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舆情视域下的青年爱国主义表达:样态、风险与引导
2023-05-15段洪涛
董 欢 段洪涛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当代中国青年是与新时代同向同行、共同前进的一代,生逢盛世,肩负重任。 广大青年要爱国爱民,从党史学习中激发信仰、获得启发、汲取力量,不断坚定‘四个自信’,不断增强做中国人的志气、骨气、底气,树立为祖国为人民永久奋斗、赤诚奉献的坚定理想”[1]。 当前,网络技术的发展拓展了青年爱国主义表达的工具渠道和场域空间,丰富了青年的网络爱国主义表达,特别是青年群体在网络舆论场生发与演绎的爱国主义情感成为了互联网独特的文化景观。 由于这种情感聚合于网络舆情事件中,网络舆情在触发青年爱国行为的同时,其所附加的情绪性、隐蔽性、多元性、偏差性等因子也会隐形“裹挟”着青年的爱国行为,动摇着其爱国主义的理性叙事方式、正当性价值立场以及价值“效价”评估,给爱国主义的合理表达带来影响。 因此,如何在网络爱国舆情事件上,既尊重与保留青年赤忱的爱国主义情感表达,又规范引导青年爱国主义价值观的良性发展,是我们需要探索和研究的重要问题。
一、网络舆情视域下青年爱国主义的表达样态
网络爱国主义表达是指多元网络主体在互联网空间中以符号系统为工具或以社交互动为介体来传递和反映爱国的思想、情感和行为[2]。 通过舆情生态系统视角对青年的网络爱国行为进行透视研究,可以看到青年的爱国表达在时间维度、空间场域、媒介模态、组织模式、价值构境上建构了一套逻辑自洽的行为图谱。
(一)舆情周期视角:快速化的情感释放与快
销性的关注转移
聚合在网络舆情事件上所生发与演绎的爱国情感是当前青年爱国主义表达的特殊样态,具有与青年加速网络特性和舆情的时间周期息息相关的时间属性——快速化的情感释放与快销性的关注替代。 在出场逻辑上,多以快速化的情感释放推动青年爱国主义表达行为从围观到实践的完成,并形塑网络空间的裂变式传播效应,特别是叠加于青年所常态关注的网络议题上,如娱乐明星、二次元、游戏竞技等等,会压缩网络舆情事件常态发酵周期。以张某瀚亲日事件[3]、网红“党妹”博物馆跳宅舞事件[4]等为例,这类舆情事件一经爆出,迅速进入活跃期,并在发酵后“小时”单位内达到具有规模影响力的舆论峰值。 从青年社会生态来看,长期的网络在线、加速的网络参与且关注迭代频繁,“倍数生活”模式从时间形态上塑造了“加速青年”们的网络爱国主义行为逻辑。 从青年个体角度看,网络爱国主义是其在现实教育体系培育下所形成的爱国主义价值观在网络场域中的镜像。 这意味着,青年网络爱国主义舆论的表达具有被现实唤醒的情感基础,并非网络空间中纯粹的拟态存在。 尽管舆情事件的主体是“张某”“党妹”等看似与青年个体毫不相关的对象,但因舆情事件所关涉的国家、民族等因素使得青年能直接将事件与个体“我”关联,激发个体将内在的爱国主义情感转化为外化的网络表达,缩短了对事件的考量周期,并呈现出积极的舆论表达欲望。
由于这类爱国主义情感表达嫁接在网络舆情事件上,当青年在事件中被激发的表达需求得到实现,或事件得到有效控制,或下一个舆情带来关注转移效应,将直接作用于舆情事件的生命周期,动摇青年爱国主义表达的事件载体。 随着舆情事件进入消散期,叠加青年的加速模因,会快速转移或消弭青年被舆情事件唤醒的爱国主义表达的积极性。 尽管作为其内核的爱国主义情感状态是内在长久的,但聚合在网络舆情事件的爱国主义表达状态在快餐式的舆论空间中会随着事件的传播变化而消退或被新的关注替代。
(二)舆情空间视角:官方舆论场与民间舆论场的双向建构
