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舆论场域中的西方话语:生成、传播与应对
2023-06-25李宇
李宇
【内容摘要】近年来,中国与美西方的舆论斗争不断加剧,对西方话语的生成和传播进行研究,有助于中国媒体更好地应对。西方话语主要根植于霸权秩序权力观、宗教信仰道德观、意识形态价值观,借助西方媒体进行传播并形成攻势。面对美西方国家和媒体的话语攻势,中国媒体需要通过权威解构、话语转换和逻辑对冲进行应对,着力提升中国的国际话语权,为中国发展营造有利的国际舆论环境。
【关键词】国际舆论;西方话语;西方媒体;舆论斗争;国际传播
当前,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加速演进,国际力量对比深刻调整,国际局势进入动荡变革期。在此背景下,中国国际传播面临全新的国际国内形势,需要对西方话语的生成、传播进行研究,从而有效应对美西方舆论攻击。
西方国家从殖民时代起就致力于话语建构,为其殖民、奴役、侵略和掠夺行径“正名”,时至今日继续打着“全球化”“民主化”等旗号对其他国家进行掠夺和控制,竭力维护其霸权秩序和利益体系。美西方国家的媒体则披着“新闻专业主义”的外衣对这些话语进行阐释和传播,维护西方话语霸权。对于美西方国家和媒体的话语攻势,中国媒体需要通过权威解构、话语转换和逻辑对冲进行应对,着力提升中国的国际话语权,为中国发展营造有利的国际舆论环境。
一、西方话语的生成
就话语的生成或本源而言,西方话语主要根植于霸权秩序权力观、宗教信仰道德观、意识形态价值观。
(一)基于霸权秩序的权力性话语
西方话语是西方国际政治理念尤其是霸权秩序的产物。基于少数西方发达国家的霸权秩序,世界被设定为一个单一体系,并在公海自由、自由贸易、货币自由兑换等方面制定各国都需“遵守”的普遍价值和原则。为此,美国发挥“世界警察”的作用,并拉拢“盟友”国家构筑诸如北大西洋公约组织(NATO)、日美同盟、美洲国家组织(OAS)等辅助体系。美国与“盟友”之间以各种各样的条约形式达成共识,并在此基础上维持霸权秩序;美国负责世界体系的管理并進行职责分工,依据其制定的所谓“规则”与“秩序”维持世界“和平”与正常运转,在世界政治和经济体系中发挥着主导性的作用。作为回报,美国能够以世界体系管理者的身份获得最大的收益分配,其他国家则根据其实力地位和贡献大小来分享余下的利益。这样的世界秩序一直是美国认为的最理想的秩序。在西方话语中,诸如“盟友”“共识”“普世”“规则”“秩序”“自由”等概念,无不是基于这种霸权思维与秩序设定的。例如,美国前总统乔治·W.布什在2002年1月的国情咨文中抛出“邪恶轴心”之说,他还表示,美国将与全世界拥护共同价值观的人们站在一起,“从欧洲到亚洲,从非洲到拉美,我们将与我们的朋友、盟友共同见证—— 恐怖力量无法阻挡自由的大势。”
基于霸权秩序的权力性话语中,西方将所有不认可或反对这一霸权秩序的国家,以及不愿与它分担风险、分享利益的国家,都定义为对手甚至敌人。德国学者伯尔尼德·哈姆认为,在美国总统们“不站在我们这边就是反对我们”的“反恐”话语中,“站在我们这边的”是指那些有利于美国“利益”和“理想”的,是指那些帮助美国侵略别国的“心甘情愿的联盟”。其中,“利益”首先就是能轻松得到重要资源,比如石油;“理想”就是合乎西方规则的世界市场和美国式民主。尽管美国极力向全世界灌输了一个为自由、民主、社会公正和法治而奋力战斗的英雄形象,但实际上,美国是“最无情、最自私、最残酷的表演者和真正的流氓国家” 。
(二)基于宗教信仰的道德性话语
