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面对《永州八记》,我们其实都是“愚者”

2023-07-28吕国康

博览群书 2023年7期
关键词:诗序小丘永州

吕国康

《永州八记》首篇《始得西山宴游记》之西山,位于愚溪之畔,《钴鉧潭记》之钴鉧潭,《钴鉧潭西小丘记》之西小丘,《至小丘西小石潭记》之小石潭,均在愚溪下游。这四记可称为《永州八记》前四记,均写于元和四年(809年)九月二十八日之后的一个月内,且与愚溪密不可分。发现了愚溪之美,“爱是溪,入二三里,得其尤绝者家焉。”(《愚溪诗序》)于是,柳宗元从河东城南龙兴寺搬迁至河西愚溪风景最优美的钴鉧潭畔“愚堂”,购买西小丘及愚泉,构筑“八愚”胜景,并写下《愚溪诗序》《八愚诗》(已佚)。元和七年(812年),柳宗元的游踪从愚溪下游扩展,至南有潇水中的袁家渴,岸边的石渠、石涧,至北有小石城山,分别写下《袁家渴记》《石渠记》《石涧记》《小石城山记》,即《永州八记》后四记。

智者乐水,仁者乐山。仁智之乐,在乎山水间也。从站在东山西亭发现西山之“怪特”,到寻访愚溪风光“尤绝者”,《永州八记》中的八处景观均是游览中发现的,逐一记载为文,借景抒情,寓情于景,赋予山水人格化,成为中国古代山水游记的开山之作,被誉为“中国山水游记王冠上的明珠”。每篇不过两三百字,短小精悍,朗朗上口,妙笔生花,具有独特的审美取向,成为中国人的一种精神追求;“从而使人与自然相亲相近,并互相激化和照亮。”迁居愚溪是柳宗元永州十年的重要转折点,是贬永前期、后期的分界线。从“潇湘客”到“永州民”,愚溪是柳宗元的精神家园。1000多年过去了,《永州八记》与愚溪相辅相成,相互辉映,“八记”原址景观仍历历在目,清莹、秀澈的愚溪依旧美不胜收,成为广大游客学者的打卡胜地。

我从1986年至2020年发表过五篇关于《永州八记》的文章,还在拙著《古城古韵》中对“八记”做过综评,并逐篇进行今译、简析。而今再次品读《永州八记》《愚溪诗序》,又有不少新的感触。

永州位于湖南南部,潇湘二水在零陵苹岛携手相会,这就是潇湘之源。永州南部为南岭山地,北部为丘陵盆地,山多石灰岩,属典型的喀斯特地貌,溪流纵横,气候属热带大陆性季风湿润气候,适宜各种动植物生长。柳宗元在《永州韦使君新堂记》中描写:

有石焉,翳于奥草。有泉焉,伏于土涂。蛇虺之所蟠,狸鼠之所游,茂树恶木,嘉葩毒卉,乱杂而争植,号为秽墟。

新堂在永州府衙后面。府衙近郊,尚处于原始荒蛮状态。元和四年九月二十八日,柳宗元在东山法华寺西亭发现了西山之“怪特”,“逐命仆人过湘江,缘染溪,斫榛莽、焚茅茷,穷山之高而止”。通过劳动开辟体验美的境界,“得西山后八日,寻山口西北道二百步,又得钴鉧潭”。钴鉧即古代圆形的熨斗,西南方言指釜锅,钴鉧潭是愚溪的一个深潭。钴鉧潭西二十五步,鱼梁上有丘,“丘之小不能一亩,可以笼而有之”。这就是西小丘。从小丘西行百二十步,“伐竹取道,下见小潭,水尤清冽”,即小石潭。这四处景致是在极短时间内连续发现的,“笔笔眼前小景,笔笔天外奇情”。独具慧眼的柳宗元,在永州之野发现了山水之美,用丹青之笔描绘山水神韵,正如陈友康教授所言:

经过柳宗元的发现、改造与提升,而使其山水风物乃至整个永州从蛮荒草野之中升腾起来,以光彩照人的形象呈现于审美领域和中国文化领域。(《永州山水诗文:自然美的发现与提升》)

