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湖文化名人褚辅成》述评

2023-06-25李湖江

民主与科学 2023年2期

李湖江

褚辅成，字慧僧，1873年5月27日生于浙江省嘉兴市南门梅湾街盐井弄[1]，2023年恰逢褚辅成诞辰150周年。读谢一彪著《南湖文化名人褚辅成》[2]，有助于我们更深刻地理解这位“杰出的爱国主义者、民主主义者和社会活动家”[3]。该书共分五章，从投身革命、创建共和、忧国忧民、培养人才、挽救和平这五个方面进行叙述。本文概述相关章节主要内容并结合其他有关史料，展现褚辅成波澜壮阔、丰富多彩的一生。

第一章“投身革命”，本章主要讲述青年褚辅成的革命事业。褚辅成出生于城南望族，幼年接受儒家思想教育。1894年，22岁的褚辅成娶业师沈安甫之女沈秀英为妻。褚辅成青年时代就有着强烈的忧患意识，曾与友人组织社团、投身政治。1903年秋，他参与发起成立“竞争体育会”提倡健身强国。更由于华工在美国遭受欺凌，褚辅成借住“竞争体育会”开展抵制美货的爱国运动以及宣传禁烟、戒赌等。此外，他还作为嘉兴代表参加保路运动维护国家利益。真正投身革命始于赴日留学，1905年褚辅成在东京加入孙中山领导的同盟会，同年冬被遣派回国发展盟员、从事革命斗争。褚律元《一位爱国的政治活动家——纪念祖父褚辅成先生》一文介绍了褚辅成与“鉴湖女侠”秋瑾的交往。“褚辅成于加入同盟会的当年（1905年）即奉命回国推动革命，担任同盟会浙江支部长，往来各地，结交各方志士，积极筹备布置。秋瑾亦于1905年在日本东京加入同盟会，1906年初回国，旧历二月到嘉兴，经褚辅成介绍，在南浔镇（属嘉兴县辖）浔溪女学堂任教习；不久，秋瑾去上海办报，后回绍兴经徐锡麟介绍加入光复会。秋瑾以后曾数次到嘉兴，都住在褚辅成家中，由我祖母沈氏殷勤招待。”[4]这段交往经历亦可与秋瑾年谱相印证。据《秋瑾年谱简编》记载，1906年正月，时年30岁的秋瑾在浙江绍兴摄男装照并赋《自题小照》。二月，“以嘉兴褚辅成介绍，应湖州南浔镇浔溪女学之聘为教员，担任日文、理科、卫生等课程。她不仅在教学上诲人不倦，而于学生革命之熏陶、精神之感化，成效尤为显著。”[5]秋瑾与徐锡麟等革命党人发动浙皖起义失败被杀害，1908年二月友人葬秋瑾于杭州西泠桥畔，此时已成为同盟会浙江分会实际主持人的褚辅成和其他革命党人，在西湖风林寺为秋瑾秘密举行追悼会并商讨革命策略。[6]

第二章“创建共和”，本章主要介绍褚辅成筹划杭州起义与筹建浙江军政府。受武昌起义的影响，上海同盟会中部总会经研究决定发动杭州起义，褚辅成负责筹建起义政治机关，并与陈其美联系起义军的枪支弹药以及经费等事宜。有人推举褚辅成在起义胜利后担任浙江军政府都督，受其婉拒，褚辅成推荐在浙江保路运动中功勋卓著的汤寿潜为首任都督。杭州光复之后，担任都督的立宪派首领汤寿潜在人事安排上排挤革命党人，部分革命党人要求更换都督，褚辅成从大局出发力保汤寿潜留任。而军政府人事安排重新调整，革命党人掌控了重要部门。褚辅成也从原来的交通长一职调整为政事部长，管理民政、外交、交通、总务等事务。任职期间褚辅成解决了起义遗留的“旗营问题”，并对杭州重新进行城市规划设计，使城市面貌焕然一新。此外，褚辅成十分重视禁烟工作，颁布禁烟法案、严惩鸦片贩卖。这一时期褚辅成在民主政治建设中的重要贡献就是主持制定、推动颁行《浙江军政府临时约法》，本书作者指出：“《浙江军政府临时约法》是一部资产阶级共和国制度下的地方根本大法，在浙江具有开创性的意义。约法以资产阶级民主主义思想为核心，以近代三权分立学说为理论基础，勾画出一幅资产阶级共和国的政治蓝图，既代表了资产阶级的利益，也反映人民和时代的要求。”[7]这样一部在当时具有进步性的约法，却违背了袁世凯复辟帝制的意图，再加上褚辅成反对孙中山先生让席临时大总统一职，遭袁嫉恨。褚辅成先遭免职，后被逮捕入狱，直到袁世凯死后才获释放。褚辅成仍然没有停止坚持民主政治的步伐，开展抵制、討伐曹锟贿选的政治操弄。

