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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1994-2015年俄罗斯的中亚援助

2023-07-10杨鹏飞

丝绸之路 2023年2期
关键词:一体化俄罗斯

【摘要】对中亚国家的援助,是俄罗斯外交战略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俄罗斯对外援助的优先选择。苏联解体以来,俄罗斯历届政府都对中亚国家提供了大量的“慷慨”援助,实现俄罗斯与中亚经济空间的统一,提升俄罗斯的形象和文化影响力,巩固和扩大欧亚经济联盟,强化俄罗斯在中亚的主导地位,推进一体化进程,在原苏联空间重建政治经济共同体,是俄罗斯中亚援助的重要目标。

【关键词】俄罗斯;中亚援助战略;经济空间;人文合作;一体化

对外援助是俄罗斯外交战略的重要组成部分,对中亚国家的援助则是俄罗斯对外援助的优先选择。从苏联解体到今天,俄罗斯历届政府都对中亚国家提供着包括“硬国力”和“软国力”在内的多样援助。从2012年起,又进一步强化了独联体框架内的一体化的外交优先方向,加强了对中亚国家的援助。2012年以来,俄罗斯向中亚国家提供的援助占该期俄对外援助额的近30%。除政治、经济、安全和军事以外,对中亚的俄语、俄罗斯教育等人文方面的援助也进一步加强,并获得较好效果。俄罗斯对中亚的援助,有着长远的考虑。

实现俄罗斯与中亚经济空间的统一,强化俄罗斯在中亚的主导地位,是俄罗斯对中亚进行援助的重要目标。

对外援助是一个国家推行对外政策的重要工具,也是国家总体战略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其背后的利益因素不容忽视。对外援助或多或少、直接或间接,都带有服务于本国发展的目的。[1]自然,俄罗斯对中亚国家的援助也不例外。

俄罗斯是中亚地区的传统大国,是中亚的传统主导国家,其中亚观念非同于他国,有着深厚的“中亚情结”。传统的地缘战略空间理念,挥之不去的“中亚情结”,是俄罗斯中亚战略的出发点和惯性思维。俄罗斯对中亚的特殊观念和情结,源于历史上俄罗斯帝国的陆地扩张与俄罗斯帝国及苏联对中亚长期治理之结果。

俄罗斯的地缘扩张,始于伊凡四世。对中亚的关注和行动开始于中世纪,到17世纪则升级为直接服务于军事征服的所谓的科学考察,19世纪又演变为持续的军事远征。在中亚的地缘扩张,使俄罗斯一举成为世界上幅员最为辽阔的国家,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泱泱大国,这就为它日后的发展和成为世界级强国奠定了坚实的物质基础、提供了广阔的地缘战略空间。[2]

俄罗斯对中亚的征服,持续了约两个世纪,它所遗留的地缘政治影响是复杂而深远的。当苏联成为能与美国抗衡的世界级大国时,包括该地区在内的沙皇俄国留下的政治遗产曾是构建苏联重要地缘政治的基石。只是到了苏联解体之时,俄罗斯政治文化的影响力才不可阻挡地制度性地退出了中亚社会舞台。[3]

由于中亚地区与俄罗斯在政治、经济、军事、文化、语言、社会生活、心理和思维等各方面有着相当高程度的相似性,这就构成了俄罗斯对中亚的特殊观念。直到今天,大多数俄罗斯人仍把俄罗斯与中亚国家的关系当作非纯粹的国家间关系,其头面政治家曾公开宣称俄罗斯在21世纪的使命是恢复它在独联体的领土,甚至还宣称要单独控制中亚。上述观念,在外交政策上的反映就是保持中亚是俄罗斯的特殊部分。[4]现在,无论是在政治经济方面,还是在安全等领域,中亚都在发生巨大变化。这种变化,最终将使俄罗斯的中亚观念发生转变,从而重新界定它在这一地区利益。但是,这种转变的完成和对利益的重新界定不是现在,而是未来。[5]

