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安_参考网

辛安

2023-07-14任欣

参花（上） 2023年7期

关键词：李军

一

“了不得了，辛家的老大考上大学了，真给他家里人增光。”

“看看，我说是吧，这个小孩从小就行，能没出息吗？”

“谁说不是呢，这下辛家一定高兴得不知道姓什么了。”

“人家祖墳上冒青烟喽。”

…… ……

一九八三年八月的一天，邮局的人来给辛安送录取通知书的时候，辛安正在地里拉犁子呢。小山村里的人奔走相告，消息传遍了村子的角角落落。家家户户都议论起辛安考学这件事。当天晚上，种瓜的老王请辛安到他家的瓜地里吃西瓜，红沙瓤、黄沙瓤、白沙瓤随便吃。别人吃了我心疼，你吃了我光荣。一开始，辛安不想去，但拗不过老王的盛情，勉强去了，极难为情地张开了嘴。看着辛安吃瓜的样子，吝啬的老王自豪极了，更会夸了。秀才一动口，好运天天有。谁吃俺家瓜，大学跟你走。

辛安家里也人来人往，前来祝贺的亲朋好友挤满了小院，不时传来爽朗的笑声。辛安的父亲高兴得合不拢嘴，直让着大伙抽烟喝茶。整个村庄洋溢着欢乐的气氛，就像自己家的孩子考上一样。

“长大了，你也跳跳龙门，给老子长长脸。”有一家的家长不失时机地教育着自己的孩子。现成的例子，有这榜样，更有说服力了。

辛安的父亲破天荒地拿出好酒，炒几个小菜，吆喝着大伙喝了起来。谁来谁喝，猜拳行令，热闹起来。金榜题名时，得意须尽欢。

辛安兄妹五人，他是老大，两个弟弟一个残疾，一个患抑郁症，还有年迈的父母，两个年幼的妹妹。他能考上学，那真是山沟里飞出的一只金凤凰。

辛安的求学之路相当不易，他是复读两年才考上的。那时上高中什么时候毕业，谁也说不准，只要你愿意上，直到考上学为止。老百姓当然不了解复读的概念，只知道辛安一直在上学。

这样的贫困家庭，需要一个整劳力伺候。辛安无法照顾家人。没办法，为了这个家庭，在双方父母的撮合下，辛安在复读的第一年和自己的初中同学兰定了亲，由她帮着照顾自己的家庭。现在考上学了，当然不能当陈世美，否则会被唾沫淹死的，再说辛家祖祖辈辈都是忠厚老实之人，怎么会干出缺德丧良心的事来。

辛安临上大学前，家家户户吃了个遍。辛安是小山村里第一位大学生，大伙都对辛安高看一眼，厚爱一层。请他去家里吃个饭，一来表示祝贺，表达心意，二来也沾沾辛安的喜气。尤其是有学生的，更是热情，都让辛安当面传授考学经验呢。

辛安是带着全村人的嘱托去上大学的。临走的那一天，辛安一出家门，各家门口就有站着的人。一路上不断地有人加入欢送的队伍里来，辛安眼含着泪花，不住地挥手致意。临出庄的时候，辛安回过头来，给父老乡亲深深地鞠躬，掌声长时间地响起，这一幕成了辛安一辈子学习、工作的动力和源泉。

我的家乡并不美，但家乡人纯朴、善良，我一定会回来报效大家的。辛安暗暗下定了决心。

二

大学三年辛安勤学好问，成绩优异。毕业后兑现承诺，回到自己的家乡，分配到镇财政所。辛安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工作勤恳努力，没出几年，赢得组织的信任，被提拔为财政所副所长。

兰是辛家的功臣。兰把自己积攒的钱给辛安，供着他完成学业。和辛安结婚后，兰扛起了家庭的重担。她起早贪黑，辛苦劳作。既照顾公婆，还要照顾两个弟弟、两个妹妹。邻居们都说，她这家子人能过上像样的日子，多亏了兰撑起了这个家，兄弟姊妹要报答她的恩情，忘了谁也不能忘了她。

