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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地方政府税收努力的测算与评价

2023-07-28李言孙献贞

税收经济研究 2023年3期
关键词:泰尔指数间接税直接税

李言 孙献贞

内容提要:基于中国省级层面数据,文章对2000—2021年的直接税税收努力和间接税税收努力进行了测度与评价。研究发现:第一,进入21世纪以来,直接税税收努力并未实现显著提升,而间接税税收努力则实现显著提升;第二,地区差异性分析结果表明,直接税税收努力的地区差异有所扩大,而间接税税收努力的地区差异明显缩小,地区内差异对直接税税收努力和间接税税收努力总体差异的影响均占据主导地位;第三,地区收敛性分析结果表明,直接税税收努力和间接税税收努力均在全国层面呈现收敛状态,但直接税税收努力在三大地区的收敛性更加显著;第四,互动效应分析结果表明,直接税税收努力和间接税税收努力增加均能够带动对应税收收入的增加,且直接税税收努力与间接税税收努力之间存在相互推动的关系。

关键词:直接税;间接税;税收努力;泰尔指数;空间自回归模型;PVAR模型

中图分类号:F812.4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5-1280(2023)03-0001-12

一、引言

1994年分税制改革后,中国的税收收入连续多年呈现了高速增长态势,且其增速在多数年份高于国内生产总值增速。统计数据显示,1994—2019年,实际税收收入平均增速为10.97%,实际国内生产总值平均增速为9.03%。税收收入的增长迅速,既与经济发展、产业结构升级、高税收行业发展等带来的税基扩大有关(吕冰洋和郭庆旺,2011),也与我国现行税制预留的“征税空间”过大存在密切联系(高培勇,2006)。就后者而言,理论应征税额和实际征税额间的巨大落差使得政府有动力加强税收征管,其中作为政府主动行为的税收努力,业已成为解释我国税收收入增速的重要因素。在提高税收努力的过程中,税收结构因素是地方政府必须考虑的重要因素,尤其是如何在间接税税收努力和直接税税收努力之间进行选择。我国未来税制改革就是围绕税制结构的优化展开,间接税和直接税的构成方式是其中最重要的内容(胡洪曙和王宝顺,2017)。

从地方政府角度看,由于直接税和间接税都能够带来税收收入,所以地方政府有动力提高这两类税收努力水平。然而,直接税和间接税对经济的调节作用有所不同,地方政府的不同选择会产生不同的效果,所以地方政府可能会采取有差异的方式调整直接税和间接税的税收努力水平。以直接税为主的税收体制有助于提高政府管理能力和居民监督能力,提高税收的使用效率,但在该税收体制下,其进一步的调整会对经济运行产生较大的冲击,不利于政府运用税收工具稳定经济运行。相比之下,以间接税为主的税收体制有利于政府调节经济,但不利于政府管理能力和居民监督能力的提高,常常需要制定相应的政策从外部对政府税收行为进行约束。选择以间接税为主还是以直接税为主的税制是税收政策的主要问题,将该问题与税收努力问题联系起来,就不仅需要回答我国政府的税收努力程度究竟如何,还需要回答我国政府的直接税和间接税税收努力程度究竟如何。

目前,关于税收努力的国内外研究较为丰富,税收努力的测度所采用的标准和方法不尽相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经济学家在20世纪60年代提出了“税收努力”的概念,将其定义为政府的税收能力,具体是指理论或潜在的税收收入。因此,在测度税收努力程度时,关键之处即是对潜在税收收入所代表的税收能力进行量化(龚锋等,2019)。目前,相关研究使用的测算方法可以归纳为代表性税制法、税柄法和随机前沿分析三种方法。其中前两种方法的差异主要在于对潜在税收收入的测算方面。代表性税制法由美国政府间关系顾问委员会提出,其核心思想是利用一个国家或地区的代表性税基与代表性税率的乘积测算各地潜在税收收入。税柄法由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经济学家提出,其核心思想是通过比较实际税收比率(实际税收收入/GDP)与潜在税收比率(潜在税收收入/GDP)的偏离度来反映税收努力程度。相较于代表性税制法和税柄法,随机前沿分析能够明确区分随机扰动误差及效率误差的差异影响(Battese和Coelli,1995),可以较好地容忍一定程度的统计误差等随机因素对结论的影响(王文清和梁富山,2016)。

