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态集体主义价值观: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现代化的伦理意蕴
2023-05-30耿步健
摘 要:随着人类文明进入工业文明与生态文明叠加的崭新时代,集体主义也需要适应生态文明发展的要求而发展出适应中国式现代化建设和人类文明形态的新集体主义,即生态集体主义。作为生态文明时代集体主义价值观的一种新的历史形态,生态集体主义既承续了传统的集体主义价值观的精髓,又适应了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现代化发展的新的伦理诉求,不断增强人民认同和践行习近平生命共同体理念的历史自觉与历史主动精神。新时代生态集体主义的培育与践行,需要从马克思主义自然观、马克思主义人本观和马克思主义发展观这三个维度进行。
关键词:生态集体主义;人与自然和谐共生;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现代化;人类文明新形态
中图分类号:D64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4767(2023)01-0014-09
党的二十大报告强调新时代必须深入开展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宣传教育,“深化爱国主义、集体主义、社会主义教育”[1]44。这意味着,集体主义作为社会主义的重要价值理念、道德原则和伦理基石,始终得到坚持和弘扬。被称为“生态集体主义”的集体主义,是人类社会由传统农业文明、现代工业文明发展到当代后工业文明时代(工业文明与生态文明叠加的新型文明)的历史性产物,是中国人民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致力于中国式现代化和人类文明新形态的历史自觉意识和历史主动精神在价值观上的革命与呈现,是人类社会进入生态文明时代一种新的集体主义的发展形态[2],能够有助于我们更好地践行习近平生命共同体理念,推进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建设,促进人类文明新形态的丰富和发展。
一、生态集体主义价值观的内涵与要求
在“集体主义”价值观构建的问题层面,无论是国内还是国外,一直以来人们看到的还只是人与人的关系(包括人与社会、人与国家的关系),没有将人与自然的关系纳入集体主义价值观的视野。生态集体主义不仅强调调节和维护人与人的关系,而且调节和维护人与自然的关系。从这个意义上说,从“集体主义”价值观到“生态集体主义”价值观的转变,是人类社会对于自身秉承的价值观的一次非常深刻的自我革命,能够更好地适应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建设。
(一)生态集体主义的概念生成
伴随着以资本主义市场经济为内在动力的工业文明的兴起和发展,西方社会的生态问题日趋严重,并由此催生着西方生态学的孕育、发展。美国思想家、文学家亨利·梭罗在《瓦尔登湖》(1854年)中认为,一切动植物都不过是寄住在地球“这个伟大的中心生命”[3]287上的存在,必须认识到人类在这个“中心生命”上对自然的绝对依赖,从而摆脱爱默生狭隘的人类中心论,这为反思人与自然关系和构建“生态集体主义”这一新的集体主义价值观概念提供了借鉴。德国哲学家、生物学家海克尔曾在其《生物体普通形态学》(1886年)一书中,首次提出了旨在揭示有机体与周围环境关系的“生态”概念,强调要想正确理解和真正把握人与人的关系就必须认真审视和领会人与自然的关系。这就为在生态文明语境下提出“生态集体主义”概念提供了生态学依据。美国环境保护主义先驱利奥波德在其《沙乡年鉴》(1949年)中提出了蕴含从关爱生命个体权利到关爱整个生态系统的生态整体主义思想,指出“一个孤立的以经济的个人利益为基础的资源保护主义体系,是绝对片面的”[4]246,因为它会导致虽缺乏商业价值但能让“土地共同体”健康运转的生物的灭绝,从而给人类生存带来严重威胁,这为在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现代化语境下构建“生态集体主义”价值观提供了环境伦理学参考。
在我国,最早使用“生态集体主义”这一词语的是甘绍平先生。他认为,在以效益至上为原则的市场经济体制的统摄下,“单纯的生态集体主义缺乏受到普遍认同和广泛接受的現实基础”[5]175。随着我们绝不能“吃祖宗饭、断子孙路”[6]532的可持续发展观和2007年10月党的十七大提出的“建设生态文明”[7]628战略的深入人心,越来越多的学者虽然未使用“生态集体主义”的语词,但开始有意识地将生态伦理、生态主义与集体主义统一起来,进行人与社会、自然间价值关系的整体构筑[8],从而为生态集体主义的概念生成奠定了学理基础。特别是党的十八大之后,生态文明建设成为中国式现代化建设总布局“四梁八柱”的有机组成部分,不仅注重社会关系和谐,而且注重自然内部和谐以及人与自然关系的和谐,不仅注重人与人、人与社会以及全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构建,而且注重人与自然生命共同体的构建,至此,“生态集体主义”有了研究和践行的现实条件和客观基础。
