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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媒介技术环境下童年的“消逝”与“延续”

2023-08-06张王丽

媒体融合新观察 2023年3期
关键词:兹曼消逝成人

摘要

1982年,媒介环境学派的代表人物尼尔·波兹曼(Neil Postman)提出了“童年的消逝”这一著名隐喻,揭示着媒介技术的发展对人类社会的影响。随着技术的进步,以互联网为代表的媒介技术与人类社会的联系愈加紧密,这也再度引发了人们对“童年的消逝”这一隐喻的不安和焦虑。本文通过分析新媒介技术环境下童年“消逝”揭示的问题及其表征与原因,试图从平台、法律、家庭、学校4个主体出发探求童年“延续”的措施。

关键词

童年的“消逝” 新媒介技术 媒介伦理 “延续”措施

作者信息

张王丽,北京印刷学院新闻传播学院硕士研究生。

一、文献综述

媒介环境学派的代表人物尼尔·波兹曼,在1982年出版的《童年的消逝》一书中系统性地阐述了“童年”的起源、概念、发展以及消逝。他认为,“童年”与“成年”相对,是社会历史的产物。“童年”与“成年”之间通过“保持缄默的密约”保有明确的界限,成人世界里被允许的秘密是儿童世界里的禁忌。教育和羞耻心维系着“童年”这一概念的发展。在文艺复兴之前的欧洲中世纪是没有“童年”这一概念的,口口相传让儿童无所不听,无所不见,儿童与成人彼此之间分享着相同的文化世界。随着印刷媒介的出现,文字替代了口语成为新的传播媒介,“童年”由此创造,“当这扇门终于打开时,整个欧洲文化便蜂拥而入”。[1]人们必须接受教育才能具备阅读的能力从而进入到成人世界,获得属于成人世界的秘密。此时,“成年人是指有阅读能力的人;与此相对,儿童就是指没有阅读能力的人”。[2]然而,电视技术的诞生所缔造的图像世界,打破了“童年”与“成年”之间的文化区隔,儿童与成人共享着电视传播的信息,让儿童跨越鸿沟跻身充满冲突、战争、性爱、暴力的成人世界,儿童成人化,“童年”开始消逝。而与之相对则是成人儿童化,带来了“成年的消逝”。波兹曼继而指出“在成人和儿童共同成为电视观众的文化里,政治、商业、教育等最终蜕变为幼稚和肤浅的弱智文化,人类的文化精神逐渐枯萎”。[3]

(一)国内研究现状

围绕“童年的消逝”这一隐喻,国内的研究大致可以划分为三类。

第一类研究从童年文化的视域出发,对“童年是否消逝”尚存在一些争议。通过对现状的剖析,部分研究指出随着媒介技术的发展,“童年的消逝”真切地在当下发生。其中,董国超提出电子媒介的发展消解了文化的深度,在破碎的文化里成长的一代失去了对政治的热情和对人文的关怀。其次,电子媒介中色情、暴力因素对儿童带来的影响亟待解决。[4]在承认媒介技术的发展使得儿童与成人的界限模糊,带来了负面影响的同时,部分研究中也肯定了媒介技术对儿童发展的积极意义。梁业梅就指出手机媒介应该成为创造儿童新生活的工具,这就要成人发挥积极作用,认识媒介的教育价值,创造新媒介环境下儿童童年的新生活,[5]以此来应对“童年的消逝”。另一方面,张娣则认为波兹曼的“童年消逝说”不适用于中国的实际,以电视为代表的电子媒介的发展促进了儿童本位的确立,带来的是童年的绽放而非童年的消逝。[6]陶玉祥等同样提出在短视频时代所呈现出的各色儿童“异化”的奇观,恰恰意味着儿童话语权的回归与童年影像的重塑。[7]