在国际舆论场中,西方惯于使用宗教信仰色彩的道德性话语,借此增加说服力。以美国为例,亨廷顿称之为“传教士国家”(a missionary nation),强调其热衷于道德说教的特征。在道德性话语中,“善良”“邪恶”“正义”等是常用话语,例如前文“邪恶轴心”就是为了在道德上贬低对手、抬高自己。大卫·休谟在《人性论》中提出“道德的区别不是从理性而来的”,关于善恶的判断并不存在于事实中,而存在于“情感、动机、意志和思想”之中。换言之,道德性话语是一种话术,可以用来强化情绪。
美国等西方国家具有使用道德性话语的历史传统,甚至用在西方国家内部的争斗之中。在美国崛起前,道德性话语是美国与欧洲争夺国际话语权的重要策略。例如,1917年,美国总统托马斯·伍德罗·威尔逊曾用道德性话语攻击欧洲列强的侵略性、殖民性的帝国外交政策。他声称,“我们从来只为内心的信念而战—— 为了民主,为了那些受压迫和在集权政府统治下的人民有权发声,为了小国的人权和自由。”更多时候,西方国家用道德性话语为自己的侵略、殖民与掠夺进行正名。也是在1917年,英军长驱直入巴格达时高调宣布,“我们不是征服者,不是敌人,而是解放者”,但他们很快就把承诺抛到脑后,将其变为殖民地。西奥多·罗斯福担任美国总统的十年里,美国入侵波多黎各、关岛和菲律宾,煽动哥伦比亚内乱,对拉丁美洲国家实施9次军事干涉。这位美国总统振振有词地辩解:“文明的每一次扩张都有助于和平……一个文明大国的每一次扩张都意味着法律、秩序和正义的胜利”,“我们对生活在野蛮状态的人们的责任,要确保将他们从枷锁中解放出来”,以及“我们只能通过摧毁野蛮状态本身来解放他们”。为了修建和控制巴拿马运河,美国政府公然煽动哥伦比亚内乱,进而分裂出亲美的巴拿马。但西奥多·罗斯福仍是满嘴道德话语:“如果曾有过一个政府可以称得上是受到了文明的委托,去实现一项符合人类利益的成就,那么美国修建这条跨洋运河做的就是这样的事。”
(三)基于意识形态的价值性话语
西方国家自认为其意识形态具有高度优越性和普适性,是值得世界各国和各种社会形态效仿的模板。以美式民主为例,美国领导人在整个20世纪直至现在,始终把这个信念当作一项外交政策,甚至试图强加给那些未能接受美式民主的国家,“非西方国家的人民应该致力实现民主、自由市场、有限政府、人权、个体主义、法治等西方价值观,并在其体制中体现。”
基于意识形态的价值性话语普遍被用在政治制度攻击中,常用的话语包括“自由”“民主”“人权”“文明”“法治”,对立面则是“专制”“独裁”“野蛮”“威权”等。美国自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就一直热衷于建构和传播价值观,致力于提升其在国际社会形成共识。德国学者伯尔尼德·哈姆认为,美国将欧洲从纳粹统治下解放出来并带来了“马歇尔计划”,在这个过程中“入侵了我们的大脑和身体,入侵了我们的语言以及对他人和世界的理解,入侵了我们的穿着以及行为方式”。他写道,我们都经历了一次彻底的洗脑,被灌输“美国拥有我们理想中的民主、自由、公正、法治、团结与合作、自觉、开放的胸襟、对他人的尊重和责任感”;但是,美国后来在越南、智利等国的所作所为改变了我们中许多人的印象。
基于意识形态的价值性话语,不仅形塑了国际政治认知,也推动了世界格局变迁。有学者认为,价值性话语是西方当年推动苏联解体的重要武器。美国通过劝说苏联领导人在《联合国人权宣言》和《赫尔辛基协定》中对“普世”观念作出书面承诺,让苏联认可了西方自由和人权的价值观,随后在苏联及其卫星国内部进行公开和隐蔽的行动,破坏了苏共的意识形态和政府合法性的基础,最终引发了苏联解体。
二、从西方媒体看西方话语的传播
在国际舆论场中,西方媒体凭借起步早、实力强、资源多等条件居于强势地位,在对发展中国家的传播中充分运用西方话语,其传播理念、新闻叙事以及媒体运行都值得审视。
(一)虚伪的新闻专业主义
