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传统聚落形态演进探析
2023-07-12尹泽凯张玉坤贾琦谭立峰田林
尹泽凯 张玉坤 贾琦 谭立峰 田林
摘要:山东半岛地区的明代海防聚落是北方传统聚落的典型形式之一,其演进路径虽有自身的特色,但在聚落形态等方面却有较为广泛的代表性。本文通过分析明代山东半岛海防聚落的形态演进过程和现状,选取靖海卫、成山卫和雄崖所三座典型卫所,比较了其在区位、形态、规模、现状及发展进程等方面的异同。选择青岛市即墨区境内鳌山卫1990-2020年间的土地利用数据和地理空间数据云的数字高程模型数据,利用ArcGIS工具,将二级用地类型归并为七类,得到鳌山卫聚落形态演进进程。研究表明,在聚落形态的演进过程中,区位、地形、地质、景观等条件是基础,政府战略和政策是主导因素,交通条件的改善是助力,用地性质的改变是直接原因,人居环境的改善和人民收入的提升以及新产业带来的经济转型升级是目的和结果。因此,聚落形态的演变虽然受到多重因素的影响,但经济发展是其内在驱动力。
关键词:乡村振兴;北方传统聚落;形态演变;山东半岛;海防聚落
长期以来,山东作为中国经济第三大省,不但在北方省份中拥有首屈一指的经济总量,下辖十六地市的发展也各有特色,整体经济实力较为均衡。目前,山东省常住人口城镇化率为63.05%, 这意味着有超过3750万人仍主要居住在乡村地区。城乡之间存在较大差距是我国经济社会发展的主要矛盾之一,如何提升居住于包括大量传统聚落在内的广大乡村地区居民的生产、生活水平是亟待解决的问题。在山东,半岛地区是省內经济基础相对较好的区域,城乡差距较小。但随着城镇化进程的持续推进,域内包括明代海防聚落在内的大量传统聚落仍面临着巨大的生存、发展压力,对其进行相应的保护并制定适合其发展的各层级规划已是刻不容缓[1]。
“聚落”是人类各种形式的聚居地的总称, 既是人们居住、生活、休息和进行各种社会活动的场所,也是人们进行生产的场所[2],这个概念强调的是实体的物质空间。也有学者引入社会学的概念,将聚落描述为在一定地域内发生的社会活动和社会关系、特定的生活方式,并且由共同的人群所组成的相对独立的地域生活空间和领域[3]。从概念定义范围的角度看,前者可被认为是狭义的聚落, 后者可视为广义的聚落。“传统聚落”,则是从时间角度出发的阐释,指的是保存有自然、原生风貌的聚落,是相对于近、现代以来新建的聚落而言的。它通常又分为传统城市和传统村落两大体系[4]。为了应对来自海上的军事威胁,明初首次建立起了系统的海防聚落体系。各层级的海防聚落覆
盖了大部分沿海地区,北起辽宁东部的鸭绿江边, 南至北部湾畔的广西甚至海南,规模空前[5]。从历史的大背景看,大规模的海防聚落建设是明代造城运动的一部分[6]。它不仅对明代海防起到了巨大作用,也和大量府城、州城、县城一道,在很大程度上奠定了沿海地区的城镇体系框架基础。本文的研究对象是主要设立于明代初期山东沿海地区的海防卫城、千户所城两个高级别的海防聚落,其演进过程和形态特点具备较典型的代表性。通过研究区域内明代海防聚落的形态演进进程,本文探索并总结其发展规律,为探寻利于中小型传统聚落的发展道路助力。
一、明代海防聚落的演进路径
在古代各级行政聚落的规划、建设过程中, 政府、“民间传统”和知识分子通常分别以不同的形式发挥了各自的作用。其中,政府通常以法律等形式规定聚落的基本要素配置、土地性质和主要公共工程等要素。“民间传统”常常包含两方面的内容:一是将“风水”理论应用到聚落整体布局和重要公共建筑的选址中,二是民间工匠们负责落实聚落中的具体而详细的规划工作。而知识分子们则引经据典,为聚落空间布局、风景设计等充分发挥他们的学识[7]。三者中,政府在规划中处于绝对主导地位。而作为军事目的明确且功能相对单一的明代海防聚落,负责建设的军队领导者们更是对海防聚落的规划拥有超越一般政府官员的绝对话语权。从广义的概念可以断定,明代海防聚落在建设之初是以“政府”为主导的。
