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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写作的愿望(创作谈)

2023-05-30虹影

清明 2023年2期
关键词:一艘船山城江水

虹影

在2020年,我在伦敦写了一首诗:

山城重庆,1937年,有点太旧,你乘一艘船顺江而上,你没有到达这,那时我还未出生,山城重庆一江春水向东流。

1953年,还是有点旧,一件邦德街名裁缝的大衣,穿在一个英国女子的身上,边上一个中国保姆,怀里的你在看海,整个香港蒙了一层雾,英国女子生了13个孩子,只活了你和弟弟,海水里有只大船,往江里驶来。

1962年,仍有点旧,山城江边破烂的吊脚楼,一个女孩昼夜不停地哭叫,与江水的呼吸融合,母亲抱女孩看江上,有艘大船,从下游驶来,你在船里,女孩偏过脸来,注视我。

2020年,一点也不旧,每座城是孤独的迷宫,我坐在书桌前,用一个人抹去,另一个人的存在或是记起他,尤其是他的善良和正义,山城重庆,一江春水静静向东流。

那时,我天天写诗,有时写好多首诗,唯有诗才可表达我对故乡的思念。

我认为博尔赫斯、马尔克斯还有艾米丽·狄金森,这些人的诗歌,最触及我灵魂深处的是把自身的命运和他身处的时代融为一体,说别人不敢说的话,写别人不敢写的诗。词语就像刀一样,也像火一样,它会凝结出一种力量,它会穿透时间。诗歌就是一颗星,它在那里照耀。

我后期的很多书都是写给女儿的,她好像是我灵感的来源。

她到我的生命当中来了,她说,妈妈你要陪伴我到200岁。我说这怎么可能,但是我可以用别的东西陪伴你——书是最好的东西。因为我认为一个人的精神,陪伴你,是比她的身体陪伴你,要有价值得多,这个诗集我说要送给你,因为这个里面都是因你而起。

诗歌是在我心里面跟我一起生长的东西,是我对这个世界的一种表达方式,里面有我对文学的理解,我对命运的理解,我对这个世界的理解。我经常会看见一些空白的地方,比如说空白的江上一艘船也没有,或者是一个空的房间、一条空的街道,我会有无尽的想象,会觉得我的心好痛。我觉得我有好多话要对人说,不管这个人是一只鸟,还是真正的人,对于我来说只要它是一个生命,我就可以跟它倾诉。我认为这就是诗意,它有美的时候,有让你心里面一动的时候,或者是眼泪在你眼里的时候,那种当你被感动、被激愤、痛苦的时候,诗就跑到了你的生命当中。

此刻我同好友走在我北京的家窗下的运河边。我在英国的时候很想念这条河。

春天时,这条河岸上全都是樱花,特别漂亮。樱花的花期短,很快,这条河面上就会漂满花瓣。

江水对我有一种很特别的意义。

我是长在长江边的,这造成了我一直都是图片思维。我站在岸上,看江上的船进来。人是不动的,船进入我的视线,然后再离开。

有一天,我这么看的时候,我父亲告诉我:他也是这样看的。

只要是回到重庆,一听见江水的声音,江水的喘息,江上那些船鸣笛,我就像回到了小时候。

江水它是穿越这个时间,穿越我们的记忆的。

我的作品写了不同的城市,有重庆、武汉、上海,包括《月光武士》(拍电影),也涉及很多的江河,不少人问我,你写作的愿望到底是什么?最想表达的是什么?

我的回答:就像马可·波罗,他是一个旅行家,他到过世界上很多很多的地方。他见到了中国的皇帝忽必烈,忽必烈就问他一些城市的来历。最后皇帝说:你为什么没讲你的家乡威尼斯?马可·波罗说其实我讲的所有城市,都是在向你讲述威尼斯,因为在我心中它最重要。

我也害怕我心里的家乡会一天天消失掉,我也有很多作品写纽约、布拉格、伦敦的故事,还有上海、武汉,还有印度恒河,但是都是为了再来印证重庆。重庆它好像就长在我心里的,它就像我创造出来的一个重庆。

责任编辑   許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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