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文正公

范文正公

郑怀兴

序

人物：小仆——家僮。

小艾一丫环。

（合唱）

何谓是鸿儒，

奴婢皆读书，

且从僮婢处，

如何说其主。

[光启。

[小仆在整理范仲淹的书房，同时

翻阅书籍。

[小艾上。

小艾 又偷懒了？

小  仆  偷看范老爺的诗词文章，不叫偷

懒！

小艾  不叫偷懒，叫什么？

小仆  叫……

小艾  叫偷香窃玉。

小仆  偷香窃玉？这不是指偷女人吗！

小艾  呀啐，范老爷的诗词文章，字字是

金，句句是玉，你偷得一字，就算

是偷香，窃得一句，就是窃玉！

小  仆  咦，小艾，你怎么变得如此聪明伶

俐，出口成章了？

小  艾  你不睁眼看看，奴家是何许人也？

孔庙里的青蛙，都会叫几声“子

曰”，范老爷书斋里的小婢，能不

出口成章？才怪呢！

小仆  小艾，你自称是范家诗婢？那我就

是范家的词奴，你我恰是天生一

对，地设一双！

小艾 谁与你天生一对？谁与你天生一

对？我来问你，范老爷的词你能背

几阙？

小仆 我啊，会念老爷的《苏幕遮．1、不

旧》：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

波，波上寒烟翠。山映斜阳天接

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

小艾 这个我也会。  （接念）黯乡魂，追

旅思。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明

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

思泪。

小仆  （念）江上往来人，但爱鲈鱼美。

小艾  （念）君看一叶舟，出没风波里。

这是老爷的《江上渔者》，还有

呢？

小  仆  还有……哦，我晓得老爷许多典

故。

小艾  典故？说来听听。

小仆  老爷一生下来，姓范，不久，便改

成姓朱，再后来，又改范了！

小仆  他为何姓范姓朱，改来改去？

小艾  你乖乖听我说一段往事，就会明白

了。  （春雨音效同时，音乐带入情

景）老爷23岁那一年，他为了劝大

哥花钱不要大手大脚，被大哥……

[转景。

[字幕及打人物演员表。

第一场辞母

人物：朱说——范仲淹。

谢氏一朱说之母。

[野外。

[暮春。

[雨声。

[朱说佩剑背包袱，拿一把雨伞

上。

朱说  （唱【南南吕·步蟾宫】）

忽闻身世惊雷炸，

心上如遭刀扎。

我原姓范长在朱家，

怎可屈居人下。

[内传出谢氏的呼唤声：  “朱说儿

呀！”

[娘上，边唱边追赶。

谢氏  （上、唱【临江梅】）

一路追儿心里疼，

怎堪儿独飘零。

[母亲喊“朱说儿呀！”

