7 月10 日对南美村村干部进行访谈,了解到开发建设南楞田古村落的外来投资企业承租了集体土地20 年,景区建成后,由第三方公司来运营代管。其中,第三方公司占股30%,村委会占股20%,外来投资企业占股50%。在景区运营前期,企业想要与村民保持长期的利益关系,需要吸引村民参与古村落的旅游活动,如参加“打歌”活动、在古村落客栈中做服务员等。但由于村民的市场意识薄弱,在当地做餐饮、零售等生意的多为外来人口,同时经营不善的景区无法按时支付参加“打歌”等民族活动的村民工资,使得村民失去了参与旅游活动信心和兴趣。可以看出,外来企业、外来人口获得了大部分旅游收益。在旅游产业链中,南美村村民仅参与了基础的服务工作,旅游发展的红利并没有惠及当地。如今,随着旅游发展陷入瓶颈,南美村完全与服务业脱钩,仍以农业为主导产业。

(三)可持续发展动力不足

许多民族村寨的旅游业往往是昙花一现,在前期规划得非常好,收益也不错,但几年后,甚至一两年后便开始走下坡路。当然,这和旅游地生命周期是离不开的,但一些村寨走了下坡路后再没有能力重整旗鼓。边疆民族村寨最具吸引力的旅游资源莫过于地方文化,因此民族村寨想要实现旅游可持续发展必须把文化凸显出来、把故事讲好。这样不仅会提升村寨的吸引力,更会无形之中增强村民的底气,促进乡风文明,村民也会更积极地参与到村寨的建设与发展中。对于民族村寨而言,旅游项目、基础设施等是“形”,地方文化则是乡村旅游的“神”,只有“形神兼具”才能实现旅游业高质量发展。

勐准村隶属于云南省临沧市临翔区博尚镇,紧邻临沧机场,地理位置优越。勐准村居住着汉族、傣族、拉祜族等民族,其中少数民族占总人口的63%。2003 年,勐准村被列为“云南省民族团结示范村”,2019 被又评为“云南省级美丽村庄”。依托以浓郁民族风情为主的人文优势和自然景观优势,勐准村由政府在中间作保障,将村民土地流转给企业,同时在特色民居、基础设施、产业发展等方面推进美丽乡村建设,为乡村旅游发展打下坚实基础。当前,勐准村主要的旅游项目包括腾龙万花谷、万尚鲜品玫瑰花加工体验中心、腾龙村等基本处于半停滞状态,有些企业已撤出勐准村,很多有资质、有实力的企业又不想来投资。勐准村的旅游开发坚持“观光农业+旅游业”的乡村旅游产业发展模式。而这一模式因门槛低、易规划等特点,在全国范围内“泛滥”。勐准村作为一个郊区功能型村落采取这一模式无可厚非,但是它仅是机械地开发观光农业旅游项目,并没有将观赏性、生产性、科技性、创意性综合起来,实现真正意义的农旅融合。另外,作为一个多民族聚居村落,勐准村仅是“照葫芦画瓢”,在村子的街道两侧做一些傣族文化的墙绘,并没有将多民族文化与旅游有机融合起来。文化是实现旅游业高质量、可持续发展的保障。一个没有文化作为基底的旅游村寨不可能实现持续发展。

(四)文化挖掘不足

文化是一个村寨村民的底气,是吸引村民留在乡村的磁石。文旅融合不是简单地将文化揉进旅游产业中或是将文化作为核心旅游资源。文化的挖掘不是申请几个传承人、建设一个博物馆,而是要把文化中的每个要素都凸显出来,把物质文化或非物质文化的形成过程讲出来。此外,文化商业化的弊端也是应该极力克服的。

碗窑村隶属于临翔区博尚镇,距离临翔城区仅有15 km,全天有往返客车。碗窑村依托土陶文化,通过项目带动、整合资源、合力推进,建设美丽乡村与土陶特色旅游相结合,打造以陶瓷文化、休闲观光、生态旅游为主的旅游特色村。发展至今,全村现有火龙窑9 条,200 多户制陶人家。有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传习和陈列所1 个,已申报的制陶艺人16 人,其中,省级3 人,市级1 人,区级12 人。近年来,该村通过招商引资正在建设以“土陶产业+乡村旅游发展”为主线的“云临尚品生态文化庄园”。

碗窑村的旅游发展现在面临两个问题,一方面,是文化的代际断层。当地年轻人并没有对“陶文化”形成深层认同,制陶技术知识的再生产面临困境。大多数年轻人宁愿出去打工也不愿意留在村里做陶器。另一方面,“劣币驱逐良币”现象逐渐显现。文化商业化能够促进文化迭代,但商业化之后的碗窑村制陶工艺停滞不前,生产出来的陶器千篇一律,没有地方特色。而且当地部分商户制作的陶器劣质,有的甚至是从其他地方批发过来的,即使在省级传承人店铺中也很难见到非常有特色的陶器。

三、结论与讨论

新时代,乡村振兴对乡村发展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乡村旅游作为乡村振兴的重要动力,已成为很多边疆民族村落谋求发展的重要选择,然而其发展过程中面临多重挑战。本文通过分析临沧地区三个民族村寨旅游发展状况,发现边疆民族村寨大多交通不便、封闭保守,旅游可进入性差,且在旅游开发的过程中,由于村民的知识、技能、资本有限难以参与到旅游的产业链中,村寨难以借助旅游实现产业转型和新内生性发展;一些村寨的旅游项目“有形无魂”,没有充分利用乡土智慧和乡村差异性,深入挖掘文化,开发出来的旅游项目往往昙花一现,难以实现可持续发展。当前,案例中三个村寨的居民均实现了“两条腿走路”,即在农业收入之外,能够通过服务业实现增收,但距离“产业兴旺、生活富裕”仍有一段距离。由于乡村无法满足村民尤其是年轻一代的现实需求,城市化依旧是他们坚持的道路。但民族村寨的旅游发展为当地居民进城务工,实现城市化提供了保障与退路。

民族村寨的旅游发展过程是一场政府、企业、村民三者在乡村场域中的博弈过程。政府往往扮演主导者、中间人、监督者的角色,代表着国家的权威;而企业入驻村寨后,扮演开发者的角色,资本的逐利性决定了企业必定将利益放在第一位;村民作为村寨的“主人”,由于缺少社会资本、经济资本、文化资本,往往处于弱势地位。旅游业产生的收益只有一小部分能够真正流入村民手中,并主要涉及土地流转费用、零工经济等。乡村旅游业的利益分配机制决定了只有旅游发展得足够成功,“蛋糕做得足够大”,地方社会才能借助旅游实现产业兴旺与生活富裕。而在此过程中,还要通过保存乡村的特征样貌、挖掘文化、提高村民认同感,才能留在村民,让村民紧紧依托“乡”“土”实现“不离土不离乡”的内生发展[8]。边疆民族村寨虽然大多拥有丰富的生态资源和人文资源,但要想实现从“绿水青山”到“金山银山”的转变,少不了资本的助力和政府的扶持,且要适应市场规律。虽然旅游业是大多数边疆民族村寨实现乡村振兴的重要路径甚至是最优选择,但大多数时候旅游业只能推动民族村寨从一种“社会均衡”到另一种“社会均衡”,而不一定达到社会最优。当前,旅游导向下的乡村内生发展能够在多大程度上促进乡村振兴是一个需要具体分析的议题,有待深入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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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录:《中国边疆民族研究》1—6辑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