第三章“忧国忧民”，本章主要讲述褚辅成协助北伐、代理浙政以及参与掩护金九、抗日救亡等活动。1926年国民革命军北伐与军阀孙传芳部发生冲突，褚辅成领导的“全浙公会”试图调停双方矛盾，孙传芳部却勾结直鲁军对抗国民革命军，褚辅成发表声明推动开展皖苏浙三省自治运动，“全浙公会”被取缔，褚辅成遭孙传芳下令通缉避走宁波。褚辅成在宁波筹建国民党浙江省临时政府，临时政府组织机关委员包含宣中华、潘枫凃（两人另有中共党员的身份）等左派，张静江、陈其采等右派，以及褚辅成、沈钧儒等中间派。本书作者指出，作为中间派的褚辅成、沈钧儒原先与左右两派都没有关系，但是在交往了解之后，他们在感情和行动上都向左派靠拢。“四一二”反革命政变爆发之后国民党右派实行“清党”政策，中共党员宣中华被捕遇难，与左派走得比较近的褚辅成、沈钧儒同时被捕，后来获营救释放。1931年“九一八”事变，日本开始发动侵华战争，褚辅成投身于各种抗日救援活动。而在抗战全面爆发后，受中共党员潘枫凃协助，他成立了“浙江旅沪同乡回乡服务团”，这一抗日救亡团体于抗战期间为掩护、输送共产党员干部作出了贡献。

1932年发生了“虹口公园爆炸案”，据韩丛耀等主编《中国现代图像新闻史》记载该事件：“1932年4月29日发生于中国上海，是由国民政府和流亡中国的大韩民国临时政府共同策划实施的暗杀‘一·二八事变中进攻上海之日本军队要员的行动。此次行动主要由时任大韩民国临时政府警务部长的金九具体策划，由朝鲜青年尹奉吉付诸实施。在此次行动中，日军上海占领军总司令白川义则被炸死，日本驻华公使重光葵被炸断一腿。爆炸发生后，尹奉吉立即被捕。日军宪兵对尹施以酷刑，但尹一口咬定投弹之事由他一人承担。日军对居住在上海法租界的韩国侨民进行报复，安昌浩等17人被捕。金九通过路透社发表声明称虹口爆炸案是他主谋，警告日军不得滥捕无辜。为了躲避日军追捕，在同盟会元老褚辅成帮助下，金九前往浙江嘉兴避难。”[8]褚辅成及其家人协助金九四处避难的详细情节在金九自传《白凡逸志》中有生动的描绘：“……第二天再和褚夫人（按：指褚辅成儿媳、褚凤章夫人朱佳蕊）一同乘汽车到卢里堰，从那里向西南爬五六里的山路。褚夫人穿着高跟鞋，在七八月炎日之下，频频用手帕拭着汗，爬山过岭。夫人娘家的女婢带着我的食物和其他日用品跟随着我们。我看到这光景真想把这场面摄成影片传给万代子孙，但这又怎能办得到呢！？若国家独立的话，我的子孙或我的同胞，谁能不感谢褚夫人这样的诚意和亲切呢？虽然不能摄成影片，但还可以用文字传下去，所以记下这一段往事以资纪念。”[9]据《嘉兴日报》载，2006年5月27日褚辅成史料陈列室金九避难处落成开放，在开放仪式上，韩国独立运动领导人金九的儿子——时年已84岁高龄的金信先生，向嘉兴市文化部门赠送了中文版金九自传《白凡逸志》，以及“良心建国”“民族正气”和“饮水思源”三块匾额。前两块匾额为金九先生亲笔题写，而第三块匾额由金信先生题写，表达了他们对褚辅成先生深厚的感激之情。[10]此外，因其功勋，褚辅成于20世纪90年代获韩国政府追授颁发“大韩民国建国勋章”。