朱说啊，娘？娘！她追上来了！  （唱）

廿三年相依为命，

孩儿乃是娘之命根。

朱说 娘亲，好男儿志在四方，儿去意已

决。外面风大，您还是回去吧。

谢  氏儿啊，自从你父亡故，儿一直侍奉

为娘左右，昨晚何故突然改念要离

娘而去？

朱说  没，没有什么！

谢氏 娘知儿一向孝顺，对为娘从无怨

念，此去仓促，待春暖再走。

朱说 娘！  （扶谢氏到路亭里坐下）

（唱）

儿知娘爱子心切拦儿远行，

求学乃儿宿愿娘早知情。

醴泉寺方丈荐，

应天书院天下最著名。

迟去自误前程！

谢氏  孩儿生性好学，为娘深感欣慰。只

是……儿呀，你大哥——

朱说 我大哥他——

谢氏 他昨晚究竟对你说了什么，叫你听

后神色大变？

朱说 没说什么！

谢氏 你还在欺瞒为娘？

朱说 孩儿不敢，孩儿自幼听娘教诲，对

人要以诚相见，怎敢欺瞒？

谢氏 儿呀，半夜时分，娘听得你在梦中

哭泣，实实地惊惶不安……

朱说 怎么，半夜时分，娘听到孩儿在梦

中哭泣之声吗？

谢氏 是呀，为娘彻夜难眠。儿一定有什

么心事在瞒着为娘——

朱说这！

谢氏 一定是你大哥说了什么冷言冷语刺

伤孩儿。

朱说 大哥脾气，早已习惯，并不见怪。

谢  氏不行，儿呀，随娘回去，娘不得不

当面向他问个明白。

朱说 娘，娘不可为了孩儿，与大哥撕破

面皮。

谢氏 娘不忍心你受此委屈呀！

朱说 娘！大哥他脾气坏，当面唯恐闹

翻……唉，昨日我实在看不惯大哥

花钱大手大脚，又不服娘亲劝说，

便劝他几句，谁知他——

谢氏 他便怎样？

朱说  他冷冷言道：  “我花的是我朱家的

钱财，何用你多管？”我一听，满

腹疑惑，又不敢向娘询问，便去找

素来敬重的堂叔打听，堂叔他经不

住我苦苦哀求，便说了真相。

谢氏 他说什么？

朱说 他说，我与大哥确非亲弟兄。

谢氏 哦！堂叔说你并非朱氏子孙吗？

朱说 是呀！  （唱【节节高】）

本名仲淹原范姓，

好伤心，

一岁时先父一命赴幽冥。

随娘亲，

改嫁入长山朱门。

孩儿听罢浑身冷，

却不敢向娘来垂询，

难舍娘亲千里行。

梦中暗泣娘受惊，

野外无人道分明。

谢氏 儿呀！  （唱【红衲袄】）

看儿灿莹莹尽泪斑，

一十年隐衷当今日坦。

范君去时家族欠温暖，

难容咱母子且改嫁避孤寒。

朱说 啊，范家容不得咱母子吗？

谢氏 是呀！  （唱）

儿继父苏州推官朱文翰，

儿改朱说不再叫范仲淹。

看孩儿好学聪明继父从小多

怜爱，

叹他又离去教儿又失靠山。

朱说  继父深恩，铭记于心！

谢氏 唉！自你继父逝后收入减少，你大

哥对你常冷言冷语……

朱说 娘，儿已过弱冠，也应自立，不该

再依靠朱家大哥了！

谢氏  儿已长大成人了！儿呀，堂叔所言

是实，你不怨娘当年改嫁吗？

朱说  （跪下）娘呀！  （唱【秋夜月]）

娘莫怨当年曾苦惨惨，

想上天赐难乃考验。

梅香来自雪如剑，

范家冷酷也休怨，

多张嘴惹厌。

