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

张敏华

夜 色

黄昏

一只流浪狗趴在铁栅栏后的草丛里

僵硬的，是它渐渐

冷却的四肢

一条宠物狗渐渐走近

它嗅着，嗅着，突然奔向栅栏后的

草丛，却被主人手里的

遛狗绳死死

扣住

不会太久，夜色就会笼罩在

它们身上

归 宿

走在路上，我不停地哆嗦

寒潮来了，感觉有一条冷冰冰的

绳索，套在我的

脖子上

地上落满树叶

它们很快会被清洁工扫进垃圾车

我想这不是树叶想要的

归宿

夜晚的

冷风里，有我无法感知的

离散，恍如

隔世

孤 独

午睡时

梦见一条青蛇缠着我的小腿

这梦，应该和我

在西天目山溪边见到的青蛇有关──

山涧光影斑驳

空气微凉弥散

——我和它，在禅源寺的

木鱼声中，经历着各自的孤独

是孤独，让我感受到

自己的存在

一阵风

寒夜

白晃晃的，冰裂的湖上

溅着月光

光秃秃的树枝，树枝上的鸟巢

屈服于風无常的

命数

是一阵风，一只隐约可见的

蜘蛛，在蛛网上

哆嗦

夜色的一部分

平安夜，在医院病区的走廊上

有许多片刻的光影──

一张倦怠不堪的脸，以这张脸为夜

夜色压在谁的眼底

一盏灯，透过夜色低低地亮着

——这最后的弥撒，成为

夜色的一部分

寓 意

她让自己重新

躺下，却感觉没有了肉身

十二月的寓意：“她活在自己的

虚无里。”

喘息，或徒然，她预感到

会有这么一天

──她老了，向着可能的尽头

她不再害怕

目光是她天花板上的

一只蜥蜴，像墙上的一小段

裂缝，谁能忖度它的

耐心

灯光下，她的脸跌进黑夜

──她渴望，最终把自己变成

那只蜥蜴

仅仅是记忆

在砂石路的尽头

一扇虚掩的铁门，将尘世和墓园

隔开

鲜花枯萎，塑料藤凌乱

黑白，或彩色头像露出贪生的眼神

是逝者的绝望，还是

生者的无奈

转过身，或俯下身──

仅仅是记忆，是声音，是意识

会有那么一天

生死不再那么怜悯

如果风不同于火

火藏于草木，风在时间的

认知里抱紧草木

风伴随着草木生长

火借助草木在场

当草木被火点燃

火获得了风的自由

“向死而生。”风也有被火

熄灭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