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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美国童话改编电影的家庭伦理研究

2023-05-31阮世勤蓝美艳

今古文创 2023年14期
关键词:建构主体

阮世勤 蓝美艳

【摘要】 现代美国童话改编电影颠覆了经典童话的父权家庭伦理,实现了两个维度的伦理建构,即个体伦理价值的立体化建构与主体间性的现代家庭伦理建构。对个体伦理价值的立体化建构体现在女性角色个体形象的深层建构,而现代家庭伦理的建构则是基于女性个体的反抗、父权主体的消解与个体主体的伦理拓展等。

【关键词】 童话改编电影;家庭伦理;主体;建构

【中图分类号】J90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3)14-0094-03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3.14.029

基金项目:2020年广东省普通高校特色创新项目“现代美国童话改编电影的家庭伦理建构研究”(项目编号:2020WTSCX159)。

经典童话一直是美国好莱坞电影拍摄的重要取材来源之一。现代美国童话改编电影的发展经历了100多年,虽然经典童话不断被改编,但这类电影还是深受电影观众的喜爱。随着社会的发展,现代美国童话改编电影也从对经典童话的直接复刻进入到融入现代性特征的改编阶段。近几年的童话改编电影,如《白雪公主之魔镜魔镜》(2012)、《白雪公主与猎人》(2012)、《沉睡魔咒1》(2014)、《沉睡魔咒2》(2019)、《阿拉丁》(2019)、《灰姑娘》(2015)等都在不同的程度上将时代特征引入经典童话,赋予其现代性特征。从伦理的角度来看,经典童话固守传统的父权式家庭伦理,坚持以男性为权力主体,女性为权力客体的伦理模式为基础,而现代改编电影则更多的在颠覆传统的父权家庭伦理,建构新型现代家庭伦理模式,从而衍变出了两个维度的伦理转向。现代美国童话改编电影,一方面,摒弃了经典童话中个体的二元化刻板模式建构,更多地深入挖掘个体建构的发展,对其发展背后的伦理价值进行深层追问,使得个体建构逐渐深层化、立体化;另一方面是对经典童话里传统的主客体伦理关系建构的摒弃,倾向于建构注重个体伦理价值实现的主体间性的现代性建构,这种主体间性的建构也促进了伦理道德关怀对象范畴的拓展,伦理价值认同的对象从人类个体拓展到包含整个自然生态在内的所有个体对象,实现从父权家庭到自然家园的主体间性的伦理建构。

一、个体伦理价值的立体化建构

在西方传统的父权社会文化中,家庭的权力主体通常为男性,女性则是权力客体。作为客体的女性会被进行刻板模式建构,呈现两种极端化,即“要么理想化为……要么妖魔化”[1]。“理想化”的呈现就是将女性客体模式化为“家庭天使”:“有着天使般的美丽和纯洁,都内敛、顺从并且无私”[2],而“妖魔化”则是将女性客体模式化为“具有威胁性、危险的‘妖女”[1]。这两种女性形象的建构模式一直是父权社会文化传统的金科玉律,比如迪斯尼1937年出品的动画电影《白雪公主》。在《白雪公主》(1937)中的白雪公主就是柔弱、美丽、无私的天使形象,需要依靠男性主体,即王子,来解救,而最终也只有进入父权式婚姻才被认为是幸福的结局;其中的皇后形象则是典型的“妖女”形象,冷酷、无情、贪婪,最终的结局只能是灭亡。“家庭天使”与“妖女”的二元化模式建构是以男性主体的角度来进行定义的,个体形象建构缺乏发展性:“这些角色没有任何的发展,因为他们本身就是基于对家庭化想象的刻板印象”[3]。而随着现代女权运动的发展,显然基于传统的父权二元化模式已不适应现时时代的需求,因此,现代美国童话改编电影开始摒弃这种二元化建构,探索新的家庭伦理模式,深化个体的性别建构,对建构个体形象的伦理价值进行深层追问。从个体形象来看,这种深层伦理追问包括两个方面:“家庭天使”的解放与对“妖女”的溯源。

