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较法学视角下我国立法文本英译的优化路径

摘要：作为提升法治中国建设国际传播力和话语权的必要环节，立法文本英译在中国法律外宣过程中起着重要作用。立法文本英译的跨学科属性、传统法律翻译研究视域的局限性以及立法文本英译实践的现实需要决定了从比较法学视角下进行立法文本英译研究不仅是可行的，更是必要的。应引入功能比较等比较法学方法和法律解释的方法，优化立法文本翻译策略；同时，推进跨学科合作研究和复合型法律翻译人才培养。

关键词：立法文本英译；跨学科；比较法学；法律解释

作者简介：徐艳，山东政法学院讲师（邮政编码 250014）

中图分类号：H05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6359（2023）01-0054-04

对外翻译是中国法治话语构建的重要组成部分。随着“一带一路”倡议的展开，国际上对了解中国法律内容的现实需求不断提高。与此同时，作为提升法治中国建设国际传播力和话语权的必要环节，中国法外译的内在驱动力不断加强。新时代背景下，立法文本的翻译是否精准对中国法律外宣的影响巨大。在立法文本翻译的目标语视域下，为提高可操作性，实现受众和效力的最大化，实践中立法文本的翻译工具多选用英语。只有切实做好立法文本英译，才能使外方主体全面准确地了解中国的法律法规和法律制度，向世界展示成长中的法治中国形象。

一、比较法学视角下立法文本英译的价值意蕴

比较法学以不同国家或法域的法律制度与观念之间的异同及其成因作为研究对象，是以比较作为研究方法和认识视角的法律知识体系。立法文本英译的跨学科属性、传统法律翻译研究视域的局限性以及立法文本英译实践的现实需要，决定了从比较法学视角下进行立法文本英译研究不仅是可行的，更是必要的。

（一）立法文本英译的跨学科属性是引入比较法学视角进行研究的内在驱动力

立法文本是由国家立法机关正式颁布的各项法律法规，对公民具有普遍约束力。立法文本規范和指导社会与个体间在政治、经济和文化等领域的行为，具有国家强制性，具有显著的社会规范功能。基于立法文本特殊的法律效力属性，立法文本英译不仅涉及语言学、翻译学学科，亦涉及法学等其他学科，具有鲜明的跨学科性，而法学属性在其跨学科属性中占据基础地位。从跨学科视角来看，立法文本英译不仅是一种语言转换，也是一种跨文化、跨语言、跨法系的交际行为。中国的立法文本英译是将中文法律语言转换为普通法、大陆法等法系中主要法律语言的实践。

（二）借鉴比较法学方法进行立法文本英译研究是丰富法律翻译理论的必然要求

我国法律翻译领域的学者多为语言学者，法律翻译还未引起法学学者的足够重视。从比较法学视角进行立法文本英译研究仍处于起步阶段，未形成系统的研究成果，相关研究有待进一步加强。传统的纯语言学、翻译学视域下的立法文本英译研究存在明显的局限性，引入比较法学理论和方法是丰富和发展传统法律翻译理论的必然要求。

（三）引入比较法学视角进行相关研究是立法文本英译实践的现实需要

国家战略、国际合作的外部动因以及中国法及其话语成长的内在要求，让中国法“走出去”有了新的时代需求，其中立法文本英译是中国法“走出去”的重要组成部分。“翻译行为的初始阶段非常重要，有效的翻译行为建立在对源信息正确理解的基础上。之后，译者的解释行为就要肩负起解释源信息并将其用目标语表达出来的任务。”[1]因此，在立法文本英译过程中，对中文立法文本信息的正确理解、对目标语对应法律概念的准确使用关系着立法文本翻译是否精准。然而，由于法系、法律传统的差异，译者将中文法律术语、概念及文化转换为英文的过程中，往往发现目标语缺乏高度对等的概念。不同法律传统给我国立法文本英译带来的主要困难是寻求不同语言下的对等法律效果，而法律术语、规则和制度等方面的差异严重影响着翻译的效果。解决立法文本英译过程中法律对等问题，离不开比较法学理论和方法的支撑。因此，引入比较法学视角进行相关研究是立法文本英译实践的现实需要。

二、法律语境下的中英文立法文本语言特征

作为规范性法律文本，立法文本具有很强的专业性、正式性、规范性、逻辑性和严谨性，是法律语言和法律效力的统一。立法文本使用具有区别性特征的法律语言，保持庄重、严谨、正式的文体风格，以体现立法文本的权威性和严肃性。分析中英文立法文本的语言特点，有助于译者把握立法文本语篇功能，从而采取恰当有效的翻译策略，提高立法文本英译的准确性。

（一）高度程式化的语篇结构

立法文本具有显著的社会规范功能，从语篇结构来看，中英文立法文本语篇均呈现出高度程式化的特点，其注重前后逻辑、结构层次、详略得当，具有严格特殊的程式。由于法律渊源和法律制度的差异，中英文立法文本程式存在细微差别，但在内容次序方面大体相似。在程式化的语篇方面，中英文立法文本均呈现出如下特点：