第二类研究,是从“童年的消逝”延伸到了对“成年的消逝”的探究。常江指出“童年的消逝”探讨的实质是人们如何快速进入到成人世界的“文化秩序”之中。较之于传统媒介,互联网打破了这一“秩序”,使得原生互联网文化丧失了社会化功能,由此引发了“成年的消逝”,即一切年龄段社会化特征的消逝。[8]陈峻俊也指出从整个文化走向而言,“成年的消逝”是更为深切的忧虑,“成人在电子世界里逐渐退化。成人又重新回到心理年龄上的童年”。[9]

第三类研究则将视角放置于对“童年消逝说”这一论断背后的文化批判精神的召回。趙霞认为“童年”观念之上寄托的是现代文化的深度意识、伦理意识以及对人性应然图景的信仰和追寻,而这恰恰是在媒介技术发展过程中现代文化失落的内涵。[10]

(二)国外研究现状

在国外的研究中,一部分研究对波兹曼提出的“童年的消逝”的隐喻持支持态度。David Elkind同样认为“童年”的隐喻是特定时期特定的社会特征。[11]而随着社会的发展,Richter,D.指出,成人和儿童在服装、时尚、电视节目甚至学校等方面越来越相似。成人已不再是儿童和文化之间的唯一调解人,越来越多的孩子转向虚拟资源。[12]Gozi Jr. R认为“童年”正在消失,因为电视改变了信息环境,向儿童提供了与成人相同的信息。[13]Elkonin,D.B.也提出与波兹曼如出一辙的论断,儿童以新的方式成人化,而成人反之亦然,这就是童年的危机。[14]

与此同时,部分研究也对“童年的消逝”提出了批评与质疑。首先是对波兹曼建构的“童年”这一概念的质疑,Marsh, J.指出,波兹曼对儿童的浪漫定位是“基于一种特定的童年版本,在这种版本中,少数民族世界、中产阶级价值观成为理所当然的规范,它忽略了一个事实,即童年是一个经过历史调解的概念,位于特定的社会文化和经济背景中,这些背景构成了它的意义。”[15]Kolomoiets T认为“文化的时代象征”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发生变化,人们会对“童年”形成新的观点,并且围绕此建立新的规则和期待。[16]与此同时,“童年”这一隐喻背后构建起的“童年——成年”的二分体系同样饱受争议。Polivanova KN等就指出波兹曼对童年的“建构”是在“儿童-成人”的二分法这样一种观点的框架内被理解的,这种观点认为,成年期是人们充分实现其潜力的时期,成年人作为中介发挥主导作用,将文化经验传递给年轻一代。通过对20世纪40年代至21世纪初的苏联和俄罗斯电影进行分析,其研究认为童年现实的变化与人们对童年和孩子的看法的变化有关,而儿童与成人的形象是在不断变化的,“儿童——成人”二分法本身已经失去了它的意义。[17]除此之外,围绕着“童年的消逝”的其他方面,仍然存在很多批判性的看法。其中,Levering, B.等肯定波兹曼正确地强调了成年人对儿童的责任,但是他指出波兹曼忘记了这种责任的矛盾性质。这导致了对童年秘密的一种相当片面的方法,这种方法只关注童年秘密作为成人文化的功能。[18]另外,Hoikkala T等指出波兹曼只关心儿童和青少年如何被媒体利用,而不关心媒体如何被儿童和青少年利用。在他的理论中,接收者是无差别的群体,而接收者应该根据年龄、社会群体等进行区分。[19]

综上所述,在儿童文化研究的视域下对波兹曼的“童年消逝说”国内外都尚存争议。但毋庸置疑的是新媒介技术的出现和发展对儿童的发展带来了一定的负面影响,如何在新媒介技术环境下关照到儿童的健康发展,是当下研究的必要。同时,跳脱出儿童文化研究的视角,“童年的消逝”所揭露出的“成年的消逝”的问题,以及其所蕴含的批判性的文化精神,都是值得进一步探讨的,对儿童文化的忧思与维护也是对现代文化精神内核另一种维度的探寻与召回。而国内外目前对这些问题的研究尚待深入,这也为本文进一步的探究留下了空间。