聚落与在其内部生产、生活的人们共同构成具有活力的整体,二者具有高度的同一性。因此, 由于人们生产、生活方式的发展变化,任何等级、性质的聚落,无论其初始的规划多么“合理”,其形态都不可能是静止、一成不变的。聚落形态必须满足人们因对不断提高的生产力、对更加美好生活的向往而产生的新需求。因此,如同有机体一样, 聚落是不断向前演化的。学界主流观点认为,从驱动力的角度分类,聚落演进主要有两种形式:“自下而上”式和“自上而下”式。这里的“上”显然指的是“政府”,而“下”可理解为与“民间传统”的含义接近。也有学者将二者分别称为“计划式”理性演进和“自然式”有机演进[8]。从全国范围看,各级行政聚落如府、州、县城多属于前者, 而大量规模较小的传统乡村聚落多属于后者。
明代海防卫城、千户所城聚落的规模是十分明确的,二者的城池规模与同时代一般行政聚落的州城、县城相当[9][10]。以明代的标准来看,海防卫城、千户所城无疑是具备“城市”资格的。由于其军事主导的特性,明代海防聚落在建设之时,无疑是属于“自上而下”的。之后,在持续发挥军事作用的漫长岁月里,其发展过程仍然是“计划式”理性演进的。明末,随着倭寇的消失,沿海恢复平静,海防聚落的军事作用消失[11]。清代以后,明代海防聚落的军事建制甚至都被取消了,其聚落性质和地位都发生了巨大变化[12]。从此,明代海防聚落的演进路径出现重大转折,从强烈的“计划式”转向典型的“自然式”。
在明代海防聚落体系基本建成五六百年后的今天,参照当代城市的各种分级、分类标准,很多海防聚落的规模只能称之为“村镇”,而不能再称之为“城市”。虽然进入21世纪以来我国对传统聚落保护工作做了不少探索,但多数海防聚落仍然处于较为危急的处境,尤其是大量的中、小规模的聚落现状急需改变。明代海防聚落的这种极为特殊的发展进程,是传统聚落里十分特别的一类。在整体规模、聚落形态和角色转换上,只有位于明代北部边疆的长城防御体系的军事聚落与之相似。但是,二者迥异的地理区位和所面临的外部自然、社会环境的巨大差异以及担负的不同历史使命,使得明代海防聚落的形态演进过程仍然显得极具个性, 因而对它的研究具有重要的学术价值。
二、明代海防聚落古今形态对比
任何聚落都存在成长、演变的过程,其形态结构因社群、家族组织、土地所有权等乡村经济的变化会产生不同的变迁[13]。五六百年以来,明代海防聚落经历了功能、定位、建制的巨大转变。尤其是在改革开放加速推进的1990年代以来,明代海防聚落的等级、规模及形态的变化十分显著。
(一)聚落等级对比
明代山东海防卫城、千户所城的数量是比较稳定的。嘉靖中期,莱州湾畔的王徐寨百户所升为千户所,但这样的调整很少见。山东海防最终形成11座卫城和14座千户所城的稳定主干架构。明代海防卫城、千户所城聚落既经历了初设时的辉煌、明中期的没落和明晚期的短暂恢复,也遭遇了清代以后失去军事身份的失落,之后在漫长的岁月里慢慢生长,最终迎来了改革开放,尤其是1990年代以来快速城市化进程。山东海防卫所的现状行政级别既有很多共性,也有相当的分化,如表1所示。