[音乐。

谢氏 难得孩儿如此通情达理！

朱说 娘，这些道理，都是孩儿读书悟来

的！听说应天府书院有鸿儒时常讲

座，孩儿更可增长知识。

谢氏 是吗，孩儿拜过名师，见过世面，

果然志趣不同凡响，就安心放你去

应天书院。只是你盘缠太少，为娘

手头只有二两银子，你先拿去，娘

以后再设法接济于你。  （要拿一小

锭银子与朱说）

朱说 不，不，不！儿所带盘缠，已经足

够了，请娘亲放心。

谢氏 一点银两，儿快收下。

朱说 娘！儿曾借读醴泉寺，划粥断齑度

三年。

谢氏 何谓划粥断齑？

朱说  （唱【宜春令】）

煮米粥，冷却后，

分四份早晚食神抖擞。

日间行走，

拾野菜于路边山沟，

加点盐美妙可口。

莫忧儿面容清瘦，

粥齑，养得儿胸有万卷，

气吞星斗！

谢  氏  啊，天呀！娘要是知道你日日吃冷

饭野菜，娘与你继父早就叫你回家

了！

朱说 娘！  （唱【金莲子】）

莫埋怨，

醴泉寺那僧人何不施斋饭，

是儿为省时独自餐。

视粥齑似饴甘，

比山珍海味少腥膻！

谢氏  唉，你继父官小职微薪金少，孩儿

你从来花费不曾宽呀。

朱说  （唱）儿从来无怨言，

儿、儿儿一窟黄金JL也曾9JLr。

[接音乐。

谢氏 儿只曾见过铜钱与银两，何曾见过

黄金吗？娘也没有金钗玉镯。

朱说 娘，书中自有黄金屋呀！

谢氏 那要等你以后得中功名，才能佩上

黄金印！

朱说 娘，儿真的亲眼见过黄金！

谢氏 啊，黄金儿曾亲眼见过吗？

朱說 是呀！  （唱【双棹入江泛金风】）

儿亲眼见，

那一窟黄金灿灿。

儿神气娴，

依旧封不曾外传。

谢氏  （唱）亏儿你见黄金不动些杂念，

朱说  （唱）无人窥自有天在看。

谢氏  （唱）守古训从来律己严，

朱说  （唱）遵家教家风素诫贪。

谢氏  （唱）儿有此胸襟娘心宽，

且任儿纵横江山。

只不知咱母子何日重见，

把儿衣冠整些作童稚看，

分别容易，

重逢应在何年？

[接音乐。

朱说 娘呀！儿以十年为期，回长山迎接

娘亲！

谢氏 儿要等十年迎我这个老娘亲吗？

朱说 但愿天若怜悯，儿或将早日来接娘

亲！

谢氏 好！儿呀，为娘送你登程！

朱说 儿送娘亲回家去。

谢氏 不必送娘回去！

朱说 娘！  （唱）

今朝里母子辞别在长亭，

莫流泪却都泪盈盈。

朱说 娘亲！  （为谢氏拭泪）

谢氏 娘不哭，娘等儿，早日归来！

谢氏 儿啊，在外照顾好自己！

[音乐声中画面切回到小仆、小

艾。

小仆 他们母子相约十年为期，之后一

小艾  之后先生到了应天书院，发愤读

书，五年就考上进士，接母亲上任

去了。哦，他还上书朝廷，请旨改

回了范姓！

小仆 朝廷恩准了吗？

小艾 恩准了，不但恩准他返宗归祖，还

赐封其母为夫人呢。

小仆 啊，还赐封其母？

小艾 对呀，当时官家是真宗，皇后刘氏

垂帘听政，见了先生的表章，夸他

孝道那。

小仆  刘太后真是先生的恩人呀！  （音乐