第四章“培养人才”，本章主要讲述褚辅成参与创办上海法科大学的过程。从本章创办法大、临危受命、筚路蓝缕、苦心孤诣、辗转办学、抗议暴行等小标题中，我们也可以看出其中坎坷的办学历程。徐一良编著《学府遗珍》收录了上海法科大学（上海法学院）简介：“1926年由褚辅成等创办上海法科大学，褚辅成任董事长。1927年兼任校长，沈钧儒任教务长。1930年1月，上海法科大学更改校名为私立上海法学院，学校位于上海江湾路547号，该学院办学宗旨是培养造就政法及财经人才。上海法学院曾开设法律、政治、经济、会计及银行等科系。上海解放后，学院被撤销，相关科系分别并入上海财经学院和上海大学等院校。”[11]从简介可以看出，一开始褚辅成并非上海法科大学的校长，首任校长是章太炎，接着董康为校长，潘力山为副校长，褚辅成为董事长。副校长潘力山负责上海法科大学的实际运作，居功至伟，然而1927年12月因为学潮而惨遭暗杀，董康校长因此辞职，办学难以为继。在潘力山追悼会的演讲中，褚辅成代表学校董事会表态：“现在董事会里见到力山在日对于学校那样苦心孤诣，不能不出来维持。同时想到数百同学，因力山之死而竟失学，于心不安，即力山死在九泉，也必引为遗憾。本这两层原因，董事会里议决照常维持下去，而推兄弟为代理校长，沈先生（按：指沈钧儒）为教务长。但不学的我们，维持虽是维持，终难得力山在日那样成绩，这是非常不安的。”[12]

吴兴农、马学强《褚辅成与上海法学院》一文指出：“褚辅成正式接手后，在许多方面倾注了大量精力：厘订章则，更新学科，因社会发展需要，增设了银行专修科；在校内设立合作银行及实习法庭，以供学生实习；为纪念潘力山副校长，改校图书馆为‘力山图书馆，拨出专款，购买图书资料。而作出的另一项更重要举动是搬迁校址。”[13]1931年12月，在上海法学院五周年校刊发刊词中，褚辅成先以人之成长来比喻学校之开创，必须经历从孩提到成人的发展阶段。接着他笔锋一转：“校之始创，缔造艰苦，内则布置未尽完善，外则信誉未及交孚。一遭挫折，即不免停办或中辍。若已历有五阅寒暑之久，则其校必已有确定之基础，与抱有坚强之毅力及伟大之精神，其悠久璀璨之历史，且将传之久远，垂为无穷。驯而至于十年、二十年，虽千百年可也。始基顾可不慎乎哉！本校创始于民国十五年，初，仅赁屋于法租界蒲柏路，十七年乃迁江湾路今址，购买基地，建筑校舍、礼堂、教室、图书馆、办公室、寄宿舍，规模粗具，并呈准教育部立案，是犹婴儿初生，至今日已可冀其有成人之深造，不可不有以资纪念，为略述梗概如是。”[14]上海法学院取得了良好的办学成效，优质的师资人脉拓宽了毕业生就业的渠道，优秀毕业生如陈志皋律师为当时上海风云人物，还有女律师史良、“七君子”之一沙千里、左联才女关露等，上海法学院成为当时上海最著名的法律院校之一。[15]