从生态集体主义概念的逻辑生成来说,早在党的十八大之前,笔者就意识到,在生态文明视野下应将人与自然的关系纳入社会主义集体主义价值观的调整范围,并在此基础上进一步完善社会主义集体主义价值观的内涵[9]。继习近平总书记在十八届中央政治局第一次集体学习时强调“把生态文明建设融入经济建设、政治建设、文化建设、社会建设各方面和全过程”[10]11之后,经过多年思考,笔者正式提出“生态集体主义”的概念:生态集体主义是指以马克思、恩格斯的生态文明观为指导,视人、自然、社会于一体,着力处理人与人之间、人与自然之间关系的矛盾与冲突,促进人与自然和谐、人与社会和谐,保证社会的全面协调可持续发展和每个人的自由而全面发展的价值观念和道德原则[11]。
(二)生态集体主义价值观的基本内涵
生态集体主义本质上仍是集体主义,是与超越“黑色”资本主义工业文明的社会主义生态文明相适应的集体主义新形态,既承续了传统的集体主义价值观的精髓,又适应了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现代化发展的新的伦理诉求,能够更好地促进美丽中国和人类地球美好家园的建设。生态集体主义价值观的基本内涵包括以下三个方面。第一,生态集体主义价值观坚持属于生命共同体的集体利益(或称整体利益)高于个体利益。特别是相对于由个人组成的社会有机体来说,要想实现社会有机体的稳定健康有序、和谐共生发展,就必须要求个人让渡部分权益,并与自然公共利益一起,组成事关每个人利益的公共集体利益。在此前提下,我们讲集体利益高于个人利益,分以下两种情况:第一种情况是正常状态(即非紧急状态)下,要求作为个体的人不得损害生命共同体的公共集体利益,既包括不损害他人和社会有机体利益,也包括事关人类生存发展的自然生态整体利益;第二种情况是非正常状态(即紧急状态,如自然灾害、国家受到外来侵略等)下,要求作为个体的人必须自觉服从并服务于生命共同体的公共集体利益,甚至不向公共集体计较因维护公共集体利益而做出的个人利益牺牲或遭受的个人利益损失。第二,坚持“以人为本”,尊重、保护属于同一生命共同体这一集体内的所有有利于人的现时、长远生存和发展权益的个体合法利益。作为维护生命共同体这一生态集体利益的公权力者,在要求作为社会有机体个体的人必须维护社会有机体利益和自然生态整体利益的同时,按照权利义务双向对称原则,要求作为社会有机体的集体同样不损害社会有机体个人的合法权益,当生命共同体的公共集体利益与作为社会有机体的个人的合法权益出现矛盾与冲突而需要个人做出某种权益上的让步或牺牲时,作为社会有机体的集体必须对做出某种合法权益让步或牺牲的个人进行符合公平正义原则的合理补偿。第三,以追求生命共同体中的“人与社会”(包括人与人)和“人与自然”两大权益关系的最大和谐发展为终极目标,以更好地旨在促进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的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现代化的实现。生态集体主义价值观既强调社会有机体这一集体与组成社会有机体的个人的双向对称义务,也重视和秉承人对属于同一生命共同体的自然的单向道德责任。这就是说,生态集体主义作为集体主义价值观的新的历史形态,要求生命共同体这一生态集体中的每一个人都必须正视自然规律、尊重自然价值,辩证扬弃人类中心主义和自然中心主义的各自不合理的内容,合理开发利用好自然资源和像对待自己生命一样保护生态环境,促进人与自然关系的和解与和谐。
(三)生态集体主义价值观的基本要求
按照生态集体主义价值观,我们每个人都不应该自私自利,而应该通过对生命共同体中社会生产资料共同占有实现人与人之间的联合,并通过这种联合达到人类对自然关系的集体控制,最终克服人和自然环境之间关系的异化。这正如美国学者戴维·佩珀所指出的,人类绝不应该以超出自然维护自身生态平衡所能承受的极限的方式肆意掠夺和挥霍自然,“为了集体的利益,我们应该集体地支配(即计划和控制)我们与自然的关系”[12]282。这里他所表达的意思与马克思提出的联合起来的人类“将合理地调节他们和自然之间的物质变换”[13]928是基本一致的。据此,应该从更高的角度来审视处于生命共同体中的人类对自然的态度,作为自然界唯一拥有主体觉醒意识并富有创造能力的人类,可以根据人类自身的合理需要去改造自然,但这种改造不能对自然形成破坏从而使环境变得越来越糟糕,必须通过建设性改造,在保证大自然生态系统平衡稳定、健康运转的前提下,使自然生态环境越来越美好,从而使人类更有安全感、满足感和幸福感。作为维护全人类公共利益的政府和社会组织,应努力用生态集体主义价值观来规范、引领、指导人们的生态行为,在改造恶劣自然生态环境以及创造美好自然生态环境方面下功夫,既要努力引导全社会重视对自然生态环境的有效利用和保护,防止自然生态环境受污染和恶化,也要努力实现人人都能享有绿水青山的自然生态治理现代化目标。
二、生态集体主义价值观的时代价值
