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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远的,最近的

2023-07-12杨青

莽原 2023年4期
关键词:张宇

杨青

发生了什么

这些年,时不时有人拿我和张宇一起去南极这事儿调侃:20多天在一起,你俩就没发生点啥事?

张宇哈哈:除了上床,该发生的都发生了!

直到前些日子一群酒友春聚,又有人扯出这个话题,让张宇“老实交代”。旁人热闹着、哄笑着,我俩也便附和着“呵呵”,张宇顶多说一句:俺俩的关系,是狗皮袜子,没反正。

这年头,活得这么边缘,竟还有人记得最远的南极,记得最近的男女,难得,值当!

或许我俩如果真发生点什么旁逸斜出的事儿,在旁人看来,是不是更有嚼头、更别开生面?

我和张宇之间确实发生了不少的事儿,但都是有话题,无画面。就像一个正派女人,端庄有余,风韵不足,难以撩动人心。

最早知道张宇应该是三十余年前,那时我刚参加工作,只是一个懵懂的报社小编辑。对当时已经成名的大作家的认知,只有从他的作品里,从偶尔参加座谈会隔桌相望中对他崇拜一二。真正近距离熟悉和了解张宇,则源于一次远行。

远行的确很远——十二年前,《大河报》组织策划了一个活动,要我陪同张宇去南极。张宇是“文化使者”,我算半个使者,同时也兼着半个翻译。领导让我担当这个角色,一是我和张宇相熟,二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省得大作家独自在风中寂寞,问个路还得亲自张口,挺掉价的。

陪“行”的身份挺好,只要哄着张宇高兴,他就能把任务完成。果然,回来后他就奉献出长篇散文《对不起,南极》。当时我也想写些什么,奈何有张宇这尊大神出手,我这小编就心安理得地歇菜,省得拿不出手,丢人现眼。

也许正是因为这次长时间、长距离的同行,我才真正和张宇有了密切交集。漫长而孤寂的旅程中,除了向离你最近的他倾吐,讨教,求助,还能找谁呢?

缘分在路上,诚不我欺也。

一晃十二年过去了。这中间,因为各种因缘际会,我和张宇在各种场合倒也时不时都能碰面。见面时总感觉很亲,总有说不完的话。但话题大多是家长里短、你是我非的。

或许人的醒悟需要一个契机,或许多余的时间让人有了思考人生价值和意义的主动,或许混吃等死的日子终究不是一个文化人的生命常态,数年前在我从一线工作岗位退下常感无聊之时,我们之间不经意的一次对话,让我瞬间清醒了不少——

问:人的价值是什么?

答:活着。

问:活着的价值是什么?

答:明白。

问:人为什么要读书呢?

答:不让别人骗咱。

再问:女人为什么要读书呢?

再答:不让男人骗你。

人生的价值、读书的意义,原来可以这样理解,这样表述,直白易懂,男女通吃;原来我的前五十年,都活得不够明白。

或许,就是从这次问答开始,我发自内心地愿意视张宇为师长,由他解惑,便不再自以为是、心浮气躁、醉生梦死地苟活。是张宇,督促我在年过半百时开始学会读书,懂得思考,远离浮浅,放下功利,走向觉悟。

也是几年前,我的恩师、《大河报》首任总编辑王继兴先生亲笔挥毫,赠送我的扇面题字是:“读书万卷始通神”。他的希望和期待,我懂。

人生何其有幸,碰到继兴老师、张宇老师这样的名师,他们润物无声、静水流深;他们海纳百川,虚怀若谷。

此生,虽不能至,我心向往。

温软的怜悯

“天上的星星,为何像人群一般地拥挤呢?地上的人们,为何又像星星一样地疏远啊……”

我喜欢齐豫,喜欢她的这首《答案》。

天与地、男和女、我和你——既相互依存,又冷漠隔离。

最远的不是星空,是人心;最近的不是亲人,是懂你。

“众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当你想读懂一个人的时候,你其实是想更多地看清自己。

写作,是我们谈论最多的话题。

张宇有自己的写作观:“小说,无非就是扯淡。以理服人,那不是小说家的事儿。”

我喜欢张宇的小说,是因为他所构建的故事和人物不矫情,不排他,不执拗,不自我,一如他的为人。我曾对张宇说過:你是从乡村的田野中走出后,一步踏入城市的作家,很少再见你写红薯和庄稼。红薯和庄稼当然好,可是外面的世界、城市的风景、异域的文化更值得看看,人类创造的最高级的文明都集中在城市。

张宇认同我的看法。

我细读过张宇的《活鬼》《疼痛与抚摸》《软弱》《足球门》《表演爱情》等几本书,最突出的感受是,他对城市里各色人等的描摹,真是惟妙惟肖,好像他自己就是长在那堆儿里的人;又好像他以旁观者的视角记录着城市里三教九流的卿卿我我、哭哭笑笑、起起落落、蝇营狗苟。诡谲而幽默,批评又留余。

不过,我私下觉得,张宇作品的调性总归是少了那种十步一杀、劈山倒海、砍瓜切菜般的快意。这种以戏谑取代批判,以怀柔掩藏智慧的创作风格,我笑称为“有种娘儿们般的忸怩”。张宇自己也说:“我是个话狠心软的人。”