《小石潭记》入选初中语文教材,令人百读不厌。开头“隔篁竹,闻水声,如鸣佩环,心乐之”。接着描写小石潭的特点,水清、石多、树密、藤柔,宛然一幅清新质朴的风景画。然后勾勒“潭中鱼可百许头,皆若空游无所依,日光下澈,影布石上,怡然不动,俶尔远逝,往来翕忽,似与游者相乐”。运用中国水墨画的“空白”艺术,通过游鱼来体现水的存在,鱼影反映水的清冽。欣赏“似与游者相乐”的鱼,似乎心情是愉悦的。然而目光远移,小溪像弯曲的北半七星,又像蜿蜒而行的蛇,“明灭可见”。小溪两岸像狗的牙齿一样相互交错,不知它的源头在哪里。这一触景生情的转折,掀起内心深处的抑郁。最后,“坐潭上,四面竹树环合,寂寥无人,凄神寒骨,悄怆幽邃。以其境过清,不可久居,乃记之而去”。小石潭的美景使柳在精神上暂时得到慰藉,但一联想到自己遭贬受辱,“囚居”的孤寂之感又涌上心头。此情此景怎么不感到神凄骨寒?那“如鸣佩环”的聲乐,那与鱼同乐的情趣,早已烟消云散。笔底波澜,乐忧交织,造成跌宕起伏的艺术效果。

《袁家渴记》着力刻画袁家渴里小山上的大树、小草、野花,尤其是大风中的动态形象:

小山出水中,山皆美石,上生青丛,冬夏常蔚然。其旁多岩洞,其下多白砾,其树多枫、柟、石楠、楩、槠、樟、柚。草则兰芷,又有异卉,类合欢而蔓生,轇轕水石。每风自四山而下,振动大木,掩苒众草,纷红骇绿,蓊葧香气,冲涛旋濑,退贮溪谷,摇扬葳蕤,与时推移。

文章先点出美石、青丛、白砾,再介绍树木的种类,兰草、白芷等,还特别说明一种奇异的草,样子像是合欢树,但却是蔓生植物,它们的枝藤交错缠绕在水中的石头上。每当山风从四周的山上刮下来时,大树摇曳,百草随风倒斜,红花纷飞,绿叶惊落,散发出浓郁的香味。大风又激起波涛,使急流回旋,倒流到溪谷中。美到极致,胜过无数高明的画家。

柳宗元不仅发现了永州山水之美,而且创造了高于自然美的艺术美。如《钴鉧潭西小丘记》中,他买下不到一亩的弃地小丘,与李深源、元克已都非常高兴。“即更取器用,铲刈秽草,伐去恶木,烈火而焚之。嘉木立,美竹露,奇石显。”站在小丘向四处眺望,只见高峻的山峰,飘浮的白云,流动的溪水,还有各种嬉戏的鸟儿欢乐地展示各式各样的技巧,尽献于这座小丘之上。《石渠记》载:

予从州牧得之,揽去翳朽,决疏土石,既酾而盈,惜其未始有传焉者,故累记其所属,遗之其人,书之其阳,俾后好事者求之得以易。

美的创造,一是造化,二是写作。柳是文章高手,也是造化大师。他对人工建设提出亦追求“因其地,全其天,逸其人”的自然生态境界,倡导因地制宜,合形辅势,使自然环境与人文景观相得益彰,达到“天作地生之状”。“八愚”宅园就是匠心之作。他将冉溪改名为“愚溪”。在愚溪旁购买一座小山丘,命名为愚丘。在愚丘东北六十步,买下一汪泉水,命名为愚泉。六个泉眼合流后形成的水沟,叫作愚沟。在钴鉧潭旁“结茆树蔬,为沼沚,为台榭”,构建愚池、愚堂、愚亭、愚岛。佳木异石错置,营造罕见的园林胜景,并写了《愚溪诗序》及《八愚诗》。诗刻在愚溪边的石头上,可惜已散失。