生态集体主义价值观与社会主义生态文明、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建设相适应,将人与自然的关系纳入其调整范围,克服传统集体主义只关注人与人、人与社会之间关系的弊端,从而为认同践行生命共同体理念、建设美丽中国和清洁美丽世界、彰显人类文明新形态并最终实现“两大和解”的理想社会奠定重要的价值观基础。
(一)生态集体主义价值观为践行生命共同体理念、建设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现代化奠定基础
习近平总书记提出的生命共同体理念为全球治理提供了中国方案、贡献了中国智慧。特别是绿色“一带一路”倡议、绿色基础设施建设和绿色金融等,为全世界描绘了共同构建地球生命共同体、共同建设清洁美丽的世界、共同建设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现代化的规划蓝图。但如何才能使生命共同体理念和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现代化理念得到全世界最广大人民的认同和践行呢?笔者认为需要将生态集体主义作为生命共同体理念和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现代化理念的价值基础。到目前为止,围绕“共同体”,习近平总书记主要提出生命共同体、人类命运共同体,而人类命运共同体从一定意义上说也属于生命共同体。因为人与自然生命共同体本身就包含着三类关系,即自然内部关系、人与人之间关系、人与自然之间关系,而人类命运共同体所要构建的“持久和平、普遍安全、共同繁荣、开放包容、清洁美丽的世界”就蕴含了生命共同体所包含的人与人的關系、人与自然的关系。而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中所说的人与自然和谐共生,本质是人与人的和谐共生。这就是说,无论是生命共同体理念还是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中国式现代化,都需要在新时代继续致力于促进马克思、恩格斯所提出的“两大和解”或“两大矛盾的真正解决”。生态集体主义无疑为其提供了重要的价值观基础。当然,需要注意的是,从哲学层面来说,“生态集体主义”所主张的价值主体依然是人类,但这里的人类绝对不是指称某个具体的人,而是指称全人类,它以追求事关长远并以“人与自然”和“人与社会”双重和谐的共同利益为价值目标,而生命共同体理念所要追求的也正是这样的价值目标。因此,要想使世界人民认同和践行生命共同体理念,更好地推进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现代化建设,就需要以生态集体主义为价值基础。
(二)生态集体主义价值观能够彰显生命共同体理念自信
生态集体主义最大的价值优势就是将“人与人”和“人与自然”这两类关系同时纳入其价值观视野,有效克服了以往价值观因建立在人与自然二元对立的哲学方法论基础上而存在的无法改变的缺陷。在以往的东方社会的集体主义和西方社会的个人主义那里,“人与人”和“人与自然”这两类关系是分离的,而且主要局限于人与人的关系这一价值层面,人与自然的关系如同自然外在于人一样被人所忽视了。“人与人”和“人与自然”这两类关系的分离,也体现在:以往基于人类中心论的社会共同体只关注人与人的关系,而以往基于非人类中心论的自然共同体又只关注人(被降格为一般动物的人)与自然的关系。换言之,以往的社会共同体只关注“人”而不关注“自然”,自然共同体又只关注“自然”而不关注“人”。这使得两者都不够全面,在社会共同体那里“自然”不见了,而在自然共同体那里“人”不见了,直接导致了两者在价值观层面的残缺,因而也就都不够自信。
生命共同体理念将“人与人”“人与自然”这两类关系有机统一起来,并通过生态集体主义价值观的形塑和整合,从而获得了广泛的价值认同和实践遵循。生态集体主义也因高度契合生命共同体理念而获得更为广泛的社会认同,从而展现出生态集体主义这一集体主义新的历史形态的价值观自信。第一,生态集体主义既承继了我国现代社会的“集体主义”思想(主要规范调整各种人伦关系),也承继了中国传统社会的“天人合一”思想(主要规范调整人与自然关系),使生命共同体理念获得了价值观的文化基础。第二,生态集体主义更能实现外来的生态哲学、生态伦理主义、生态社会主义等生态文化价值观念本土化,使得这些生态文化价值观一传入我国,便融合在我国优秀且坚韧的传统文化语境和现当代文化语境中,使生命共同体理念获得了价值观的独特民族魅力。第三,“生态集体主义”是对西方把人淹没在自然之中、把人降格为一般动物的“生态共同体主义”的辩证否定,是马克思主义自然观及其所蕴含的共同体思想的中国化话语表达,能够更好地使以生态集体主义价值观为内核的生命共同体理念得到世界人民的广泛接受和普遍认同,从而更好地提升我国在生态文明建设方面的世界话语权。
(三)生态集体主义价值观在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现代化建设中的独到价值魅力