在写作上,年轻时的我更喜欢“一边是菜刀,一边是亲吻”的极致感和反差感,就如同喝烈酒,酣畅淋漓、辣得有感。每当聊到这里,张宇就会感慨:“写新闻和写小说总归是不一样的。你们担的是道义,我们担的是仁义。”

他的出生地洛宁曾有土匪出没。走出洛宁、走进城市的张宇似乎并没有被家乡民风中的“野道”所浸染,因而一直也没能“恶”起来。与张宇聊天谈及某人某事时,他爱用一个词:“狠”——整人狠、弄事狠、下手狠。对这样的人,张宇常无奈地自嘲:“我不狠”,所以一直“郎当”着。

“郎当”,当然是他的自嘲。作为一名作家,他早已名满天下。不“狠”似乎让他觉得在那些所谓更成功、更风光的人面前,自己终究没能走得更远,爬得更高,心中兴许也有些遗憾吧。

而在我看来,张宇的“不狠”恰恰是他的可爱与可敬之处。他以更悲悯的情怀、更包容的心态、更平等的胸襟、更国际化的视野、更真实的性情,书写自我,书写他人,书写世界。但从成功学的角度看,不“狠”也常被看作没胆量,难有大作为。所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是也。

张宇“柔软”的一个侧面让他的朋友常提常新。某天中午,一位老朋友请他喝酒,我作陪。朋友说:“你写得最让我感动的一件

事,就是带着你爹上天安门城楼那一段。”

张宇接过话茬:我爹上了城楼后,看着远处的纪念堂,抹着眼泪说,老人家可怜呐,都给全国人民了,自己也没留下啥。我比老人家活得还长,罪过、罪过呀!

张宇接着又说:我爹虽然是个农民,可心中有大义呢。

除了牙尖嘴利,我其实从骨子里也是个没“大胆儿”的人。我家先生经常嘲笑我:you are a fake journalist ,you have no guts to tell the truth 。you are so weak!(你是个假记者,你没有勇气讲出真相,你真软弱!)

他的讥讽让我怒火中烧,便立刻回怼:“你老婆我虽然勇气不足,但有一颗金子般的心。”

每当把这样的争吵和心中的委屈讲给张宇时,他都笑着安慰:“我很喜欢你家天

才,他是有信仰的人,纯净。”

“天才”就是我家先生,印度人。是的,我这个枕边人是单纯的。当我偶感无聊时,他劝我:“少喝酒,多读书。”当我因为他的国籍和身份而进步受阻的时候,他深感有愧,私下里说:“咱俩离婚吧,假的。我还和你在一起。”

哈,为了进步去离婚,我丢不起那人。在进步和爱之间,我选择爱。何况,咱人没进步,工作可没有落在后面。

张宇总爱夸我先生长得帅,话不多,明事理。从南极回到布宜诺斯艾利斯逛街时,他陪着我一家店一家店地看,一次次地帮着试穿衣服,并逼着我:“给天才买这件皮衣。你就省省吧,就你那身材,也穿不出啥光景。”

做记者许多年,行万里路,阅无数人,难免染上风尘、受到诱惑;有些事见多了,难免被动沉默、丧失气节,甚至忘记“铁肩担道义”的初心,但因为身边有张宇这样的良师益友,有“不谙世事”的家人的提醒,才使得自己不敢跑偏、不敢造次。遇到不平事,顶多是发发牢骚,过过嘴瘾。

张宇总是软的、不够狠厉的。但这种温软,何尝不是人性中与生俱来的仁爱与善良因子的投射?这“温软的怜悯”啊,在当下物欲横流的时代,显得那样有人情味,那样珍贵。张宇无意去教化和点醒谁,可在我看来,他似乎又在不经意间,以这样的一种人生和写作态度影响着后辈:当真诚,当悲悯,当忍受,当放下。

他就是一盏指路灯啊,时时照亮着如我一般迷途的羔羊!

南极余响

中国改革开放热火朝天的时候,真应了那句流行语——“人傻、钱多、速来”。

当时的人们都很激动、很热烈、很兴奋,仿佛荷尔蒙用不完似的。出国,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唱歌,想唱到几点就几点;喝酒,想喝啥牌子就喝啥牌子;吃饭,想吃什么就让老板现做。浮躁的时代,张狂的时代,就得可劲儿造,不然,就好像辜负了这个时代,就亏大了。

一次,在一家法国酒庄跟一位老外喝酒,我们几位一次一杯和他碰、一口闷,直接把他当场喝哭:“你们中国人,太厉害了。我这可是二十年的红酒啊!”

