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其矫致辜健、陶然、谢冕等信札考释
2023-06-19周逢琴霍德佳
周逢琴 霍德佳
摘 要:近期出版的《蔡其矫全集》披露了诗人蔡其矫347通书信,相较于2011年出版的《蔡其矫书信集》,增添了新的史料和考订,而仍有部分未署年代或年代不确的书信。通过对书信内容、书信之间逻辑关系的梳理,结合《蔡其矫全集》、《蔡其矫书信集》中相关书信、《蔡其矫年谱》及其它多种研究资料加以考证辨析,可以得出:写作时间署1978年的致辜健信,应为1985年;致陶然、谢冕等数通信札,也可考订出确切时间或大致的时间范围。
关键词:《蔡其矫全集》;蔡其矫;书信;写作时间;考释
中图分类号:I206.7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号:1672-9684(2023)02-0060-06
《蔡其矫全集》由学者王炳根搜集整理,于2021年7月由海峡文艺出版社出版,全集共8册,其中诗歌5册,译文1册,序跋、诗论、随笔、讲稿等1册,书信、日记、外编等1册。第8册披露了诗人蔡其矫的相关书信,共347通。经查阅,《蔡其矫全集》中的书信部分留有完整的落款时间,但其中也有部分未署年代或年代不明确的书信。《蔡其矫书信集》的编者陶然、《蔡其矫全集》的编者王炳根等考订了一些书信的写作时间,但仍有部分写作时间尚未确定或者有误。未署日期或日期不明确的书信阻碍编者按照正确时间排列,也给研究者后续深入研究带来一些困难。为此,笔者根据书信内容、书信之间的逻辑关系,并参考《蔡其矫全集》《蔡其矫书信集》《蔡其矫年谱》和《蔡其矫诗歌作品评论选》等研究资料,对全集中致辜健、陶然、谢冕等几通书信的写作时间试作考证,考订其确切时间或大致的时间范围。
《蔡其矫全集》中收录的书信相较2011年6月出版的《蔡其矫书信集》中收录的162通,可以说是添加了全新的史料,其中部分书信的写作时间也得到进一步考订。对《蔡其矫书信集》中未署日期或日期不明确的书信,《蔡其矫全集》大多给予了补充,例如在《蔡其矫书信集》中致周佩红两封信的落款时间为“二月四日[1980?]”“三月二十七日[1980?]”后均加了“[1980?]”,“[ ]”内是由编者陶然考证的时间,以“?”表示不确定。在《蔡其矫全集》中,这两封致周佩红信已将日期后的“?”去掉了。如《蔡其矫书信集》中标为“[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末]”的致辜健信,在《蔡其矫全集》中确定为“十月二十四日[1978]”。但笔者研究发现,这封致辜健信的写作时间实为1985年。可见,对蔡其矫书信进行考订是极有必要的。同样还有1月20日蔡其矫致谢冕信虽然未订正时间,但是新增加了一封书信,未署名未署日期,本论文将对此进行考证。值得注意的是,通过比对,《蔡其矫全集》中部分书信内容经过了删减,如《蔡其矫全集》中致陶然信有30封,其中14封有删减,其中缘由笔者将另文讨论。
一、致辜健(古剑)先生信札
辜健,又名古剑,祖籍福建泉州,香港著名作家,藏书家,曾任《华侨日报》“文廊”文艺周刊主编、《良友画报》执行主编、《文学世纪》总编辑等。辜健曾回忆自己在中学时最倾心的作品,其中就有蔡其矫《回声集》[1]263。而辜健与蔡其矫的交往可追溯至20世纪50年代,1956年辜健代表厦门参加省游泳赛后写了一组诗,在学校得了作文比赛冠军。恰逢蔡其矫来厦门体验生活,进行文学交流。辜健的语文老师库伦系厦门文联创作部长,便将辜健的这组诗交给蔡其矫看。据辜健记述:“记得他写了鼓励的话,改动了几个字。这件事我记了一辈子。”[1]264而此时的蔡其矫已经开始陷入作家协会肃反活动,被别有用心的人说是“李又然为首的反党小集团”[2]38。20世纪70年代,辜健还在香港寻找蔡其矫的诗集,最终通过陶然获得。在70年代中(据陶然记载约为1976年),辜健试图和陶然一起在香港为蔡其矫出诗集。蔡其矫与辜健的友谊自此开始。蔡其矫送辜健《蔡其矫诗歌回廊》上题有“古剑老友指教”[1]263,“老友”一词足见二人结缘之久。