从测算结果来看,虽然国内学者对税收努力的理解及定义有差异,在测算税收努力时使用的方法也存在差别,但结论较为统一,即我国各地区的税收努力程度整体呈上升趋势且区域差异明显。关于代表性税制法,杨得前(2015)对我国增值税的税收努力进行了估算,发现在2009年增值税转型前各地区增值税税收努力稳步上升但不同地区存在较大的差异,东部地区最高,中部地区则最低。此外,作者也采用同样方法量化分析了企业所得税税收努力,发现企业所得税税收努力程度不断上升(杨得前,2014)。关于税柄法,国内学者主要用于测算整体税收的税收努力程度,黄夏岚等(2012)的估算结果表明,2000年以来我国各地区的税收努力水平明显上升,且地区间的税收努力差异较大。关于随机前沿分析法,王文清和梁富山(2016)对增值税的税收努力程度进行了测算,发现国内增值税税收努力总体上逐年上升并呈现高位波动的特征。就企业所得税而言,李香菊和赵娜(2017)的测度结果表明,我国各地区企业所得税的税收努力程度呈现波浪式上升的态势且地区间差异较大。赵永辉等(2019)使用该方法对我国整体税收的税收努力程度进行测算,发现各地区税收征集努力均呈上升之势,区域之间税收努力的差异逐渐趋同。

本文主要利用税柄法的思想,结合随机前沿估计方法,从中国省级层面出发,对地方政府直接税税收努力和间接税税收努力进行测算,并进一步从三个角度分析这两类税收努力:第一,利用泰尔指数分解方法,对直接税和间接税税收努力的区域差異性进行分析;第二,利用空间自回归模型,对直接税和间接税税收努力的区域收敛性进行分析;第三,利用面板向量自回归模型,对直接税税收努力与直接税税收规模、间接税税收努力与间接税税收规模、直接税税收努力与间接税税收努力之间的互动效应进行分析,以此评价两类税收努力的经济效益。现有研究较多从外部视角思考税收努力的影响因素,比如财政压力(申珍妮,2018)、财政体制失衡(储德银等,2019)、转移支付(胡洪曙和梅思雨,2021),而本文则从内部视角思考税收努力的影响因素,侧重于从直接税和间接税角度出发,为下一步提升税收努力提出相应的政策建议。

二、研究设计

由于直接税税收努力(dtaxe)和间接税税收努力(itaxe)都采用税柄法,后面的泰尔指数分解方式和空间自回归模型设定相同,本文主要对直接税情形进行说明。直接税税收包括:企业所得税、个人所得税、房产税、车船税、契税、土地增值税、印花税、耕地占用税、土地使用税、车辆购置税和烟叶税,间接税税收包括:营业税、增值税、城市维护税、资源税和消费税。借鉴李言和雷红(2021)的做法,潜在税收比率通过构建下述方程得出:

(1)

dtaxrit是直接税税收收入占比,即将直接税税收收入除以地区生产总值,pop是地区人口规模,pgdp是人均地区生产总值,eig是进出口规模占比,即将进口和出口贸易总额按当年汇率换算后的值除以地区生产总值,secg是第二产业占比,即将第二产业增加值除以地区生产总值,thg是第三产业占比,即将第三产业增加值除以地区生产总值。具体数据样本为2000—2021年中国大陆地区31个省份的数据,以上相关数据来自国家统计局网站和历年《中国税务年鉴》。利用式(1)估计到的系数,首先对被解释变量进行预测,得到直接税税收收入占比的预测值(dtaxrh),利用该预测值衡量潜在直接税税收比率,然后利用实际直接税税收比率除以潜在直接税税收比率,即可获得地方政府直接税税收努力水平:

(2)

税收努力越接近于1,表明地方政府直接税税收努力水平越高。为了揭示直接税税收努力的区域差异及其来源,本文采用泰尔指数分解的方式进行分析。泰尔指数主要用来测算地区经济发展差异,尤其是居民收入差距(蒋含明,2013),借鉴周小亮和吴武林(2018)、聂长飞和简新华(2020)的处理方式,采用泰尔指数将直接税税收努力的总体差异分解为地区内差异和地区间差异。关于总体差异的分解,具体公式为:

(3)

(4)

(5)