那时人们都很忙,并且以忙碌为乐、以有钱为傲。那时的人们无暇顾及心灵,无暇去思考豪横、放纵的恶果,人的灵魂休眠了,灵性归隐了,只有身体在横冲直撞、狼奔豕突。

我也曾经一度陶醉其中,觉得忙着才充实,才有价值。

但人生总会给你提供一个特殊的时间段,让你用另一种视角去认识自己、认识他人。

2011年11月,和张宇去南极的时候,我是以观光和玩乐的心态去的。因为没有写作的任务,便愈加随性起来。在船上,舍不得买价格昂贵的啤酒,就仗着自己英语还不错的优势,沉沉的夜幕中和帅气逼人的摩洛哥侍应生“套磁”,给他讲中外段子,吐槽船上的啤酒有多贵等等,小伙儿被逗得“咯咯”笑不停,手指放到嘴边,做了个“嘘”的动作。我和室友、长得颇像歌手伍佰的台湾女孩立马对视一笑:呵呵,上钩了!果然,两杯免费的啤酒就放到了面前。

从那个晚上起,我和台湾室友就基本实现了“啤酒自由”。晚饭时餐厅客人散尽后,那位摩洛哥小弟就偷偷从仓库里拿出一堆啤酒送给我俩喝,而他则在一旁开心地看着,时不时讲讲才二十七岁的他就有了三个前妻的“烦心”事。调笑间,枯燥的旅程不觉有了几分魅惑,但无伤大雅,只图个当时开心。

一艘算不上巨轮的客船,载着全世界五十多个国家的二百余名客人,從阿根廷的乌斯怀亚向南,向南,看企鹅、看冰山。这艘船要经过西风带,穿越德雷克海峡,才能抵达南极。那中外闻名的“西风带”,素常就是十级台风,倘若咳嗽一声,就是十三级到十六级台风。而我们经过西风带时,起风了。

张宇那年五十九岁,身体却比我这个年轻人好得多。过德雷克海峡、穿越西风带的时候,海浪和狂风将船只摇晃得大起大落。我像被“下蛊”似的痛苦不堪,躺在船舱中须臾不能站立,哪怕只要稍一坐起,便立觉天旋地转,控制不住的胃直接向南太平洋“广播”,好生不堪也。

张宇也晕,但只要到了饭点儿,他就去吃。他就抓着舱内的扶手,踉踉跄跄地“撞”进餐厅,然后坐下,和船体一起摇晃,在轰响的巨涛声中,故作绅士般忍着心头的翻涌,“享受”美味的牛排、海鲜等精致西餐。

那时的我,虽然嫁了个外国人,可长了个十足的“中国胃”,不喜欢吃西餐。反倒是张宇,对西餐的偏爱,仿佛他打小就生活在华盛顿的“洛宁特区”,只要是放在盘子里的菜肴,他都刀叉并用,食之如狂,一边吃一边嘴里还不拾闲地叨叨:好吃、地道。

喝酒也是。此前我以为,被五千年中国白酒浇灌出来的张宇,最爱的定是白酒,不料他对威士忌的偏好和品鉴水平令我咂舌。于是,当我和别的同行者啜饮啤酒时,他则不紧不慢地咂摸着威士忌的香气,还不忘“花哨”我们两句:来尝尝,喝啤酒有啥意思,威士忌配牛排,绝了。

在西风带的风涛中喝完威士忌的张宇,还一直惦记我这个“晕倒”的小伙伴,不忘打包些甜点和水果送到我的房间。我那个舱内住了三名女生,张宇就只能站在门口和我们聊着。他边“炫耀”午餐的三文鱼有多么肥美多汁、不吃有多遗憾,边嘲笑我身体素质有多么差,如此不能“经风雨、见世面”,今后还怎能为新闻事业做出更大的贡献。后来,他很不厚道地把我这具“多肉动物”的窘态写进书中:“她的两条大白腿在床边吊着,看着刺眼……”在《对不起,南极》这本书中,张宇还不忘调侃我和我先生的年龄差,说“你可真敢消费”。对此,我自豪地回应:是天才先追的我耶!

作家要的是独特的体验感,去突破庸常生活的乏味,或刻意,或偶遇,让那些奇绝罕见、光怪陆离的人或事成为他们创作的灵感。对于生活中的红红绿绿,他们大都不会拒绝去亲历一番。

毫无疑问,张宇是一个热情满满的体验派,对各种各样的生活形态充满了兴趣。他热爱体验,不自拘,不拿捏,苦在其中,乐在其中,思在其中,写在其中。

如果说那次南极之行,我是轻松而去,张宇则是有备而来。几本厚厚的书籍沉重了他的皮箱,也丰盈了他的旅程。我在甲板上吹风时,他在读书;我躺在床上晕船时,他在观看漂荡在南极大陆边缘海域的浮冰上,几只随波逐流的海豹发呆枯坐的憨样;行船平稳时,他会和我谈他读的书,谈与南极有关的阿蒙森、斯坦因等探险家的故事,也不时和外国人聊上几句。一个有趣的桥段是:他觉得自己长得还挺年轻,便让一位头发花白、身材健硕的美国妇女猜年龄。这位叫凯瑟琳的妇女端详片刻,说:you are fiftynine years old ,me too!(你五十九岁,和我一样)。我一听乐坏了,看看,和你同岁——你老张也有被一个不算美丽的妇女一眼看穿的时候!