二、新媒介技术环境下童年的“消逝”揭示的问题

(一)消费文化盛行越界蚕食儿童的童真

当儿童成为参与资本获利的重要工具,儿童的角色定位就被改写了。童真是儿童身上所具备的珍贵品质,亦是赚取流量的关键。儿童稚嫩的外在形象、天真烂漫的言语将“童真”具象化,实现与观众的共情,以此来实现打赏、带货等多种变现目的。然而,当“童真”被附加上功利性,刻意去制造,刻意去迎合观众的口味,那么童真本身所具有的“灵韵”也就丧失了。在消费文化的盛行下,儿童过早成人化,甚至于这种成人化逐渐被接纳和认可,成为一种普遍的行为,而“童真”却成为罕见。资本的裹挟席卷了儿童的童真,也剥夺了儿童自由自在成长的权利。

(二)超链接下再造新一代的“沙发土豆”

新媒介技术环境下为儿童创设了多样化的成长体验,沉浸式的网络游戏、海量的短视频、随处可见的广告、繁多的电视节目……每一个个体都成为网络世界的节点,不断被链接,不断被接入。超链接不可否认会为儿童拓宽视野、丰富见识。但事实上,这种超链接下,儿童个体与其他个体之间建立的关系也会是流动的、极不稳定的。一方面,他们或许在游戏世界能通过组队升级打怪,在弹幕留言中圈画出所见略同的一方阵营,但是这种微弱的链接往往会在下一次游戏开始或是下一条视频播放时瓦解。他们在网络世界里奔忙,维系起了热络的人际关系,也同时忽略了现实世界里的沟通和交流,造成人际关系的疏离。另一方面,网络游戏、短视频等不需要深度地投入思考,能给予儿童身心即时的“快感”。一旦来自父母、学校的限制松散,儿童就会不由自主地陷入其中,以虚拟取代现实,逃离现实,在虚拟的娱乐之中沉溺,成为新一代的“沙发土豆”。

(三)角色互换下成人角色畸形化

在儿童成人化的同时,成人儿童化的问题也逐渐显现。成人应具有的理性、成熟等品质逐渐被遗弃,成人心理世界却追崇回归为“儿童”的状态。借助“萌化”,虽然可以帮助成人释放情绪压力,获得身心的愉悦,实现自我补偿,但是“萌化”也被成人用来成为逃避对现实问题的思考和对责任承担的借口。网络平台上,“宝宝委屈,宝宝不开心,宝宝不哭”“谁还不是个宝宝呢”等等一类的“萌言萌语”不绝于耳。成人在“萌化”中自我封闭、选择逃避,企图获得童年的再延续,盲目追逐幼态,最终带来的只是成人角色的畸形化。

(四)泛娱乐化带来文化价值的偏移

不论是儿童成人化还是成人儿童化,其背后可以窥见的都是娱乐仿佛成了文化的“主要旋律”。在成人化抑或是儿童化的过程中,属于不同年龄段的文化特征并未对号入座,而是在娱乐的号角中不见踪影。在自我满足的获得中,儿童与成人都在不自觉地参与娱乐、沉迷娱乐。儿童保有的童真、成人世界的秘密都堂而皇之地成了娱乐的主角。在文化延续中,应当被培养起的理性思维、对当代文化价值观的理解与认可和对现实问题的思虑,在儿童向成人的过渡中却被娱乐的力量削减了,公共话语娱乐化,文化认同浅表化。

三、新媒介技术环境下童年“消逝”的表征

在波兹曼的笔下,“信息控制權、秘密与羞耻感以及思维方式”是衡量童年是否消逝的重要指标。[20]在新媒介技术环境下,童年的“消逝”愈加显现,本部分将从这3个指标出发,描述童年在“消逝”过程中呈现出的特征。

