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笔黄河
2023-05-30张凌云
黄河是什么?这条中华民族的母亲河,很难用简单的几个词来概括它的全貌。有着太多历史记忆和文化烙印的九曲黄河,对每个人来说,都是一座难以逾越的大山。而我,愿意在有限的视角里,用中国画中勾皴擦染点的传统笔法,慢慢描绘出山石泉涧、云雾森林,让胸中的大块噫气随着状如龙蛇的笔墨自由游走,将一幅站在黄河之巅的写意山水幻化成眼前的万里山河。
勾笔:天下黄河贵德清
我们的心底都有一个梦幻般的故乡。和所有的江河一样,黄河的源头也是清澈的。位于巴颜喀拉山麓的黄河源,一定有着纯净剔透的水花,就像冰山上的来客。可惜我没有去过黄河源,那片高峻神秘的可可西里无人区,是我心中企望,却难以到达的远方。我只能在想象中勾勒黄河水的晶莹与曼妙,由涓涓细流,一点点变宽变大,汇入两颗绿宝石般的湖泊——鄂陵湖、扎陵湖,再流出一条清澈的上古之河,继而延宕成我们民族古老而璀璨的文明传说。
不过,我始终没有见到黄河上游真正的模样。直到我来到了青海——黄河第一个流经的省份。
那是我去参加一家杂志社组织的夏令营活动。游玩完青海湖,向东,汽车蜿蜒盘旋,一路穿行在崇山深谷之中。
起初的风景比较荒凉,经过一轮的连续下坡,视野逐渐苍翠起来,青山如黛、牛羊成群、树林繁茂、人烟稠密,令人忘了这是在西北青海,仿若中原气象。
导游说,前方是贵德,号称青海的江南,气候温润,海拔低平,所以不一样,不过这里还有江南没有的风景,看路边。
但见峰峦如削、山石似铁、沟壑丛集、寸草不长。有铅灰色,有赭红色,与周围的绿树人家构成了奇异的组合。原来那是丹霞地貌。
印象中,北方的丹霞地貌以甘肃张掖闻名于世,没想到,在这青海高原也有,真为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叹为观止。但更令我意外的,是前方见到的一条河流。
我在一座铁桥边下车,久久驻足凝望。远方,是连绵的群山,黄中透红的丹霞地貌,像燃烧的火焰,映照在蓝天苍穹之上。近处,是大片的水中绿洲,分散在广阔的河道之中,倘若不加提示,不知道已身在黃河,不禁会联想到“关关雎鸠,在河之洲”或“所谓伊人,在水之湄”的诗情画意,那些来自《诗经》,带着潮湿和温度的先民歌唱。
这是我平生第一次看到黄河。我没有想到,眼前的黄河竟是如此的清澈平静,与想象中的混浊苍黄迥然不同。它全然没有怒涛滚滚的脾性,水面宽广、舒缓,映着两岸蓊郁的植被和西天的夕阳,静静地流向远方。
这是真正的母亲河。在生态未被破坏,水土未曾流失之前,她原本就是这番模样,襟怀坦荡、仪态雍容,甚至,兼具几分南方河流的秀媚。她超越了时空和历史,将千万年的乳汁养分无私地奉献给苍生黎民。
再次见到黄河,是第二天的上午。我们驱车离开住宿的贵德县城,来到一处开放的黄河景区。这里有更长的岸滩,更古老的铁桥,更密集的船艇,一派典型的黄河风情。我见到岸边立着刻有“天下黄河贵德清”七个大字的石碑。
我们登上一艘快艇。黄河之水在身旁快速掠过,我与母亲河从未如此亲近过。白浪飞卷、快意横生、夹岸绿树、蓝天白云,此情此景,让我顿有中流击水、浪遏飞舟之感。我完全想不到黄河能给我带来这般豪气干云的感受,仿若身处湘江,带着永不褪色的青春激情,一路劈波斩浪,激扬人生。
这是一部如风行水上的少年中国说。它还原了我们民族理想的摹本——黄河之水天上来。也唯有黄河之水天上来,才能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强则国强,美哉我少年中国,壮哉我中国少年,“红日初升,其道大光。河出伏流,一泻汪洋……”