不过,这位“洞察力”非凡的美国妇女也为她的坦诚与聪慧付出了“代价”。一次,当人们饭后来到甲板上观光时,不知怎么的,她竟然脚下一滑,四仰八叉地摔倒了。或许是体型过大,或许是吃饱后撑得迷糊,身体使不上力,总之她几经翻腾也没能自己爬起来。她身旁的人见状纷纷伸手帮忙。张宇恰好目睹了这一幕,看到和他同龄的、浑圆可爱的凯瑟琳女士竟然如此孱弱,便毫不犹豫地加入帮忙的人中。凯瑟琳女士刚一站定,就不停地说:“thank you ,thank you so much。”张宇也随即绅士般地回应:“不 thank you !”

当然,在旅途中,我们谈得更多的是他未来关于南极之行的写作设想。记得我们一起从南极返回阿根廷,看到那里一处著名冰山轰然倒塌、堕入深海的时候,他说:“地球真的变暖了,南极不冷了!”

于是,在《对不起,南极》里,张宇成为中国作家中,很早从南极环境变迁的角度切入,将沉重而充满忧虑的笔墨聚焦到地球的未来、聚焦到环保重要性上的写作者。

这之后八年,即2020年,中国正式向联大提出“3060计划”,正式向世界递交了碳减排时间表,向世界做出了庄重承诺。

喜欢行走,喜欢看世界的张宇,从不会端着架子装,却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严谨理性的作家。他一直想得很多、想得很深,不苟同、不盲从,虽偶有趋附,也只是声腔大于内容,良知的底线一直守得很牢。

从洛宁到洛阳,从洛阳到郑州,从郑州到北京,从北京到南极、到世界各地,张宇早就走出了伏牛山的蜿蜒山道。洛宁大山里清亮的星空、甜腻的丰收气息只能在他心中占据一处小小的角落,不停地行走与思考,让他的心比许多人大了许多;写作的格局,也大了许多。

烂了樱桃,黄了芭蕉?

中国人从上小学到大学毕业,听父母唠叨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好好读书学习,长大才能出人头地。走上工作岗位后,尽管领导和一些名流也在各种场合、各个社交平台强调读书的重要性,但繁重的工作让人无暇他顾,静心读书成了奢侈的享受。

于我而言,离开一线采编岗位后,也曾一度迷茫,一度蹉跎。但面对充裕的时间,总还是想做点什么,不愿守着时光“空虚寂寞冷”。不然,五十岁以后就只剩要么胡吃海喝,没心没肺;要么强身健体,休闲养生——这样的日子,既空虚,更无趣。

岁月果真是一把杀猪刀,烂了樱桃,黄了芭蕉?

人到中年,该怎样让精神更加富足,灵魂更加安宁?

身为女性,该怎样活在自己的天空下,不去依傍男人,体面而独立地生活?

又是张宇,一把将我拽入潜心读书的队伍中,让我开始认真思考有关灵魂自在与生命自得的问题,并由此不断榨出自己“皮袍下藏着的小”来,从而轻松前行,不再犹豫彷徨。他将自己的读书心得和感受倾囊相赠,不断提点我、鼓励我,让我顿时有一种站在巨人肩膀上的感觉。心下暗想:若不读出点名堂,不悟出些门道,都对不起张宇这样的名师指教。我向张宇信誓旦旦地表示:我要实现从新闻人向文化人的转变,绝不做一个知识的海王,要做一个有文化底蕴的专业人士。

发誓容易,可真到了“知行合一”的时候,却觉得头大。该读什么书?读出怎样的精髓?得到怎样的收获?一堆问题摆在面前。

“你需得读原著。从包罗万象的字里行间,触摸先哲思想的脉搏跳动。他们都是人类历史上的思想和科学巨匠,只有从他们创造的精髓文句读起,你才能读出智慧,读懂逻辑,了解历史,了解中国,了解世界。就从《易经》开始吧,这是‘群经之首。然后是老子、庄子、《论语》《诗经》……”

张宇这样建议。

在张宇无声的“监督”下,我从此开始老老实实、认认真真地读起书来。挑版本、记笔记、翻字典,试图让自己认识、知悉、读懂国学经典里的各种生字、各种名词、各种释义。或许是年龄大记性差,或许是慧根不够,几年精读下来,自感也只是读懂了十之三四。

但收获还是明显的。当看到某些文章中引用的某些段落、或所谓的独家解读时,我能清晰地分辨出,这个作者的解读是真的契合原意,还是斷章取义、胡溜八扯、误导“小白”。读原著,让我对各种“鸡汤书”“励志书”有了相当的鉴别力和判断力。想到年轻时那么容易轻信、那么盲目佩服、那么容易感动,不由自嘲:我当时就是个猪!