“家庭天使”的解放是以女性个体主体的确立来实现。这里,女性的伦理地位不再是男性主体的权力客体,而是具有主体性的独立个体。在电影里,这种女性主体建构是具有发展性的,通常会经历一定的转变。为了实现这种转变通常是在电影伊始女性个体的女性气质就不同于经典童话。在电影中,原先作为“家庭天使”的公主们在外部特征上虽然依旧美丽,但已经不再是柔弱的个体形象,相反,表现出来的是独立、勇敢等与传统父权社会家庭伦理中女性气质不相符的气个体属性。在《阿拉丁》中,茉莉公主是積极、主动、勇猛的形象,一直在抗拒父权对其的“理想化”建构,在《白雪公主之魔镜魔镜》和《白雪公主与猎人》中,两位白雪公主独立、勇敢,具有了积极、主动的反抗性特质,也不再是需要男性来解救的柔弱女性形象,甚至在最后都蜕变成骁勇善战的斗士,主动拿起武器来对抗邪恶皇后。“西方文化是单一的性别文化,这种‘菲勒斯中心话语没有为女性提供说话的机会”[4] 。在现代美国童话改编电影中,发出自己的声音,构建自己的话语是这些现代公主个体主体建构的重要伦理发展的标志。电影导演通常都会设置让女性个体发出自己声音的场景。在《白雪公主与猎人》中,白雪公主挺身而出,用自己的声音召唤:“谁跟我一起进攻?谁愿意成为我的兄弟”,鼓舞了士气,击败了邪恶力量;在《阿拉丁》中,茉莉公主勇敢地用自己声音唤起了周遭个体的力量:“责任并不一直是荣耀,我们最大的挑战不是对我们的敌人说话,而是要挑战那些我们寻求最大支持的人,贾法尔不值得你们钦佩,也不值得你们牺牲”;在《灰姑娘》中,灰姑娘也是最后通过唱歌,发出自己的声音,表明了自己的在场,从而拯救了自己。这些女性自我声音的发出建构了女性个体的主体,也建构了女性个体主体在社会场域内认同的获得,实现了她们个体主体的在场。

经典童话对“妖妇”的建构也缺乏发展性,往往直接模式化反派女性为“妖妇”。当然,在现代美国童话改编电影中,这些“妖妇”所呈现的残暴与贪婪比起经典叙事里的可能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过,这些现代“妖妇”的形象建构被赋予了发展性。往往作为“妖妇”的邪恶皇后们并非一开始就具有邪恶属性,而是会有作为父权权力客体的经历,正是男性主体的侵害与压迫,逼迫其颠覆客体身份,颠覆传统的伦理模式,以不正当的方式去篡夺男性主体的权力,建构女性的个体主体性,实现女性的自我。在《白雪公主与猎人》中,邪恶皇后拉文娜身世悲惨,她原本也是单纯的女性客体,是父权社会的男性权力斗争将其从“家庭天使”变成了“妖妇”:“其‘邪恶的本源并不是女性个体的原初,而是源自于男性主体对女性客体的权力实践给女性所带来的创伤”[5]。在《沉睡魔咒》中,女巫玛琳菲森原并不对人类抱有敌意,起初与人类社会场域和平共处,甚至有情感交流,是父权社会的男性个体为了获得主体权力,对其进行侵害,并且在社会场域内利用权力话语对其进行了邪恶建构,才将其沦为了人类伦理价值视野内的“妖妇”。然而在人类社会场域外,玛琳菲森则是自然女神般的存在,守护着摩尔王国的安稳与和平。在《灰姑娘》中,作为“妖妇”的继母对灰姑娘的态度也有一个转变的过程,这个转变的过程与父权人物相关。电影里,继母在书房外听到了父权社会家庭里权力主体与权力客体的对话,认清了自己所处的父权家庭的权力真实,意识到自己无法融入到这个父权家庭中,因此才伺机而动,意图通过篡夺男性的主体权力,来实现个体的欲望。通过这些女性反派角色的性别形象建构的追溯,现代改编电影揭示了其“妖妇”建构的伦理根源,指明了是父权社会的男性主体权力将其沦为人类社会场域内伦理道德批判指向的客体。