式(3)中,T表示直接税税收努力的总体差异,其大小介于[0,1]之间,该值越小,表明直接税税收努力总体差异越小。式(4)中,Tj分别表示三大地区(j=1,2,3)的直接税税收努力的总体差异,i表示省份,n表示全国省份总数,nj分别表示东部、中部和西部地区省份数量,dtaxei表示省份i的直接税税收努力,dtaxeij表示地区j内省份i的直接税税收努力,dtaxea和dtaxeaj分别表示全国直接税税收努力的平均值和地区j直接税税收努力的平均值。式(5)将直接税税收努力的总体差异进一步分解为地区内差异Tw和地区间差异Tb。

关于空间自回归面板数据模型,主要设定模式如下:

(6)

式(6)中,dtaxe表示直接税税收努力,Wdtaxe表示直接税税收努力的空间加权项,权重矩阵为邻接矩阵,该项系数也是本文重点考察的对象,如果系数大于0,表明相邻地区在直接税税收努力方面呈现收敛态势,如果系数小于0,表明呈现发散态势。η表示地区个体效应,如果后文采用固定效应空间自回归面板数据模型,则该项存在;如果采用随机效应空间自回归面板数据模型,则该项不存在。ε表示残差项。关于控制变量,主要选择人均国内生产总值对数(lnpgdp)、第三产业增加值占国内生产总值比重(thg)和进出口规模占国内生产总值比重(eig),从经济规模、产业结构和对外开放度三个层面控制地区经济发展水平。

為了更好地考察变量之间的互动效应,并避免控制变量选择偏误以及内生性等问题,本文利用PVAR模型,对上述互动效应展开分析。PAVR模型是VAR模型的拓展,参考李言和毛丰付(2019)的研究,本文使用的PVAR模型的数学表达式为:

(7)

式(7)中,yi,t是包含内生变量的向量,即直接税税收努力、间接税税收努力、直接税税收收入规模和间接税税收收入规模,假设每一个截面的基本结构相同,采用固定效应模型,引入反映个体异质性的变量αi。vi,t用于反映个体时点效应,以体现在同一时点的不同截面上可能受到的共同冲击。μi,t是随机扰动项,假设服从正态分布。直接税和间接税税收努力的数据直接取自前文的测算结果,直接税和间接税税收收入规模用直接税和间接税税收收入除以国内生产总值来表示。实证分析的省级层面数据根据国家统计局网站和各年《中国税务年鉴》整理所得,时间跨度为2000—2021年。

三、税收努力测算结果分析

接下来本文先对直接税和间接税税收努力的测算结果进行基本分析,之后对其地区差异性和收敛性进行分析,前者主要利用泰尔指数分解方法,后者主要利用空间自回归模型。在具体分析过程中,主要从三大地区①层面展开。

(一)基本分析

根据图1,从三大地区直接税税收努力的均值看,东部地区是均值最大的地区,中部地区则是均值最小的地区,且西部和中部地区的直接税税收努力均值更加接近。从期初值和期末值看,东部、中部和西部地区的期初值分别为0.6257、0.3832和0.4966,期末值分别为0.5920、0.3588和0.3720,所有地区的期末值都要小于期初值,表明三大地区直接税税收努力在期末均有所降低。三大地区在均值的变动态势方面是高度相似的,都大致经历了两轮先升后降的过程,第一轮先升后降的持续期较短,在2003年左右就完成,第二轮先升后降的持续期较长。从三大地区间接税税收努力的均值看,东部地区依然是均值最大的地区,中部地区则依然是均值最小的地区。从期初值和期末值看,东部、中部和西部地区的期初值分别为0.3977、0.3581和0.3950,期末值分别为0.6281、0.5732和0.5712,所有地区的期末值都要大于期初值,表明三大地区间接税税收努力在期末均有所提高,与直接税情形相反。在均值变动态势方面,三大地区大致经历了先升后降的过程,且以上升态势为主,在2013年之后,三大地区才开始分别进入下降阶段。以上分析结果表明,进入21世纪以来,中国地方政府在直接税和间接税税收努力方面存在较大差异,相较于直接税税收努力,地方政府更倾向于提高间接税税收努力。由于中国税收结构呈现间接税为主的特征,上述结果表明地方政府税收努力行为可能受到税收结构的影响。随着中国税制改革的不断推进,直接税税收规模占比逐渐提高,地方政府可能会重点提高直接税税收努力。