中亚是俄罗斯的传统利益区,容不得他人在政治上深度介入。苏联的解体,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冷战期间大国关系中持续产生的矛盾和冲突,有效地释放了40多年国际关系体系中积累的能量,但这种缓解和释放的效果是暂时的,因为冷战的结束是以一方胜利推进和另一方全线瓦解这种不均衡的结果而体现的。[3]尽管这样,由于长达100多年的经营,俄罗斯与中亚地区的联系与融合之深并非是能轻易割断的。直到今天,甚至在可以预见的将来,在中亚地区,俄罗斯仍是和仍将是根基最为深厚的大國,它会充分利用它与中亚地区的诸多联系的优势,尽力维持或重建它与中亚的特殊关系。[5]

俄罗斯与中亚各国存在着高度的相互依赖关系,它们之间有7000多公里长的边界线,有12个联邦主体与中亚地区接壤。沿中亚边界,集中了俄罗斯相当大的工业发展潜力。此外,对俄罗斯来说,中亚还是一个重要的原材料和农副产品的供应地,也是重要的商品销售市场。这个市场,在俄罗斯的粮食、机器、运输设备以及近年来的纺织品出口中占有相当大的份额。[6]

现在,俄罗斯在中亚的首要目标似乎是想把该地区作为自己的“后院”,不想让这一地区出现其他新的力量,避免在地缘政治上危及其安全。在俄罗斯的中亚战略中,经济是重点关注的领域。实现统一的经济空间,是俄罗斯中亚援助的重要使命和目标之一。

曾作为苏联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的中亚地区,是受俄罗斯经济影响最大的地区之一,是俄罗斯经济空间的自然扩大,甚至可以说是俄罗斯经济恢复和发展的空间依托。自苏联解体以来,俄罗斯一直追求与独联体国家实现经济空间的统一。在经济上,中亚对俄罗斯的依赖性较高,是最有可能与俄罗斯实现统一经济空间的地区之一。[5]

为实现经济空间的统一,强化在中亚的主导地位,俄罗斯政府举措颇多。

1994年,俄罗斯以每年1.15亿美元的租金租借哈萨克斯坦的拜科努尔航天发射场,后又将租期延至2050年。[7]2002年12月,俄罗斯与吉尔吉斯签署安全合作协议,并对吉1.6亿美元债务进行重组,吉尔吉斯每年获得450万美元的无偿军事援助。[8]

2003年,俄罗斯向吉尔吉斯移交价值300万美元的军事设备。2004年6月,俄罗斯进一步改善与乌兹别克的关系,建立联合军工企业、恢复塔什干的契卡洛夫军用飞机制造厂、为乌兹别克训练军事人员并将俄罗斯的军事设施迁至乌兹别克。[7]

2004年10月,俄罗斯启用了塔吉克斯坦的一个由第201摩托化步兵师5000名官兵驻防的永久性军事基地,并将自己操纵的反导弹警示系统以59年的租期租借给塔吉克斯坦,同时免除塔吉克斯坦所欠2.4亿美元债务。[9]

2007年8月,俄罗斯宣布对吉尔吉斯提供经济帮助,其中包括支持俄罗斯企业对吉直接投资、通过国际发展项目进行援助、减轻吉尔吉斯债务负担、协助吉尔吉斯加入欧亚发展银行。[8]2009年2月,承诺向吉尔吉斯提供1.5亿美元的无偿援助,免除吉尔吉斯1.8亿美元的债务。[8]

除上所述,在与中亚国家的能源合作方面,俄罗斯也付出了诸多努力。中亚地区能源丰富,为维护自身的经济安全,中亚各国均致力于摆脱过去在能源开发和输出方面受制于他国的状态,实现能源输出多元化。这种情况,自然不符合俄罗斯的愿望和利益。于是,俄罗斯即通过援助手段实现它与中亚国家的“合作”,把中亚地区的能源重新控制在自己手中,利用能源手段恢复它在中亚事务中的影响力。