停）不过，先生37岁被荣召进京为

秘阁校理时，上的第一封奏章，好

像得罪了刘太后？

小艾  是呀，官家要在金殿为刘太后拜

寿，满朝文武，只有范先生站出来

反对，说这样有损皇上威仪，应在

内宫拜寿就好了。刘太后很生气，

让参政晏殊，也是他的恩师，训斥

先生，不要忘记太后有恩于你，要

好好守规矩，不得乱开口。

小仆  他的朋友梅圣俞知道这件事，还写

《灵乌赋》寄来，劝他不要多嘴。

小艾 不知范先生这一肚子委屈，要如何

向夫人诉说呀！

小仆 你知道先生的夫人吗？

小艾  知道知道，先生在应天书院读书

时，就被一位同窗的妹妹看上了！

小仆 对，那位妹妹就是李夫人，夫人出

身官宦世家，知书识礼——

[音乐进、画面进，下雪。李夫人

拿汤婆等待——

[音乐继续。

第二场作赋

人物：范仲淹一秘阁校理。

李  氏——范仲淹的妻子。

[屋外雪茫茫。

[范家。

[李氏在往一盆炭火上为汤婆子加

热。

李  氏  （唱【南仙吕入双·卜算子】）

腊月白天短，

夫婿归来晚，

灌好汤婆换数番，

又把火炉点。

[范仲淹进门。

范仲淹  （念）入朝第一疏，太后竟惹怒。

师门受训归，一路风雪阻。娘子！

李氏 官人！  （帮脱披风，拿汤婆子递于

范仲淹）官人，你今晚为何又迟归

了？

范仲淹 今日去拜访晏大人，听其训诫。

李氏 晏大人有何训诫？

范仲淹 嫌我冒犯太后呀！这次上疏劝阻金

殿拜寿，连宛陵的朋友梅尧臣也来

书劝告。  （从怀里掏出梅尧臣之

赋）

[音乐停。

李  氏  （接过，念介）《灵乌赋》。

范仲淹灵乌俗称乌鸦。

李  氏  啊，他为乌鸦作赋？官人，他借乌

鸦来讽何人？

范仲淹  他送此赋与我，当然是把我范某比

喻为乌鸦了！

李  氏  官人屡屡直言不讳，让好友都忧心

忡忡。

范仲淹  是呀，想不到此次上疏，震动朝

野！

李  氏官人以后可要慎言慎行了，莫当乌

鸦招人嫌。

范仲淹娘子你忘了，以乌鸦报忧来自许，

乃是先母所训。

李  氏  哦，妾想起来了，你曾说过，年幼

之时幸得乌鸦报忧，逃过一劫！

范仲淹  當初我随母亲回继父老家长山，突

遇辽兵南犯，幸得乌鸦预告凶讯，

一家躲入山中避难。从此之后，母

亲教我要珍视灵乌，不可伤害，并

要仿效之，长为世人报忧！

李  氏  官人遵母训而报忧，世人不解。梅

先生所劝，也是语重心长呀。

范仲淹  （唱【园林好】）

想梅君用心良苦，

却误解千古灵乌。

凶讯岂灵乌所诬，

先知险伏前途，

只为把患除。

惜世人只爱鹦鹉，

鹦鹉媚人学语，

灵乌不谀，

答梅君且赋灵乌。  （写介）

李  氏  （看范仲淹所写之赋）官人所书，

是何含意？

范仲淹  （唱【二犯六么令】）

灵乌住危巢佳树，

斤不伐弹不我仆，

念主人之恩重自当要反哺，

先报忧利害莫顾。

李  氏官人一诉说，奴家就明白了。  （又

念）  “宁……”