(二)地区差异性分析

由于泰尔指数属于汇总指标,所以本文重点从全国层面和三大地区层面进行分析,其中,全国层面包含总体差异分析、地区内差异分析和地区间差异分析,而三大地区层面则是总体差异分析。

根据图2,从直接税税收努力泰尔指数的分解结果看,地区内差异是导致总体差异的主要因素,且其变动态势也与总体差异更加接近。在期初,直接税税收努力的总体差异指数、地区内差异指数和地区间差异指数分别为0.0493、0.0321和0.0172,地区内差异占比为65%,地区间差异占比为35%;在期末,三种差异指数分别变为0.0585、0.0304和0.0281,总体差异和地区间差异有所扩大,而地区内差异则有所缩小,与此同时,地区内差异占比上升至52%,而地区间差异占比下降至48%,地区内差异的主导地位减弱。从变动态势看,直接税税收努力的总体差异和地区内差异呈现波动态势,而地区间差异则大致呈现先升后降再升的变动态势。结合前文对泰尔指数的定义,地区内差异反映的是地区内各省之间的差异,而地区间差异反映的是三大地区之间的差异,故上述分析结果表明,盡管三大地区内部各省之间的差异始终大于三大地区之间的差异,但伴随地区间差异在2015年之后的逐渐扩大,地区内差异和地区间差异之间的区别逐渐减小。从地方政府竞争的角度看,随着区域一体化战略的快速推进,三大地区内部各省在直接税税收努力方面的差异逐渐缩小,但三大地区在直接税税收努力方面的差异则逐渐扩大。将以上地区差异性分析结果与前面的基准分析结果相结合可知,中国直接税税收努力不仅在期末有所降低,而且地区差异也有所扩大。

从分地区层面看,根据图2,在大多数年份,东部地区的总体差异最大,中部地区的总体差异最小。在期初,东部、中部和西部地区直接税税收努力的总体差异指数分别为0.0439、0.0160和0.0267;在期末,三大地区总体差异指数分别变为0.0575、0.0051和0.0070,东部地区总体差异有所扩大,而中部和西部地区总体差异都有所缩小。从变动态势看,三大地区总体差异均呈现波动态势,东部地区呈现波动上升态势,中部和西部地区呈现波动下降态势。将分地区的结果与前面全国层面的结果相结合,东部地区差异变动是导致全国差异和地区内差异变动的主因。进一步结合前面的均值测算结果看,直接税税收努力水平越高的地区,内部差异反而越大,这可能与高水平差异化竞争和低水平同质化模仿有关。高水平差异化竞争是指在平均水平较高的状态下,实施差异化竞争策略尽管有风险,但可以获得更多超额收益,与之相对,低水平同质化模仿则指在平均水平较低的状态下,实施差异化竞争策略不仅有风险,而且超额收益更少,同质化模仿反而成了更好的策略。

接下来分析间接税税收努力的地区差异。将间接税税收努力泰尔指数全国层面的分解结果与直接税税收努力相比,前者的变动过程更加平滑,而且地区内差异的主导地位更加明显。根据图3,在期初,间接税税收努力的总体差异指数、地区内差异指数和地区间差异指数分别为0.0760、0.0750和0.0010,地区内差异占比为99%,地区间差异占比为1%;在期末,三种差异指数分别变为0.0249、0.0239和0.0010,地区内差异占比下降至96%,而地区间差异占比上升至4%,地区内差异的主导地位有所减弱。从变动态势看,间接税税收努力的总体差异和地区内差异都大致呈现先降后升的变动态势,且下降的幅度相对于上升的幅度更加明显,地区间差异则大致呈现先升后降的变动态势,且上升和下降幅度相似。上述分析结果表明,间接税税收努力区域差异明显缩小,主要是由地区内差异缩小所致,即在三大地区内部,各省在间接税税收努力方面的差异越来越小,而三大地区在间接税税收努力方面的差异一直较小。