又过了几年，辛安成了镇财政所所长。

镇上有人当官了，以后就好办事了。全村人都觉得脸上有光，高人一等，仿佛自己在镇政府上班似的。

为了报答乡亲们的恩情，辛安主动联系自己的山村，帮着村民勤劳致富。经过实地考察，反复研究，决定修水库，铺沥青路，绿化村庄。辛安鼓励村民种植核桃、板栗、樱桃，他负责联系销路。到了收获的季节，辛安一忙起来，不论到谁家，渴了就喝，饿了就吃，不让村民单独做饭，只是多双筷子而已。时间长了，大伙也不拿辛安当外人。在辛安的帮扶下，村民富了，村庄美了，而辛安硬是瘦了几十斤。老百姓直夸辛安好样的，是共产党的好干部。而辛安总是谦和地说，是党的富民政策好，能为父老乡亲帮忙，这是我的本分，更是我应该做的。

从那以后，辛安一回来，坡里干活的人若是看见，立即扔下手里的工具，跑过来，围着他搭讪、寒暄，亲得不得了。这让辛安心里热乎乎的。辛安暗下决心，一定好好工作，好好报答家乡的养育之恩，不辜负家乡人的厚爱和期望。

一个人最不能忘记的就是家乡。能为家乡出把力，尽份心是最让人高兴的事。

三

“嘭”的一声巨响，一辆豪华客车如脱缰的野马撞断路旁三棵碗口粗的树，冲破高速路防护网，像表演空中杂技一样，整体翻转N个三百六十度，沿着精心设计的路线准确地停落在一块突出的大巨石上，车晃晃荡荡，颤颤悠悠。风声、雨声、哎哟声伴着哭声、骂声、喊叫声一起回荡在山间。

正当辛安想甩开膀子大干的时候，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打乱了辛安的生活。

二〇一〇年五月二十六日在环山高速路上发生了一起车祸，辛安就在其中。

辛安去外地出差，事情办得很顺利，本可以住一晚上再回，可辛安记挂着单位其他事，就冒雨乘车回家。车内密封好，温度高，不一会儿辛安就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走着走着，突然感觉车受到剧烈撞击，随后颠了几下。辛安立即抱头蹲在座位后，不知怎的就落了地，还跌跌撞撞、身不由己地往前冲，等身体撞在一块石头上才停了下来。腿磕破了，褂子裤子也烂了，头上流血，腰疼胳膊也疼。辛安走上山坡，来到公路旁一棵树底下，麻木的神经只盼着120、110快来。可旅客都是外地人，不知道确切的方位，幸好大桥旁有几位修路的老大爷告诉他们地址才准确报警，然后就是漫长的等待。司机和跟车的人远远地躲在一旁，不敢朝大伙的面。

去了医院，直接做CT检查。前边的伤员很快就做完了，辛安进去后大夫让他变换了好几个姿势，吓得他浮想联翩。以往有当时没事、事后暴毙的情况。我上有老，下有小，是家里顶梁柱，可不能有什么三长两短。辛安暗暗地祈祷，这样的事千万别让咱摊上”，“否则家里就天塌了。出来后一问大夫才知道给辛安做了两个CT，一个是脑部的，一个是腰部的，头破了但没事，腰部三处骨折，需要马上住院治疗。兰接到电话，心急如焚地赶到医院，照顾着辛安。

当疼痛不再厉害的时候，辛安才觉得后怕，紧张不安。人说没也很容易！老天开恩，祖宗庇护，生命无忧，万分庆幸。

事后才知司机夜晚打牌，没有休息好，疲劳驾驶，车行至大桥临近拐急弯时一合眼，加之速度快，车直向山沟底飞去。沟底离桥面斜坡距离大约两百米，而且全是奇形怪状、大小不一的乱石。由于受到剧烈的撞击，车玻璃自动击碎，辛安就是在这一瞬间从窗户里飞出去，像伞兵一样散落在到处是乱石的山坡上。

辛安原打算住上几天，没想到这么厉害。单位的事一天一个电话，想保密，不愿意和领导说，怕领导牵挂，再加上摊上这样的事，总觉得不光彩。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不耽误工作，还不给别人添麻烦。

打针，一打就要七八个小时，打得两手很难找到合适的地方。晚上睡不好觉，一是伤口疼痛，二是同病房的呼噜震天响。辛安告诫自己要抓紧时间睡觉，可还担心听到鼾声，脑子处于兴奋状态就更不容易睡着。有时忍不住把人摇醒了，人家觉得不好意思，说打扰你了吧，好，不打了，我注意。可转眼又鼾声四起。

