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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社会的个体化意味着什么?

2023-06-25泮伟江

民主与科学 2023年2期
关键词:个体化劳动力个体

泮伟江

中国社会的个体化,或许可以作为今后观察和理解中国社会的一个基础性的概念。任何真正有力的中国社会分析,如果不是必须从这个基础出发的话,也必定不能对此视而不见。是该诚恳地面对这个新现实了。

改革开放四十多年来,中国的社会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对此恐怕没有人会否认。但若从社会学的眼光来说,这种变化的真实含义究竟是什么,这个问题就不太好回答了。从日常生活经验来看,经济的发展和生活条件的改善,乃至于国力的强盛,都是毋庸置疑的。但对社会学而言,更值得关心的或许还是社会构成层面的变化及其可能产生的各种深远影响。这不禁让人想起当年吴文藻先生对社会调查和社会学调查所做的区分:前者的性质是社会生活见闻的收集,目的是改造社会;而后者则紧密地围绕着“什么是社会”的问题展开,因此总是涉及对各种关于社会的理论的检验和反思。此种关于社会本身的反思并非是可有可无的,因为社会的基本构成的任何实质性变化,往往都意味着人们生活和行动的基本参照体系的实质性变化。当理论和经验不能对社会基本构成层面的这种变化予以探测和说明时,人们的生活和行动很容易就会陷入迷茫和各种矛盾之中。

当我们说到社会时,首先想到的就是人群的聚集。虽然社会的概念比人群的简单聚集要复杂得多,但人群的聚集必然是社会发生的基本条件。社会的基本构成就是人群聚集的形态和结构。尽管在许多社会学家看来,统计数据往往是简单粗暴的,但统计数据的一个好处,就是能够在整体上直观反映人口聚集的空间形态、年龄构成、产业分布、整体规模、性别比例、家庭规模等。这也为我们理解一个社会基本构成的问题提供很多重要的信息和帮助。

2021年5月11日,国家统计局正式公布的第七次人口普查数据,提供了许多非常丰富的信息,这对于理解中国改革开放四十多年来社会基本构成层面的变化很有帮助。目前多数关于第七次人口普查数据的分析和解读,主要还是从经济的视角出发,例如,关注人口低增长率和老龄化对中国未来经济的影响。事实上,相对这些经济问题,人口统计数据所反映出来的社会构成方面的变化及其对社会治理的影响,可能更为紧迫和重要得多。

例如,1982年中国人口是10.08亿,而2020年中国人口总量是14.12亿,38年间中国总人口整整增加了4亿多。这是一个非常骇人的数据,目前除了中国和印度之外,世界上还没有哪个国家人口总规模超过4亿。38年间多增加4亿人口,对社会治理的挑战当然是不容忽视的。如果我们关注38年间中国就业人口的产业分布和空间分布,就会发现其中蕴含的社会治理的含义更加丰富,也就更能理解问题的重要性和紧迫性。

例如,1982年全国就业人口中有68.1%分布在第一產业,而2020年全国就业人口中只有23.6%分布在第一产业。这个数据可以和另外一组数据相互印证。1982年中国城镇人口是2.1亿,乡村人口是7.98亿,城镇人口占总人口的比重是20.91%。2020年城镇人口达到了9.01亿,乡村人口为5.1亿,城镇人口占总人口的比重达到63.89%。

第一产业主要是农业,因此分布在第一产业的就业人口主要是农民,生活在农村。第二产业和第三产业主要是工商业和服务业,因此这两个产业的就业人口主要集中在城镇。这两个数据非常直观而显著地呈现出人口从农村向城市、从农业向工商业流动的情况。这个过程显然是动态而复杂的。2020年,全国共有3.76亿流动人口,其中流向城镇的人口为3.31亿,占整个流动人口的比重达到88.12%,而从乡村流向城镇的人口高达2.49亿人。大部分人口都流向了东部地区,占比达到73.54%。