在贵德,我见到了一条来自上古的清澈之水。
皴笔:塞上江南
我无数次想象着这片土地的模样。为什么是这里,得到了黄河最多的垂青和眷爱,为什么是宁夏,让遥远、偏僻,带着苍凉底色的北国,有了塞上江南的美誉。
我惊诧于这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的地理版图。沙漠、高山、大河、绿洲,红与黄,灰与绿,大漠孤烟,长河落日……对比鲜明而和谐共生,历史与现实相互交融渗透,闪烁着一种奇妙的光芒。
源自一次义无反顾的北伐。呈巨大几字形的黄河,可能自己也没料到,正是由于她的勇气和果敢,才赢得了如此丰厚的回报。这里,阡陌纵横、平林如织、人烟辐辏、车马骈阗,仿若铺开的巨大而平坦的宣纸,随着一滴黄河水落在纸的中央,便迅速洇开绚丽的丰收之花。
那朵花盛开着故乡的气息。我会联想起小时候从地理课本学宁夏平原时的场景。那些朴素的文字和插图,令我对塞上江南充满了神往,尽管我身在鱼米之乡,却不自觉地对那遥远的西北边地产生了强烈的兴趣,甚至希望我就生长在那里。所谓塞上江南,也就与“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有了相同的意味,都成为一种儿时祈盼,却难以实现的梦想,它与课本里氤氲的油墨香味交织一起,在记忆里散发着历久弥新的芬芳。
因为画面太美,不忍打破这早已定格的初心印象,所以我决定以鸟瞰的视角,游历令我魂牵梦萦的塞上江南。应该要感谢如今发达的资讯手段,能让我自由翱翔于天上人间。正如《中国国家地理》展示的那些精美画页,我看见大地跃动着生动宏富的调色板,它们条分缕析、精耕细作、一针一线绣出丰足祥和的人间康乐图。
我看见一条巨龙驮着希望在缓缓前行。进入宁夏平原的黄河水略显橙红,深沉的外表下蕴含着丰富的营养,又像擎举着明艳的火炬,照亮这一片热切的天空。我看见,一旦离开山脊,离开沙岭,哪怕只有一小块土地,只要浸润了黄河水,都披上了一层蓊郁的绿色,那些被黄河之唇亲吻的绿色,与周围近在咫尺的沙漠的苍黄和秃山的铅灰形成强烈的对比,在这寥落的西北大地犹显弥足珍贵,让人不得不感慨黄河母亲的伟大和神奇。
我看见黄河水继续着化学反应。越往前,风景越秀丽,感觉越细腻。树木成林,水网密布,一块块方正整齐的农田,像绿色的锦缎,平铺在广袤的原野之上,就连黄河水也卸去了黄色的外衣,变得青碧透亮。这样的黄河灌区,倘若不仔细分辨,真的就和江南水乡没有太大区别了。在远处,乡村发展成城镇,城镇又聚变为城市,顺着发达的交通驶上时代的快车道,最后,眼里出现一颗又大又亮的塞上明珠——银川。
天下黄河富宁夏的故事由此达到高潮。因为黄河,萧瑟的贺兰山有了依托,因为黄河,岳飞壮怀激烈的《满江红》有了支点。踏破贺兰山缺,这里是起点,也是归宿,引发人们内心强烈的共鸣。
黄河也就拥有了立体的饱满丰盈。在更高处,黄河彻底打开了我们的视野,奔流不息的河水萦绕成长长的绸带,扎系在山岭之巅、沙漠之心,以及每一处凸起醒目的地方,它让一幅平淡无奇的山川地形变得浓墨重彩,它让一幅了无生趣的风俗人情从此获得了灵魂。
擦笔:奔腾的壶口
远远的,我听见了轰隆隆的声音。于是,加快了向前的脚步。
但没有见到想象中的壮观场面。只见到一面不太陡的石坡,有黄色的河水倾泻而下,落进一道不宽的河沟里。
石坡是对岸山体的延伸。奔腾的河水自东向西,而非自北向南下落,而且越向前走,水流越细,有一段甚至变成了一道道分割的小水帘,像下雨天从檐瓦间自然落下的水柱。脚下的河沟更是窄得仅有数米宽,让我不禁怀疑是不是走错了地方,难道鼎鼎大名的壶口瀑布,只是一条汇集了若干个并不大的水柱的小水沟而已?