范仲淹 宁鸣而……

李  氏 官人，这一句就不要往下念了。

范仲淹为何不往下念？

李  氏  灵乌忠义，天必佑之，不会招灾惹

祸呀！

范仲淹 原来娘子忌讳不吉利的字眼。

李  氏  官人如灵乌报忧，乃是报大宋之

德，但愿太后能体察，不会招惹灾

难！

范仲淹 娘子，我不忘大宋之德，也念念不

忘刘太后之恩。

李氏 不忘太后之恩？

范仲淹 我自小失怙娘亲再嫁，再嫁令范氏

嫌憎。是太后賜封娘亲把偏见匡

正，教范某捧诏书，范某我曾感激

涕零！如今趁赋灵乌之便，再挥笔

酬谢深恩。

李  氏 你要写疏为太后歌功颂德吗？

范仲淹 歌功颂德，那是奉承拍马，不是报

恩！下官要效灵乌，向太后报忧，

以避凶就吉！

李  氏 啊，你又要奏什么？

范仲淹 要劝太后遵当年之约，好让官家亲

政，革弊图新！

李  氏 你要请官家亲政？能知民间疾苦，

体恤改嫁妇人，这样的好太后为何

不能再听政？

范仲淹  （唱【三月海棠]）

刘太后不世出，

能逢乃大幸，

与吕武相比更是英明。

称圣，

只是官家及冠临。

垂帘听政有时限，

想朝廷有信诸般顺，

满朝默默且先鸣。

[音乐停。

李  氏  官人，你挡不住金銮殿拜寿，反惹

太后生气，再上此奏又有何用？

范仲淹 娘子不知，自从冬至拜寿之后．多

少小人揣测太后心思，纷纷上表劝

她称帝，我唯有劝她趁早守约撤

帘，才能刹住这股歪风！

李  氏 太后难道会为夺位而母子反目？

范仲淹  娘子，你忘记了，武则天岂不是夺

位于其子么？

李  氏 这么说来，太后想称帝，是十有八

九的事？

范仲淹 太后日渐骄横，伤害官家威仪，还

拒忠言，疏贤臣，不惜空耗国力，

重建玉清宫，致使佞臣推波助澜，

要拥戴她道寡称孤。一旦激起宗室

义愤，则帝党后党纷争，内乱踵

起，外寇南侵。太平盛世，恐化为

烟尘！

李  氏 你一个小小秘阁校理，挺身而出，

不啻螳螂挡车！

范仲淹 要是缄口不语，就枉赋灵乌，愧对

太后了！  （要写疏介）

李  氏 官人，你再冒犯太后，将招大祸！

她必如武后，为称帝而横扫滥杀！

官人呀！

（唱【川拨棹】）

想明晨，带两儿送别君，

此刻我难禁泪倾，

当儿面怎能泪倾？

每日妾携稚倚门，

盼月照夜归人，

平安归我（的）官人！  （跪下）

范仲淹  （急扶）娘子！  （唱[前腔]）

泪似百支利箭往心头侵，

还似多把霜刀把胸口锛。

有谁知灵乌鸣，

有谁知我效此鸣，

是为报太后隆恩。

细思量秉素心，

为官莫只谋身！

李氏  官人……（又哭介）

范仲淹  （为李氏拭泪）娘子，范某若

有……

李  氏  （急掩其口）官人不说妾也明白。

请官人放心，奴娘家只要有一口饭

吃，也要分半口与纯佑纯仁兄弟！

[音乐。

范仲淹 娘子乃名门淑女，下嫁范某穷巷寒

士，为夫没齿难忘！纯佑纯仁尚幼

小，我还有两个宿愿…一

李氏 官人有何宿愿？

范仲淹 我想为苏州的范氏宗亲设立义庄。

李  氏 设范氏义庄？

范仲淹 是呀，义庄中设义田、义宅、义

学，以施贫活族，惠及后人！

李  氏  当年宗亲不纳你寡母孤儿，阻挡认

祖归宗……

范仲淹 伤心往事，皆因贫穷所致；设立义

庄，为的是范氏后人免遭苦难！

李氏 官人仁厚呀！

范仲淹 二者，先母谢氏去世之后，因曾改

嫁，不能葬入范氏祖坟，一旦范某

辞世，要与先母葬在一起！

李氏  （哭泣）夫君纯孝呀！

范仲淹  （唱【玉交枝]）

母亲此生多艰苦，

死后又不能入范氏祖坟。

何忍娘再作孤魂！

母子生聚少，

死（当）不两分，

有儿作伴不怕雨大雷鸣。

李氏 官人！

范仲淹 娘子！  （夫妻相拥而泣）

[灯暗。

小艾  （情不自禁地叫了声）先生……

小仆  小艾，你休要难过。先生可威风

了，他不止是一介书生，能吟诗作

赋，修堤治水；他还能率兵领将，

威镇边关那。

小艾 真的？

兵士 狄哥当心！狄哥你喝多了！

狄青 不多不多。

小艾 这位是——

小仆 大将军狄青知道吗？

小艾 嗯，文武双全的將军。

小仆  就是他，他呀原来只是一介武夫，

是先生的教诲和赏识，一手培养起

来的。你知道先生与他授的第一课

是什么吗？

小艾 什么？

小仆  话说当年，先生任陕西经略安抚招