柳宗元说:“美不自美,因人而彰。”强调人的主观能动性,道出了审美的价值和精髓。《永州八记》主要选取微观小景:诡石怪木、奇卉美箭、流水飞花、潭中游鱼等,“笼而有之”,借一斑而窥全豹。但也有宏观大景。如西山俯仰:席地而坐,几乎几个州的土地都聚集在我的座下,高低不平,空阔低洼,连绵起伏,不可胜状。“萦青缭白,外与天际,四望如一。”“悠悠手与颢气俱,而莫得其涯;洋洋乎与造物者游,而不知其所穷。”“心凝形释,与万化冥合。”从西山特立“不与培塿为类”的感慨,到西山超乎众上,联想颢气的悠悠无际,漫漫无涯,上升到精神层面;再到西山与造物者相始终,作者与自然万物融化为一体,主要是从生命与宇宙而言。这是“天人合一”的绝妙体现,审美的最高境界。

追溯文脉,不得不提到王羲之的《兰亭集序》。几十位文士名流雅集会稽山阴之兰亭,“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引以为流觞曲水,列坐其次”。作者“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游目骋怀,俯仰一世,情贯天地,意通古今。人生短暂须珍惜,豁达处世恋生活。尽管柳作与王作所处的时代背景不同,个人遭遇有异,但俯仰流观,情感相通,蕴含的人生哲理与体验,体现了中国美学的典雅与幽深。柳表示“余虽不合予俗,亦颇以文墨自慰,漱深万物,牢笼百态,而无所避之”(《愚溪诗序》)。立志为文,“垂不灭之声”,坚持操守,无所畏惧,这是从大自然中获得的人生感悟。

对《永州八记》的理解,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有人说柳宗元是高明的丹青手,文中有画,画中有诗。有人发现了《永州八记》的音乐美,将其创作成混声合唱曲,公演获得好评。有人说“《永州八记》蕴含禅意”。对《愚溪诗序》也是如此,林纾说“文极舒徐,无牢骚意态。”(《韩柳文研究法》)章士钊认为“此为子厚骚意最重之作。”(《柳文指要》)还有学者发现《愚溪詩序》与《离骚》的异曲同工。面对经典《永州八记》及《愚溪诗序》,我们都是“愚者”。

“永州民”:灵魂寓所

元和四年冬,柳宗元搬迁到钴鉧潭畔,将冉溪改名愚溪,写下《愚溪诗序》。为什么搬家?在我看来,因为他在龙兴寺居住条件有限,火灾严重,五年遭受四次大火;为母亲去世守孝三年已经结束;为愚溪的美好风光所吸引。因再婚成家,进一步改善居住条件的需要,第二年又“方筑愚溪东南为室,耕野田,圃堂下,以咏至理,吾有足乐也。”(《与杨诲之书》)“愚堂”“草堂”分别在钴鉧潭的北岸、南岸,只不过“草堂”更为开阔,适宜栽种柑橘等果树。迁居愚溪标志着柳的游览迈出了新的步伐,柳的人生翻开了崭新的一页。

《愚溪诗序》是一篇美文,也是奇文一篇,熔叙事、写景、抒情、议论于一炉,喜怒哀乐凝聚笔底,立意超卓妙趣横生。作为古代散文的珍品,曾入选高中语文教材。它与《永州八记》有什么内在联系呢?它对柳宗元贬永十年有什么价值呢?

从“恒惴栗”到“乐居夷”,柳的心态变化有轨迹可寻。在《永州八记》首篇开头说:“自余为僇人,居是州,恒惴栗。其隙也,则施施而行,漫漫而游。”因为参加永贞革新遭贬,成为戴罪之人,常常感到忧惧。由于是闲官,故能“施施而行,漫漫而游”。贬永初期,“二王八司马”中的王叔文在贬所被杀,王伾在贬所病死。唐宪宗改元元和,大赦天下,但“八司马”“不在量移之限”。面对打击与摧残,他曾想到自杀:“守道甘长绝,明心欲自剅。”随着时间的推移,形势略有好转,柳经过心理调整,心情逐渐趋于平和、自适。他在钴鉧潭旁安家,“崇其台,延其槛,行其泉,于高者坠之潭,有声潈然。尤与中秋观月为宜,于以见天之高,气之迥。”为愚溪风光所陶醉。故在《钴鉧潭记》结尾说:“熟使予乐居夷而忘故土者,非兹潭也欤?”是谁使我乐于居住在“夷”人地区而忘掉京城的呢?不就是你这个小潭吗?《愚溪诗序》写道:

溪虽莫利于世,而善鉴万类,清莹秀澈,锵鸣金石,能使愚者喜笑眷慕,乐而不能去也。

“乐”的含义是深刻的。联想《小石潭记》由乐到忧的情感变化,柳的人生何尝不是一支忧乐交响曲,乐是暂时的、表面的,遭贬的身份像阴影潜伏在心底,挥之不去,隐藏不住。他努力通过游来寻找乐,以转移视线,调整心态,“使清宁平夷,恒若有余,然后理达而事成”(《零陵三亭记》)。

从“潇湘客”到“永州民”,柳做了“终老于夷”的打算。《溪居》诗是柳闲适生活的真实写照:“久为簪组累,幸此南夷谪”“来往不逢人,长歌楚天碧”。《渔翁》诗中在山青水绿之中自遣自歌、独来独往的“渔翁”,分明有作者自况的意味。这时的作品,较多体现闲适心态。《袁家渴记》开头说:

由冉溪西南水行十里,山水之可取者五,莫若钴鉧潭。由溪口而西陆行,可取者三,莫若西山。由朝阳岩东南,水行至芜江,可取者三,莫若袁家渴。皆永州幽丽奇处也。

以钴鉧潭、西山为宾,陪出袁家渴。《石渠记》中“其侧皆诡石怪木,奇卉美箭,可列坐而庥焉。风摇其巅,韵动崖谷,视之既静,其听始远。”《石涧记》中“流若织文,响若操琴。”“交络之流,触激之音,皆在床下;翠羽之木,龙鳞之石,均荫其上”。与山水自然和谐相处,物我交融,亲密无间。“古之人其有乐乎此耶?后之来者有能追予之践履耶?”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书信是心迹的最直接最真实的流露。元和五年柳在《送从弟谋归江陵序》中说:

吾不智,触罪摈越、楚间六年,筑室茨草,为圃乎湘之西,穿池可以渔,种黍可以酒,甘终为永州民,又恨徒费食而无所答,下愧农夫,上惭王官。

元和六年,又在《与杨诲之第二书》中说:

但当把锄荷锸,决溪泉为圃以给茹,其隙则浚沟池,艺树木,行歌坐钓,望青天白云,以此为适,亦足老死无戚戚者。

此话俨然一个陶渊明。但是他接着说:

时时读书,不忘圣人之道,已不能用,有我信者,则以告之。朝廷更宰相来,政令益修。

在闲适的外表下,掩蔽着的是他希望继承尧舜之道,企盼启用、报国为民的思想。安居愚溪,实现了从谪臣、潇湘客到永州民的身份转换,但内心深处萦绕家国情怀,希望重返长安,复为士列,为社稷、为人民干一番事业。这是他矢志不渝的理想。

从骚怨之气到“愚不能改”,洋溢一股不屈不挠的斗争精神。严羽说:“唐人惟子厚深得骚学。”这是对柳继承和发扬屈原辞赋传统的充分肯定和高度评价。“投迹山水地,放情咏离骚”,柳诗长于哀怨。柳的辞赋咏物陈情,直抒胸臆,针砭时弊,忧国忧民,感情更为强烈,在《囚山赋》中,把永州的群山视为樊笼,作者自然成了羁囚,“长歌之哀,过乎恸哭”,这是愤怒的控诉。《永州八記》则含蓄、隐晦得多。永州山水的美好景观,长期沉埋在荒野僻壤,不为人知,不为人用,暗示自己的身世遭际,把自己怀才不遇的情感寄托在被弃置的美丽自然之上,用曲笔表达了遭贬的不平之鸣。如《小石城山记》的结尾,“借石之瑰玮,以吐胸中之气。”如此奇丽的小石城山,却无人赏识,几乎就是他自己被弃绝不用之美才的写照。