在与中亚国家的能源“合作”方面,俄罗斯与哈萨克、吉尔吉斯和乌兹别克的合作成效较为明显。

2002年12月,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和乌兹别克国有石油及天然气公司签署了关于2008—2012年天然气出口与战略合作协议;2003年5月,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与吉尔吉斯签署协议,联合勘探与开发石油和天然气储备层、检查和建设未来天然气管线等。[7]

同年,俄罗斯的卢克石油公司、俄罗斯石油公司、哈萨克斯坦国家石油和天然气公司在哈萨克斯坦沿海地区成功开发多个工程,其中包括拥有7亿至10亿吨原油储备的库尔曼加齐油田。[7]在石油运输方面,俄罗斯也与哈萨克进行密切合作,并且让其第一家族参与其中。

除與哈萨克、吉尔吉斯和乌兹别克的合作之外,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和中亚其它国家也有往来。资料显示,到21世纪初,其业务已扩展到整个中亚。

在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同中亚诸国进行密切合作的同时,俄罗斯的电力垄断企业也迈开了进军中亚市场的步伐。2004年8月,俄罗斯单一电力系统与吉尔吉斯政府签订备忘录,在建设卡姆巴拉金水电站1号和2号机组方面进行合作。[7]2009年2月,为吉尔吉斯的卡姆巴拉金水电站一期项目提供17亿美元的贷款,另以0.7%的年利率向吉尔吉斯提供优惠贷款。[8]

2004年,俄罗斯承诺与塔吉克进行合作,在塔投资2.5亿美元,以完成塔吉克桑突达水电站建设。[7]同年10月,宣布在塔吉克投资20亿美元,用于塔吉克瓦赫什河谷水电站建设和铝冶建设项目。[8]

在国家战略的支持下,俄罗斯的经济统一空间得到了较快开拓。据统计,2013-2016年,俄罗斯在中亚地区的投资即已超过370亿美元,到2020年已有7500家俄资和合资企业在中亚运营。[10]

地缘政治学家始终认为,只要控制中亚的石油、天然气管道系统和水电系统,那么就会得到地缘政治的影响力。[7]随着俄罗斯在中亚石油、天然气和水电领域的逐步推进,俄罗斯在管理中亚上述资源中的话语权也越来越大。[7]

援助和受援是双向的,不管俄罗斯的政治动机如何,中亚国家能接受那些援助,即是俄罗斯为实现它与中亚经济空间统一而努力的一个成果。

加大人文援助力度,提升俄罗斯的国家形象和文化影响力,是俄罗斯中亚援助的重要的政治设计。

在历史上,中亚曾被不同文明与族群征服和雕塑,那些文明与族群都在那里留下了独特的印迹,[11]特别是近代俄罗斯和后来的苏联。

苏联的解体,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冷战期间大国关系中持续产生的矛盾和冲突,有效地释放了40余年间国际关系体系中积累的能量,但这种缓解和释放的效果是暂时的,因为冷战的结束是以一方胜利推进和另一方全线瓦解这种不均衡的结果而体现的。[3]尽管俄罗斯政治文化的影响力在20世纪90年代初制度性地退出了中亚社会舞台,但俄罗斯社会文化在中亚地区的影响力仍是较为广泛的。

俄罗斯语言和文化,是俄罗斯的特殊资源,也是俄罗斯与中亚联系的特殊纽带。把中亚国家保留在斯拉夫文化区,是俄罗斯国家利益的重要组成部分。维持俄语在中亚的地位,提升俄罗斯文化在中亚的影响力,对俄罗斯来说意义重大。

中亚国家都是多民族、多语言国家,由于长期和俄罗斯人接触,受俄罗斯文化的影响甚大,这也就逐渐形成了双语或多语环境,在语言的使用上表现出典型的双语制特征,尤以主体民族语—俄语双语制最为常见。

在苏联时期,作为法定的官方语言,俄语的地位居于中亚各民族语言之上,所有加盟共和国都必须学习和使用俄语。苏联解体后,除政治之外,受到冲击最为明显的就是俄罗斯语言和文化。当时,中亚国家均实施了主体民族语言国语化政策。这种政策的实施,使俄语的地位逐渐边缘化。由于国语字母拼写的拉丁化和政府办公用语的“国语化”,致使俄语的使用领域受到极大限制。作为曾经的国语和事实上的族际交际语言,俄语的影响力在各国的变化各有不同,但各国语言政策实践中“去俄语化”则是共同趋势。[12]