(一)信息控制失灵,信息接触无差别化

根据第51次《CNNIC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结果显示,截至2022年12月,我国网民规模为 10.67 亿。其中10岁以下的网民群体比例约为4.4%,10-19岁的网民群体比例约为14.3%。[21]可以看出,随着移动互联网技术的普及,借助于手机、iPad、电脑等电子设备,“儿童”这一群体的“触网率”逐年提升。不同于印刷时代成人对信息具有绝对的控制权,在新媒介技术环境下,这种控制权逐渐涣散,儿童拥有了和成人同等的信息接近权。各种信息被无差别地输送,让儿童有机会去接触到多样化的信息。然而,正因为信息被无差别地投送,成人的“秘密”也在海量的信息浪潮之中暗渡陈仓,不加修饰地呈现给了儿童。随着成人对信息控制的进一步失灵,这种“秘密”被投送的风险就会逐渐增大,以此加剧童年的“消逝”。

(二)秘密与羞耻感提前暴露

印刷时代成人不可言说的秘密与羞耻成为新媒体时代的流量密码,此种风气在直播和短视频领域尤盛,擦边球、软色情、暴力等内容屡禁不止。当下的儿童作为互联网世界的数字原住民,浸润在互联网编织的信息世界中成长,成人世界中的“秘密”被大量暴露,让儿童被动地去接受和了解。与此同时,作为信息接收端的儿童,受限于自身的认知水平,对此类信息没有辨别能力,缺少对信息的过滤和拦截,甚至会在好奇心的驱动下,主动地去探究,即使有家长、社会的他者力量规制,儿童也无法实现在一个全真空的信息环境中成长。借助互联网的便利性、匿名性,“秘密”在儿童的世界被共享,羞耻感也随之削弱。

(三)盲目模仿与碎片化思维

法国社会学家塔尔德(Jean Gabriel Tarde)提出的模仿理论中认为,一切事物不是发明就是模仿。“模仿”在儿童时期表现得似乎更加活跃,周遭的人事都是儿童模仿的对象,由于对信息缺乏理性的判断,儿童的模仿更多时候是基于好奇、不加选择的。在新媒介技术环境下,各色信息对儿童生活的渗透也在逐步加强,无时不在,无处不有。儿童很容易就盲目地模仿短视频中的博主的举止、言行。越来越多的网红儿童进入到人们的视线,他们用成年人的口吻安利好物直播带货,他们像成年人一样装扮自己拍摄视频、讲解段子,儿童和成人的界限愈加模糊。

而另一方面图像的堆积、碎片化的信息呈现,让儿童接收到的信息是离散的、不成体系的,他们倾向于感官的愉悦,却在玩与乐中忽视了对信息深度的学习和探知。长此以往,儿童未成形的学习体系内娱乐、浅表的信息湮灭了严肃、深刻的内容,在这样的学习体系之下,培养出的是单一、线性的思维,缺乏辩证批判的思维,儿童对文化内涵的理解与认同也难免浮于浅表,带来更深刻的文化忧思。

四、新媒介技术环境下童年“消逝”的原因

(一)过渡“链接”下儿童社会化场域的扩大化

在当下,移动设备成为了人与人链接的重要中介,完全地交融进人们的工作和生活,截至2022年12月,我国网民使用手机上网的比例为99.8%,[22]基本实现了全覆盖。加之近几年受疫情的影响,网课开展也使得移动设备成了儿童的刚需。在硬件的加持以及社会交往的需要这两个因素的作用下,儿童也被“链接”进偌大的互联网络内。这样的“链接”作用下,儿童在互联网世界开启了自己的准社会交往。儿童的社会化场域已经不再局限于家庭、学校,互联网构建起的世界打开了儿童社会化场域的空间,无形地参与着对儿童的教育,也在消减着家庭、学校教育的权威性。互联网在实现“寓教于乐”的同时,也夹杂着各式各样充满娱乐色彩甚至低俗、暴力的信息,不免让儿童在多样化的信息中迷失,在“伪学习”中背离正轨。