读原著、读经典,让我更觉自己如此浅薄,因而下笔时便更加小心翼翼,求证时更加不厌其烦。因为我深深地意识到:一知半解的知识误己更误人。不懂可以不说,但懂一点就乱讲,那是不道德的行为。

“你也可以读读经书。”张宇说。

于是,以前对这类书籍触碰不多的我,就进入了《金刚经》《六祖坛经》《心经》的奇妙世界中。比如,对于以前只会背诵出的禅宗“顿悟说”与“渐悟说”的两首著名偈子,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和理解。我也读了《摩诃婆罗多》这样的神书,古印度文化中蕴含的深刻的哲思和奇幻的想象力让我深深折服。这类书,打开了我读书的新世界,让我对不同种族、不同信仰人群的所思所想有了别样的体悟。

五年前,受中国著名青年笛子演奏家王振先生的影响,我开始着迷于中国传统古乐,通读了一些古代音乐史之类的书籍。涉足这个领域后,一直喜欢欧美经典音乐的我,第一次对“八音”“十二平均律”“柷起敔收”等中国先人所创造的优秀音乐文化有了深深的敬畏和欣悦。从中,我读懂了《论语》中的“八佾舞于庭”的“八佾”是怎样的表演方式,以及孔子“是可忍,孰不可忍”的原因所在;我第一次注意到,《诗经》所提及的二十九种古乐器至今失传了多少;也知道了“渔阳鼙鼓动地来”中的“鼙鼓”的本来模样。中国传统古乐就是中国优秀传统文化中的瑰宝,只是现在已经遗失得令人心痛和感伤。

隔一段时间,张宇就向我推荐一些他所读过的好书,我从善如流,全部买回家中慢慢品读。

“《綱鉴易知录》需慢慢读,天天读,不能着急。”

“《伊利亚随笔》读完后,你就会对散文这种文体驾轻就熟了。”

“《悉达多》我读了好几遍,你若读完,或许就开悟了。”

在和张宇交流读书心得时,他或眉开眼笑,或眉头紧蹙,回忆着、总结着、赞叹着。那个时刻,一个优秀作家的心怀和才情便凸显出来,让人敬佩和敬重。爱读书、读懂书、善思考、会表达的人确实魅力不凡,不服不行。

读书,不是为了渡人,首先是渡己;读书,是为了拥有独立的判断力,不再人云亦云;读书,让你不再苟且,让你不再畏惧,让你不再故步自封,让你拥有世界……

这就是我近年读书的一些切身感悟。感谢张宇先生对我的耳提面命,今后我更当“不用扬鞭自奋蹄”“柳暗花明又一村”。

“生活·读书·新知”,这三个曾经那么熟悉的“三联”之精神,我在活到五十多岁的时候才懂得其中真意。有意义地生活,不读书,不获得新知,是多么无趣和乏味!

共遇车祸

张宇在“从心所欲不逾矩”的七十岁,和我“携手”共同经历了一场车祸。朋友们听说后都笑道:你俩真是有缘分呐。

哈哈,原来缘分是碰撞出来的。好在这次撞车没碰撞出火花,不然,一旦熊熊燃烧起来,米脂的婆姨、绥德的汉也扛不住。

去年九月的某个下午,我们坐的车,在郑州郊外一个乡村公路的十字路口被撞了个底儿朝天,气囊全部打开,车窗玻璃碎得散落车内。

“别动、别动,千万别动!”当车体稳定下来、人终于迷瞪过来后,趴在车里的张宇轻声地说着。

“能说话吗?头晕吗?”张宇问我。

“能说话就好,说明没被撞傻。”在逼仄的车里,张宇还不忘“毛捣”我。

车门被坐在前排的同伴打开,我从车内爬了出来,除了头蒙,感觉没什么不适。当张宇也从车里爬出时,他说:“别拽我,别拽我,胳膊疼……”

路旁商店的好心人找了两张小板凳让我和张宇坐在路边定定神、缓口气。当时,张宇头上被撞破好几处,渗着血,沾着灰,一只胳膊耷拉着,一副脆弱而狼狈的样子。司机小崔走过来问:张老师,身体能撑得住吗?张宇说:不要紧,不要紧。转而又问:撞我们车的司机和乘客有没有受伤?小崔说:那个司机是个女同志,车上还有小孩子,不过他们都没有受伤。张宇听后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被120救护车送到医院,一番检查后,张宇被确诊“锁骨骨折”,身上也有几处擦伤。我还好,只撞了个轻微脑震荡。这次车祸,交警认定对方负全责。

我以前没经历过车祸,对这次遭遇并没感到害怕,反而有些“小兴奋”:哈哈,翻车这事儿都能碰上,又是和张宇一起,好神奇。可后来一想还是有些后怕:万一漏油了,万一再着火了,万一路边是悬崖绝壁……不敢细想呀!

当我把张宇胳膊挂着绷带、头上裹着纱布的“窘态”照片发给他的夫人陈静时,陈静却反而安慰道:没事没事,张宇是经历过大事儿的人。她还不忘捎带着开我的玩笑:该不是你这胖墩墩的身材把我家张宇给压骨折的吧?我忙解释:是你家老张压的我,我肉多,骨头压不折。

这夫妻俩真逗,一个比一个心大。

当晚在办住院手续前,我们共同的一个朋友赶来请吃饭,说要给我们压惊,但他又担心张宇伤痛在身,不能外出“下馆子”,便征询张宇的意见。张宇欣然接受:事儿不大,受得住。在饭桌上,他还不停地撺掇着我和那位朋友:“你俩喝两杯,喝两杯。”