从分地区层面看,根据图3,在大多数年份,西部地区的总体差异最大,中部地区的总体差异最小。在期初,东部、中部和西部地区间接税税收努力的总体差异指数分别为0.0235、0.0095和0.1622;在期末,三大地区总体差异指数分别变为0.0247、0.0130和0.0304,东部和中部地区总体差异有所扩大,而西部地区总体差异有所缩小。从变动态势看,东部和中部地区间接税税收努力的总体差异大致呈现波动态势,西部地区则大致呈现先降后升的变动态势,且以下降过程为主。将分地区的结果与前面全国层面的结果相结合,西部地区差异变动是导致全国差异和地区内差异变动的主因。进一步结合前面的均值测算结果看,与直接税情形相似,间接税税收努力水平越高的地区,内部差异反而越大,所以同样可能是因为各地区内部省份采取的高水平差异化竞争和低水平同质化模仿策略。

(三)地区收敛性分析

本文下面利用面板空间自回归模型对地区收敛性进行分析,在进行具体回归分析之前,先进行空间相关性检验,主要采用的是Moran指数和Geary指数双边检验,两个检验的原假设都是不存在空间自相关。根据表1,直接税税收努力两类检验在多数情形下都显著拒绝原假设,相比之下,间接税税收努力的两类检验则都接受了原假设。空间相关性检验初步肯定了直接税税收努力的地区收敛性。为了进一步考察两种税收努力的地区收敛性,本文采用面板空间自回归模型对直接税和间接税税收努力变动是否存在收敛性进行检验。

从直接税税收努力的回归结果看,根据表2,在全国层面,直接税税收努力空间加权项显著为正,所以直接税税收努力是收敛的,周边省份直接税税收努力增加,将导致本地区直接税税收努力增加。就分地区层面而言,在所有三大地区层面,直接税税收努力空间加权项显著为正,均呈现收敛态势。从控制变量的结果看,人均国内生产总值和进出口规模都对直接税税收努力具有正向影响,产业结构升级则对直接税税收努力具有负向影响。

从间接税税收努力的回归结果看,根据表3,在全国层面,间接税税收努力空间加权项显著为正,所以间接税税收努力是收敛的,周边省份间接税税收努力增加,将导致本地区间接税税收努力增加。就分地区层面而言,在所有三大地区层面,间接税税收努力空间加权项均为正,呈现收敛态势,但上述收敛态势仅在西部地区是显著的。从控制变量的结果看,人均国内生产总值对间接税税收努力具有正向影响,产业结构升级则对间接税税收努力具有负向影响,进出口规模则在全国和西部地区层面对间接税税收努力具有负向影响,而在东部和中部地区层面具有正向影响。

综上所述,进入21世纪以来,地方政府在直接税和间接税方面的税收努力水平存在较大差异,相较于直接税税收努力,间接税税收努力呈现稳定的上升态势。区域差异性分析结果表明,全国层面直接税税收努力的区域差异并未呈现缩小的态势,而间接税税收努力的区域差异则呈现缩小的态势,且三大地区内各省之间的差异是导致全国总体差异的主因。区域收敛性分析结果表明,全国层面直接税和间接税税收努力都呈现收敛态势。

四、PVAR模型的脉冲响应分析

在进行PVAR模型分析之前需要进行一系列相应的检验。首先,需要对数据的稳定性进行检验,本文采用IPS、LLC、HT和Breitung等四种面板数据单位根检验方法。

根据表4,内生变量的水平值均未全部通过单位根检验。为了保证数据的平稳性,本文对内生变量数据先进行对数化处理,再进行差分处理,从而获得对应数据的变动率。根据表4,转变后的数据均通过了单位根检验,所以后面的分析使用的是内生变量的变动率数据。

其次,进行最优滞后阶数检验,检验值最小的即为最优滞后阶数。根据表5,地方政府直接税税收努力与直接税税收收入规模、地方政府直接税税收努力与间接税税收努力对应的PVAR模型的最优滞后阶数为2阶,地方政府间接税税收努力与间接税税收收入规模对应的PVAR模型的最优滞后结束为3阶。

最后,进行Granger因果关系检验。根据表6的检验结果,在10%的水平上,地方政府直接税税收努力与直接税税收收入规模、直接税税收努力与间接税税收努力均互为Granger因果关系。上述系列检验表明可以进行PVAR分析。