《愚溪诗序》的核心是愚,柳宗元把“愚”附在了愚溪身上,故愚溪也有了柳的精神气质。愚溪改名原因:一是“余以愚触罪”,二是“古有愚公谷”。更因“无以利世”,故“名符其实”。但愚溪有独特的价值,它“善鉴万物,清莹秀澈,锵鸣金石”,它使观者喜笑眷慕,如此美溪,何愚之有?“智叟不智,愚公不愚。”文章对黑白颠倒、贤愚不分的社会进行无情讽刺,对压抑人才的现实予以坚决抨击。柳采用了嘲溪自嘲、正话反说的策略,使之波澜起伏,摇曳生姿。章士钊说“此为子厚骚意最重之作”,这是中肯的。尚需补充的是,本文“亦颇以文墨自慰”的打算,这与在《寄许京兆孟容书》中所说是一致的:“贤者不得志于今,以取贵于后,古之着书者皆是也。宗元近欲务此。”采取了以退为进的策略,其目的是“致大康于民,垂不灭之声。”(《答贡士元瑾论仕进书》)

从青山绿水到天地宇宙,追求天人合一、古今融通的境界。“欸乃一声山水绿”“长歌楚天碧”,这是柳宗元对永州山水的形象描绘与特征概括。《永州八记》《愚溪诗序》的一些艺术意象,蕴含了深刻的空间观念,通过“俯仰流观”,呈现虚灵空间和艺术意象的空间转变。如《始得西山宴游记》的结尾:“苍然暮色,自远而至,至无所见,而犹不欲归。心凝形释,与万化冥合。”《钴鉧潭西小丘记》中,柳说:

枕席而卧,则清泠之状与目谋,滢滢之声与耳谋,悠然而虚者与神谋,渊然而静者与心谋。

《愚溪诗序》最后说:

以愚辞歌愚溪,则茫然而不违,昏然而同归,超鸿蒙,混希夷,寂寥而莫我知也。

从西山之顶柳与自然万物融化为一体,到西小丘与摇曳多姿生动传神的景物互相融通,再到愚溪与己同归化境,文脉相承,意识相通。林纾在谈到《愚溪诗序》时指出:

故又称善鉴万类,则识力高也;清莹秀澈,则立身洁也;锵鸣金石,则文章丽也。凡此皆溪之所长,而愚字又溪之所短,名为愚之,实则非愚。茫然不违,昏然同归,是庄列学问。

他在谈到《钴鉧潭记》时说:

其下目谋耳谋,神谋心谋,四谋字。以外虚成内彻,似有见道之意。其下复冀及贵游者之争买,则名心到底不忘,仍与《愚溪诗序》同一口吻。

(《韩柳文研究法》)

我们知道,庄子的逍遥游是“无所待而游无穷”,对世俗之物无所依赖,与自然化而为一,不受任何束缚自由地游于世间。柳宗元的畅神之游达到中国古代先哲们所指的境界,人超越了世俗观念及其价值的限制而达到了最大的精神自由。

对柳宗元的评价,自古以来存在争议。柳宗元是智者还是愚者?有人称他是大法家,有人说他是儒学的继承者、创新者。有人以《惩咎赋》为例,说柳在“悔罪”“悔志”。有人引用《愚溪对》中“夫明王之时,智者用,愚者伏。用者宜迩,伏者宜远”,说柳影射时政,对参加永贞革新遭贬表示了不平与愤慨。有人说他是“谢灵运的伙伴”,是贵族型。有人认为“他是一个失败的陶渊明”。《愚溪诗序》一共出现了25次“愚”,有“不愚”的愚公,“假愚”的宁俞和颜回,有“真愚”的自我。面对柳宗元,我们也是“愚者”。

(作者系中国柳宗元研究学会理事,永州柳学会副会长。)

猜你喜欢

诗序小丘永州
Prognostic scores in primary biliary cholangitis patients with advanced disease
“学教评”一体化:把握评价导向,把脉阅读教学
永州滨江新城营销中心
永州至新宁高速公路即将开建总投资152亿元
论梁肃的诗序
柳宗元“永州八记”新考
《诗故》对《诗序》思想的秉承与背离
加速度降落
永州植烟土壤有效钙、镁、硫分布状况与聚类分析
论《文献通考》之存《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