第五章“挽救和平”，本章主要介绍褚辅成等飞抵延安力促国共商谈以及创建九三学社两大历史事件。褚辅成于“1945年5月倡议国共两党恢复商谈。7月同黄炎培等五参政员飞往延安，与毛泽东等中共负责人商谈，协议停止召开国民大会，从速召开政治会议。”[16]褚辅成、黄炎培等抵达延安时受到中共中央和边区政府领导的热烈欢迎。欢迎仪式定格为珍贵的历史图片，众人在飞机前合影留念，右边第一位為毛主席、第三位是褚辅成。《中国抗日战争大辞典》对六参政员访问延安评述如下：“为了协调国共关系，促成党派会议召开和联合政府的建立，1945年7月1日，褚辅成、黄炎培、冷御秋、傅斯年、左舜生、章伯钧六位参议员应中共中央之允，在王若飞的陪同下，由重庆飞赴延安进行了为期5天的参观访问。其间，考察了延安根据地的军政民事，并与中共领导人毛泽东等就国事问题进行了广泛的接触和商谈，4日达成了《延安会谈纪要》。双方一致赞同停止召开国民大会，迅速召开政治协商会议；实行民主改革，制定民主的施政纲领。5日六参议员结束访延之后回渝。随后向各界人士报告了延安之行的收获。六参议员访延，加强了民主党派及其他民主人士同中共的联系，增加了大后方人民对解放区和共产党的了解，使国民党顽固派陷入更加孤立的境地。”[17]

参与创建九三学社是褚辅成的又一大历史功绩，本书介绍了其中过程与一些细节。此处补充介绍《九三学社历史资料选辑》中的两份创社时期的文件。1946年1月6日重庆《新华日报》刊载《学术界举行九三座谈会，决定筹组九三学社》，文件提到：“褚辅成、许德珩、税西恒、张西曼诸氏，邀请重庆学术界人士举行九三座谈会……最后决定推褚辅成、许德珩、张西曼等筹组九三学社，声援出席政治协商会议各代表，完成他们所负的历史任务。”[18]1946年5月6日重庆《新华日报》刊载《九三学社召开成立大会》，文件提到：“九三学社于1946年‘五四纪念日下午三至七时开成立大会，到褚辅成、卢于道、黄国璋、许德珩、税西恒、吴藻溪、张雪岩、詹熊来、潘菽、黎锦熙、彭饬三、李士豪、刘及辰、王卓然等五十余人，公推褚辅成、许德珩、税西恒为主席团。”[19]从这两份历史文件可以看出，与许德珩一样，褚辅成是九三学社最早的创始人之一。遗憾的是他于1948年3月29日病逝，未能亲眼见证新中国的成立与九三学社的新发展。

曾孙褚斯鸣这样评价褚辅成先生：“褚辅成一生轨迹，和中国近代两件大事相交，一是民主革命，二是抗日救亡。他不唱高调，不狭隘极端，不以人画线，侠肝义胆，施恩不图报，不计利害，坚韧不拔，遇挫更强。褚辅成是位儒生，他一生恪守士人的道德标准，行为坦荡，不谋私利，也不谋小团体的利益。如果我们人生的最高境界是尽量做一个像君子一样的人，褚辅成很接近那个标准。”[20]诚如所言，读罢谢一彪著《南湖文化名人褚辅成》，我们读者也能深切感受到，褚辅成正是这样一个无私奉献的爱国主义者、民主主义者和谦谦君子！

注释：

[1]王天松：《褚辅成年谱》，学苑出版社，2015年，第5页。

[2]谢一彪：《南湖文化名人褚辅成》，浙江人民出版社，2012年。

[3]邵鸿：《褚辅成年谱长篇·序一》，王天松编著：《褚辅成年谱长篇》，中国文史出版社，2011年，第1页。

[4]褚律元：《一位爱国的政治活动家——纪念祖父褚辅成先生》，《嘉兴文史资料》第三辑《褚辅成专辑》，浙江人民出版社，1991年，第2页。

[5]秋瑾：《秋瑾选集》，人民文学出版社，2020年，第307页。

[6]范展：《辛亥革命时期的褚辅成》，《嘉兴文史资料》第三辑《褚辅成专辑》，浙江人民出版社，1991年，第28-29页。

[7]同[2]，第57页。

[8]韩丛耀等主编：《中国现代图像新闻史》第九卷，南京大学出版社，2017年，第320-321页。

[9]（韩）金九著，宣德五、张明惠译：《白凡逸志》，重庆出版社，2006年，第218页。

[10]郑炜君：《褚辅成史料陈列室金九避难处昨落成开放》，《嘉兴日报》，2006年5月28日。

[11]徐一良编著：《学府遗珍》，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8年，第2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