由表1可知,多数明代山东海防卫所在今天以村镇(街道)的行政级别存在,合计占比60%。其中,11座海防卫城中有6座现状为村镇(街道),占比54.55%;14座海防千户所城中有9座为村镇(街道),占比64.29%。二者比例数据差距不大,但卫城中仅有靖海卫现状为村落,而千户所中现状为村落的多达6个,可知明代海防聚落初设时的等级高低与其未来的发展路径有一定关系但并无决定性作用。现为区县级的海防卫城有4座, 千户所城有2座,合计6座,占比24%。此外,占比16%的威海卫、奇山所、浮山所、石臼所形成的环翠区、芝罘区、市南区、东港区(部分②), 分别演化成为今天威海市、烟台市、青岛市、日照市的主城区,构成山东半岛城市群的核心。
需要特别指出的是,莱州卫、登州卫、宁海卫、福山所、胶州所分别坐落在今天烟台市下辖莱州市、蓬莱区、牟平区、福山区和青岛市下辖胶州市等三区两市(县级市)的核心区位,但其所在的掖县、蓬莱县、宁海州、福山县和胶州等县、州城聚落早在设立海防卫所之前就存在。因此,这些明代海防卫所只是设在了已有的行政城池城内,并不是所在州、县的起源。这一点与上述青岛、烟台、威海、日照四市主城区完全或部分依托于明代海防卫所聚落而逐步发展起来的逻辑完全不同。此外, 日照市岚山区以安东卫的设立为契机,逐渐发展成了当代日照主城区的另一重要组成部分,这与上述两种情况又有所不同。可知山东海防聚落的演变过程是多种多样的。
(二)聚落规模对比
明代海防聚落的城池规模是与其自身级别基本对应的,并通常以其城墙周长表征。根据已有研究成果[14],明代山东海防卫所聚落规模如表2 所示。
由表2可知,明代山东海防卫城平均城池周长约4038.4米,千户所城平均城池周长约1480.5 米。结合王贵祥先生对明代一般行政聚落城池规模的研究可知,山东海防卫城、千户所城分别与明代州城、县城的规模相当[15]。根据山东海防聚落多为方形的实际情况,设海防聚落城池均为规整的正方形,则可以得到山东海防卫城、千户所城平均城池边长分别约为1009.6米、370.1米,相应地得到平均面积分别为101.9万平方米、13.7万平方米, 分别合1528.9亩、205.5亩。根据对多处山东海防聚落的实地调研发现,即使是现状仍为村镇级别的海防聚落的规模也发生了较大的变化。以7座现在仍为村庄级别的卫所聚落为例,其现状规模如表3 所示。
据计算,上述7座海防卫所聚落的规模平均增长了约40%。只有靖海卫所在的靖海卫村因三面环海且距海仅有百余米而无任何发展余地,规模反而缩小了。王徐寨所西侧独立发展出了另一村庄, 二者已连成片,导致其本身的增长幅度较小。另据对比、测量可知,其他现状为街道或乡镇级别的卫所聚落,其规模已经是初始规模的数倍。而已经发展为区县、地级市及以上级别城市的海防聚落,其规模的变化更是天翻地覆。根据现状保存程度可分为三种具体情况:一种是烟台城区的发源地奇山所城,其周边虽是烟台主城芝罘区的成熟建成区,但传统聚落整体保持得十分完整。城内道路框架完整,并有大量历史建筑遗存。另一种是以安东卫为基础发展起来的日照市岚山区,其整体聚落轮廓部分尚存,西部、北部护城河遗迹明显。聚落内部主体道路框架清晰,有部分历史建筑。虽然经历了大规模拆迁、重建,但聚落整体与城市周边建成区仍能分辨。第三种是威海卫、浮山所、石臼所,除了极少部分城墙遗迹之外,整体聚落早已湮灭于现代城市建成区,基本无历史建筑遗存可寻。3座卫所聚落所处的威海市、青岛市、日照市,均仅余一些以“威海卫” “浮山” “石臼”等命名的充满历 史感的建筑、道路或市场等供人回忆了。
(三)聚落整体形态对比
选择现状形态较明确的灵山卫、鳌山卫、大嵩卫、靖海卫、成山卫以及夏河所、雄崖所、大山所、海阳所、宁津所、寻山所、金山所、百尺崖所、奇山所、王徐寨所等15座山东海防卫所聚落作为研究样本。根据吴良镛先生对聚居形态划分的圆形、规则线性和不规则线性的分类[16],本文相应地将海防聚落形态分为三类:团状、带状和不规则状。其中,关于前二者的界定的原则是在聚落轮廓规则的前提下,其“长宽比”数值2为界:小于2为“团状”,大于2则为“带状”。长宽比越接近1,则团状特征越明显;反之,长宽比越大,带状特征越明显。若聚落有多个不連续的发展方向, 则归为“不规则状”。