在乌兹别克和土库曼,俄语不再是族际交际语,而只是一门外语;在塔吉克,俄语虽然还保留着族际交际语的地位,但在语言法中的地位已丧失殆尽,[12]只有在吉尔吉斯和哈萨克,俄语从族际交际语提升为官方语言。

在教育领域,中亚各国的俄语教学普遍遭受重创。据统计,20世纪90年代,哈萨克、乌兹别克、塔吉克和土库曼的俄语学校分别减少了50%、50%、67%、67%。截至2000年,哈萨克、吉尔吉斯、塔吉克接受俄语教育的中小学生占中小学生总数的比例分别为50%、20%、1%。至2001年,土库曼斯坦的俄语学校全部改为混合学校。[12]高等学校使用俄语的情况,与中小学类似。

语言在域外的使用,牵涉到国家形象和文化的影响力。为提升俄罗斯在中亚的形象和文化的影响力,推进一体化进程,俄罗斯实施了加大人文援助力度的举措。主要举措如是:

1995年9月,与塔吉克签署《塔俄关于在文化、科技、教育、卫生保健、新闻、体育和旅游领域合作的政府间协议》。根据协议,每年将有诸多塔吉克的留学生赴俄高校就读,俄罗斯的广播电视节目可在塔吉克转播,俄罗斯的报刊杂志可在塔吉克广泛发行。同时,吉尔吉斯斯坦决定给俄语以官方语言的地位,并在吉尔吉斯和塔吉克成立吉俄斯拉夫大学、塔俄斯拉夫大学和其他俄罗斯学校。[13]

同年12月,俄罗斯成立国家俄语委员会,制定俄语目标计划,认定俄语仍然是世界性语言,应继续履行其国际职能,获得与英语、法语同等的国际地位。[14]

1997年,设立莫斯科市长奖学金,资助近邻国家的学生前往俄罗斯学习俄语。1999年,成立“俄语发展中心”,并举办俄语奥林匹克竞赛、独联体和波罗的海国家学生俄语竞赛等一系列大型国际俄语赛事,以促进近邻国家居民学习俄语的热情。此外,还先后在亚美尼亚、塔吉克、吉尔吉斯建立了俄罗斯民族大学。[14]

2005年12月,通过《2006—2010年俄语目标计划》,并由联邦和地方共同划拨15.67亿卢布的资金,另吸收1300万卢布计划外资金,支持该计划,以达全面实现俄语作为国家语言和国际交往用语的目标。[14]

近年来,俄罗斯又通过在中亚开办俄语学校、派遣教师、开设高校分支机构、提供免费的大学教育、赠送俄语教科书等举措,以期在中亚国家培养对俄罗斯保持好感的潜在精英,提升它在该地区的积极形象和文化影响力。

语言传播的广度,可反映一个民族国家的经济实力和政治影响力。人文合作,是俄罗斯对中亚援助的重要举措之一,也收到一定效果,在一定程度上推动了中亚国家学习俄语热潮的兴起。据统计,在2019年底,约有16万中亚国家的留学生在俄就读,其中有5.9万学生获得俄罗斯联邦奖学金。[10]

1997年12月,在庆祝哈萨克斯坦独立6周年的大会上,哈总统纳扎尔巴耶夫表示,不应该限制使用俄语,哈萨克斯坦人普遍掌握俄语,为本民族人提供了接触现代信息的机会。[13]2007年,在国情咨文《新世界中的新哈萨克斯坦》中,哈总统提议开始逐步实施“三语政策”,并称哈萨克理应在全世界被视为具有高教育水平的国家,这个国家的民众可使用作为国语的哈语、族际交流语的俄语和顺利融入世界经济的语言英语这三种语言。要大力发展国语、支持俄语、学习英语。[15]哈总统纳扎尔巴耶夫的上述表示,也许可在某种程度上反映中亚国家接受俄语的心态。