《蔡其矫全集》中有20封蔡其矫致辜健信,除10月24日致辜健信的年代在《蔡其矫全集》中得到了考证,其余19封书信都延续《蔡其矫书信集》编者在整理蔡其矫书信的内容、写作时间时的考证,“尽量斟酌内容安排先后”[3]126,将“书信中的错别字、漏字等,在[ ]内标出”[3]126。在《蔡其矫书信集》中标明时间为“十月二十四日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末”的信件在《蔡其矫全集》中明确为“十月二十四日[1978]”,但根据笔者的考证,这一时间需要进一步商榷。
这封10月24日致辜健信中主要记载了三件事:一是艾青打算重新自选诗集,并曾让蔡其矫为其谋划,但最终因种种原因而未能实现;二是蔡其矫给辜健提出一些文学上的建议;三是蔡其矫鼓励辜健为当地文学事业尽一份力量,同时自己也愿意帮助辜健。《蔡其矫全集》中明确将这封信的写作时间考证为“十月二十四日[1978]”,然而70年代末辜健并没有给蔡其矫写信。《诗人蔡其矫》中收录了1982年3月12日辜健致蔡其矫信,信中说:“在您沉默的时候,我给您写了信,在你放开歌喉的时候,我却没给你写信,但我依然像过去一样相信你,并忠实于你的诗歌。你仍旧是我最喜爱的诗人……《双虹》我极喜欢,读了不下十次……请你回信,给我力量。”[4]1141982年3月25日,在蔡其矫致辜健的信件中,有:“三月十二日寄马宁转来的信读到。欢迎你和我共同磋商写作的问题。已好几年没得到你的信息,从这信中觉得,好像你正在歧路上……你的诗和小说,我都想拜读……”[5]32从二人信件来往中能读出,这即是80年代辜健和蔡其矫重建联系的第一封信,他所读的《双虹》是蔡其矫的新诗集,1981年5月由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双虹》诗集深受读者的欢迎,很快在上海售完,在香港同样也反响强烈。因此,可以初步判断,蔡其矫的这封信至早应在1982年写作的,而非70年代末。
再通读《蔡其矫全集》中蔡其矫致辜健的20封书信,发现1983年到1985年间,辜健与蔡其矫信件来往十分频繁:蔡其矫建议辜健将其编辑的副刊与谢冕《诗探索》进行交换,辜健函请蔡其矫的谈诗随笔、随想以及关于蔡其矫的诗评、图书资料等,蔡其矫对辜健写评论性文章的建议,辜健向蔡其矫约稿等。1985年1月4日蔡其矫致辜健的信件中提及“……不过,要注意避免‘左。最好先从钱钟书、沈从文、卞之琳等人开始,艾青不妨放后到远一点的将来”[5]39(指辜健要蔡其矫请人写钱钟书等人的评论文章)。1985年4月20日蔡其矫致辜健的信件中:“你开列的那些人,都有共同怪癖:反对写他……本想帮你拉稿,都未成功,实在抱歉。”[5]40而在10月24日这封未署清楚年代的信中说:“你能为当地的文学事业尽自己的一份力量,做个介绍人,也有一定贡献。希望你能团结一切人,到处发扬别人的优点,为所有人服务,那结果必然是好的。我当然也愿意助你一臂之力。无奈距离遥远,条件限制,只有请你多多原谅了!”[5]31-32极有可能指辜健托蔡其矫请人写评论文章一事。那么,蔡其矫这封信是否寫于1985年?