二、主体间性的现代家庭伦理建构

凯特·米利特在《性政治》一书中认为:“在男权制社会里,妇女即便拥有合法的公民身份,对她们实施统治的也往往是家庭”[6]。在西方的社会场域内,父权家庭通常是由男性的主体权力控制,家庭内的男性与女性的伦理关系表征为一种主客体关系。如前所述,由于在现代美国童话改编电影中女性角色的形象建构不再是柔弱顺从的个体,已拥有主体意识,具有个体行动的执行力,因此,其不再可能作为父权社会里男性权力指向的伦理客体。现代美国童话电影中,女性客体对个体主体的建构其实也是其颠覆传统父权家庭伦理的过程。

在经典童话中,父权婚姻往往是固有的叙事模式。但在现代改编电影中,作为具有个体主体的女性,反抗父权婚姻则是颠覆传统父权家庭伦理的重要组成。电影里,这些女性不再是被动客体,往往当父权人物要将她们纳入主体权力之下时,她们会主动奋起抗争。在《白雪公主与猎人》中,白雪公主利用自己的聪明才智成功逃出了城堡,逃离了被强加的父权婚姻;在电影《阿拉丁》中,当国王父亲企图将父权婚姻强加到茉莉公主的身上时,她积极主动进行了抗争,反复强调她不需要男性主体作丈夫,因为“没有那个外来的王子会比我更爱我的人民”。在《灰姑娘》中,这种婚姻的抗争则是具有双重特征,灰姑娘与王子的婚姻所要挑战的是国王对基于父权婚姻的男性权力传承的传统的坚持以及代表父权的继母对灰姑娘婚姻的掌控。而也正是这积极主动的抗争,使得这些女性勇于脱离原先禁锢女性的家庭场域,远离父权社会场域,到更宽广的主体性更丰富的空间中去建构新型的具有现代意义的个体联结伦理。

从主体间性的角度来看,“真正的主体只有在主体间的交往关系中,即在主体与主体相互承认尊重对方的主体身份时才可能实现”[7]。在父权社会里,“男性被制造成一个被权力/知识王国的警惕性目光所监视的主体,一个法律规则统治之下的城邦主体”[8]。因此,要建构基于主体间性的伦理关系需要对父权男性为主体的主客观伦理关系进行消解,电影里,这种消解通常是以作为父权男性权力主体对其主体意志的放弃来实现。通过这些父权主体对自身主体权力的放弃与对女性个体主体的认同与尊重,女性获得了以女性个体为主体的身份认同。在《白雪公主与猎人》与《白雪公主之魔镜魔镜》中,两位白雪公主最后都不是通过王子获得救赎,而是通过自身努力,获得父权男性对其主体的认同,实现个体主体的伦理价值。在《阿拉丁》中,父权主体国王最终都放弃了对作为客体的子女的父权婚姻的主体权力,不再将主体意志强加到个体的身上,认同了子女作为个体对自身价值追求的主体性权力,让个体拥有根据主体意志进行选择的权力:“原先的客体都成了能主宰自我命运的个体,个体与个体间建构的也是一种个体彼此认同的主体间性关系。”[9]

对女性个体主体的认同促进了父权社会家庭伦理的瓦解,也促成了新的具有现代性特征的以主体间性为基础的家庭伦理的确立。这些电影中女性个体的结局不再是以父权婚姻为结局,而是出现了两种结局。一种是以对女性个体主体权力的公开认同为结局。在两部《白雪公主》电影中,获得主体建构的两位白雪公主最终都被加冕成了女王,个体主体性得到了广泛的公开认同。在《沉睡魔咒1》中,爱洛儿公主也没有嫁给王子,而是被加冕成为了摩尔王国与人类王国的女王。另一种也是以基于主体间性的现代婚姻伦理关系为结局,这种伦理关系不再是父权男性意志强加的体现,而是女性个体主体的伦理选择与追求。《沉睡魔咒2》中爱洛儿与王子最终的结合就是基于对各自主体身份的尊重与认同的基础之上。当然,这两种结局也经常会叠加呈现。在《阿拉丁》中,茉莉公主不仅成为了女王,获得了对女性个体主体的公开认同,同时出于自身主体性意志,她勇敢地跑出王宫,挽留了阿拉丁,与其缔结了一种基于相互尊重个体主体的现代婚姻关系,建构了具有主体间性特征的现代家庭伦理。