讨使，狄青还是一名低级的小军

官，那天……

狄青 今日尹大人召见，你狄哥高兴，稍

稍多饮了几杯，无妨啊。来来来你

们哪个上来，我与你们比试比试。

兵士 狄哥，你喝醉了。

狄青 对对对，你狄哥喝醉了。

第三场授课

人物：范仲淹——字希文，陕西经略安抚招

讨使，50多岁。

狄青一一字汉臣，散直、指使，

人称“面涅将军”。

张三、李四、幕僚、侍卫4名。

[幕启。边塞，狄青喝得醉醺醺

的，与几个士兵在打闹着，后来被

扶进营房中睡去了。

张三  （上）狄哥，狄哥！

李四  （从营房中出来）你叫什么？狄哥

醉了，正在酣睡着呢。

张三 快叫醒他，经略判官尹洙大人叫他

去！

李四  是不是西夏又打过来了？

张三 不是，不是，尹大人的顶头上司范

大人要召见他！

李四  啊，范大人要召见狄哥？你没听错

吗，狄哥只是位骑兵散直，带领区

区五百名骑兵的指使，连个偏将都

混不上，主帅怎么会召见他？

张三  哎呀，我怎么会听错，你看，你

看，一行人马正朝着这边奔驰而

来。

[音乐。

李四  （张望介）哇，果然是范大人驾到

呀！狄哥，狄哥！还鼾声如雷！

（拉张三）快去把狄哥拉起来呀！

（两人下）

[八个侍卫、一位幕僚引范仲淹

上。

范仲淹  （下马，侍卫上前牵马介）传指使

狄青前来参见。

幕僚  陕西经略安抚招讨使范大人驾到，

指使狄青快快前来参见！

[张三内应：  “来啦，来啦！”与

李四一起扶狄青上。

狄青  （唱）酒后熟睡梦正酣，

忽被喊声惊醒不知为哪般？

（挣脱两个边卒）

范仲淹 你就是指使狄青吗？

张三 狄哥，范大人驾到！

狄青  （惊诧）范大人？

狄青  （擦拭眼睛）你，你，你就是屡屡

为民请命、名震天下的范大人？

范仲淹  （颔首）不敢！

狄青 呀！  （唱【北双调·落梅风】）

看大人突现营外，

狄青却贪杯沉沉醉。

幕僚 狄青，范大人驾到，你酒气冲天，

不恭不敬！先责打四十军棍！

张三  （与李四一惊）啊！

狄青 啊！  （趴倒在地）能见范大人无尽

荣幸，狄青甘受军棍。

范仲淹 且慢！

幕僚 大人，若不罚之，难立军威！

范仲淹 今日范某乃不速之客，狄将军又是

处闲暇之际，偶尔贪杯，何罪之

有？  （阻止）快打一盆温水，为狄

将军擦洗！

张三是！  （与李四急下）

范仲淹  （扶起）将军请起。狄将军！

（唱【南双调·金三段】）

闻名已久，

武艺无敌手。

一遇冲锋，

你总雄赳赳。

戴上面具，

如鬼丑陋，

一马当先斩敌酋。

多少强虏都颤抖，

论功行赏你却落人后。

狄  青  啊，末将行赏落后，大人都知道

了？

（唱）  【北双调·乔木查】

见枪刀似雪，

密匝匝胡骑连营列。

戴面具一马当先把神鬼懾，

哪管得行赏公不公？

唯大人鸣不平令人泪叠！

[张三端一木盆温水，李四拿一条

布巾上。

[范仲淹要为狄青擦脸介。

狄  青  啊，不，不，大人，末将自己来，

自己来！  （三次推却）

范仲淹  （发现）将军，你左右两颊上的黑

疤也是在战场上留下来的吗？

狄  青  不是，是刺字。  （张三把木盆端

下，复上）

范仲淹哦，你早年犯过法？

狄  青  不瞒大人，早年末将家贫，常受欺

凌，兄长一怒之下，杀了上门辱骂

的恶棍，狄某为救一家，代兄入狱

受刑……

范仲淹  当涂上药水，把黑疤抹去。

狄青大人，末将要留此黑疤，伴我终身，

不想抹去。

范仲淹将军留此疤痕，以志不忘当年贫苦？

狄青大人知我！

范仲淹  （唱【南摇柳金]）

边关相遇，

一介武夫，

豪爽其谈吐，

功名视粪土，

生死浑不顾。

可喜这凡马群中杂着一猛虎，

必成大宋，江山脊骨！

将军读过何书？

狄青大人容禀！  （唱【北拨不断】）

说起书脚儿跌口儿嗟，

意儿中忐忑，心儿里怯。

认得狄青两个字，

是俺坐牢要为画圈始辨别，

从军后哪有空闲念子日！

范仲淹  哈哈哈，将军不要说无暇，你醉酒

的时间，要是用来读书，不是可以

读好多书吗？

狄青 啊……

范仲淹  至于教你的先生，军中也大有人在

呀，向范某推荐你的尹洙大人，他

内刚外和，博学有识度，尤深于

《春秋》。

狄青 尹大人也说过，范大人自小苦学，

学富五车。只是末将，孤陋寡闻，