从传播理念上看,“新闻专业主义”是西方媒体话语传播的主要策略。新闻专业主义属于职业规范性范畴,起源于欧洲国家,兴盛于美国。在西方国家内部,媒体要尽量恪守新闻专业主义,以确保新闻业务满足本国法律法规和主流价值要求,契合本国传媒市场特点和受众媒介使用特征。但在国际报道中,新闻专业主义则只是西方媒体喊出的华丽口号,通常是其用来攻击、造谣、抹黑的遮羞布。许多发展中国家的媒体也将西方新闻专业主义奉为圭臬而倍加推崇。对此,英国考文垂大学国际新闻传播专业的教授在题为《将伊斯兰教魔鬼化的宣传:传媒如何操纵关于恐怖主义的报道》一文中写道:“许多发展中国家的记者,特别是他们中的精英分子,不仅以西方新闻媒体作为他们自己文章的来源,还模仿西方媒体的价值观、语言和口气,全然不顾这些宣传是否不利于甚至有害于他们自己的、正在发展着的社会。” 得益于此,西方媒体在全球舆论场中大大强化了话语霸权,成为西方政府和政客的同谋与帮凶。
(二)倾向性叙事模式
从新闻叙事上看,倾向性叙事是西方媒体话语传播的主要策略。倾向性叙事是通过概念置换、情节虚构、话语包装等方式来对受众进行引导。西方媒体在舆论攻击中常常进行罪感置换,给对手泼脏水,例如声称新疆存在“强迫劳动”“种族灭绝”,其实是西方国家自己有这样的不光彩历史。虚构情节也是常用手段,如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2021年被揭露曾雇用演员扮演“新疆警察”,以此炮制关于“新疆问题”的独家报道。另外,西方媒体还擅长运用话语包装,如使用“亲”(pro)、“反对”(anti)等词缀或者“指向不明”(no direction)等来进行表意。这种手法在西方媒体的涉华报道中屡见不鲜。例如,在所谓“香港问题”报道中,英国广播公司(BBC)把那些暴徒表述为“示威者”,并冠上pro-democracy(支持民主的)的前缀,通过“支持民主的示威者”这一表述来表达其倾向性的立场。
(三)独立媒体形象建构
从媒体运行机制上看,独立媒体形象是西方媒体话语传播的重要策略。西方媒体通过标榜自身的独立性来凸显公正性、可信度和公信力。事实上,西方媒体大多隶属于商业集团,与政府(军方)存在程度不等的利益关联。西方媒体在国际上主动或被动迎合政府的外交意图,从而换来政府(军方)对其母公司的“关照”,具有很强的依附性。此外,西方国家大多在媒体领域进行立法、建立监管体系,确保其“独立性”和“专业性”。以英国为例,传媒监管法律法规对于新闻公正性、公平性、真实性、平衡性等都有严格规定:“任何形式的新闻都必须确保报道的准确性和表达的公正性”;“当涉及重大政治和產业争议以及当前公共政策,新闻报道必须确保公平性”;“不得歪曲观点和事实”。但是,这些传媒法律仅针对国内传播进行监管,对媒体在国际上的传播行为放任不管。正因为如此,BBC这样的国际知名媒体在其国内规规矩矩、谨小慎微,但在国际上可以恣意妄为甚至炮制假新闻,如在所谓“新疆问题”“香港问题”等报道中可以完全没有公正性、公平性、真实性、平衡性。
三、中国媒体应对西方话语的主要策略
在当前国际传播舆论场域中,西方媒体成为西方政治和经济利益集团的代言人,西方话语已经远远偏离了其所标榜的“客观、真实和理性”。对于西方话语和西方媒体,中国媒体在加强揭露、批判的同时,要提升自身话语建构和传播能力,不断完善理念、策略、路径、手段和技巧。
(一)权威解构:从西方霸权叙事体系到人类命运共同体叙事体系
西方国家惯以权威者的姿态对国际和他国事务进行解读与阐释,按照西方利益诉求和立场对所有事务赋予意义,并使这种意义广泛流通,构建意识形态权威,凌驾于我们对世界的观看方式、思维方式、交流方式与行为方式之上;这种意识形态权威还将自己伪装成“常识”。日本前驻美国外交官、 《日美舆论战》一书作者近藤诚一认为,美国绝对主义者认为,当今美国价值观是完美的普遍性的东西,与之不同的都是错误的。从国际舆论格局来说,只要美国等西方国家构建的霸权秩序仍然存在,中国就需要做好长期应对西方舆论攻击、开展舆论斗争的充分准备。