这为我们提供了一幅与传统中国社会结构完全不同的景象:虽然农业仍然在整个国家中处于非常基础的地位,但整个国家和社会的经济基础已经不再是精耕细作的糊口农业。整个国家中大部分人口都不再以农业为生,同时也不生活在农村之中。

传统农业的一个特点就是不存在失业问题。理论上,只要农民有地可耕作,他就不会失业。土地为个人提供了最基础的生存保障。但反过来说,这也造成了黄宗智所揭示的中国农业内卷化的问题。农村青壮年劳动力由于缺乏更好的出路,因此哪怕在从事农业生产的边际效益不断递减的情况下,仍然持续地将时间精力投入到精耕细作的农业劳动中。例如,1982年,第一产业产值占国内生产总值是32.79%,但当年第一产业的从业人数却占就业总人数的68.1%。

当总人口中40%多的人离开农村,来到城市居住、生活和工作后,失业的问题也就出现了。历次人口普查并不统计失业率的问题。但从2005年开始,国家统计局建立了劳动力调查制度,每年调查两次。2009年国家统计局又在31个省会城市建立了月度劳动力调查制度。2016年,两个制度进行了合并,建立了全国月度劳动力调查,调查范围覆盖了全国所有的地级市。当时,这些数据都没有正式向社会公开。2018年4月开始,国家统计局正式按月定期发布全国城镇调查失业率和31个大城市城镇调查失业率数据。

这里我重点关注的并非是我国当前失业率的具体数据,以及基于这些具体数据所形成的各种具体政策性判断。相对于这些问题,失业率数据调查的重要性日益凸显,这件事所蕴含的中国社会构成的变迁及其影响,才是我关注的重点。举个例子来说,简单糊口农业的生产必然是地域性的,不同地域的农业既以各自的气候地理环境为条件和制约,同时这也就意味着诸如歉收、饥荒和疫情等事件的影响也是地方性的。在这种条件下,中央集权的超大规模优势就会很显著。因为中央政府既具有信息和反应速度的优势,同时还可以调动全国的资源。但当人口中的大多数都生活在城镇,从事工商业活动,尤其是当全国统一的市场形成后,国家的经济自然会更加发达和繁荣;但反过来说,任何一地的局部变化,都可能产生蝴蝶效应,通过上下游的产业传导机制,彼此影响,从而改变处于整个经济结构中所有个体的预期和选择,最终形成全国性甚至全球性的影响,产生各种行为的非意图性的后果。很多时候,此种变化及其影响发生的速度和能量,往往远超过某个国家中央政府的应变能力和短期资源调配能力。

个体之间的命运从未如此紧密地关联在一起。我国劳动力市场规模的不断扩张,日益突破地域限制,内部日益紧密和深刻地彼此关联和联动,必然会产生如下结果,即我国劳动力市场在整个国家和社会治理中的基础性地位不断增强,所产生的结构性作用和影响也不断扩大。显然,即便是被经济学家反复强调的人口低增长率和老龄化问题,也必须结合劳动力市场的此种基础地位和结构重要性,才能够被真切地理解。

从1982年到2020年这38年间,中国社会总人口增加了4亿多,城镇人口增加了将近7亿,乡村人口减少了近3亿。当前,我国拥有大专以上文化程度的人口就有2.2亿,拥有高中以上文化程度的人口也有2.2亿。同时,每年大约有800万左右的大学生进入就业市场。2020年全国人口平均年龄是38.8岁,总共8.8亿劳动人口中,就有3.76亿流动人口,其中绝大多数都流向城市,流向东部沿海地区。这些数据的内涵各有差别,但毫无疑问,其中很大一部分是高度重合的。因此,我们可以根据这些数据,为这些数据中重合的那大部分人口画个像。