我当然错了。在路的尽头,我见到了真正的壶口瀑布。
万马奔腾、暴风疾雨、雷霆万钧。来自黄土高原深处的喉咙,尽情抒发着大自然的天籁之音。原来,我起初见到的一条细流,只是若干条水流中的一支,现在,它们终于汇聚一起,冲破了那道狭窄的隘口,发出最嘹亮的爆破音。
壶口瀑布不算宽,落差也不大,却在华夏民族的人文史和心灵史上,写下了最为恢宏壮丽的篇章。浊黄咆哮的河水,犹如沸腾的地火,贴着大地瘦骨嶙峋的脊梁,合奏铁与火洗礼的黄河大合唱。经历了漫长的旅途,经历了太多的含辛茹苦,黄河将一路的曲折磨难尽皆隐藏,只有在到达路的尽头时,才泼墨山水般掀开故事的高潮。
如果与南方的黄果树瀑布相比,壶口瀑布也许体量不算大,但是,这丝毫影响不了它的厚重分量。河流是文明的血脉,黄河则是孕育中华文明的血脉,流经中国北方的黄河,从高原、荒漠、戈壁、风沙中一路走来的黄河,犹如大地上不屈的精血,在苦寒和貧瘠的抗争中闪烁着耀眼的生命底色。
有时候,我把黄河想象成大地的伤疤,或者勒痕。是的,穿行于刀凿斧劈的晋陕大峡谷,黄河已把自己忍耐到了极限,对外界的需求到了极低,甚至化身为不起眼的涓涓细流,正如我看到的那样。但这正反映了我们民族的精神,隐忍、质朴、谦逊,纵然身体已瘦如竹片,意志却坚如磐石,在越来越深的勒痕中,始终指向一个光明的出口。
壶口就是那道光。是卸下了千斤重担,豁然开朗的那道光。这道光如此质朴而粗犷,它用黄沙淘尽了我们的汗珠,用泥尘洗刷了我们的泪水,它带着我们向曾经的喜与乐、悲与伤告别,在将往事一饮而尽的决绝姿态中,迎来一个从未有过的宽广未来。
我看见了远方。尽管天色阴沉,瀑布激起的巨大水浪迷矇了视线,我仍然看见了更远的远方。在壶口下游,有着同样天下闻名,也同样狭窄险峻的龙门。而黄河一旦冲出龙门,便从仅仅几十米的宽度猛然扩展到十多公里,就像在巷道中摸索的人们,推开了通向世界的一扇大门。
那是整条黄河最宽的地方。浩瀚、磅礴、博大、雍容,所有赞叹的形容词,在这一刻喷薄而出,为一条大河的执着与坚守,为一个民族的辉煌感动得热泪盈眶。在这一刻,我们终于能感受到“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的视野和胸怀,何须登高,只要张开想象的翅膀,心中就有一座鹳雀楼。
而欲穷千里目的原点,是壶口。乱石穿空,惊涛拍岸的壶口,野马者、尘埃者汹涌而过的壶口,永远以奔腾不息的姿态,眺望灵魂中的诗和远方。
染笔:桃花峪的寓言
提及河南,便无法不与黄河发生联系。在天下之中,在九州腹地,数千年来,黄河写下了浓墨重彩的篇章,难以用一两句话加以概述。况今之黄河,与古之黄河相比,是桀骜依旧,还是已然温驯平和?