至今都记得,那个饭店的灯光挺暗,那晚我和朋友喝的是舍得酒——一切都充满着禅机。

在医院陪着张宇做手术、我也需要做进一步检查和治疗。我们住进了同一个病房,成了真正的“房友”。不过,这次我的任务主要是陪聊、陪吃、陪治疗。

我们聊天的话题更加海阔天空,更加深入透彻。张宇开心地和我讲起那些我从未听说过的“秘闻”——

他给我讲他和王蒙先生交往的雅事;讲张承志、余华、残雪等作家的写作风格和特点;讲李洱的惊世奇才和他们的深厚友谊;讲张贤亮的倜傥潇洒;讲他和阎连科对话时“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心意相通;讲小说写作的种种方法和技巧;也讲起他二十多年前遭遇的那次车祸……

张宇始终是个乐天派,他自豪地说:我可是以那次车祸为由头,写了一篇中篇小说呢。我忙拍马屁道:张老师,牛!您出车祸都能挣稿费,我出车祸只能当“三陪”。

当讲起他和张贤亮先生以中国作家的身份访问某国时的气派和风采时,他不由得站起身,嗓音也难得提高了不少。

“张贤亮先生握着某国文化部部长的手说,我们是代表中国五千年的文化,代表中国十三亿多人来到你们这里的。我们能够来到这里,是你们的荣幸!”

讲到这里,他感慨道:我为张贤亮感到无比的骄傲。这就是中国作家,他们比谁都更爱这个国家!

他对和他一样,那批出生于二十世纪五十年代的中国作家群的使命感和文学成就充满了怀念和激赏:那是一个群星闪耀的时代,那批作家滋养了几代中国人的灵魂。

对于互联网时代的网络小说,出乎我的意料,张宇给予了高度评价:“这些孩子,远离虚无,拒绝说教,不求高尚,只沉溺在自己的认知和语境中,但却不经意间宣告了这一代人独立思考后的价值观。”

“他们笔下所描绘的对爱情忠贞与专一的坚守,对财富智慧而正当的获得,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享受,不正是全人类都共同追求和认同的价值观吗?”

“这一代人,借助网络社交平台,通过小说这种介质,正在润物无声地向全世界的青年人,输出和传递着中国的价值观,这一代人不可小觑!”

随着对张宇了解的加深,我觉得张宇的心,大得似乎能够包容一切。“可以理解”已成了他评价各种人和事的“口头禅”。虽然谈到某个具体人和事时,他也语带双机,甚至不乏讽刺,但我看得出,他真的理解他们啊。

闲时,我爱给张宇讲段子,逗他开心,总把他逗得直拍手,乐不可支。他夸我有语言天赋,应该把女性的幽默感写到文章中,说:“作为女作者,这很难得。”

以喜剧的方式看待生活,把各色人等的窘态编成段子愉己悦人,能让人忘记忧愁,消减烦恼,何乐而不为?

这不由让我想起钱钟书先生在《围城》里说过的一句话:男人从不和戴眼镜的女人调情。现如今,我这半老徐娘都戴上老花镜了,估计就更不会有男人撩拨了。好在还有文字,好在还有语言,还有善良美丽的心灵。这里也不妨厚着脸皮自夸一下:谈吐诙谐的女性想来会更可爱些吧。

张宇对我的“点评”让我很受用:懂我者,张宇也。幸甚,幸甚!

从青年时的“愤青”到中年后的“老庄”,张宇从看别人回到了看自己。而我则从这次车祸中,看到了不怕事的张宇、能扛事的张宇、一个胸有丘壑却常以无所谓的样子示人的张宇、一个吆喝声大行为上却节制有度的张宇。

我们都爱喝点小酒,张宇评价我“喝酒很二百五”。我自嘲地解释:我可是出生在内蒙古,骨子里有着蒙古人的血性哩。

我喝酒常暈,可从没见张宇喝多失态过,这让我心中很是“不平衡”,总想找个机会让他出一次丑,但几番劝诱,终未得逞。张宇喝到最多的程度,也就是站起来,扯开嗓子唱一段什么“解开了谁的裤腰带”之类的民间酸曲,之后就是在众人吆五喝六的喧嚣声中,悄悄离席回家。

我私下为张宇定了一个未来的“整蛊”目标:第一,一定要灌醉张宇一次;第二,一定要教张宇讲好普通话。

写到这里,我脑海中突然响起罗大佑唱的《爱的箴言》:“我将真心付给了你,将悲伤留给我自己;我将青春付给了你,将岁月留给我自己;我将生命付给了你,将孤独留给我自己;我将春天付给了你,将冬天留给我自己;我将你的背影留给我自己,却将自己给了你……”

或许是,只有我看到了,出车祸后静静地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张宇疲惫而虚弱的身影,因而难免有所感伤;或许是,我更想知道,张宇写的那么多文字中,到底给人们留下了什么,别人能读懂他吗?或许是,在和张宇相识相聚的日子里,我也想起了自己的峥嵘岁月,而它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一起去南极,一起出车祸,一起喝酒,一起看展览,一起搞笑,一起看戏——我和张宇的缘分啊,就是这么一言难尽,没有繁华,却生动多姿!