(二)“流量至上”染指童年净土

“流量至上”在互联网时代被资本奉为圭臬,凡一事物可以博眼球、博关注,大都会被装点后成为引流的密码。儿童自身形象与成人世界的反差感、儿童身上所具备的独特的天真与烂漫、成人对童年的怀念等等这些因素,引得各路资本将目光瞄准了儿童。不论是像《爸爸去哪儿》这样的儿童真人秀,还是像《小戏骨》这样的综艺节目,抑或是抖音、快手等平台上层出不穷的各式儿童网红,呈现方式虽各有不同,但无一例外的是围绕着“儿童”这一主角,各种与其年龄不符的成人化元素被添加其中打造为所谓的热门和爆款。真人秀的节目里,通过剪辑和旁白,孩子们被组CP、贴标签,将成人秀的“看点”如法炮制在儿童的身上。《小戏骨》的综艺节目里,儿童们却在演绎着《红楼梦》《白娘子》这一类的剧目,“小戏骨”们的演技与“小鲜肉”的演技对比也上了热搜,成为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以抖音、快手为代表的短视频平台上,儿童网红与成人一样,示范穿搭、直播带货,其言行举止俨然一副成人模样。也有的儿童在“记录生活,记录成长”口号下,其生活被完全呈现在公众的视野中,他们被迫“展演”,也在被迫丢失属于这个年龄的童真。

(三)与现实错位的拟态环境层层加固

新媒介技术之于儿童,有时也不免成为“虚拟”与“现实”之间屏障的加固器。依托移动设备触网后,儿童也将自己一部分的时间与精力分配到了互联网构建的虚拟世界里。互聯网世界里堆积的反映现实的景象,传达的观点态度,会在潜移默化中影响儿童对现实世界的认知。而事实上,互联网上的“故事”、视频往往都是人为策划加工过的结果,它们基于现实,却以追逐流量为导向,最终背离现实,与真实存在偏差。但是,随着儿童与互联网的联系日益紧密,互联网构建的拟态环境也会间接地影响到儿童对现实世界的认知,并会以这种认知为导向作用于现实世界,会加固拟态环境的构建,从而更加深刻地影响儿童的认知和行为。

五、童年的“延续”——应对新媒介技术环境下童年“消逝”的建议

(一)以“平台之力”搭建清朗网络

互联网平台作为信息制造、传播的重要载体,在信息把关、过滤上有着不可推卸的社会责任。各平台应该出台具体可行的科学措施,多方面为儿童保驾护航,创设天朗气清的网络空间。从准入机制上入手,应该要做好用户信息身份的审核归类,对于少年儿童要及时为其开启青少年模式,圈定适合少年儿童的信息内容,划定科学的使用时长。从平台的审核机制入手,要做好不良信息内容、评论的拦截,对于用户打擦边球、宣扬暴力的内容应及时下架处理,并对用户的账户处以一定的惩罚。从平台的推送机制入手,基于儿童自身判断、选择能力有限,平台应秉持凯斯·桑斯坦(Cass R. Sunstein)的“人行道”模式,①呈现一些非计划内的信息。即除了为儿童用户推送偏爱信息之外,也应当适时推送益智类、教育类等正向信息。为儿童的成长打开多样化的经历、体验,而非在娱乐为“主要基调”的信息中作茧自缚。

(二)以“法律之力”臻善监管制度

法律是少年儿童健康成长的重要保护,是个人行为不逾矩不越轨的重要约束,法律制度应随着社会的实际发展而不断提高完善,才能更加适应人们的需要。在主体保护方面,2020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未成年人保护法》二次修订,在第五章网络保护中,根据当下的网络实际适时增订相关内容,全面保护少年儿童的合法权益。在平台市场规范方面,2021年中央网信办出台了《网络信息生态治理规定》,国家发改委出台了《市场准入负面清单》,进一步完善对互联网络平台的监管。工业和信息化部门同年也开展了专项的整治活动,检查了76万款APP,通报了748款违规的APP。立法与执法合力,有力修缮了监管的漏洞。但是,在当下的网络空间中,仍然还存在各种违规问题。法律制度仍需要不断优化,发现监管盲区,扫除灰色地带。严明界限,加大对违规行为的处罚力度,实现法律禁止则不可为。