传统的西方哲学认为主体是专属人的概念,非人类的存在不是主体的伦理考量。而现代生态哲学的发展则将主体性伦理考量的范畴拓展到了非人的存在。在现代美国童话改编电影中,以主体间性为基础的现代家庭伦理的重构同样也促进了电影世界里其他非人客体的解放。电影中人类个体间对人类个体主体价值的伦理关怀拓展到了对包括人类在内的所有自然个体存在的伦理关怀,从而建构出人类个体与自然个体间相互尊重与认同的主体间性关系,发展了一种以自然为家的深层伦理。在《阿拉丁》中,原本受制于人类主体权力的神灯精灵最后也从主体的权力客体变成了具有个体主体意志的主体性存在。在《沉睡魔咒2》中爱洛儿公主与王子的结合时,也将这种认同也扩展到了自然生态中:他们的婚礼从人类社会的教堂转移到了自然的开阔空间之中;婚礼参与者的不再仅仅是人类个体,包括了人类与自然内所有的生命个体。在婚礼上,人类与自然和平共处,互相尊重与认同各自的主体性存在,仿佛一场人类与自然和谐共处的主体间性盛宴,从而电影实现基于对自然个体主体尊重与认同的现代主体间性伦理,将伦理关怀从人类父权家庭拓展到了包含所有自然个体的自然家园之内。

三、结语

“一部电影在将个人的才能与时代潮流结合起来的时候,更可能迎合广大公众”[10]。结合现代社会文化的发展潮流,现代美国童话改编电影颠覆了经典叙事对女性形象的刻板模式建构,以发展性的眼光,解构了“家庭天使”与“妖女”两种刻板形象。电影不仅对“家庭天使”进行了现代性建构,建构了具有主体性的女性个体,还对“妖女”进行了深层伦理追问,揭示了父权主体对女性个体的伤害。在此基础之上,进一步建构了女性个体对父权家庭伦理建构的反抗,消解了父权男性的主体权力实施,实现了对女性个体主体伦理价值的认同,建构了基于对个体主体性认同与尊重的主体间性的现代家庭伦理,并将伦理关怀的价值对象从人类拓展到了非人类的自然个体,将现代家庭伦理发展成了基于主体间性的现代自然家园伦理。也正是这些具有现代性特征的倫理建构,使得现代美国童话改编电影能一直热度不减。这些伦理建构也给了现代社会发展一定的启示,只有尊重个体主体性,以主体间性为伦理原则,才有可能实现人类与自然命运共同体的和谐与可持续发展。

参考文献:

[1]宋素凤.多重主体策略的自我命名:女性主义文学理论研究[M].济南:山东大学出版社,2002:43.

[2]张岩冰.女性主义文论[M].济南:山东教育出版社, 1998:66.

[3]Jack Zipes.Fairy Tales and the Art of Subversion[M].New York:Routledge,2012:205.

[4]黄华.权力,身体与自我:福柯与女性主义文学批评[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17.

[5]阮世勤.《白雪公主与猎人》的女性性别形象建构[J].电影文学,2019,(6):139-141.

[6]凯特·米利特.性政治[M].宋文伟译.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00:40.

[7]郭湛.主体性哲学[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 2002:235.

[8]苏珊·弗兰克·帕森斯.性别伦理学[M].史军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50.

[9]阮世勤.电影《阿拉丁》的家庭伦理建构研究[J].顺德职业技术学院学报,2020,(2):72-75.

[10]雷吉斯·迪布瓦.好莱坞:电影与意识形态[M].李丹丹,李昕晖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14:163.

作者简介:

阮世勤,男,汉族,福建南安人,硕士,广州民航职业技术学院副教授,研究方向:英国小说、电影批评、英语教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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