聚落“轮廓”是一个相对模糊的概念,既包括建筑物、构筑物等有明确界限的实体,也包括生产、生活、交通等必要的外部空间。作为一个空间意义的概念,难以有十分精准的界定。日本建筑理论家芦原义信在《外部空间设计》中,提出了著名的20~25米的“外部模数”理论[17]。天津大学王其亨教授在《风水理论研究》中,指出“百尺为形”的空间范围为23~35米[18],则“千尺为势”的尺度相应地在230~350米之间。中外两位学者的理论是基本一致的。据此,本文选择30米、300米分别作为界定聚落轮廓控制线的最小、最大控制尺度。经测量,得到明代山东海防聚落轮廓长宽比如表4。
由表4可知,聚落长宽比介于1.04~4.38之间,平均值2.1。有9座聚落呈团状布置,占比53.3%;6座聚落呈带状布置,占比46.7%。其中,奇山所城本身是十分规整的团状,但以其为基础形成的奇山街道所在的烟台市主城区因山脉、海岸线的限制,呈组团状和“T”形组合式发展,兼有不规则状聚落的特征。团状聚落平均长宽比为1.3,其中仅有海阳所城所处的海阳所镇和奇山所城所在的奇山街道为镇(街道)级,其余现状级别均为村落。这些村落中,只有靖海卫一座海防卫城,其余村落的最初形态均为千户所城。金山所、王徐寨所所在的村落扩展方向最均衡,海阳所有带状扩展的趋势。带状聚落平均长宽比为3.3,现状全为镇(街道)级,以成山卫所在的成山镇带状特征最为明显。综上,村一级的聚落扩张的均好性较强,以团状为主;而镇(街道)一级的聚落带状扩张趋势较为明显。
三、明代海防聚落形态变迁的影响因素
明代山东海防聚落的演进路径受到的影响因素很多,包括地理、地形、交通、经济、景观等, 下面选择三个典型案例加以分析。
(一)靖海卫
靖海卫坐落于威海下辖荣成市西南端的人和镇靖海卫村,地处山东半岛东南端,东、西、南三面濒临黄海,距离最近处的海岸线仅百余米,是明代山东海防的最前沿。卫城东西长、南北短,四面各设一门。聚落现仅存部分城墙残余,但整体脉络清晰。因距海极近且三面环海,从靖海卫出海极为方便,海防作用突出。清雍正年间,靖海卫裁卫设村,聚落性质发生巨变。这使得靖海卫靠近海岸线的优点转变为缺点:土地资源匮乏且盐碱化严重, 无拓展空间,潮湿的海风也对当地居民的生产、生活产生极大影响,等等。因此,靖海卫不但没有扩张,反而发生了萎缩,这是山东海防卫城中的唯一案例。靖海卫现状聚落长宽比为1.41(团状),其现状形态及区位图如图1所示。
(二)成山卫
成山卫同样位于威海市境内,坐落于山东半岛东北端的成山镇。卫城南北两面均临黄海,距海岸线最近处仅约1公里,位置优越。302省道和228国道东西横穿镇区,荣礼路和302省道纵贯镇区南北,交通便利。优越的交通条件和面朝大海的景观优势,使得成山镇住宅、产业沿国道和海岸线发展的趋向十分明显,其长宽比为4.38。除居住区外,镇上酒店、学校、农贸市场、公园、度假区等基础公共设施齐备,职住较为平衡,初步具备了城市功能,但人居环境品质有待提升。由于十字形主干道贯穿镇区,预计未来交通导向的发展趋势仍将持续。随着镇区内部道路网络的成熟,成山镇形态有最终转变成团状的趋势,这种可能性已经在海阳所、鳌山卫、灵山卫的发展进程中得到了验证。与成山卫类似,夏河所、宁津所所在的宁津所镇、琅琊镇也是交通导向明显的发展模式。成山卫现状形态及区位图如图2。
(三)雄崖所