斗大的字，还认不得一筐那，除了

打仗之外，却沉湎于酗酒打猎扑

马，真是愧杀我也！

范仲淹 将军不要自愧，只要肯读书，为时

还不晚，自古大器晚成者比比皆是

呀！

狄  青 老大读书令人笑掉齿。

张三 咬文嚼字难与秀才比！

李四 秀才对兵哥都瞧不起，

张三 半桶水的更会装腔作势！

李  四俺不必伸头去受人欺，

张三  自由自在多神气！

范仲淹 将军呀！  （唱【南玉芙蓉】）

武将读史书，

关公你应知。

狄  青  持青龙偃月刀，骑赤兔马的关大

帝，怎么不知道？

范仲淹  （唱）过五关刀斩六将谁比，

夜读《春秋》明大义。

狄  青 关公深夜读《春秋》，周仓持刀侍

身边！

范仲淹  （唱）中兴名将郭子仪，

平安史之乱功盖世，

好读书贯古今厚德培植。

狄青 啊！  （唱【北风入松】）

听大人以古喻今来诱导，

让狄青夜尽见天晓。

看名将功能盖世书读岂少，

俺单凭武功堪遗笑。

大人！

俺愚昧拜师求教，

请亲授诗书开俺窍！

范仲淹  （急扶）哈哈哈！  （唱【南侥侥

令】）

将军且扶起，

不敢妄称师。

狄青读书犹如虎添翼，

为大宋山河添瑞气。

狄将军！  （从幕僚手中取《左氏春

秋》）

《左氏春秋》今授你！

狄青  《左氏春秋》？

范仲淹 为将帅者，须读《左氏春秋》，知

史而明义，察古可晓今。若不知天

下古今之事，再威武，也只是匹夫

之勇！

狄青 末将谨受教！

范仲淹  你可向范某请教，也可请尹大人指

点！

狄青 是！范大人，不，恩师在上，受弟

子一拜！  （拜介）

范仲淹 贤契！  （还礼）今日第一课，讲隐

公元年，发生的大事有郑伯克段于

鄢。

狄青 郑伯克段于鄢？

[范仲淹打开《左传春秋》，向狄

青讲授介。

[小仆、小艾出现在剧中。

第四场夜书

人物：范仲淹——时57岁。

滕子京——时56岁。

[小仆、小艾正从《授课》的情景

中恢复过来。

小  艾  啊呀呀，先生真是个文能治国，武

能安邦之大材呀！

小仆那当然，两年前朝廷也起用先生，

官拜参知政事，大刀阔斧进行变

革，人称庆历变法。

小艾庆历变法！

小  仆  对，天下正翘首而望，可是挡不住

反对者群起攻之而戛然中止，贬来

邓州……

小艾虽然被贬但先生宠辱不惊，镇静自

如，依然风尘仆仆，深入民间，关

心民瘼。哎，小仆，先生他今晚回

来，不是办公务，就是写诗词，咱

们去准备文房四宝！

小仆  范老爷还没来，你急什么？小艾我

告诉你，老爷最新的文章我看到

了。

小艾  瞎吹！

小仆  真的！不过文章才开头写几句，就

匆匆外出去了。

小艾 文章题目是什么？

小  仆  滕子京重修岳阳楼，  “属予作文以

记之”，此文章题目当然就是《岳

阳楼记》了！

小  艾好呀，今晚老爷一定继续挥毫写下

去，咱们可以先睹为快，看到这篇

《岳阳楼记》了。

小  仆  老爷今晚怎么可以往下写？他还没

有去过洞庭湖，没有登上岳阳楼

呢。怎么敢为之写记呀！

小艾 哈哈哈！你忘记了，去年春天老爷

为滕子京饯行时，说过他9岁时曾随

继父去安乡上任，曾路过岳州，游

览过气势恢弘的岳阳楼，还乘船穿

过了八百里洞庭湖……

小仆 啊，我怎么就没听见？

小艾 你冲泡武夷山岩茶去了！

小仆 唉，以后来了客人，你泡茶去！

小艾 老爺夸你泡茶的功夫好，我可没这

个福气。

范仲淹  （画外）小仆，小艾！

奴婢俩 呀！老爷回来了！老爷有何吩咐？

范仲淹  （画外）老夫要续写文章，你们可

先去安歇！

奴婢俩 是！小奴（小婢）就在书房外，随

时听候老爷吩咐！  （两人窃窃私

语，神秘一笑，下）

[音乐起——

[灯光照在书案前，范仲淹正在提

笔构思。

范仲淹  （唱【引】）

滕兄嘱写《岳阳楼记》，

思绪翻腾似长江！

范仲淹  （念）一写起岳阳楼就想起滕子京，

志同道合深交情。

[在音乐声中，滕子京于范仲淹的

幻觉中出现。

滕子京  （念）筑海堤御海浪同甘共苦，

共直谏不怕贬冷眼浮沉。

范仲淹  （念）庆历初幸官家对咱信任，

行新政开新局雷厉风行。

滕子京  （念）谁曾料流言起风云突变，

范中淹  （念）被打成是朋党百花凋零。

滕子京  （念）你参知政事贬州牧，

范仲淹  （念）你京官顿成了屈子行吟！