从中亚五国居民使用俄语情况,也可看出俄罗斯“软国力”输出这种特殊的中亚援助的成效。根据资料显示,2013年,中亚五国居民使用俄语情况如是:按能够熟练掌握和一般掌握情况划分,哈萨克斯坦为89.60%和99.90%,吉尔吉斯是60.50%和87.10%,塔吉克为41.20%和68.50%,乌兹别克是50.20%和59.20%;土库曼为10%和18%。[16]

外交是国家权力的中枢,如果外交视线模糊,那么在地理、资源、生产、军备、人口的数量和质量等方面的优势也将无助于国家的发展。[17]作为俄罗斯外交政策重要组成部分的人文援助,取得了一定成效,为提升俄罗斯的国家形象和文化影响力提供了较好的服务。

巩固和扩大欧亚经济联盟,推进一体化进程,是俄罗斯中亚援助的主要政治目标。

1991年,苏联发生政治裂变,联盟解体,10多个共和国获得独立。中亚地区这一地缘政治版图的巨变,从制度性影响层面摆脱了以俄罗斯政治文化为特征的莫斯科政治中心的控制和支配,中亚这个地处欧亚大陆中心的地区也开始了真正意义上的主权国家的历史,[3]进入了独立兴邦、自主建国时期。

由于苏联解体,俄罗斯与中亚五国的关系发生了质的变化,即从国内事务变成了国际事务。苏联解体后,中亚像一颗失落的卫星,迷失了方向,在全球化的边缘与大国的夹缝中校正着自己的轨道。[11]经济联系的突然中断,使中亚各国措手不及。单一的经济结构、薄弱的基础设备、恶化的贸易条件、严重的资金短缺等众多不利因素使这些国家举步维艰。[18]

为妥善处理苏联解体所遗留的复杂问题,以及在此过程中为保持友好的国家间关系提供一个协商机制,[19]俄罗斯与原苏联的一些政治主体开始寻求一体化途径。一体化,从组建独立国家联合体开始,至今已走过30余年的途程。梳理起来,大致可分四步。

第一步,组建独立国家联合体。

由于长期以来各国之间建立的政治、经济、文化、传统等方面难以割舍、相互依赖的各种联系,原苏联的一些政治主体从自身利益出发,于1991年12月签署了独立国家联合体协议,开启了独联体[①]一体化的历史。独联体所遵循的原则,是构建共同的经济空间,建立统一的经济区,在经济改革、关税、价格和社会保障等方面协调一致。

经过五年的运行,由于种种不利因素,独联体各国签署的有关“一体化”的400多项协议基本落空,一体化进程受阻。在此种情况下,中亚各国都认识到,要摆脱经济危机,实现经济一体化,就必须向新的一体化水平过渡。[18]

第二步,建立關税联盟。

1995年,俄罗斯、哈萨克斯坦、白俄罗斯和吉尔吉斯斯坦四国签署建立关税联盟协议,成立统一关税区,取消海关监管,统一经济空间。1999年2月,塔吉克斯坦加入。自此,一体化具有了实质性的内容。

第三步,组建欧亚经济共同体。

2000年10月,俄罗斯、白俄罗斯、哈萨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塔吉克斯坦签署条约,将关税联盟改组为“欧亚经济共同体”。而后,乌兹别克斯坦加入。

2007年,俄罗斯声明,俄、白、哈三国将在“欧亚经济共同体”框架内建立关税同盟和超国家委员会,实行统一海关监管。2008年12月,成立超国家机构“关税同盟委员会”。2010年1月,俄、白、哈关税同盟启动,对外统一实行进口关税。[18]

第四步,组建欧亚经济联盟。

2011年10月,俄罗斯提出欧亚经济聯盟的概念,试图以关税同盟为基础,联合其他独联体国家,创建一个超国家联合体。2014年5月,俄罗斯、白俄罗斯、哈萨克三国签署了《欧亚经济联盟条约》,条约于次年1月生效,联盟开始运转。同年,亚美尼亚和吉尔吉斯加入,第一轮扩员完成。

