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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箫俑持箫底座的实验考古研究

2023-07-30唐邦城黎海超

文物春秋 2023年2期

唐邦城黎海超

【关键词】汉代吹箫俑;持箫底座;音乐性能;实验音乐考古;宴乐文化

【摘要】汉代吹箫俑的箫管底端常会放置一个持箫底座,通过实验考古的方法可以验证持箫底座的功能。首先仿制出两种形制的包括泥质陶、夹砂陶、泥质釉陶、夹砂釉陶等4类持箫陶底座,由真人模拟演奏,运用数字测音仪对声音强度进行量化记录并进行分析。实验结果表明,相较于不使用持箫底座,不同材质的持箫底座均具有改善演奏声音强度的作用,同时可提供一定的支撑,有助于缓解演奏者手臂肌肉疲劳。

吹箫俑是汉代乐舞百戏俑中的重要一类,也是汉代宴乐生活的重要见证。考古资料显示,汉代部分吹箫俑的箫管底端放置有一个近圆形或羽觞形的底座。《四川通史》中也对这一现象进行过简要说明:“汉墓中常见吹箫俑的箫下置一陶钵或一羽觞等,表明当时演奏簫时,常用一容器盛水置于箫下以加强共鸣。”[1]但目前国内仍缺乏关于吹箫俑的系统性、专题性研究,对吹箫俑的持箫底座涉及更少。如陈昱曈先生曾对川渝地区出土的胡人吹箫俑及相关墓葬进行了统计分类,推演汉代胡人在川渝社会中的地位[2],但对于吹箫俑持箫底座却并未给予关注。

“实验音乐考古是根据考古资料,通过对文物本身和制作过程的复制或模拟,来实现对音乐文物和事象的材料、结构、成形过程、功能以及声音特性或音乐性能等方面的认知或检验,进而对古代音乐技巧和音乐行为得以有更深的实证性认知。”[3]本文拟通过实验仿制持箫底座,并结合真人模拟使用持箫底座进行演奏,分析持箫底座的音乐性能,探究吹箫俑持箫底座具体功用,再现古代宴乐情景。

一、汉代持箫底座的实验仿制

汉代持箫底座的材质可能是陶质、木质、骨质等,考虑到陶质是汉代最为常见的器具材质,基于实验的可操作性,决定以陶土材料仿制古代的持箫底座。

南京博物院藏有两件吹箫俑,制作精致,比例匀称,很有代表性。其中一件高61厘米,宽31厘米,跽坐,头戴平巾帻,身穿交领右衽窄袖长衣,双手右上左下,持箫于胸前作吹奏状,箫底端放置一个近圆形底座(图一,1)。另一件高58厘米,宽31厘米,姿态、服饰与上一件相同,箫底端放置一个羽觞形底座(图一,2)[4]。实验以这两件吹箫俑作为参照,分别仿制了近圆形和羽觞形两种形制的底座。

由于缺乏持箫底座的测量数据,只能根据图片上持箫底座与吹箫俑的比例关系和生物考古已经得到的汉代男性平均身高约168.59厘米的数据[5],计算得出汉代持箫底座的实际大小。

考虑到陶土材料的收缩性,计算得出实验所需近圆形持箫底座长3.25厘米,宽2.6厘米,羽觞形持箫底座长4.36厘米,宽2.58厘米。

汉代的陶器以夹砂陶为主,也有较多泥质陶,有些陶器表面施釉,这三类陶器都有可能被制作成持箫底座,故我们分别仿制了未施釉及施釉的泥质陶、夹砂陶材质的近圆形、羽殇形持箫底座各1件,以检验不同底座对箫声的影响。仿制时按照汉代的制陶工艺操作,操作过程中用尺子精确控制大小。夹砂陶陶土和细砂的体积比为7∶3。釉陶采用含铜着色剂的低温铅釉,采取蘸釉和荡釉相结合的方式上釉。完全干燥的陶胚在800℃的电窑中烧制。最终得到实验用持箫底座8件(图二)。