不过睡不着还是轻的，最大的难题是解大便不能下床，只好把便盆放在屁股底下，陪床的都要出去，一解要很长时间，有时还解不出来，盡管病友同是天涯沦落人，也搞得辛安怪难为情。不到万不得已，就不解。但不解还不行。每次解手就像打了一场恶仗，过了一趟火焰山。从来没有经历这种场面的辛安难过、沮丧起来。这是弄的什么事，真是活受罪。

唯一的乐趣就是每天打针的时候看电视剧《媳妇》，听里面的片尾曲《爱是你我》。云朵用特有的高音，极强的穿透力，将歌曲演绎得大气、深厚。“在患难之中不变的承诺”“把我的伤痛抚摸，倾听你的忧伤欢乐”“就算生活给我无尽的苦痛折磨，我还是觉得幸福更多”。这就是爱，此情此景，让辛安感同身受。

人这一辈子到底要干什么，怎样来度过，生命真是脆弱极了，说完就完。这一关过不去，生命链条断了，也就止步了。

重要的是我还活着。和人的生命相比，钱再多又有什么用呢？

涅槃重生，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辛安不停地默读孟子的话，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经历，体验，升华，辛安对人生有了更多的悟性，人就要珍惜当下。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住院期间，领导探望，嘱咐安心养伤。可单位的事别人不太清楚，身体一感觉行，辛安就嚷嚷着出院，出院就成了好人，住院永远是病人。

四

一出院，辛安就投入到紧张忙碌的工作当中。

“老弟，好久没在一起吃饭了，晚上一起吃个饭吧？”是好友李军的电话。

“好吧，正好今晚有时间，我也想约你。”心有灵犀的辛安很快答应。

辛安和李军是高中、大学同学，毕业后又分在同一个镇里工作。辛安干了财政，李军去了农机站。以前都住在镇家属院，是一墙之隔的邻居。现在李军搬走了，辛安还住在那里。

李军两口子对辛安家有恩。辛安媳妇坐月子时，辛安刚工作不久，脱不开身，是李军媳妇跑前跑后伺候的。包括后来接送孩子上学，孩子在李军家吃饭是常有的事。甚至有时出差，家里没人，孩子还住在李军家里。辛安的孩子是男孩，李军的孩子是女孩，可谓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一想起这些，辛安心里就暖暖的。

虽然他约场，但今晚我请客。辛安打定了主意。

李军把辛安领到了一个高级会所，点了山珍海味，上了高档烟酒。这么破费，还没有其他人，辛安有点摸不着南北。

“军哥，你这是干什么？就我俩拉拉呱，叙叙旧，为什么这样安排？有什么事吗？”

“没事，老长时间不聚了，今天就咱兄弟俩，喝个痛快。来，再斟满。”

“军哥，你有事就说，咱俩不用客气。”辛安越喝越想弄明白缘由，心想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在辛安的再三追问下，李军终于说出了这次请客的用意。

“有件事，是一举两得的事，既能帮你嫂子完成任务，还能解决你的燃眉之急，我知道你正在筹钱买房。老弟，你脑子得开化开化，财神爷当了十几年了，一家子还挤在小扒屋里，儿子也大了，马上就要谈对象，老爷子也需要养……”

辛安终于明白了，李军是在打存款的主意。

李军媳妇在镇上银行工作，不光有揽储任务，更重要的是想利用钱赚钱。

“老弟，你嫂子说了，存五百万，就半个月，给你两万。”

“多大点事啊，值当弄得这么神秘。”辛安答道。

“钱不能要，帮忙可以。咱俩的关系，谈钱就见外了。”

“那是你的辛苦费，你应该得的，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好说，好说。来，喝。”辛安能帮忙，李军高兴起来。

都说辛安是死脑筋，我才不信呢。想要办成事，一靠关系硬，不好意思拒绝；二靠财物多，让他心动。办成事的李军越喝越尽兴，而不胜酒力的辛安也情不自禁地喝多了。

回家的路上，李军那两个代表两万元的硕大无比的手指头老是在辛安的眼前晃动。酒壮英雄胆，辛安惬意地哼起了小曲，此刻在他心里，没有解决不了的事。

“哪来的烟？还躲躲藏藏的。”睡意蒙眬的兰看到辛安在往衣柜里藏烟，突然大喝一声。

“李军给的。”辛安以为兰睡着了，她这一大嗓门，着实吓了辛安一跳。

“他为什么给你烟？还是高档的。”兰打破砂锅问到底。

“没什么事，就是老长时间没在一起了，怪想念的。我俩只是叙叙旧，拉拉呱，喝小酒。”