首先，立法者通常采用比较固定的篇章结构模式来承载立法内容。从宏观层面上来看，立法文本一般分为总则、分则/主要条款和附则三部分。其中，总则部分通常概括性地介绍法律的立法目的、立法原则、立法依据、法的效力和适用等内容；分则是对总则内容的具体化阐述，是整部法律的主体部分；附则是对总则、分则的补充性内容，涵盖法的生效时间、过渡期安排、用语解释等内容。

其次，立法文本并不是法律条文的简单罗列，法律条文之间具有内部关联和很强的逻辑性，整个文本构成一个严整的、结构严密的框架体系。以《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典》为例，整部法典的内容以编、章、节、条的体例编排，条以下根据进一步需要设置款、项。编与编之间，以及每一编内部都体现出层次分明、前后关联、周密严谨的特点，同样，在各章、节、条之间及内部亦体现出这样的特点。这种“从宏观到微观、从总论/总则到条文、从重要条文到次要条文的语篇结构”[2]保持了法律规范的庄严性及其内容的严谨合理。

（二）逻辑与意义并重的特殊句法

立法文本语言的特色句式往往使译者在进行法律文本翻译过程中面临难以转化的困难。此外，英汉两种立法文本语言的句法结构和语言表达习惯上的差异也加剧了这一障碍。从句法角度来看，英文立法文本语言多使用长句、复杂句，定语、状语等限定成分多，形式上体现出多层次的特点。而中文立法文本语句多使用并列结构和复杂的同位成分，长句和动词性的非主谓句较多，一般使用松散句式，体现为多层次的意义关系。在立法文本英译过程中，要关注中英文法律语言句法结构差异，尽量摆脱原文句法结构的约束，根据目的语表达习惯进行转化，实现立法文本信息的准确传达。

虽存在明显差异，但中英文立法文本语言在句法特征上亦体现出一定的共性。特殊的表达方式和句法逻辑使得立法文本呈现出相对固定的表达模式。从具体类型来看，立法语句涵盖禁止性语句、授权性语句、鼓励性语句及义务性语句等句法结构。以禁止性语句为例，英文立法文本中常用“prohibit（prohibition）”“any... shall not”“no...shall”“It shall be unlawful for any person...”等表达禁止，中文立法文本中则常用“禁止”“严禁”“不准”“不应”等禁止性用词。同时，在立法语句的具体表现形式方面，中英两种立法语言都大量采用“预设—处理型”的句法结构表达某种立法推定，运用祈使命令句表达警告、劝阻、命令和禁止等语气。此外，中英文立法语句呈现出结构紧密、说理完整的特点，多使用复杂长句，如汉语中的“ ...... 的”“有 ...... 的”和英文中的“if、when、where”以不同形式呈现出中英立法文本中的假设句式。因此，从句法层面来看，立法文本语句结构紧密，基于立法文本的规范性和约束力呈现出显著的社会规范功能。

（三）严谨准确、庄重规范的法律词汇

在词汇方面，中英文立法文本词语亦呈现出一些共同特点。首先，大量使用法律专业术语，如英语用词“action”“consideration”，汉语用词的“标的物”“拘役”等；其次，使用古词语，如英语用词“hereby”“henceforth”，汉语用词“羁押”“渎职”等；再次，为表达法律的强制性，立法文本常使用具有指令性、承诺性、宣告性的情态动词等来表达法律的规范性和约束性，如汉语用词“必须”“可以”“不得”“禁止”和英语用词“shall”“may”“must”。中英法律文本在词汇方面的共同性，“一方面是由于作为人类交际、认知和思维工具的语言法律自身属性，另一方面是由于法律领域及法学学科的内在属性”。[3]

值得注意的是，法律体系和文化语境的差异使得中英立法文本词汇亦呈现出明显的差异性。例如，虽然中英文立法文本均使用古词语，但英文立法文本中的大量古体词有很多被纳入了现代英语，且很多未被纳入现代英语的古体词在立法文本中仍被大量使用。但是，中文法律文本使用古体词的情况较少，“古汉语中大致属于法律语言的部分在数量上能够形成一定的规模，但真正为今所用的，其比例很小，且语义、成分皆有所调整”。[4]同时，基于法系的差异，相同的语言符号在不同语言的法律文本中可能表示不同的法律概念。所以，在立法文本翻译过程中要尤其关注两种语言下法律概念的对等性。此外，与英美国家的法律制度相比，中国有一些独特的法律制度如“劳动教养”“人民调解”等，在英美法律制度下不存在对应物，在进行英译过程中无法找到对等的英文表达。

三、比较法学视角下

我国立法文本英译的优化路径

立法文本具有鲜明的法律效力属性，其在语篇、句法、词汇方面均呈现出与法学学科属性密不可分的区别性特征。立法文本英译研究和实践离不开比较法学理论和方法的支撑，引入比较法学视角进行相关研究，对于优化立法文本的英译路径具有重要的理论意义和实践价值。