这些人绝大多数都是青壮年人口,他们中有很大一部分出生在农村。其中,出身农村的那部分人,一部分成绩比较好的人,通过升学考试离开了农村,成为城市的中产阶级。另外还有更多的人最后也离开了农村的家乡,来到了东部沿海和大城市,成为产业工人,或者从事城市服务业工作。即便是城镇出身的很多人,也都通过教育制度和劳动力市场,离开了自己的家乡,来到了大城市生活。

这些人的共同特点,就是他们的生活和工作,他们的人生轨迹,很大程度上都与教育体制和劳动力市场紧密地结合在一起。他们的命运更多地与他们个体在学校教育中的选择和表现,与他们个体在劳动力市场中的选择和表现结合起来。改革开放以来,随着基础义务教育的普及和高等教育的扩张,高考和高等教育逐渐成为中国社会阶层流动的重要通道。我们将学校教育体制与劳动力市场之间长期而稳定的互相影响的关系,称作是结构性耦合关系。日益强化的结构性耦合关系所造成的结果,就是个人的前途和命运,越来越依赖于个人在教育制度中所获得的文凭和形成的技能,同时个人的未来也越来越依赖于自身的选择。子承父业,如今已经变得越来越少见。市长的子女并不自动就能够成为市长,世界一流大学教授的子女也并不能理所当然成为大学的教授。父母当然也可以将自己的财富直接传给自己的子女,但当父母的巨额财富不再直接以土地等形式呈现,而是与父母拥有的公司或企业的业绩结合在一起时,这个问题就变得复杂起来。子女如果缺乏足够的学识和能力,也未必维持好这份产业。哪怕父母直接将财产以货币的形式传给子女,当子女缺乏足够的学识能力时,这些财产对他而言,究竟是幸运还是诅咒,也很难说。所有这些成功的父母最有可能为子女做的工作,就是最大限度地利用自己所掌握的资源,为子女在教育竞争和劳动力市场的竞争中提供更好的装备和支持。但真正决定子女命运的,仍然是他们自身个体在教育竞争和劳动力市场中所做的选择、表现以及对各种机遇的把握。

因此,社会的个体化首先就是指,国家、市场等大规模的共同体日益取代村庄、家族、行会等小规模的生活共同体,成为个体互动的基本活动单位的过程。此外,社会的个体化也意味着,用阶级和阶层的概念和框架理解社会的基本结构已不再合适。目前中国学界关于社会阶层的划分,采用的标准是职业类型,例如农民阶层、产业工人阶层、个体工商户阶层、私营企业主阶层、国家和社会管理人员阶层等。我国最重要的生产资料都掌握在国家手里,同时股份制公司等新的企业形态也很难用原来的阶级阶层的概念来解释。因此,为了继续使用阶层的概念来描述社会的基本结构,就不得不以职业类型为主要标准进行阶层的划分。虽然不同职业阶层掌握的社会资本不同,这也影响了个体社会交往的地位和装备,但这些不同职业类型中的个体并非是相互隔绝的,并且他们之间的地位,无论是法律地位还是经济地位,以及与这些经济法律地位所包含的尊严,都是高度平等的。

现代民族国家通过宪法和法律规定个体基本权利和权利能力的平等,从而最大程度地限制了各种赋得性地位对个体互动所形成的制约。这意味着,个体的地位和支撑此种地位的各种政治、经济、文化、社会的资源,往往都需要个体通过竞争来获取。现代教育体制与劳动力市场之间的结构性耦合,进一步将此种个体之间为获得地位和承认的竞争常态化、机制化。改革开放四十多年给中国社会带来的一个深刻影响,恰恰就是此种由原先联系较为紧密的小共同体给予各人的庇护和控制功能,转向“高度集中化的和越来越城市化的国家集体里”。小共同体的庇护和控制功能的减弱与个体“越来越高的依靠自己谋生立业”,正是当前中国社会所处的时代特征。