雄崖所位于青岛市即墨区东北部丰城镇的南、北雄崖所村。所城西侧有玉皇山、柘条山,东临丁字湾,地势西高东低。因地势原因,聚落主要向南、北、东三个方向均匀扩展,长宽比为1.2, 呈团状形态。聚落周边耕地资源相对丰富,但因所在区位较为偏僻,交通不便,受外界干扰少,其自身轮廓极为清晰,部分城墙及城门尚存,平面如图3所示。大山所、寻山所、金山所、百尺崖所、王徐寨所的发展与雄崖所基本一致,也属于团状扩展的类型。
综合以上案例分析可知,明代山东海防聚落的自身资源对其形态演变的影响很大。若选址于接近海岸线的地区,因受空间限制,其发展空间狭小,规模就難以拓展甚至产生萎缩,聚落形态大多依然呈团状。若聚落选址于区位偏僻的开阔地带, 耕地资源丰富,在没有山地阻隔的条件下,仍会以团状扩张的形式向周围生长,形成较大的聚落。这是区域内多数海防聚落的发展模式。若聚落选址于主要道路经过的区域,则海防聚落内的居住区、公共建筑及商业设施等多沿道路两侧布置,最大限度地利用其自身优势,常常形成带状发展格局。这种级别和规模的传统聚落数量较多,但普遍存在规划不合理、交通拥堵、人居环境差等问题。此外,有的聚落利用自身海岸景观优势,发展出了沿海景观带和沿海度假区,极大助力了传统聚落的复兴,这类聚落通常也是带状布局。
四、明代海防聚落形态演进案例
青岛作为明代山东海防的前沿地带之一,其辖区内有灵山卫、鳌山卫及夏河所、胶州所、浮山所、雄崖所合计6座大、中型海防聚落,共同组成域内海防聚落的框架。改革开放,尤其是1990年代以来,青岛经济快速发展,城乡面貌也发生了很大变化。其中,以鳌山卫街道为核心区之一的“蓝色硅谷”是青岛乃至山东蓝色经济战略的核心区, 对其研究具有典型意义。
选择鳌山卫所在区域的1990—2020年间的土地利用数据③,结合源自地理空间数据云的数字高程模型数据,选取多景数据在ArcGIS中镶嵌合成后裁剪④。参照全国土地利用现状分类标准(GB/ T21010-2017),将二级用地类型归并为耕地、林地、草地、水域、城镇用地、农村居民点、未利用土地等七类,得到鳌山卫聚落形态演进进程如图4 所示。
由图4可知,鳌山卫地势西高东低,西面背靠鹤山、芦山、红石山等山脉,东临黄海鳌山湾,自然景观良好。鳌山卫远离大城市而偏居沿海一隅, 自洪武三十一年(1398年)设立至1990年代600 年间,因交通不便,受外界干扰较少。镇区长时间
维持了其原始面貌,仅在自身周边有少量的连续性扩张,整体形态呈团状。2000年,镇区西南方向与东绕山河村之间的空白地带已经缩小并部分地连接起来,整体形态发生了较大变化,但仍基本呈团状。2009年底,滨海公路南北两段贯通。借助国家政策和交通基础设施完善的巨大利好,进入新世纪的鳌山卫发展迅猛。据2010年的分析图可知, 镇域内村庄规模扩张迅速。镇区在向四周迅速膨胀的同时,与西南侧村庄相衔接,其形态由较为典型的团状转变为明显的带状,面积增加为原来的约两倍。2011年1月,山东半岛蓝色经济区上升为国家战略。2016年,山东大学青岛校区正式启用。2017年底,滨海公园在东部海滨建成,既充分利用了沿海景观带,又极大改善了区域环境。镇域东北部的河流入海口滩涂被改造成了高尔夫球场及高端住宅,附近甚至建起了两座人工岛,凸显了区域发展的巨大潜力。2018年,贯穿鳌山卫南北的青岛地铁11号线正式开通运营,镇区设有四站。国家政策的进一步加持、交通条件的持续大幅度改善以及大学、大型社区的建成,使得鳌山卫从僻静的沿海一隅,变身为青岛经济发展的前沿阵地。镇区面积沿着地铁、滨海G228公路及S209省道快速扩张,至2020年已扩大至2000年的五倍以上。周边村庄与镇区连成一片,鳌山卫形态由带状又转变回团状。鳌山卫也由镇变为街道,从侧面反映出其城市化进程的飞速发展。