“胡说，他嗜烟如命，没事能舍得给你这么好的烟？说实话，不说实话不准睡觉。”兰使出了绝招。辛安只好投降，道出了实情，胆怯地说：“你嫁给我二十多年了，也没让你过上好日子，还住在破房子里，我对不住你娘俩。这次李军约我盛情难却，我只想让我们的生活改善一下。更重要的，是给李军媳妇帮忙，她可是我们的恩人，我们不能忘了人家。”

“把款转存一下，时间短，神不知鬼不觉，没事的。”辛安小声解释道。

“我只问你一句，你这样做违法吗？违反政策吗？”兰厉声道。

“没，没那么严重。”媳妇的质问，让辛安一下子醒酒了。

“你可不能麻痹大意。我们感恩，不能以这种方式。我嫁给你，不图荣华富贵，只求一家人平平安安。全家老少都好好的，我就心满意足了。”

“你娘给你起这名的用意，我都知道，你难道不知道？辛安辛安，就是让你无论做什么事，都要坦坦荡荡，图个心安。你如果做了今天这样的事，你说你能心安吗？死去的娘能心安吗？你要清楚，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啊。”兰越说越动情。

“都喝了人家的酒了。”辛安声音越来越小。

“喝了酒赔钱，拿了烟退回，明天就办。”兰下了死命令。

辛安的酒彻底醒了，觉着媳妇的话不但正确而且不容置疑。我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挪用公款，可不是个小事，原则性的错误坚决不能犯。我的党性哪去了？谨小慎微半辈子了，怎么酒一上头一发热就冲昏了头脑，就啥也不管不顾了？不该喝的不喝，不该去的不去，不该拿的不拿，否则会出大事！

都死过一回的人了，要这些钱有什么用！

辛安越想越后怕，越想越愧疚。

第二天一早，辛安带着烟和其他礼物，径直来到李军家，放下东西，夺门而去，身后留下了李军两口子目瞪口呆的身影。善门难开，善门难闭。大堤溃于蚁穴，与其开了头，任人摆布，还不如从一开始拒绝。

这件事让李军夫妇很不理解，多大的事竟然吓成这个样。真是死脑筋，放着摇钱树不用，活该一辈子受穷。这点小事不给办，还谈什么交情。这样的朋友没有也罢。你无情别怪我无义。从那以后，李军见到辛安就把头扭到一边，不和他说话，还给他脸色看；李军媳妇到处说辛安的不是，说他两口子是白眼狼，是忘恩负义的家伙。

话传到辛安的耳朵里，辛安只能一笑了之。

生活是美好的，烦恼是自找的。谁对谁错，他们终究会明白过来的。辛安不停地安慰着自己。

走自己的路，让嫂子说吧，时间会证明一切的。

五

太阳每天都是新的，日子一天天在平静中度过。

临近年关，国家土地专项补偿款在按计划往下拨，财政所在按计划放，辛安这阵子格外的忙。

一天晚上，忙了一天的辛安刚躺下。

“砰砰砰。”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谁啊？这么晚了有什么事？”辛安边说边打开了门，

然而并没有人，他自己犯嘀咕：“能是谁呢？”刚要关门，看到门口地上有一个包，辛安喊了几声，没有应声，只好把包捡了起来，拿进屋里一看，吓了一大跳。原来是一包崭新的百元面币，共有五摞，五万元。里面夹着一张纸条，一个村书记送的，为了补偿款的事。

村书记说，想通融一下，把他村里二百多万的补偿款年前先拨给他村，这五万元让辛安用在打点上。

看着这红彤彤的一大包钱，辛安主意已定，他和自己说：“辛安，一定得退回去。”

辛安的决定，兰很支持。

辛安连夜给那位村书记打电话：“快回来把东西拿走，这样可不行。上级和镇里都做了计划，早晚是你们的钱，我不会打乱计划的，这个不允许。”

“请老弟通融一下，尽快把钱拨过来，村民天天来找我，要我想办法，都急用啊。”