这不禁让人想起阎云翔在20世纪90年代以“中国社会个体化”为主题做的一系列经验研究。与本文的判断不同,阎云翔所谓的个体化,更侧重的是家庭、国家、集体(如村庄、单位等)对个人思想和行动的控制与影响的强弱问题。这显然受到了19世纪关于个人本位还是国家本位争论的影响。同时,改革开放以来,单位福利体制的衰落和自由市场的兴起,也给阎云翔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种趋势恰恰与欧洲战后福利国家的社会发展趋势形成了鲜明对照。中国和欧洲国家的政治体制和文化传统存在着明显的差異。因此,阎云翔的研究刻意强调了中国社会个体化相对于欧洲社会个体化趋势而言的特殊性。

如今,距阎云翔的调研又过了二十多年。这二十多年间中国又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改革开放四十余年,后二十年所发生的变化,并不比前二十年小。由于两种变化的方向基本上是一致的,因此人们往往忽略后二十年变化的意义和重要性。以现在的眼光来看,中国单位制度的福利体系,与欧洲战后以社会保障为核心的社会福利制度,其性质和意义是很不一样的。中国单位制度的福利虽然也是由国家提供资源,但此种福利制度在结构上仍然以小共同体为单位,因此也就以排斥社会的个体化为特征。而欧洲的福利国家待遇,则是以国家为基本单位,因此不但能够与社会的个体化相兼容,同时还进一步支撑和深化了社会的个体化进程。个体脱离单位体制,进入市场所导致的福利减少,与战后欧洲诸国中个体福利的增加,这两件事情,其性质、意义和层次,显然都是很不同的,很难放在一个层次上进行比较。简单的福利数量的增减和相互对比,也不具有太大的理论意涵。

总而言之,中国传统单位体制中个体与单位的关系,与欧洲福利国家之下个体与国家的关系,是很不相同的。哪怕是英美国家,虽然更倾向于自由市场经济,但也建立起了基本的社会保障体系。以国家为单位的必要社会保障体系,与自由市场和社会的个体化之间,并不矛盾,甚至是互相支撑的。

同时,这二十多年中国劳动力市场的成长和扩容,及其与中国教育体制之间的联通和相互影响,作为中国社会个体化的结构性动力机制所发挥的作用,几乎被阎云翔先生完全忽略了。正是由于对中国社会个体化的此种结构性和动力性因素的忽略,阎云翔先生的个体化命题更像是一个静态的社会测量学命题。例如,在他后续的研究中,他会刻意强调城市社会中的个体,在面对不稳定的劳动力市场和日益高涨的房价时,又产生了重回父母羽翼的冲动,因此又不得不重新接受父母和原生家庭的管束。这被看作是个体之个体化的减损。同时,在城市生活和打拼的个体,有时候甚至还会主动强化亲属和同乡关系的倾向。在阎云翔看来,这些现象如果不是中国社会个体化趋势的逆流,至少也是对中国社会个体化趋势的某种回调和修正。

但如果我们从一个更加结构化和动态化的图景中观察和理解这些问题,就会将它看作是个体面临日益激烈的市场竞争的正常反应,因此也会将这些现象看作是某个特定阶段中国社会个体化趋势必然会产生的症候。在社会个体化潮流中的诸个体,当他不得不面对日益激烈的市场竞争、面对充满风险和不确定性的未来时,一定会努力寻找各种可能的庇护和依靠,各种亲属关系、同学关系、老乡关系等,很可能会被回收再利用,从而以一种全新的结构和方式再强化。在很大程度上,在社保制度等大型基础设施仍未健全和有效发挥作用之前,这些关系和结构,是个人为自身寻找安全和庇护的次优选项,是以国家为单位的社会保障体制的功能替代品。

社会的个体化是个体与社会共同演化的结果,其中个体越来越被赋予更大的自由选择的空间,但也不得不面对风云变幻的市场竞争和充满不确定性和风险的未来。从积极的一面来说,这意味着,社会越来越能够容忍甚至鼓励个体以自身的需求和偏好为中心去展开和筹划自己的人生。但不可忽视的是,这也给个体带来了越来越强的生存压力和心理焦虑。