(三)以“家校之力”铸牢正向引导

我们要发挥“重要他人”的积极作用,引导儿童回归“本真”与顺应“现实”, 这样童年才能在图像时代中被再创造。[23]家庭和学校在儿童成长的过程中始终扮演着重要的教育角色,是儿童言行举止、思想德行的示范者与领路人。在家庭教育方面,首先应当注意的是培养起儿童对是非黑白的判断力,引导儿童在网络世界选择积极、正向的信息,主动规避不利于个人成长的负向信息。其次,家长应注意对孩子个人行为的监管,上网的时长以及在网络上接触的信息内容两方面,家长都应当参与把关,为儿童营造一个健康的触网环境。最后,家长应对儿童进行引导,通过参观线下展览馆、户外郊游、参与室外游戏等方法,为儿童提供多元的实践,平衡儿童虚拟与现实之间的生活体验,增强儿童与现实生活的接触和联系,培养儿童在现实世界的人际交往能力,减少对现实的疏离感。在学校教育方面,一方面要认识到新媒介技术对儿童成长带来的负面影响,但是也不能完全否定之,而是应当引导儿童正确认识媒介的利弊,趋利避害为己所用,让媒介成为开阔儿童眼界,辅助儿童学习成长的帮手。另一方面,学校要善于培养和提高儿童的媒介素养,培养儿童的理性思考能力,让之在纷繁的网络世界中具备一定的自主判断力和选择力。

结语

卢梭在《爱弥儿》中指出:“在人生的秩序中, 童年有它的地位。应该把成人看做成人,把孩子看做孩子。”[24]童年和成人界限的明晰,有利于为儿童的成长创造出一个健康的环境,同时也有利于儿童和成人发展出属于该年龄段应该有的文化特征。新媒介技术的发展,模糊了儿童与成人的界限,为儿童的成长带来了诸多的负面影响,这些问题应当被关注并及时制止,还儿童以“童年”。但也如尼尔·波兹曼在《技术垄断:文化向技术投降》一书中所言,所有技术都既是恩赐,又是包袱,不是非此即彼的结果,而是利弊同在的产物。[25]对于新媒介技术的发展,我们不应该以“卢德主义”的眼光将其完全地抵制,而是在新媒介技术环境下,努力去找到童年文化与成人文化之间的平衡,在新的历史现实中构建出“新童年”,实现童年的延续。

同时值得反思的是,伴随着“童年的消逝”揭露出“成年的消逝”的问题。成年人所暴露出的彼得潘症候,持续存在的反智心态都是值得警惕的。对“童年的消逝”“成年的消逝”的文化批判之下,隐藏的是对现代文化危机的焦虑与不安。呼吁童年的延续、成年的回归,亦是对泛娱乐化的文化现状的拯救,重建理性、深刻、严肃的公共话语体系,维护现代文化的精神内核。

注释:

①凯斯·桑斯坦(Cass R. Sunstein)“人行道”模式指社交媒体有必要通过技术设计,为用户提供真正意义上的开放空间,接触来自社会各个方面群体信息。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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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Hoikkala,T. et al.,Wait a minute,Mr Postman!-Some critical remarks on Neil Postman's childhood theory[J].Acta Sociologica,1987(1):87-99.

[20]熊丹瑞.數字媒介时代下童年的“消逝”[J].声屏世界,2021(16):14-16.

[21][22]CNNIC.2023年第 51 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EB/OL].北京: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2023-03-02)[2023-05-15].https://cnnic.cn/n4/2023/0302/c199-10755.html .

[23]季燕.图像时代的童年审思[J].教育评论,2014(11):3-5.

[24][法]卢梭.爱弥儿—论教育[M].李平沤,译.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2001:67-71.

[25][美]尼尔·波兹曼.技术垄断:文化向技术投降[M].何道宽,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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