《呼吸》之间

那年,卸下重任,几番思绪纷乱后,我自以为已经放下,从而开启了一段“虫二”般的生活,试图远离主流,远离热闹,云淡风轻地过日子。细雨时闲开卷,微风中独弄琴,好不风雅。还常以“说尽心中云水心,尽是春花秋月语”的出世心态,聊以自慰和自安。

三年的疫情,使人卸下了各种伪装和面具,居家隔离、闭门度日的人们看似过上了“躺平”的日子,可残酷的事实是,许多人的心中,又何曾真正安宁过?于我而言,也终是“到底意难平”。那段看似“诗酒茶花”的日子,究竟是过给自己看的,还是故作姿态炫耀给别人看的?我又一次陷入迷茫。

反倒是张宇,一如既往地忍受着、承受着、享受着;一如既往地思考着、行动着、创作着。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苦即是乐,乐即是苦。人生给予他诸多磨砺,他历经坎坷后终致觉悟,不再伤春悲秋,不再抱怨得失。他以一本皇皇巨著,告诉他人:什么才算真正放下,什么才叫离苦得乐,什么才叫生命圆满。

2023年的春天,71岁的张宇走向涅槃——《呼吸》煌然面世。

这是怎样的一本书?张宇想讲一个怎样的故事?张宇不语,只说:你先读读看。

用了整整两天的时间,我读完了这本书,因时间所限,无法读深读透,但阅读过程中,此书带给我的震撼是猛烈的。或许是感同身受,或许是有感而发,粗粗读完此书。我即兴写下了一篇读书心得,题为“《呼吸》:隐形的脚步”。特抄录文字如下:

“how many roads must a man walk down ,before we call him a man ”

一个男人要走多少路,才能被称为男人。鲍勃·迪伦说:答案在风中。我想说:答案也在路上。

佛在路上,众生在路上,男人在路上。

十二年前,张宇先生在去南极的路上。作为河南作家第一人,他最早走到了世界最远的地方,一本《对不起,南极》,是他用脚步丈量出的行走影像。

十二年后,张宇先生在探寻智慧与灵性的路上。一本《呼吸》是他在七十年不懈思考、隐形奔跑的路上,奉献给读者的一本观照己思、他思,更主要是神思的智慧笔记。

德国作家黑塞曾说过:知识可以传达,智慧却不可以。智慧可以获得体验,但是它说不出,教不了。

《呼吸》应该就是这样一本让读者感受智慧、体验智慧形成和获得过程的书。没有说教,只是娓娓描述,你若有慧根,自然就心领神会,并可能因此与正在被凡人遗忘的灵性和神性真正结缘。而慧根一旦种下,未来人生便会与不堪的过往道别,从此别有洞天。

张宇先生对菩提达摩情有独钟。这本全面介绍达摩的小说,是在以文学的方式为禅宗祖师树碑立传。他也终于放下了一个心结,对作家的使命有所交代,也为河南人、郑州人的文化史填补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这是一本走了很远、想得很深的男人停下来时沉心思考的书;

这是一本一个男人浮华落尽后,探寻彼岸智慧与灵魂自得的书;

这是一本已经成为男人的男人,写给尚未成为男人的男人交流心得的书。

如果说,禅宗是古印度佛教思想的中国化表达,达摩祖师是中印文化互鉴互照,彼此交融的文化大使者,那这本书其实更有另一层深意:向印度文化致敬!向中国传统文化致敬!向人类创造的一切优秀文化致敬!

因为,众生平等、文化平等。

因为,世界是“平”的,思想也是“平”的。这个“平”,是平坦,是无障碍交流。

再回到《呼吸》这本书,不妨插个小曲。张宇先生在郑州有一个关系很好的印度老弟,瑜伽高手。受邀到张宇家吃饺子时,他告诉张宇:“学中文时,第一个学会的是你好;第二个学会的就是呼气、吸气、屏气。”

毋庸置疑,呼吸很重要,读读《呼吸》也蛮重要。

用张宇先生书中的原话说:呼出去埋在我们心里的欲望、烦恼和执着;吸进来外部世界传送给我们的养分、力量和灵气!

我试图用这段文字来表达我对《呼吸》的理解,表达我对张宇老师的敬意,表达我心中所敬重的一个优秀作家从未放弃的良知、胸怀与胆魄。

上周去少林寺,与释永信方丈聊天时,他也谈到了这本书。方丈说:大家都说这本书写得很不错,现在还有人记得达摩,很不容易,作家张宇能为达摩写一本书,很了不起。

更令人感动的是,这之后不久,在河南文艺出版社和少林寺共同举办的《呼吸》作品研讨会上,释永信方丈出席会议并致辞。他说:“菩提达摩和禅宗少林的人类价值,不是一个过时的、怀旧的话题,而是一个面向世界、面向未来的新课题。”

他说:“我很欣赏张宇先生的敏锐见地。达摩虽然出生在古印度,来自古印度,却是在如今的郑州,完成了他文化交流互鉴的卓越贡献。他也早就是我们郑州人了。如果评选达摩为郑州的文化历史名人,很自然地也就展示了我们郑州人的文化胸怀,也是郑州将来成长为国际化大都市的一个文化姿态。”