直接税税收努力与直接税税收收入规模对应的PVAR模型的脉冲响应分析。根据图4,就直接税税收努力和直接税税收收入规模冲击对自身的影响而言,直接税税收努力增加一个单位标准差所形成的冲击将导致直接税税收努力先向上波动后向下波动,但只有向上波动的影响是显著的,且向上波动幅度更大,而直接税税收收入规模增加一個单位标准差所形成的冲击将导致直接税税收收入规模向上波动,且影响是显著的。上述结果表明,直接税税收努力变动和直接税税收收入规模变动具有较强的惯性。接下来分析直接税税收努力与直接税税收收入规模之间的互动影响。根据图4,直接税税收收入规模增加一个单位标准差所形成的冲击将导致直接税税收努力向上波动,且在第1期到达波峰后开始收敛,影响是显著的。直接税税收努力增加一个单位标准差所形成的冲击将导致直接税税收收入规模先向上波动后向下波动,但只有向上波动的影响是显著的,且向上波动幅度更大。进一步比较相互影响幅度,直接税税收努力冲击对直接税税收收入规模的影响幅度更大。上述分析结果表明,地方政府提高直接税税收努力将会显著提高直接税税收收入规模,且后者的增加又会对地方政府进一步提升税收努力产生推动作用,因此地方政府提高直接税税收努力能够与直接税税收收入规模形成相互促进的关系。

间接税税收努力与间接税税收收入规模对应的PVAR模型的脉冲响应分析。根据图5,就间接税税收努力和间接税税收收入规模冲击对自身的影响而言,间接税税收努力增加一个单位标准差所形成的冲击导致自身向上波动,且影响是显著的,而间接税税收规模增加一个单位标准差所形成的冲击导致自身先向上波动后向下波动,但只有向上波动的影响是显著的,且向上波动的幅度更大。上述结果表明,与前面直接税情形相似,间接税税收努力和间接税税收收入规模变动都具有较强的惯性。接下来分析间接税税收努力与间接税税收收入规模之间的互动影响。根据图5,间接税税收收入规模增加一个单位标准差所形成的冲击将导致间接税税收努力向下波动,但影响并不显著。与之相反,间接税税收努力增加一个单位标准差所形成的冲击将导致间接税税收收入规模向上波动,且影响是显著的。进一步比较影响幅度,间接税税收努力冲击对间接税税收收入规模的影响幅度更大。上述分析结果表明,与直接税税收努力情形不同,间接税税收努力与间接税税收入之间并不存在相互推动的关系,而只存在间接税税收努力的提高会推动间接税税收规模增加的单向关系。

直接税税收努力与间接税税收努力对应的PVAR模型的脉冲响应分析。根据图6,就直接税税收努力和直接税税收收入规模冲击对自身的影响而言,得到的结果与前面分析得到的结果相似,所以本文重点分析两者之间的互动关系。根据图6,间接税税收努力增加一个单位标准差所形成的冲击将导致直接税税收努力向上波动,并在第2期到达峰值后开始收敛,且影响是显著的。直接税税收努力增加一个单位标准差所形成的冲击将导致间接税税收努力先向上波动后向下波动,但只有向上波动的影响是显著的,且向上波动的幅度更大。进一步比较影响幅度,间接税税收努力冲击对直接税税收努力的影响幅度更大。上述分析结果表明,对地方政府而言,提高直接税税收努力与提高间接税税收努力两个行为之间体现的主要是互补效应而非替代效应。尽管地方政府刚开始可能有所侧重,但由于两种税收努力行为都会为地方政府增加税收收入。因此,当地方政府提高直接税税收努力时,其间接税税收努力也会随之提高。

综上所述,地方政府提高税收努力,无论是直接税还是间接税,都会相应地带来税收收入的增加,从而为地方政府发展经济提供基础。然而,从互动关系的自我维持看,地方政府提高直接税税收努力会形成“直接税税收努力提高→直接税税收收入规模增加→直接税税收努力进一步提高”的互动效应。之所以会出现以上结果,可能的原因是相较于间接税,直接税更加容易监督管理,进而使得直接税税收收入规模更加具有透明性,因而直接税税收规模增加对地方政府提高直接税税收努力的推动作用更明显。直接税税收努力与间接税税收努力之间存在类似的互动效应,即“直接税税收努力提高→间接税税收努力提高→直接税税收努力进一步提高”。由于两类税收努力都会带来税收收入规模的增加,所以从增加税收收入规模的角度看,两种税收努力之间存在互补效应。