生态文明建设最主要的就是协调处理好“人与自然”看似不可调和的关系,使“人”与“外在于人”的“自然”在生命共同体的这一有机体内获得最大限度的和谐共生发展,而在以往的集体主义的视野中只有“人”没有“自然”,因而不能胜任生态文明建设场域内的价值观需要,造成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现代化建设在价值观上的空场。当然,尽管生态文明建设的对象目标是人与自然的关系和谐,但价值主体仍然是人,没有了“人”,自然再美也没有任何意义。诚如马克思所说的,自然界一旦被高度抽象为“自为的”与人相分离的存在,“对人来说也是无”[14]220,而人又是绝不可能离开自然界而独立存在。需要指出的是,作为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重要基石的生命共同体理念,尽管关注人,但并没有把人当作自然的主宰;反对人对自然的为所欲为,但没有把人降格为一般的动物;反对人在自然面前的消极无为,强调人与自然的和谐共生,从而引领我们拥抱美好生态环境、创造人民幸福生活、一起走向生态文明建设新时代[15]。从这个意义上说,以生命共同体理念为基石的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其重要价值观基础是旨在成为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现代化伦理追求的生态集体主义。由于生态集体主义统合兼蓄了以传统人类中心论为理论根基的集体主义价值观和以非人类中心论为理论根基的生态整体主义价值观,因而更符合以马克思主义自然观为特点的自由人联合体思想,并由此彰显生态集体主义在生态文明建设和促进人类文明新形态中的独到价值魅力。
这种独到的价值魅力体现在:第一,能有效克服传统集体主义价值观不关注“自然”的片面性和局限性。特别是,传统的集体主义价值观因没有意识到个人也是自然的存在,而生态集体主义既关注每个人命运相连的自然环境利益,也关注每个人的自然物质需要和个性自由需要,因而更容易被人们认同和践行。第二,能够促使人们广泛接受和认同社会主义生态文明理念、推进社会主义生态文明建设、“努力走向社会主义生态文明新时代”[16]393、促进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生态集体主义将现有的生态伦理学(或称环境伦理学)与社会伦理学有机结合,克服了生态伦理学与社会伦理学在调整“人与自然”以及“人与人”两类关系上的片面性、狭隘性,从而使人真正地通过社会将“人”“自然”有机统一起来,既顾及自然系统内部的关系和人类内部的关系,也顾及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使伦理学真正获得了自身完美的统一,从而促使每个人都能参与生态文明理念的实践,把建设富裕中国、美丽中国、幸福中国的实践“转化为全体人民自觉行动”[17]366。第三,能够进一步推动人类文明新形态的发展。我国创造的人类文明新形态是汇集人类文明一切优秀成果于一体,符合马克思主义所向往的、实现了“两大和解”“社会全面进步”“每个人自由而全面发展”的理想境界的文明形态。其中,生态文明对人类文明新形态的形成与发展起着关键性作用,因为虽然生态文明并不完全等同于人类文明新形态,但是少了生态文明或者没有生态文明与其他文明的相互协调、健康有序的发展,就不可能有人类文明新形态的形成发展。这也说明,人类文明新形态蕴含着生态集体主义价值观的基因,是建立在生态价值主义价值观基础上的人类文明新形态,而作为人类文明新形态重要价值观基础的生态集体主义必将能够更好地推进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美丽的中国式现代化建设,从而为实现“自由人联合体”奠定良好的社会条件。
三、生态集体主义价值观的培育与践行路径
培育和践行生态集体主义价值观,有利于全社会更好地认同和践行生命共同体理念、更好地推进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但如何培育和践行,同样需要人们进行认真探讨和研究。培育和践行生态集体主义价值观可以从马克思主义自然观、马克思主义人本观、马克思主义发展观三个维度进行。
(一)从马克思主义自然观的高度培育和践行生态集体主义价值观