对于中国媒体来说,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是应对西方霸权叙事体系的重要支撑。以反击西方人权话语为例,中国媒体要坚持弘扬全人类共同价值观,阐释中国在国际事务中坚持平等互信、包容互鉴、合作共赢、共同发展的理念,推动全球人权治理朝着更加公平、公正、合理、包容的方向发展。
(二)话语转换:从宗教话语体系到“人民至上”话语体系
西方话语经常借助宗教信仰来强化其“正义性”,即便是侵略、掠夺其他国家,也要大谈道德。例如,当前,西方国家对华舆论攻击动辄拿人权问题做文章,却被人频频记起他们自己的极其不光彩的人权记录。正如国外学者所指出的,控制人权话语的国家在过去五百多年里在拉丁美洲、非洲留下了杀人、种族清洗、实施暴政的记录,例如德国纳粹使用的“集中营”就是英国人在南非布尔战争中发明的。
为此,中国媒体应当重视“人民至上”理念在国际传播中的理念价值和实践作用。西方在中世纪曾奉行“神本主义”,对当时社会发展造成了制约,十七、十八世纪的欧洲启蒙运动思想家从中国引入“人本主义”思想,帮助欧洲从基督教的“以神为本”的文化中解脱出来。对于中国媒体来说,当前国际传播需要驳斥西方道德说教,同时系统讲述“人民至上”主题,全面阐释好新时代中国的人权理念和实践。2022年2月26日,习近平总书记在主持中央政治局第三十七次集体学习时强调,“生存是享有一切人权的基础,人民幸福生活是最大的人权”。“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的过程,本质上就是实现社会公平正义和不断推动人权事业发展的进程。”中国坚持自己的人权发展道路,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坚持发展为了人民、发展依靠人民、发展成果由人民共享。这是中国媒体应对西方话语霸权的宝贵资源和有力支撑。
(三)逻辑对冲:从冲突性逻辑到建设性逻辑
在话语逻辑上,西方借助意识形态制造二元对立甚至“正义–邪恶”的阐释模式,不断鼓噪“民主”和“威权”对抗,并在民族、宗教、司法等领域捏造、炒作事端。西方对待与己不同的社会制度、意识形态、发展模式、文化形态等始终充满敌意。但是,中国的意识形态和治理体系是中国历史发展的必然结果,也最符合中国的国情。对于中国媒体来说,建设性逻辑是应对西方二元对立逻辑的重要策略,即在新闻传播中运用建设性新闻的理念选择主题、确定叙事角度和表达方式。
“建设性新闻”是积极心理学在新闻工作中的运用,提倡在新闻报道中通过鼓励性的话語和故事,提出应对问题的解决方法,形成对事件的建设性思考,通过“加入积极情绪”来“提供解决社会问题的潜在方法”。
中国媒体要切中当今世界关注的重要主题来讲述中国故事,如可持续发展问题、生态环境保护、减贫、农业发展、乡村振兴等,通过分享中国经验、展现中国成就,为世界和平与发展注入正能量,以此对冲西方媒体挑动对立、制造矛盾、催生冲突的叙事动机。
结语
西方国家从殖民时代就开始进行有利于自身的话语建构并形成一整套话语体系和叙事模式,美化殖民、侵略、掠夺和屠杀等恶行,攻击战略对手。基于西方霸权秩序,美西方在当今的国际舆论场上依然占据着话语权优势。对于中国而言,破除西方话语霸权是一个长期过程,需要在弱化和瓦解西方霸权秩序的进程中不断完善自身的话语体系和话语能力建设,着力提升国际传播能力。
(责任编辑:姜雨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