五、结论与启示

在减税降费的背景下,地方政府为了筹措发展资金,必须拓展更多的途径,提高税收努力便是其重点考虑的方案。相较于其他增收方式,提高税收努力将原来潜在的税收收入转换为实际的税收收入,对经济运行的冲击更温和。在具体实施过程中,是提高直接税税收努力还是提高间接税税收努力,则成为地方政府需要权衡的问题,尤其是在优化税制结构朝着提高直接税比重方向推进的前提下。本文则首次尝试对地方政府直接税和间接税税收努力进行测度和分析,利用泰尔指数分解和空间自回归面板数据模型的方法,揭示其区域差异性和收敛性特征,并进一步利用PVAR模型探讨了直接税税收努力与直接税税收收入规模、间接税税收努力与间接税税收规模、直接税税收努力与间接税税收努力的互动关系,为评价提升税收努力方案提供了依据。其主要结论如下:

第一,进入21世纪,地方政府的直接税税收努力并未实现明显提升,而间接税税收努力水平则实现了明显提升。区域差异性分析结果表明,全国层面直接税税收努力的区域差异并未呈现缩小的态势,而间接税税收努力的区域差异则呈现缩小的态势,且三大地区内各省之间的差异是导致全国总体差异的主因。分地区结果表明,东部地区的直接税税收努力差异是导致直接税税收努力地区内差异的主因,而西部地区的间接税税收努力差异是导致间接税税收努力地区内差异的主因。区域收敛性分析结果表明,全国层面直接税和间接税税收努力都呈现收敛态势。分地区结果进一步表明,三大地区的直接税税收努力均呈现显著的收敛态势,而只有西部地区的间接税税收努力呈现显著的收敛态势。

第二,从税收努力和税收收入规模以及两种税收努力之间的互动关系看,地方政府提高税收努力,无论是直接税还是间接税,都会相应地带来税收收入的增加,从而为地方政府发展经济提供基础。从互动关系的自我维持来看,就税收努力与税收收入之间的互动关系而言,提高直接税税收努力的自我维持倾向更强,因为会形成“直接税税收努力提高→直接税税收收入规模增加→直接税税收努力进一步提高”的互动效应。同时,直接税税收努力与间接税税收努力之间也存在类似的互动效应,即“直接税税收努力提高→间接税税收努力提高→直接税税收努力进一步提高”。

根据以上结论,本文认为下一步财税体制改革,尤其是涉及地方政府征税行为方面的改革,需要注意以下三点:

首先,继续推进区域协调发展。地方政府之间的竞争行为是推动中国经济发展的重要动力,但区域经济发展不平衡也长期存在。为了发展本地经济,地方政府可能会降低税收努力程度,制定更多的税费优惠措施,吸引其他地区生产要素流入,而從全局看,该举措可能会加重资源错配程度,降低生产要素生产率。因此,为了减轻地方政府降低税收努力的倾向,需要转变地方政府的发展观,从竞争式发展观转向竞争—合作式发展观,即不断推进区域经济协调发展战略,打造区域经济共同体。

其次,重点关注直接税税收努力,兼顾间接税税收努力。中国目前的税收体系以间接税为主,这与经济社会发展阶段密切相关,但未来的改革方向则是提高直接税比重。由于间接税的透明度相对直接税而言更低,而根据前面的分析结论,提高直接税税收努力更加容易形成良性互动局面,即直接税税收努力与直接税税收收入相互推进的局面,所以,下一步应该重点关注地方政府在直接税方面的税收努力行为,提高直接税征管过程的透明化程度,实现征管过程的有理有据。另外,因为间接税与直接税税收努力行为之间也存在良性互动,所以提高直接税税收努力,也能够兼顾提高间接税税收努力。

最后,加快大数据技术在税收征管方面的应用。提高地方政府税收努力离不开技术层面的支撑,除了提升征税人员的能力和素质,还需要提高相关信息的准确度,尽可能做到信息全覆盖,而大数据技术的快速发展为实现该目标提供了技术保障。在具体操作过程中,可以先鼓励并支持地方政府构建具有地方特色的大数据税收征管平台,也可以采取试点方式,但要先进行顶层设计,从而实现不同平台之间的可对比性,并最终能够在全国层面进行数据汇总和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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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盛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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