关于《呼吸》这本书,还有一个人特别令人感动和敬佩。郑州市原市长、九届河南省政协副主席陈义初自己买了这本书,并且在研讨会上和与会者分享了他的“读后感”。他说:我认为这本书有三重时代意义,一、体现了达摩坚韧不拔的精神,这是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和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的重要支撑;二、书中多处写到达摩心系民众、心系苍生的生动细节,唯“人民至上”,祖国才会更加强大;三、这本书对中国传统文化的普及功莫大焉。

陈义初还特别建议,出版社应尽快把此书翻译成更多的语言和文字,让更多的外国人了解和喜爱中国文化。

《呼吸》,又一次让人们开始思考文化的价值和文化的意义; 张宇,又一次展现出一个优秀作家的使命感和担当精神,给中国文化史又留下一段不会磨灭的传奇。

思想不老,张宇不老。

这些年,以我的观察,张宇是愈发善于表达,而不去表白。表达是心有所思故倾注笔端;不表白则是我写我的,你看你的。“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如是而已。

所以,《呼吸》就这样静悄悄地走入人们心间,它在寻找有缘人,点化有心人。在与张宇探讨交流这本书的写作心得时,他说:这是一本文化历史小说,是我的读书笔记,是写给我自己的书。

自谦的张宇自己不愿多说此书“意义”层面的价值,但我分明感受到,这是一本写给有悟性和希望开悟的人的书,是一本极有深度和厚度的书,是一本启迪智慧、开启灵性的书,这更是一本写人所未写、写人之未敢写的充满勇气和胆识的书。

文人终是要有风骨的。有一次,我和央视著名主持人张泽群先生在探讨如何用最准确的语言来概括文人风骨的内涵时,我们共同选择了孟子的“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感谢张宇先生,感谢《呼吸》,感谢思想者、感谢有风骨的文人们。感谢他们为人类的文化传播与交流,为人们心灵成长、为社会进步所奉献的养分和能量。

读完此书,我似乎对自己过往人生和生活方式,有了新的认知:在茫茫人海中,自己的那个“小我”实在太微不足道了,人要活得有价值,选择什么样的生存形态和生活方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种方式让自己心悦,让生命对人对己都善良包容,让每一句话,每一个行动都能给这个社会带来美好。

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在闻道悟道的路上,我愿终生追求。

致敬好人

关于我和张宇不得不说的故事,已经讲了个七七八八,无关风月、无关情怀,只是从我的角度看,和张宇一起喝酒,一起玩耍,一起探讨人生和文化,很快乐,很舒服,很有收获。

我们彼此宽怀,各自欢喜,虽不常见,心中常念。能和张宇这样的智者、这样风趣而不做作的人成为朋友,是我的荣幸。因此,便有了用文字记录我们之间点滴过往的想法。需要说明的是,文中记录的只是我们之间交往过程中的一些“碎片”,难以兼顾所有。不过,尽管文字粗陋,言不及义,但诚意满满,枝叶关情。

因为,人间值得,张宇值得,好人值得。

张宇长我十几岁。这个年龄差,让我叫他“叔”,我有点亏;叫他“哥”,他有点亏;想了想,叫他“老师”最合适。反正,他的儿子天天叫我“姐”,他这么一叫,我似乎真的和张宇成了同辈人,哈哈,不吃亏。这么讲,我只是想表明,张宇一家人把我当成了自己人。有这样的家人,心中甚暖。

行文至此,已近尾声。通常在文章结尾时,矫情的人爱用一首诗或一句名人名言“升华”写作主题,我也未能免俗。

人生中充满了一场场悲剧,但如何将悲剧的结果转变成喜剧的过程,就在于个人的体味和觉悟。好在有文学,好在有作家,总在撩动着我们或悲或喜的情愫,总在推动着我们思考活着的意义和价值。

人过中年,虽不易情动,但常常心动。此番,我特意抄录两首词,以示心迹:

其一,永遇乐·落日熔金(李清照)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人在何处。染柳烟浓,吹梅笛怨,春意知几许。元宵佳节,融和天气,次第岂无风雨。来相召,香车宝马,谢他酒朋诗侣。

中州盛日,闺门多暇,记得偏重三五。铺翠冠儿,捻金雪柳,簇带争济楚。如今憔悴,风鬟霜鬓,怕见夜间出去。不如向,帘儿底下,听人笑语。

其二,八声甘州·对潇潇暮雨洒江天(柳永)

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是处红衰翠减,苒苒物华休。惟有长江水,无语东流。

不忍登高临远,望故乡渺邈,归思难收。叹年来踪迹,何事苦淹留?想佳人,妆楼颙望,误几回,天地识归舟。争知我,倚栏杆处,正恁凝愁。

這是我最喜欢的两首宋词。至于为什么,心意我自知,无须向外人道也。

明代作家陈继儒在《小窗幽记》中写道:平生愿无恙者四:一曰青山,一曰故人,一曰藏书,一曰名草。

此言甚遂我心。

特以此文致敬张宇先生!致敬志趣相投、给予我无私帮助的挚爱亲朋——唯愿山河无恙;唯愿文化有魂;唯愿所有好人:青山在,人不老!

责任编辑 刘钰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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