查1985年9月30日蔡其矯致辜健的信件,有“9月21日的信悉”[5]40,与这封信中起首写“九月二十一日来信早已收到”[5]31十分吻合。因此,可以大胆推测,这封信同是回复本年9月21日辜健的来信。这样说来可能性有二:一是蔡其矫对辜健所托之事一直牵系于怀,觉得有必要再写一信以表达未尽之意;二是在9月30日简短的复信结尾说“……十月份我将全力搞赴菲的准备”[5]41,出国准备,加之文事繁忙,蔡其矫可能忘记已经给辜健复信,所以又有了这封10月24日的复信。据此,笔者认为,这封日期为10月24日[70年代末]的信件,实际写作时间极有可能是1985年10月24日,可以视为1985年9月30日蔡其矫复辜健9月21日信的“下半封”。蔡其矫与辜健密切的书信交往在八九十年代,《蔡其矫书信集》中收录了20封信,《蔡其矫全集》并没有增加新的材料。除此封信外,蔡其矫与辜健的书信交往均为1982年后。80年代有13封,分别是1983年有6封,1985年有4封,1986年有2封,1987年有1封。90年代有6封。显然,从目前的材料看来,这份被《蔡其矫全集》确定为“十月二十四日[1978]”的信件是有误的。前后都无证据证明是70年代,而且从对书信内容考证中可以得出:本封信系1985年10月24日所写更为合理。
二、致涂乃贤(陶然)信札
陶然,本名涂乃贤,原籍广东蕉岭县,出生于印尼万隆,曾就读于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曾任《香港文学》总编辑、香港作家联合执行会长。陶然是蔡其矫交往最为密切的朋友之一,在60年代末,作为中文系学生的陶然与蔡其矫相识,并且在那时得到过蔡其矫的鼓励,提笔开始写作。此后蔡其矫和陶然的交往甚密,正如1983年作家巴桐的记载:“陶然来港十年,蔡其矫写了十年的信,积有五百封左右,平均每个月竟达四封之多。我曾向陶然索阅过几封,信中绝无闲言赘语,诗人用清秀工整的字迹,循循善诱地阐述他的文艺观、人生观,几乎对陶然的每一篇作品都作出了悉心的指导。陶然,真叫人羡慕你有这样一位恩师!”[6]
同样,在70年代中期到80年代初,陶然曾给蔡其矫手抄一些西方诗人的译诗,寄了不少在香港出版的书刊,并且蔡其矫的一些诗歌也是通过陶然的渠道在香港刊登。陶然也为蔡其矫编选了不少书籍,包括《蔡其矫选集》(香港文学研究社“中国现代文选丛书”)、《蔡其矫诗歌作品评论选》(香港文学研究社)、《蔡其矫书信集》(大象出版社“大象人物书简文丛”系列)等。
《蔡其矫书信集》中收有26封致陶然信,其中只有1封信是由蔡其矫留有明确的日期:“2006.10.14,北京”,另有23封只留有日期,并由编者陶然整理且用“[ ]”在其后标注年代。《蔡其矫全集》增加了4封信,其中3封未署明确的写作年代,其余重复的26封延续了《蔡其矫书信集》的考订。本论文将在此基础上进行验证、考订。
被编者考订为1985年的致陶然信,笔者将对具体写作时间进行考证。此信主要是为告知陶然自己的近况:一是1985年马尼拉国际诗歌节的一些消息,驻菲使馆建议派人参加;二是蔡其矫前几日到厦门迎接菲律宾作家访华代表团成员,之后将去北京拜访朋友,并为陶然加入中国作家协会找邓友梅要表格;三是福建省作家协会选举主席、副主席。蔡其矫推荐让袁和平、舒婷任副主席,后作协决定郭风为主席,袁和平、舒婷、蔡其矫等8人均为副主席;四是蔡其矫昨日才从厦门回来,将要赴京。此信未署日期,书信时间的考证需要根据信中的有关线索进行释读,蔡其矫参加的马尼拉诗歌节于1985年11月举办,而此信中提及“作协”一事,指1985年作协福建分会召开的第三次会员代表大会。“(9)月底,(蔡其矫)当选为福建省作家协会副主席”[2]103,“于这年9月23—27日,中国作家协会福建分会第三次会员代表大会在福州马尾的马江国际海员俱乐部举行。会议以充分的民主,无记名投票方式进行选举。蔡其矫被选为作协福建分会副主席”[4]133。可以确定,《蔡其矫书信集》编者陶然的考证是正确的,这封信的确应是1985年所写,并且此时的诗人尚未参加马尼拉国际诗歌节。因此,写信时间在参加福建省作家协会后的10月初到11月17日会议前。信中说要搭乘12日的飞机,那么此间就有两个12日,分别是10月12日和11月12日。