（一）引入功能比较等比较法学方法，优化立法文本英译策略

比较法学与立法文本英译虽性质各异，属于不同的学科领域，但两者都跨越两个法律制度，涉及两种法律制度相同相异之处的对比研究。比较法和立法文本英译均需要了解一个法律概念在它自己的法律制度中的位置和与其他法律概念的关系，也需要了解这个概念与另一个法律制度的相关概念的关系。

比较法观照下的立法文本英译，在翻译策略方面可以提供些许有益的参考。首先，借鉴功能比较方法，寻找目标语中法律功能对等的制度、概念。“比较法方法主要包括结构比较、功能比较、宏观和微观比较、静态和动态比较。”[5]其中，對于立法文本翻译来说，功能比较是最重要的比较法学方法，是译者在法律层面对源语和目标语的法律制度、概念、定义、术语进行比较的工具。功能比较假设的前提是各国法律制度对同样的生活问题采取类似的解决办法，比如遗产所属问题，一国关于财产分割请求权的规定，在另一国可能由继承法规范，而不同的法律制度对这类问题处理的结果往往是类似的。因此，在立法文本英译过程中找到目标语中相同或相似功能的法律制度，便可以获得目标语中法律功能对等的制度名称。其次，运用比较法学方法进行立法文本英译过程中，对于在其他法律传统中不存在对应概念的中国特色法律术语、话语，应根据具体情况运用意译、创译、不译等方法，并辅以恰当的解释。实践中，外方主体受意识形态与法律汉语能力等因素限制，常对特色中国法术语、话语贯以外文固有词语或其他容易引起联想的翻译，影响中国法话语的准确输出。在立法文本英译过程中应特别关注中国特色法律术语、话语的翻译，这是中国法走向世界的关键。

（二）利用法律解释方法，实现立法文本英译的法律等效

法律解释是比较法视角下立法文本英译的重要工具。狭义的法律解释是指对法律规范的术语、文义所作的阐释与说明；而广义的法律解释是指为实现法律适用而进行的一切可以获得法律条文准确含义的活动。因此，法律解释是一种澄清文义的活动。译者在立法文本英译过程中，也会对立法文本进行解释，以确保目的法律语境中法律解释主体能够对译文做出与原文等效的法律解释。“法律等效是指法律语境下译文读者（听者）对译文的法律理解效果与原文读者（听者）对原文的法律理解效果基本一致，形成法律上的对等效果。”[6]立法文本英译虽是一种翻译活动，但从某种角度亦可被视为一种运用不同语言进行解释的活动。翻译和解释是分不开的，甚至法律“翻译”与法律“解释”在很多层面并无本质差异，在立法文本英译中参考法律解释方法，有助于实现翻译的法律等效。

法律解释的方法通常包括文义解释、体系解释、目的解释、当然解释等。文义解释是对法律文本字面含义的解释，作为最基本的法律解释方法，常用在辨析法律概念、术语和法律条文的含义方面。此外，借助法律规则的逻辑结构进行的体系解释，以及通过探求法律文本的目的、立法目的的方法来澄清文义的目的解释方法均可应用到立法文本英译过程中。从比较法学视角来看，通过多种形式的法律解释方法，能够更有效地避免法律翻译的失真问题，实现立法文本英译的法律等效。

（三）推进跨学科合作研究，构建多学科途径、多理论来源的研究机制

法律翻译是一项复杂多元的社会活动。立法文本英译涉及语言学、翻译学和法学等多个学科，具有较强的跨学科属性。只有三者通力合作才能促进这一领域研究与实践的良性发展。因此，构建多学科途径、多理论来源的研究机制，丰富立法文本翻译的理论基础，是推进立法文本翻译研究和实践的必由之路。

（四）推动复合型法律翻译人才培养，构建多能力相结合的法律翻译能力架构

复合型法律翻译人才的培养对推动立法文本翻译研究和实践尤为重要。译者至少要有针对原文本的法律知识，对目标语与源语法律制度相关知识有所了解。译者应该有意识地强化自己的比较法知识，具备对不同法律制度的差异进行识别、解释和分析的能力。同时，不同译者自身能力和知识水平有所不同，语言能力和比较法知识的掌握情况存在较大个体差异。在复合型法律翻译人才培养过程中，应关注到这些个体差异，采用不同的培养模式，构建多能力相结合的法律翻译能力架构。

参考文献：

[1]王芳，汤文华.立法文本译者翻译能力探析[J].黑龙江省政法管理干部学院学报，2022（4）：20.

[2]張新红.汉语立法语篇的言语行为分析[J].现代外语，2000（3）：285.

[3]张法连.中西法律语言与文化对比研究[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7.79.

[4]刘红婴.法律语言学（第2版）[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72.

[5]李其瑞，宋海彬，柯岚.比较法导论[M].北京：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16.21.

[6]杨署东，邹婷芳，王鸥盟.基于法解释论的立法文本英译等效探究[J].外国语文，2016（3）：122-123.

（责任编辑 何爱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