马克思主义自然观蕴含了“人”“自然”两大范畴,科学阐述了人与自然的辩证关系,指出全部的人类历史其实也是“自然界对人来说的生成过程”[14]196,抑或说是“人和自然之间的物质变换的过程”[18]208,从而彰显由“人”与“自然”所组成的“有机体”的两个方面,即“自然生态”和“社会生态”。从这个意义上说,人不仅仅是社会生态中的人,同时也是自然生态中的人,构建内含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生命共同体、实现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必须从自然生态、社会生态两个维度,进行人与社会、自然间价值关系的整体构筑[8]。这就是说,原先我国传统社会主义集体主义、西方生态整体主义都不能科学胜任同时蕴含人、自然、社会在内的整体价值观构筑需要,而生态集体主义无论从哪一个方面进行分析都非常好地适应了这样的需要,能够成为生命共同体理念和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的重要价值基础。事实上,从党的十五大提出在现代化建设中必须实施可持续发展战略并強调要正确处理好经济发展同人口、资源、环境的关系起,就开始有学者将生态伦理与集体主义价值观结合进行研究。党的十七大召开前后,从事这方面研究的学者将研究视角延伸至以马克思主义自然观对集体主义与生态主义进行价值观整体构筑启示方面,取得了不少研究成果。特别是习近平总书记提出的构建生命共同体和建设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的理念,以及党的二十大报告中进一步明确指出的“中国式现代化是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1]23,在进一步丰富发展马克思主义自然观的同时,也为从马克思主义自然观的高度培育和践行生态集体主义价值观提供了学理支撑和实践依据。
(二)从马克思主义人本观的高度培育和践行生态集体主义价值观
马克思主义自然观本质上也是马克思主义人本自然观,“人本观”构成了马克思主义的鲜明特质。马克思、恩格斯尽管反对“把人对自然界的关系从历史中排除出去”[14]545,但也强调“主体是人,客体是自然”[19]9“历史是人的真正的自然史”[14]211,甚至基于离开人谈自然毫无意义这一点,批判“从前的一切唯物主义”[14]499都不是从人这一主体方面去理解。生态集体主义价值观彰显人的价值主体,但也非常重视人对自然的道德责任和善良行为,提出要重建人与社会、自然的精神关系和精神秩序[20],这与马克思主义人本观或马克思主义人本自然观具有内在的一致性,能够为从马克思主义人本观的高度培育和践行生态集体主义价值观提供学理依据和实践引领。当然,从马克思主义人本观的高度培育和践行生态集体主义价值观,需要重建人与社会、自然的精神关系和精神秩序,只是采取什么样的方法论和本着什么样的价值目标追求来构建人、自然和社会的合理价值关系显得特别重要。值得欣慰的是,随着习近平总书记“5·17”讲话精神的落地和以往僵化保守的学术观念被打破,越来越多的学者基于马克思、恩格斯的自然观认识到能够在生态集体主义的意义上再建人、社会和自然的合理关系[21],从而为认同和践行生命共同体理念和建设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奠定重要的价值观基础。在新时代,必须深入挖掘马克思、恩格斯关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反生态性和反人性的资本逻辑的哲学和政治经济学批判,从唯物史观立场准确理解人的价值主体性与自然价值优先性的辩证关系,将人与人的经济社会关系和人与自然的生态环境关系统一起来[22],构建符合马克思、恩格斯物质变换理论和可循环可持续的生态经济理论,从而促进经济社会健康稳定发展和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的生态集体主义。总之,培育和践行生态集体主义价值观必须坚持和理解马克思主义人本观,并从马克思主义人本观的高度进一步培育和践行生态集体主义。
(三)从马克思主义发展观的高度培育和践行生态集体主义价值观
培育和践行生态集体主义价值观还可以从马克思主义发展观的高度来进行。从马克思主义发展观的高度培育和践行生态集体主义价值观,能够更好地推动新发展理念在践行生命共同体理念和建设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的伟大实践中落细落小落实,从而使新发展理念在彰显生态集体主义思想光芒的同时更好地推动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建设。在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发展观的重大创新主要体现为以创新、协调、绿色、开放、共享为内容的新发展理念。新发展理念与生态集体主义具有内在关联性:①创新是生态集体主义的价值动力。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总书记不断阐述和强调的生命共同体从某种意义上说也就是生态集体主义中的“生态集体”,在“生命共同体”这一“生态集体”中,必然存在诸多阻碍生命共同体发展甚至破坏生命共同体发展的消极因素,有些消极因素来自于技术层面的不完善,也有些消极因素属于体制机制层面的僵化保守与落后,当然说到底还是思想文化观点层面存在问题导致的理论上的不完善。消除这些消极因素并努力使之转化为积极的因素,要靠持续不断的观念创新、理论创新、体制机制创新。②协调、开放是生态集体主义的价值手段。