滕子京  （念）你邓州我巴陵远隔千里，

气不馁志不堕依『日忠心。

范仲淹  （念）升也罢，贬也罢，

荣辱从来并不惊。

滕子京  （念）我把岳阳楼来重建，

兄乃为此楼写记最合适的人。

范仲淹  （念）兄重修岳阳楼功德无量，

接邀请我与有荣焉激动莫名！

滕子京  （念）你一开头赞谪守谨防寻衅，

兄用心良苦又惜墨如金！

范仲淹  （念）能知你者我范仲淹也，

滕子京  （念）能知你者乃我滕子京！

[范仲淹与滕子京同时放怀大笑。

滕子京兄台！你九岁时乘船穿过了八百里

洞庭湖，其情其景还历历在目吗？

范仲淹怎么能忘得了呀！  （滕子京的幻觉

消失，范仲淹回到书案边写边念

《岳阳楼记》……舞女们作湖水状

在音乐声中出现）  “予观夫巴陵胜

状，在洞庭一湖。衔远山，吞长

江，浩浩汤汤，横无际涯；朝晖夕

阴，气象万千。此则岳阳楼之大观

也，前人之述备矣。然则北通巫

峡，南极潇湘，迁客骚人，多会于

此，览物之情，得无异乎？若夫淫

雨霏霏，连月不开，阴风怒号，浊

浪排空，日星隐曜，山岳潜形，商

旅不行，樯倾楫摧，薄暮冥冥，虎

啸猿啼，登斯楼也，则有去国怀

乡，忧谗畏讥，满目萧然，感极而

悲者矣，至若春和景明，波澜不

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沙鸥翔

集，锦鳞游泳，岸芷汀兰，郁郁青

青。而或长烟一空，皓月千里，浮

光跃金，静影沉璧，渔歌互答，此

乐何极！登斯楼也，则有心旷神

怡，宠辱偕忘，把酒临风，其喜洋

洋者矣。”

[在范仲淹或念或歌的吟咏《岳阳

楼记》的过程中，舞女随着音乐做

各种舞蹈以配合。

[舞女按情绪变换服装色彩。

范仲淹  （续写）  “嗟夫！予尝求古仁人之

心，或异二者之为，何哉？不以物

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

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

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其

必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

乐而乐乎！噫！微斯人，吾谁与

归？时六年九月十五日。”

[滕子京的幻觉又出现。

滕子京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

乐！  （惊呆，一時说不出话来）

滕子京  （拜揖介）范兄，你这两句貌似平

凡的话，却为千秋万代的读书人立

心立则，惊鬼神，感天地，可教岳

阳楼彪炳千古了，小弟代湖湘黎

庶、天下士子，拜谢范先生了！

范仲淹  哈哈哈，没有滕兄重修岳阳楼，范

某何来这篇文章？要谢还要谢你

呢！小仆，酒来，酒来！

滕子京  年兄弟为《岳阳楼记》的诞生而干

几杯！哈哈哈……（消失）

[小仆端酒壶和酒杯与小艾同上。

范仲淹给滕兄倒酒。

小仆老爷，哪有滕兄呀？

小  艾  书房里只有老爷您一人，在边写文

章边吟诵呀！

范仲淹  哦，看来老夫方才是神游洞庭湖，

与滕子京论文岳阳楼了！也罢，滕

兄所嘱，现已草就，明日便可寄去

巴陵，今宵与滕兄梦中对饮三杯！

艾、朴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

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

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

耶？其必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

天下之乐而乐”乎！

[此处：后区范、滕喝酒光区，前

区小艾小仆念“不以物喜，不以己

悲——从二人的声音逐渐叠加，一

种精神的延续。

——幕落（剧终）

郑怀兴：福建省仙游县退休一级编剧

责任编辑：刘  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