再来看1985年9月15日、9月23日、9月30日、10月10日、10月14日蔡其矫致陶然的信件,中有下列重要信息:9月15日,蔡其矫接到马尼拉诗歌节的邀请函;9月30日,预计11月10日飞往;10月10日,在厦门置办服装,10月14日文化部公文中作协正式通知行程有变,改为11月17日飞往。在蔡其矫10月14日致陶然信中:“原来电话说是十一月十日动身,现在又拟定十一月十七日动身,到即参加诗歌节活动。”[5]205蔡其矫的行程安排应是12日到北京,计划在北京住5天,然后在17日前往马尼拉,到即参加诗歌节活动。对照行程再看这封信:“我昨天才从厦门回来,一下子回复你几封信”[5]207、“我已托人买12日的飞机票往北京”[5]206、“此信到时我也要赴京了”[5]207,就可以清晰地理出线索了。据此推测,蔡其矫此信写于11月,极有可能是11月12日前的3日或4日,因为这封信到达对方的时候已经是(11月)12日。
第二封为1986年的致陶然信,未署日期。此信主要记载了三件事:一是陶然邀请蔡其矫写文章,蔡其矫认为主要写成长经历、创作活动、旅行与教学工作、作家关系等内容,尽量避开私人生活,但蔡其矫对此仍抱有忧虑;二是丁玲延期到厦门,聂华苓不来厦门。周良沛于6月12日来看望蔡其矫;三是告知陶然:《迎风》已经通过审查。
蔡其矫提及的诗集《迎风》,1984年12月由四川人民出版社出版。而据蔡其矫年谱记载“本月(指1986年6月)12日,诗评家周良沛来厦门开会,专程到晋江园坂看望蔡其矫”[2]107,这佐证了此信为1986年6月12日后所写。笔者推测这封信应在6月12日后,7月12日前。因1986年7月12日蔡其矫致陶然信中曾明确表示放弃:“下周我就要动身前往西南,没法写回忆。我以为应该放弃,不须惋惜,更不宜给梅子增添困难。我也没把握能把它写好。”[5]210这应是梅子在《愿他的第二次生命永在——悼念蔡其矫先生》中记载的事。80年代左右,梅子试图编辑一套中国现代作家选集和“回忆与随想”丛书,“想留给蔡其矫先生一席位置”[1]260。1986年2月27日,梅子在与蔡其矫、陶然见面时提出想为蔡其矫编选,此时蔡其矫“欣然同意”[1]261,但表示“不必勉强,不必顶着压力”[1]261,但有人投反对票,结果也不了了之,最终没有编成。可见,从1986年2月到1986年7月,蔡其矫面对梅子、陶然意图为其所表达的编选选集的态度是:从同意到放弃,那么从这封致陶然信中思考犹豫的态度为同意写的信来看,它应该写在1986年6月12日后,7月12日前。
在《蔡其矫全集》中有30封蔡其矫致陶然书信,相较《蔡其矫书信集》增加了4封未刊登的全新书信,其中1封留有明确的日期,另3封仅留有日期,并没有考证年代。《蔡其矫全集》与《蔡其矫书信集》中重合的26封沿用后者中的考证,没有出现更具体的时间信息。但新的史料出现为进一步还原历史现场提供了证据,本文将对这4封新刊书信其中一封的写作时间进行考释。
《蔡其矫全集》第八册中第二十九封信致陶然信中,蔡其矫提及“《回忆与随想》不是可以明年交稿吗?目前我还不能动手……像臧克家那样不如不写。该怎样写才好又心里还没有数”[5]213,这里的《回忆与随想》应该是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香港分店出版的“《回忆与随想》文丛”。这套丛书收录的是文坛前辈的回忆性著作,有巴金《随想录》、臧克家《诗与生活》、陈白尘《云梦断忆》、老舍《文牛:老舍生活自述》、萧乾《一本褪色的相册》、杨绛《将饮茶》等。此时梅子正在编辑这套丛书,梅子在《愿他的第二次生命永在——悼念蔡其矫先生》中记载:梅子80年代试图编集《回忆与随想》丛书并向蔡其矫约稿。实际上,这封信的内容和其他致陶然信的内容也有重合,在1984年5月31日致陶然信中提到:“《往事与随想》丛书,我似乎资格略差。先不要提,等我做一点准备,看别人怎样写,明年初再决定,行吗?”[5]1931986年6月23日致陶然信完整披露在《蔡其矫书信集》中,但在《蔡其矫全集》中删去了“臧克家的《诗与生活》,除了有点滴资料外,简直看不到有什么价值。记得巴金前几年的《随想录》……我觉得有参考必要的”“臧克家的诗与文,正如其人一样,叫人摇头”“你觉得三联这套丛书,有魅力吗?”[3]98等话语。在1986年7月12日致陶然信中说:“……没法写回忆。我以为应该放弃,不须惋惜,更不宜给梅子增添麻烦。我也没把握能把它写好。”[5]21080年代,巴金等人著书,“以自己的历史责任感和使命感,参与到对新时期文学的现实建构之中”并“试图把中国现代文学发展历史的真相、中国当代文学应有的时代品格启示给后人”[7],而从延安走出来的老革命诗人蔡其矫最终选择“放弃”,同样有自己的坚守与追求。将这几封信连贯在一起:1984年5月前后,陶然就《回忆与随想》系列丛书向蔡其矫约稿,蔡其矫表示担忧并提出明年初再做决定。1986年6月23日蔡其矫仍同意写并告知陶然自己还需要参考其他作品,到了1986年7月12日告知陶然自己认为应该放弃,自己没有把握写好也不必给梅子添麻烦。那么这第二十九封信蔡其矫的态度是:同意写但还未着手准备,此信的写作时间应该是1984年5月后至1986年7月间。而此信留下的写作时间是“2月28日”,只有1985年或1986年的2月28日。