这些日益从各种小共同庇护和控制中抽离出来的,不得不更多地依靠教育体制提供的各种知识和技能,依靠个体的选择和行动来筹划自身未来的人,他们相互之间如何可能形成一种既稳定,又充满创造力的社会秩序?在这种社会秩序中,个体面对着何种生活的基本处境?他们又如何面对此种处境,处理和照料自身的身体和灵魂?他们有哪些依靠和凭借?这些问题都是个体化社会不得不面对和思考的问题及挑战。

一个多少有些紧迫、同时又很重要的问题是劳动力市场的规模、容量和深度问题。这不仅仅是一个纯粹的经济学问题,也是一个关乎国家和社会治理的问题。中国整个劳动力市场的规模大概是7亿多人,其中包括4.4亿城镇就业和2.9亿农民工就业。中国每年新增城镇就业人口在1300万人以上,其中每年进入劳动力市场的大学生就有800万之多。按照学者高培勇的说法,在这7亿多的就业市场中,除了大约5000万公职人员之外,其余的就业都是由1.5亿户的市场主体所吸收的。我注意到,自新冠疫情发生以来,李克强总理尤其关注市场主体的生存问题。他在不同场合都反复强调,这1亿多市场主体是稳住经济基本盘的底气、韧性之所在。“六稳”“六保”是中央政府最近几年频繁提及、反复强调的高频词。从2018年7月底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首次提出“六稳”,到2020年4月中旬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进一步提出“六保”,反映出当前中国劳动力市场面临问题的紧迫性。市场主体之所以如此重要,就是因为它能够源源不断地为庞大的适龄劳动人口提供工作岗位,因此也就能够为无数家庭的日常运转提供稳定的经济基础。这是中国国家稳定与社会治理最深层的基础和保障。正是在这个意义上,市场主体被看作是保障就业和社会稳定的“青山”。所谓的“六保”,归纳起来,其核心就是保就业,就是保障整个劳动力市场健康、稳定和发展。考虑到目前我国90%以上的税收都是由市场主体创造的,那么“六保”在国家和社会治理上的意义,就更深刻了。

这意味着,改革开放四十多年来,我们既取得了直观可见的辉煌成就,同时也深刻地改变了整个国家治理的基础和条件。这两个方面是一个硬币的两面,彼此不可分离。虽然粮食和农业安全仍事关国本,但整个国家的治理,已经不再像传统中国社会那样,建立在精耕细作的传统农业的基础之上。7亿多人口的超大规模劳动力市场,以及与此紧密关联的,深深内嵌在全球产业链和价值链之中的中国城镇工商业,已经构成了我国国家治理的深层基础和基本处境,反过来说,这又对我国的国家和社会治理,构成了结构性的制约。从国家治理的层面来说,这样一个治理基础和结构性条件是否健康有效地运转,构成了整个国家和社会有效治理的基本约束性条件。

对中国的国家和社会治理来说,除了这个紧迫而重要的問题之外,还有一个未必那么紧迫,但同样基础和重要的问题。这就是伴随中国社会个体化趋势而来的中国社会分化问题。社会个体化的概念着重揭示的是个体从各个条块分割的小共同体中“脱嵌”出来的状态。这类似于一种生存论的“被抛”状态。但它并没有说明,当个体从这些条块分割的小共同体中脱离出来,聚集在城镇中以后,由此形成的全新社会形态的内在结构是什么。对这个新的社会形态进行研究,既需要各种经验现象层面的调研和描述,也需要理论概念方面的构造和说明。显然,本文的篇幅和体量,断难承受如此之重任,只能留待另外一篇文章做专门处理了。

中国社会的个体化,或许可以作为今后观察和理解中国社会的一个基础性的概念。任何真正有力的中国社会分析,如果不是必须从这个基础出发的话,也必定不能对此视而不见。是该诚恳地面对这个新现实了。

(作者为北京航空航天大学德国研究中心执行主任、研究员)

责任编辑:马莉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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