欧亚经济联盟的创建,是俄罗斯实施一体化计划的重大举措和成果。[18]就性质和国际定位来说,联盟是俄罗斯在独联体地区主导的更高形式的一体化组织,俄罗斯在其中居于核心地位。

从地域上说,联盟所覆盖的地域极为广阔,从波罗的海到太平洋、从北极到天山的广大区域,人口超过1.8亿。在重要经济领域,联盟实施一致的政策,除建立统一的能源市场之外,还计划建立统一的运输空间。在对外贸易领域,统一关税,建立欧亚商业统一窗口系统,制订出口信贷的共同计划。在工业领域,成员国在独立制定和实施各自工业政策的同时,还在基本工业合作方向上形成联盟内的工业政策,以促进成员国工业的有效合作。在农业领域,实施一致的政策,扩大有竞争力的农产品的生产规模,以满足农业共同市场的需求。[20]

除工、农、外贸领域以外,联盟还将实施统一的技术、卫生、动植物检验检疫标准与监管,并在行政、法律、税收、补贴政策、知识产权和信息等方面进行合作。同时,联盟还设立一系列超国家机构,其中包括最高欧亚经济理事会、欧亚政府间理事会、欧亚经济委员会和欧亚经济联盟法院等,以保障联盟的正常运转与发展。

如今,推动独联体国家一体化,已成为俄罗斯对外援助的重要目标之一,巩固和扩大欧亚经济联盟是俄罗斯最主要的着力点之一。[8]

为了推动欧亚经济联盟的发展,在俄罗斯提出欧亚经济联盟概念的第二年即2012年9月,俄罗斯即宣布免除吉尔吉斯约5亿美元的债务。2014年11月,与吉尔吉斯设立资本为10亿美元的俄吉发展基金。截至2019年底,俄吉发展基金已向2351个项目提供3.79亿美元的信贷支持。[8]

2014年12月,俄罗斯与乌兹别克签署协议,免除乌的8.6亿美元的债务。2017年6月,又免除吉尔吉斯2.4亿美元的债务。2020年3月,向吉尔吉斯提供3000万美元的无偿财政援助。[8]

除双边渠道援助之外,俄罗斯还利用联合国、世界银行等多边机制加强对中亚国家的援助。据统计,仅在2008—2015年10月,俄罗斯即向中亚地区提供了56亿美元的援助,其中包括超过5亿美元的双边援助、超过5.7亿美元的通过联合国提供的援助,通过世界银行和包括集体安全组织在内的其他组织提供的超过13亿美元的援助。[10]

2015年,俄罗斯与联合国开发计划署设立俄罗斯—联合国开发计划署信托基金,以便于援助的提供。据统计,2015—2020年,通过上述计划署,俄罗斯已向吉尔吉斯斯坦、塔吉克斯坦、乌兹别克斯坦等中亚国家提供2000多万美元的援助。[8]

欧亚经济联盟的构建,是俄罗斯推动独联体国家一体化的重要步骤。对独联体国家而言,加入联盟,并非无所顾忌。与俄罗斯合作,与其说考虑最多的是利害关系,倒不如说是能从中获得多少利益,这就是它们始终坚持联盟的“经济”性而回避“政治和军事”性的原因所在。[②]

地缘政治方面的考虑,是俄罗斯向中亚国家提供援助和构建联盟的主要动因。自然,在俄罗斯的推动下,经济联盟的巩固和发展绝没有停留在经济层面。除经济之外,还包括实现政治联盟和军事联盟等,以期把联盟建成一个可以和美国、欧盟、中国抗衡的多极中的一极。就其实质来说,联盟是一个一体化的组织,目标是建立一个超国家的联合体,使原苏联的国家回到俄罗斯的地缘政治空间,把原苏联国家外部边界的保护权控制在俄罗斯手中。[20]俄罗斯认为,欧亚经济联盟是更高程度、更深层次地实现独联体地区的经济一体化,是拥有超国家机构的主权国家联盟。联盟努力的方向,是建立一系列硬机制,包括法律机制、决策机制、组织机制等,以主导地区发展。