此外,信中所提及的“西南之行”“冬天回北京”[5]213,虽然只是蔡其矫的计划,但大致上可以对应上两次长途考察,在《蔡其矫年谱》中查询蔡其矫的行程,一次是在1984年8月第四次长途考察:从厦门乘船到广州,途经南宁、贵阳、昆明、大理、丽江、攀枝花、乐山等地,然后在国庆前回北京。一次是1986年7月的第六次长途考察:从福州乘船到上海,后到重庆。再由成都飞往西藏拉萨,前藏、后藏、东藏、藏南、藏北,期间在西藏待了两个多月。直到9月底,才从拉萨飞回北京。且在这封信中提到陶然的《天平》,《天平》是陶然在《台港文学选刊》1984年9月创刊号上发表的中篇小说,这在1986年7月12日蔡其矫致陶然信中也有提及,“七月二日至十一日我在福州。走以前看了你的《天平》,回来已经忘了内容,又再看一遍”[5]210,并提出了简单的批评。这两条线索更为此信写作时间的判断多了一点支撑。结合以上信息可以判断,这封信写作时间为1986年2月28日。
另外,这封信有一定程度上的删减,这就无疑增加了考证的难度,也为还原蔡其矫书信中思想行为、人际交往的整体性带来了一定的损失。这封信的删减用“……”留下了痕迹,而在其他信件中甚至有直接删减,主要涉及有对文坛、某人某事的评价、男女之事等。当然,编者“确定取舍”[5]384的考虑也可以理解。
三、致谢冕信札
在《蔡其矫全集》中收录了两封致谢冕信,第一封的日期为1月21(日),无年代。此信主要是为告知谢冕:人民文学出版社将出版一本《蔡其矫诗选》,且附录需要小传、年表与评论要目等。并询问谢冕是否在1986年《福建文学》8月号曾发表他的一篇文章《不被窒息便是幸福》。
经查阅,在1996年1月10日蔡其矫与曾阅的通信中:“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要我出四百页的一本诗选,附文要有小传、年表和对我评论的索引”[5]223,并在信中记录“出版社要我三月半交稿,我已抄诗大半……”[5]223,这两封信函的时段、通讯的文字高度重合,想必正是蔡其矫为了1997年7月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诗集《蔡其矫诗选》所作的筹备工作。这本编年自选集后也正是有附录:小传、简历及著作、部分评论索引。据此,这封信的写作时间应该为1996年1月21日。
在《蔡其矫全集》中还收录了另一封致谢冕信,未署名也未署日期。从内容上看,这封致谢冕信中有“中国新诗”“百年追求”“古典压力”“王光明:现实的压力”“痛苦一百年”[5]230-231等字眼,主要是蔡其矫对谢冕为王光明著作《现代汉诗的百年演变》写序一事提出一些建议。谢冕从50年代起开始中国新诗的研究和批评,因为当代诗歌研究,谢冕与众多诗人保持联系,相互沟通交流,同时为多本当代诗歌学术专著编撰写序,也发表过多场关于诗歌问题的讲演。书信中提及的王光明即是80年代到北京后,受謝冕等人的影响开始对中国现代诗歌进行深入研究的。
在这封信中蔡其矫建议谢冕分为两方面:“母亲”和“外来”,根据书信前后判断“母亲”即相对于新诗,来自古典诗歌的压力。古典诗歌孕育新诗,将其称为“母亲”。“外来”则指来自外国诗歌的压力。在《现代汉诗的百年演变·序一》中谢冕吸收了蔡其矫的建议并结合自己的观点,为王光明《现代汉诗的百年演变》作序,表示“新诗从它准备到诞生,从那时到现在,一直存在着议论和争论。这些议论和争论,随着环境的变换,也不断地变换着名称。但究其根源,大抵总是出于与中国古典诗歌以及外国诗歌二者的关系,也可以说是传统与现代二者的关系。这就是中国新诗的百年之痛”[8]5。在吸收蔡其矫的建议外,谢冕同时作出了取舍。在《现代汉诗的百年演变·序一》中,留有“2003年5月,京城SARS肆虐,于昌平北七家村”[8]6,这篇序是谢冕于2003年5月为王光明所作的,那么谢冕向蔡其矫寻求意见只能在2003年5月前,但因未找到王光明向谢冕请求写序的时间,只能判定此信时间约在2003年初至春夏之交。