谜语像一柄长剑,谜底悬挂于剑尖之上。郑州黄河风景区,距离市区有三十公里的路程。我沿着西去列车的窗口一路寻觅,只为迫切知道黄河在莽莽中原留下了何种印迹。我脚下的郑州,包括下游的济南,地处黄河岸边,却不属于黄河流域,这是一种奇怪的悖论,驱使我尽快找到答案。
黄河风景区终于走进了眼帘。我坐上气垫船,这是专门适用于黄河水文状况的水陆两用船。气垫船发出巨大的轰鸣,像一只铆足了劲儿的怪兽,以距离水面六七十厘米的高度,向着黄河深处咆哮而去。
坐在小学课本里就学过,但没体验过的气垫船里,苍凉、寥廓、落寞这些词,很快代替了短暂的兴奋。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幅有些英雄气短的黄河风景图。水很浅,不时可见裸露的沙洲,水面也不算宽,对岸并不遥不可及。水自然是黄色的,两岸的风景也几乎都是黄色的,只有些许的草绿点缀在不算高的山丘之上。
黄土地,黄水谣,黄河在郑州,在河南,在整个下游,可能都是这般场景。没有想象中的波澜壮阔,也没有想象中的芳草萋萋,我眼里的黄河,没有田园牧歌式的宁和柔美,外表的风平浪静之下,掩藏的是一颗不知疲倦的悸动之心。
逆流而上。气垫船掠过水流和沙洲,向前方继续驶去。河面稍狭窄了些,岸边山崖稍高了些,不多时,船搁浅在一片挺大的沙滩上,上岸。
这里是桃花峪。现在,这里是黄河中游与下游的分野。中学学过的地理知识告诉我,孟津,由此再上溯几十公里的地方,是黄河中下游的分界点。桃花峪取代孟津,除了地形地貌的原因外,也许,还在于一层寓意。
桃花峪以下,黄河正式成为悬河。黄河的苍凉,黄河的悲慨,黄河的灾害不断滋养生民,组成了一种无比复杂的黄河情结。人们爱黄河,从四面八方奔来,为的是一睹母亲的真容,不管它赋予子孙后代怎样的馈赠。而人们爱黄河,又得小心地筑上大坝,如给苍龙缚上了手脚,使其驯顺地独自东流,成为唯一没有下游来水的世界大河。
我伫立在黄河岸边。面前是萧瑟的风景和落寞的河水。期待中的浪遏飞舟如过眼云烟,幻想中的水禽芳草不见踪影。这不是理想的游乐园,不是纯粹的风景区,也不是我在青海见过的那条清波荡漾的上游黄河,这是一条真正意义上的黄河,这是写进历史和文化内核的黄河,它不会温情脉脉或风和景明,除了视觉上的单调灰暗外,还在心里留下了深深的刺痛和思索。
这是黄河母亲留给每一个华夏儿女的寓言。我的身后有一座山,刻有“鸿沟”两个鲜红的大字,提醒人们这是当年楚汉相争的那条分界线。出现在这里的鸿沟,更为黄河中下游的分野增添了意味深长的注解。无论在历史故事里,还是在民族心理上,鸿沟在时刻警醒着人们,黄河的灾难史,黄河的辛酸史,不要在我们的将来重演,抹平黄河中下游之间的鸿沟,是当代人,也是我们的子孙永不放弃的伟大使命。
点笔:黄河口的大音希声
我在最美的季节来到黄河口。此刻,绿草依依、芦花胜雪,不时有丹顶鹤、蓑羽鹤从茂密的草丛中振羽而出,在低空盘旋,又扑棱棱飞向远方。
这里是鸟的天堂,是绝佳的湿地公园,有碧波浅水、楼台长廊,有澄澈天空、和风轻拂,对于休闲度假来说,自是适宜不过,可唯独不像我心中的黄河口。