二、汉代持箫底座的功能验证

实验一:检验持箫底座对声音的影响

对以上8件持箫底座开展测音实验,需要的设备有箫、数字分贝仪。

选用Aicevoos数字分贝仪,型号为ASK10,测量范围30~130dBA,30~130dBC,频率响应30Hz~8KHz,动态范围是50dB,极化电容式麦克风。使用环境为0~50℃,最大相对湿度80%,海拔小于2000米。

为保证声音输出的稳定性,吹奏实验邀请专业笛箫演奏者参与,要求其在吹奏过程中尽量保持气息均匀稳定。第一步,演奏者在不使用持箫底座的情况下,分别以低音、中音、高音吹奏单音节sol约10秒,且重复多次,记录者分别在距离演奏者1.2米、2.4米、3.6米处使用数字分贝仪进行测试,得到演奏的分贝数值,并计算出平均值。第二步,演奏者分别使用不同材质的8件持箫底座进行吹奏,操作与第一步相同,记录使用不同持箫底座演奏时的分贝数值(表一,图三)。

低音组在距离演奏者1.2米处(近距离),不使用持箫底座的声音强度平均值为80.22dB,使用不同类型的持箫底座的声音强度平均值分别为:近圆形泥质陶底座78.6dB、羽觞形泥质陶底座76.8dB、近圆形夹砂陶底座78.2dB、羽觞形夹砂陶底座77.2dB、近圆形泥质釉陶底座74.98dB、羽觞形泥质釉陶底座76.78dB、近圆形夹砂釉陶底座75.4dB、羽觞形夹砂釉陶底座80.33dB。除使用羽觞形夹砂釉陶底座时平均声音强度略高于不使用持箫底座外,使用其余各类型持箫底座时声音强度明显减弱。

低音组在距离演奏者2.4米处(中距离)测试的声音强度显示,不论是否使用持箫底座,与近距离测试结果相比,声音强度都有明显衰减。除使用羽觞形泥质陶底座声音强度(68.1dB)低于不使用持箫底座演奏的声音强度(71.55dB)外,使用其他各类型持箫底座声音强度都要高于不使用持箫底座时的声音强度,表明在中距离使用持箫底座演奏低音时可以减缓声音强度的衰减程度。

低音组在测音距离3.6米处(远距离),不使用持箫底座的声音强度进一步衰减,而使用不同类型的持箫底座的声音强度随着距离的增加也有所衰减,但衰减幅度明显低于不使用持箫底座时。

对比发现,吹奏低音时,不使用持箫底座的情况下声音强度随距离的增大而减小;在使用持箫底座的情况下声音强度在近距离呈现被削弱,在中距离、远距离则强化。表明持箫底座的使用会使声音强度在近距离处减弱,在中、远距离处的衰减得到减缓,使中、远距离的收听效果得到优化(图三,1)。

在吹奏中音sol时,不使用持箫底座演奏時的声音强度同样随着测音距离的增大而减小。而使用持箫底座进行吹奏时,从近距离至远距离,相较于不使用持箫底座时声音强度普遍有所提高,表明在演奏中音时,持箫底座具有一定的扩音效果(图三,2)。

在演奏高音sol时,因演奏者维持高音的稳定性较差,导致实验数据呈现不稳定状态。但就整体而言,不论是在近距离、中距离还是远距离,使用持箫底座的声音强度普遍高于不使用持箫底座时的声音强度(图三,3),表明在演奏高音时,持箫底座具有一定的扩音效果。

持箫底座对于音乐性能的改变在整体情况上趋同,但不同质地之间也表现出了差异。整体而言,夹砂陶对声音强度的改良要优于泥质陶。以泥质陶底座与夹砂陶底座对中音的扩音效果比较为例。相较于无底座,近圆形泥质陶底座在近、中、远距离分别扩音3.95dB(85.5dB-81.85dB)、0dB(76.8dB - 76.8dB)、7.82dB(84.1dB-76.28dB),而近圆形夹砂陶底座在近、中、远距离分别扩音3.75dB(85.6dB - 81.85dB)、4.6dB(81.4dB - 76.8dB)、8.02dB(84.3dB-76.28dB),除近距离扩音效果近圆形夹砂陶底座稍逊于近圆形泥质陶底座外,中、远距离的扩音效果近圆形夹砂陶底座均胜于近圆形泥质陶底座。推测可能是夹砂陶的胎体具有许多细小孔隙,在演奏时相较于泥质陶更容易形成共振,从而改变声音强度。施釉与否也是影响持箫底座改良音乐性能的因素之一。将使用施釉与不施釉的持箫底座时的音乐性能变化进行对比发现,施釉的持箫底座的扩音效果优于未施釉的持箫底座(图四)。另外,还发现持箫底座的形状差异对声音的影响不明显,从测音结果看,同一材质的近圆形与羽殇形底座在低、中、高音组的分贝值互有高低。