二十年间,鳌山卫的聚落形态发生了巨大变化。虽然经历了由团状至带状再变回团状的演进过程,但内在发展质量却得到升华。在聚落形态的转变过程中,区位、地形、地质、景观等条件是基础,国家战略和政策是主导,交通条件的改善是助力,高校和多个居住区的建成是直接原因,人居环境的改善和新产业带来的人民收入提升是目的和结果。虽然多数明代山东海防聚落并不具备鳌山卫这样的条件和机遇,但通过分析鳌山卫的聚落形态演变进程,仍然可以借鉴其发展规律。其他海防聚落若充分发挥自身比较优势,定会迎来符合自身特点的发展新机遇。以已经完成整体改造提升的烟台奇山所城为例,昔日占据极好区位却十分脏乱差的城中村,已然变身成了烟台城市新地标和“网红打卡地”。改造提升工程不但彻底扭转了奇山所城的衰败面貌,也极大地改善了当地的人居环境,旅游业的兴起更为当地居民提供了大量就业岗位。
五、结语
进入清代以后,明代海防聚落的功能、编制都消失了,向一般聚落转变。这种转变不但体现在聚落内的军事建筑、设施慢慢消失或转变了用途, 城墙、城门也逐渐坍塌甚至被人为拆除,更体现在聚落边界的消失进而发生的形态上的变化。实际上,聚落形态的演变虽然受到区位、交通、地理、地形、景观等多重因素的影响,但其最根本的驱动力是经济发展,即需要找到适合当地经济发展的路径,进而引导聚落形态朝着健康的方向演进。希望通过本文对山东半岛地区明代海防聚落形态演进过程的研究,能够为山东、北方乃至全国的传统聚落的规划、建设探索出一点规律,使县域经济发展成为我国经济发展新的增长点,进而为实现“乡村振兴”助力。
[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面上项目:明代海防工程工事体系构成与影响机制研究(52078324)]
参考文献:
[1] 张大玉. 京津冀地区传统村落协同保护与发展研究[J]. 北京建筑大学学报,2017(3): 1-5.
[2][8] 刘晓星. 中国传统聚落形态的有机演进途径及其启示[J]. 城市规划学刊. 2007,169(3):55-59.
[3] 余英. 中国东南系建筑区系类型研究[M]. 北京: 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 2001: 116.
[4] 马航. 中国传统村落的延续与演变——传统聚落规划的再思考[J]. 城市规划学刊,2006,161 (1): 102-106.
[5][11][12][14] 尹澤凯. 明代海防聚落体系研究[D]. 天津:天津大学, 2016.
[6][10][15] 王贵祥. 明代城池的规模与等级制度探讨[J]. 建筑史,2009 (1): 86-104.
[7] 孙诗萌. 浅论中国古代城市规划的“三个传统”[J]. 城市规划, 2021,45(1):20-29.
[9] 尹泽凯,张玉坤,谭立峰. 中国古代城市规划“模数制”探析[J]. 城市规划学刊,2014,217(4): 111-117.
[13] 余英, 陆元鼎. 东南传统聚落研究——人类聚落学的架构[J]. 华中建筑,1996 (4): 42-47.
[16] 吴良镛. 人居环境科学导论[M]. 北京: 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 2001: 289.
[17] (日)芦原义信. 外部空间设计[M]. 尹培桐,译. 北京: 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1985.
[18] 王其亨. 风水理论研究[M]. 天津: 天津大学出版社,2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