地球本身就是一个生命共同体,在这样的生命共同体中,“生态集体”既要努力协调处理好不同国家内部这一生态集体子系统的若干关系,也要处理好不同国家外部生态集体子系统之间的若干关系,这就需要坚持运用协调、开放的发展理念化解“生态集体”各子系统内部或之间出现的诸多不稳定因素、潜在的矛盾和风险。一方面坚持协调发展理念,在打破既得利益固化藩篱的基础上不断追求社会公平正义,与此同时破解城乡二元结构性矛盾和不平衡发展难题,在补齐“内轮差”基础上促进全社会共同富裕;另一方面坚持开放理念,不断学习和借鉴一切先进技术、发展理念与管理经验,在扩大视野的同时谋势借力,最终依靠自己的力量做大做强自身。③绿色、共享是生态集体主义的价值目标。一方面,“绿色”是生态集体主义的价值观底色,其目的就是要有效平衡人类发展无限需求和资源环境有限供给之间的矛盾,有效化解自然资源短缺和自然生态恶化所造成的阻碍经济社会发展的“卡脖子病”;另一方面,“共享”生态集体主义的价值观本质,其目的就是要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理念、“增强均衡性和可及性”[1]46,扎实推进全社会共同富裕,而要达到这样的目的就必须完善符合公平和促进共同富裕的收入分配制度,健全“覆盖全民、统筹城乡、公平统一、安全规范、可持续的多层次社会保障体系”[1]48。
总之,生态集体主义价值观绝不是为了所谓的学术创新而创设的一种抽象和脱离实际的价值观,它契合了生命共同体理念和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理念,并能够成为认同和践行生命共同体理念和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理念的重要价值观基础,能够引领人们在不断实现马克思、恩格斯提出的“两大和解”的过程中,推进人类文明新形态的生成、丰富和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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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stract: As human civilization enters a new era of superposition of industrial civilization and ecological civilization, collectivism also needs to adapt to the requirements of the development of ecological civilization and develop a new collectivism that adapts to the construction of Chinese path to modernization and the form of human civilization, namely ecological collectivism. As a new historical form of collectivism values in the era of ecological civilization, ecological collectivism not only inherits the essence of traditional collectivism values, but also adapts to the new ethical demands of the harmonious coexistence of human and nature and the modernization development, and can continuously enhance the historical consciousness and historical initiative of the people to identify and practice Xi Jinping's concept of a community of life. The cultivation and practice of ecological collectivism in the new era need to be carried out from three dimensions: Marxist view of nature, Marxist view of humanism, and Marxist view of development.
Key words: ecological collectivism; the harmonious coexistence of human and nature; the modernization of the harmonious coexistence of human and nature; new forms of human civilization
[責任编辑:倪大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