新版俄罗斯国家安全战略,更能体现上述思路和重视程度。2021年7月,俄罗斯颁布了新版《俄罗斯联邦国家安全战略》。新战略不仅是对其2015年公布的国家安全战略的重要更新,也是俄罗斯发出的一个新的宣言。新版俄罗斯国家安全战略,提出将在多个方面综合施策,其中包括深化同独联体成员国、阿布哈兹共和国、南奥塞梯共和国的双边合作和一体化联盟框架内的合作。在这些合作中,首先是欧亚经济联盟、集安条约组织和联盟国家框架内的合作。[21]

区域主义是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兴起的一种理论,强调地理上相邻或相近的国家为了特定的共同目标而进行相互整合的理论和实践,主张区域内国家在共同观念的基础上颁布一系列法规,通过共同行动实现一体化。该理论出现于20世纪50年代初,后逐渐成为国际经济一体化的核心理论。但是,在不同的话语体系和环境中,人们对其理解不尽相同。比如,在欧洲,它被看作是约束国家权力的一种方式,而在俄罗斯则被视为加强国家主权的一种手段,并通过该手段提升自己的影响力,甚至成为地区权力中心。[③]欧亚经济联盟的建立,即是俄罗斯利用上述手段维护自身地缘政治和经济利益的一个重大举措,它在一定程度上使俄罗斯获得了主导国际组织的战略支撑和依托。

綜上所述,对外援助是俄罗斯外交战略的重要组成部分,对中亚国家的援助是俄罗斯对外援助的优先选择。从苏联解体到今天,俄罗斯历届政府都对中亚国家提供了大量包括“硬国力”和“软国力”在内的有些还将继续进行下去的“慷慨”援助。抛开“友谊”之说,实现俄罗斯与中亚经济空间的统一,提升俄罗斯的国家形象和文化影响力,巩固和扩大欧亚经济联盟,在原苏联空间重建政治经济共同体,是1994—2015年期间俄罗斯中亚援助的重要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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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杨鹏飞(1960-)男,汉族,河南项城人,硕士,教授。研究方向:美国史、现代东欧中亚。

[①]1991年12月8日,俄罗斯、白俄罗斯、乌克兰签署了《独立国家联合体协议》,宣布组成独立国家联合体。是月21日,除波罗的海三国和格鲁吉亚外,其他11个前苏联加盟共和国签署《阿拉木图宣言》和《关于武装力量的议定书》等文件,宣告成立独立国家联合体及前苏联停止存在。

[②]白俄罗斯和哈萨克斯坦始终坚持联盟的经济性,而回避政治和军事的一体化。李琪:《历史记忆与现实观测:中亚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6年版,第216页。

[③]本文对欧洲和俄罗斯对区域主义一般理解的表述,可参阅如下文献:Lara Ryazanova-Clarke, “The Imaginaries of the Eurasian Union: Discursive onstruction of Post-Soviet Transnationality in Russia and Kazakhstan”,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the Sociology of Language, 2017, No.247, pp.89-109; Marcin Kaczmarksi, “Non-western Visions of Regionalism: Chinas New Silk Road and Russias Eurasian Economic Union”,International Affairs, 2017, Vol.96, No.3, pp.1357-1376; Alexander Libman, “Russian Power Politics and the Eurasian Economic Union: The Real and the Imagined”,Rising Powers Quarterly, 2017, Vol.2, No.1, pp.81-103; Sirke M?inen, “Russia---A leading or a Fading Power? Students Geopolitical Meta-narratives on Russias Role in the Post-Soviet Space”,Nationalities Papers, 2016, Vol.44, No.1, pp. 92-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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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高职一体化课程体系建设的探索与实践
克里米亚完成入俄“一体化”
另辟蹊径
先救谁——原载俄罗斯漫画网▲
同舟共济
严防死守
欲盖弥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