“钱当然会拨的，这是我的工作，可是……”话没说完，书记就挂了手机。

突如其来的事让辛安犯了难。

怎么办？这个夜晚不寻常。辛安抽了一地的烟，思绪万千。

想起小时候放猪的情形。有一次不慎丢了一头猪，让父亲打得一夜不敢回家，那可是全家一年的来钱项啊。该打，打死也不多。都是贫穷惹的祸。谁不盼着将来有好日子过。

想着来之不易的工作，怎能不好好珍惜？

想到买房缺钱，儿子那期待的眼神。

想到从那次车祸以后，一到下雨阴天，腰就隐隐作痛，给他带来了严重的后遗症，左侧腿一遇到凉风就疼，不敢开空调，不能吹电扇。不敢坐公共汽车，特别是一刹车就害怕，就想起那场惨剧。人不能光受罪，是不是该享受？否则就亏了。

…………

整整一夜，辛安和自己的思想做了激烈的斗争。到最后，辛安还是决定把钱退回去。

第二天一早，辛安再次打书记的电话，关机了。

即使工作再忙也不如退钱重要。为了保全书记的面子，不扩大影响，辛安自己驱车去了书记的家。结果铁将军把门，书记没在家，躲出去了。

第三天一早，辛安又扑了个空。辛安给书记打电话总是暂时无法接通。

这可怎么办？这样的事没法通过第三者转交，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五万元仿佛一颗定时炸弹，急得辛安像热锅上的蚂蚁。

这天晚上，分管领导约辛安吃饭，辛安本不想去，可抵不住领导一遍遍邀请，辛安就去了，一看还有村支书。辛安想走，领导一把拽住他，你倆可能有什么误会，一些事说开就好了，今天没外人，就是聚聚，也没有别的意思。我对书记老大哥是比较了解的，办事老道、可靠，还是多沟通了解，其实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分管领导打着圆场，辛安只好硬着头皮坐下。几杯酒下肚，支书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说，时间长了你就了解我了，我办事，你放心就是。我担保，单据真实、规范、手续齐全，没一点虚假成分，绝对经得起调查，如有一句假话，天打五雷轰。好，好，好，来，来，来，喝酒。分管领导说完端起了酒杯。话说到这里，还能怎么着呢？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一些事看破不说破，心知肚明而已。辛安冰释前嫌，站起来一饮而尽。

从那以后，上下班有人碰见辛安，总觉得辛安心事重重，和变了个人似的。以前辛安碰见谁都客客气气，热情四射。现在和谁也不说话了，脸也没表情，只是点点头而已。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了。

又到了一年一度的经济工作大会。会上分管领导对财政所的工作给予高度评价，特别是对辛安进行了表扬，是他的认真、有心、规范，才确保全镇的经济正常运行，在这点上辛安功不可没。

上班，报表，包村，去财政局争取资金，辛安天天累并快乐着。人就是这样，一忙起来，一些事就渐渐模糊起来了，辛安又恢复了以前的自信、阳光、激情。

辛安下的力没有白下，流的汗没有白流，得到了各级领导的厚爱，成为组织培养对象。

六

爆竹辞旧岁，瑞雪迎春到。家家贴春联，户户笑开颜。整个神州大地洋溢着一片祥和、欢乐的气氛。

辛安打扫着院落，把灰尘和不快都扫得远远的。忙碌了一年的辛安终于可以静下心来，回老家陪父亲过个平安年、幸福年了。

吃团圆饭的时候，细心的父亲感觉辛安没有往年高高兴兴过节的心情了，好像有什么心事似的。不愿意喝酒了，往年爷俩总是这个时候好好喝两盅的，而他也是盼着这一天的到来。因为这一天儿子全家都来，这是他一年中最高兴的一天。今年怎么了？哪里不对劲？细心的父亲看出了辛安的一丝变化，想问又不敢问，怕影响了过年的气氛。

正月初一，辛安随父亲到家族祠堂祭拜先祖。

“你走到今天这一步，也不容易，你要守着祖宗发誓，要老老实实做事，清清白白做官，一辈子不做丢人现眼的事。”白发苍苍的父亲守着同去的族人对辛安说。

“您老就放心吧，我一定守住底线，挡住诱惑，绝不给祖宗抹黑。”辛安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下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