实验二:检验持箫底座的支撑功能

为保证实验过程的客观性,通过招募的方式邀请演奏者参与。实验分成两个步骤,首先是演奏者模仿汉代吹箫俑的坐姿,在不使用持箫底座的情况下保持吹奏姿态5分钟,记录演奏者的感受。而后采用相同的坐姿,使用近圆形夹砂釉陶底座和羽觞形夹砂釉陶底座各吹奏5分钟,分别记录演奏者感受。为了避免演奏者因前一个实验操作而产生的疲惫感对实验结果产生影响,每次演奏后均要求演奏者休息30分钟。

在不使用持箫底座时,模拟汉代吹箫俑的跽坐姿势参与实验的演奏者吹奏5分钟后多表示手臂微酸,跽坐姿态演奏加剧了握箫的沉重感。演奏者使用近圆形夹砂釉陶底座保持相同姿态吹奏5分钟后,多表示疲惫程度比不使用持箫底座时有所减轻,认为持箫底座可在跽坐姿态时给予箫支撑作用,能够有效减轻演奏者的疲劳度。而使用羽觞形夹砂釉陶底座进行实验后的感受与使用近圆形持箫底座基本相同。实验表明持箫底座具有支撑功能,但其形状变化对于缓解演奏者的疲劳程度没有影响。

三、实验讨论

根据出土汉代伎乐俑的组合,可知在古代箫常与鼓、琴、瑟等乐器组合演奏。在演奏低音时,使用持箫底座可以有效地减小近距离内箫的声音强度,一方面可以减弱不同乐器在演奏时的相互干扰,另一方面可以更好地烘托出鼓、琴、瑟等乐器在低音时的音乐特色,对于促进整个乐团演奏的和谐流畅有一定帮助。在演奏中、高音时,持箫底座会产生类似扩音器的功能,提高声音强度,能够让中远距离的听众更好地体会箫音的层次美感。所以,持箫底座对于改善演奏时箫的音乐性能具有较大作用,能够使宴乐达到理想效果。

根据实验,持箫底座可以有效减轻演奏者手臂的疲惫感,使演奏者能够更好地适应长时间的宴乐演奏。此外,实验发现,在长时间吹奏过程中,演奏者呼出的水汽会受冷产生水滴,而箫管中凝结的水滴会在持箫底座中汇集,较好地避免了因水滴滴落润湿衣物而产生的不雅,在宴乐礼仪方面也具有一定意义。

通过汉代吹箫俑持箫底座的实验考古研究,促进了对于持箫底座功能的理解,也有助于进一步解读古代的宴乐文化,为学界在研究吹箫俑方面提供更多参考。

致谢:特别感谢河北大学历史学院考古文博系洪猛教授在实验过程中给予的帮助与鼓励,也感谢参与实验的保定学院赵玉娇同学付出的辛苦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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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罗开玉.四川通史:卷二:秦汉三国[M].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2018:489.

[2]陈昱曈.川渝地区汉代胡人吹箫俑的研究[D].重庆:重庆师范大学,2018.

[3]朱国伟.从实验考古到实验音乐考古:概念、分类及国外研究综述[J].中央音乐学院学报,2020(4).

[4]南京博物院.典藏:东汉陶吹箫俑[EB/OL].(2012-02-12)[2022-10-20].https://www.njmuseum.com/zh/collectionDetails·id=11718.

[5]韩巍.陕西澄城良辅墓地汉代人骨研究[D].长春:吉林大学,2006.

〔责任编辑:李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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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为保定学院转型发展研究基金项目“实验考古学视野下的古代物质文化研究”(2021S04)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