在與辜健1983年1月17日的信件中,蔡其矫曾提及谢冕:“在上海我建议你寄你报的副刊给谢冕,交换他们出的《诗探索》,这是可以做到的,双方都有利。你来信中要我写信给谢冕,在我有点难,因为我和他不是很熟,而且是寄国外要求的,这话难以出口。”[5]33与他人的私信更能体现本人的意图,当时谢冕曾为蔡其矫写过几篇评论文章,但两人交往并不算是密切,此后也并未留下太多的往来信息。蔡其矫和谢冕相差14岁,但谢冕也曾说:“和蔡其矫在一起,人们会忘记自己的知识和年龄的差别……对于我来说,他是老师,却更是朋友。”[1]194
四、结语
文学史料是文学研究的基础,史料具有多种形态,书信乃第一手史料,对书信的搜集、整理、归纳、辨析和考释意义重大。正确的书信整理应该按年、月、日顺序整理,在关注作家书信内容时,也应结合历史语境以考察作家写信时的时代背景与个人遭遇,还原作家当时的思想历程、工作行为、人际交往等,进而把握文学的原生态,了解时代与文学、个人互动的复杂性。蔡其矫一生交游广泛,写信甚勤,通过对蔡其矫书信的梳理和考订,能对蔡其矫的思想行为、人际交游进行深度揭示和解析,并在考释过程中展示新的史料和观点,使读者对当时的时代背景与蔡其矫个人际遇有更清晰的把握。本文考证蔡其矫六封未署日期或日期不明确的书信时间,有助于对蔡其矫书信写作顺序及文学交游活动进一步梳理。所涉虽只是蔡其矫相关书信的极小部分,但也能从中窥见诗人的一些真实想法,还原诗人真实的创作心态和生活情状。
[责任编辑:蒋玉斌]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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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extual Research on Cai Qijiaos Letters to Gu Jian,Tao Ran and Xie Mian
ZHOU Feng-qin1,HUO De-jia2
(1.Department of Culture and Communication,West Anhui University,Luan 237012,China;2.School of Literature and Arts,Southwest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Mianyang 621010,China)
Abstract:The Complete Works of Cai Qijiao published recently discloses three hundred and forty-seven letters of the poet Cai Qijiao.Compared with The Collected Letters of CAI Qijiao published in 2011,it adds some new historical materials and textual research,but it still has some undated letters or letters of inexact date.Sorting the content of the letters and the logical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letters,combining The Complete Works of Cai Qijiao,the relevant letters in The Complete Works of Cai Qijiao,The Chronicle of Cai Qijiaos Life and other various research materials,the author draws the following conclusions:the letter to Gu Jian dated 1978 should be dated 1985;the exact time or approximate time range of other letters to Tao Ran and Xie Mian can be determined through textual research.
Key words:The Complete Works of Cai Qijiao;Cai Qijiao;letters;writing time;check and interpretation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