也许是没走对地方。继续向前,我看到了裸露的泥滩,棕黄色的泥滩,这是黄河特有的颜色,与我的想象接近了些。再向前,我看到了一条浊黄的大河,河边有一座瞭望楼,于是登了上去。
视野一览无余。奔腾了五千四百六十四千米的黄河,即将迎来它的终点。这里的河面很宽,也很平静,远远地,可看见对岸的绿树,一副平林如烟、漠漠广野的模样,这是一条雍容浑朴的黄河,也是一条谦谦君子般的黄河,不再有原始野性的桀骜不驯,而是像所有河流一样,最终平静地奔向大海。
最鲜明的标志,是它依然保持了苍黄的本色,与我们的土地一样的颜色,也是与我们的皮肤一样的颜色。听说可以坐游船,从这里抵达入海口,运气好时,可以清晰看到河水与海水黄蓝相融的奇观,不过我无意前往,我想眼前就已经够了。
迥异于大多数河口地区,这里看不到千帆竞渡、百舸争流的繁忙场面,偌大的河面上甚至看不到一条船,这是一条安静而平直的大河,关于九曲黄河的所有跌宕起伏和喜怒哀乐,统统寻不到一丝踪迹。而令人欣慰的是,穿越整个中国北方干渴的土地,眼前的黄河虽然累了,却始终没有断流,就像始終担着一副钢铁的肩膀,托着一个民族向着大海的方向一路前行。
是的,这里是黄河三角洲。这片六千多平方千米的扇形三角洲,犹如巨大的海中莲花,仍在依靠黄河母亲最后的乳汁,不断地拔节生长。或许,这源于玄鸟生商的悠远传说。数千年前,从一只大鸟中降生的祖先就居住在黄河之滨,开启了东方文明,而今天,继续向海中掘进的黄河三角洲,又像玄鸟张开的垂天之翼,沿着后代们凝聚的磅礴意志展翅翱翔。
远远地,我仿佛看到了一排钢铁的身躯,那是胜利油田林立的井架。一群可爱的人,将来自大地的焰火排列成行,点燃这一片古老而现代的时空。那些饱满的黑色精血,唤醒了遥远的故土记忆,也反哺了日夜劬劳的黄河母亲。它们是辽阔而沉默的旷野上高耸的音符,在这片最年轻的土地上,以听不见的大音希声,反复演奏时代的最强音。
垂野草青、岸阔浪平,猎猎扬起的秋风,悄然传来海的讯息。我知道,被称为黄河口的所在,远比我看到的更为辽阔,更为精彩。我没有见到绚丽的红地毯,也没有倚靠大桥码头,观赏壮丽的长河落日,包括一些鸟类博物馆等科普场馆,也都是走马观花,作匆匆一瞥而已。因为,这片土地实在是太广袤了,它超越了一般三角洲的城镇密布和地域划分,却相互交融为一个整体,那就是大自然的怀抱。
这是一条最浑浊,也是最清澈的大河。在即将抵达大海的时候,它放下了所有的包袱,金戈铁马、风云际会、悲欢离合。它将往事一饮而尽,纯粹简单得如不著一字的白纸。它回到了自己的童年时光,听着风日复一日地呼喊着水,用盘古遗落下的这对机杼,一张一翕天地有大美而不言的唇。
九九归一,再长的旅程也有归途。黄河用汇入大海的轻轻一跃,点睛绵延不绝、永不凋谢的万里江山。
作者简介:张凌云,系中国作协会员。作品散见于《青年文学》《延河》《山东文学》《四川文学》《湖南文学》等刊物,出版过散文集《高树鸣蝉》《晓月马蹄》等。
(责任编辑 刘月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