在一般的网络生态中,围绕着有限的舆论资源角逐的官方舆论场和民间舆论场天然存在竞争博弈的关系,甚至由于观点视角、话语模式、传播方式的差异化,官方舆论场和民间舆论场常在网络舆情内容上形成意识的壁垒和舆论的角力。 其中青年群体被看做民间舆论场的主力,他们对网络新技术的成功驯化也催生了其平视参与过去由官方舆论场所主导的舆论表达的资本,并表现出对参与以“守门人”过滤、单维度自上而下线性传播的官方舆论场的冷漠。 但在官方治理组织的社交媒体账号所引导的爱国主义舆情话题上,常常能看到青年积极的表达参与,并流动于官方舆论场与民间舆论场,构建其双向社交互动的特殊场景。 现象的背后,需要看到青年对舆情事件中爱国主义因子的情感特殊性。 在涉及爱国主义的舆情话题上,两大舆论场域内认知态度较为契合,能以较强的共识度构建出同频共振关系。 同时,两大场域在爱国主义议题上的共情性为青年群体的表达打通了流动渠道。
近年来,许多涉及爱国主义内容的舆情话题首先借助于民间舆论场中的自媒体开始生发,由于舆情的议题性及其内容的情感性能在短期内累积形成舆论的“沸腾”,促发民意的“升腾”,形成了自下而上的扩散与推动[5],随后引入主流媒体的跟进,逐渐推动着官方舆论场的意见气候,并以自上而下的引导与动员,既发挥其公共议程中舆论导向的使命,避免意见自由市场的舆论杂序化,也使得青年爱国主义表达获得持续性输出的平台,民间舆论场不断扩大其主导的爱国主义的舆论话语体量与势能[6]。 同时,官方场域中的很多高点击量和正反馈程度较高的内容是转发青年网民的作品或化用民间舆论场的文化要素,例如,动漫《那年那兔那些事儿》就是从青年亚文化圈破圈到官方和主流媒体的认可[7]。 可以说,在爱国主义话题的关注和青年文化内容的采纳中,两大场域展示出了积极的双向“互动”关系,表现出对青年爱国主义诉求的关注和回馈,使得青年群体的爱国主义表达意愿被引流,并在两大场域的同频共振中自由流通。
(三)舆情媒介视角:图像化的文本实践和细微化的感性叙事
“年轻人的生活已逐渐嵌入社交媒体的虚拟现实中,在这个虚拟空间,视觉修辞已无可争议地成为公共话语空间构建的主要修饰手段”[8],这类以图片、漫画、符号、音视频等图像化的文本形式叠加表情包、弹幕、黑话、语言梗等实践体形式成为了青年对看似严肃与宏大的爱国主义议题的主要表达范式。 例如,中美高层战略会谈中包装为“兔子”和“鹰酱”形喻图[9]、与历史关联的“两个辛丑年对比”图[10]、乌合麒麟《和平之师》《血棉行动》《国家公祭》漫画等,通过围绕热点舆情,以图像化的文本包装彰显爱国主义情感,在完成意义表达的同时,不断强化爱国主义向心力和舆论影响力。 从直接的感官上看,这是数字化时代撬动媒介结构变迁的影响,也是“Z 时代”青年的媒介使用惯性。 同时,还具有网络舆情斗争中的武器优势,能以“化繁为简”的景观方式简单快速执行转发、点赞等行为,便于青年在网络爱国主义舆情场中对“博弈对象”实施舆论回击,以具象化的内涵加速情感的爆发与感染。
从深度的体验看,青年群体图像化爱国主义表达下也呈现出其细微化感性叙事方式特征,关注个体实践体验和日常生活。 对国家形象冠以“阿中哥哥”的粉丝饭圈式表达和“国拟人”手法,基于社交媒体以网络“表情包”为工具的出征模式,“致敬最美逆行者”等身边具体化的故事叙说,在青年萌化、个体化、拟人化、生活化的爱国主义表达方式下,传统范式中强烈、严肃、愤怒的爱国主义情感基底有了柔性的色彩,塑造了属于当代青年的记忆符号和情感投射。 情感底层下反映出当前青年或许不擅长在爱国主义严肃话题上的学理阐释,不具备实施宏大影响力的政治渠道,但在面对国家民族话题上,能从个体主观感受出发构建以“软表达”包裹“硬诉求”的方式切入于具体的网络舆情中,以微观个体视野下的舆论阐释和书写融入政治议题中,呈现其爱国关切以及对舆论诋毁的驳斥,创设出青年网络政治参与的资本,解构爱国主义的宏大与严肃,用易于青年个体情感接收和释放的形式为爱国主义提供更广阔的网络表达空间。
(四)舆情组织视角:自组织的聚合模式和仪式化的繁殖效应
“在网络上通过形成虚拟社群而进行群体活动的网民往往是以一种处于集体化与个体化之间的方式来寻求满足,进而在网络上形成时聚时散的流动群聚”[11],青年群体基于各类趣缘构建的网络圈群所衍生出的社交弱关系伴随着网络爱国主义舆情的刺激—应对逻辑,散落的个体通过无意识地整合共同利益与自我赋权,进而黏合为拥有高度组织化能力和强烈参与需求的群体,但其组织特点更契合于克莱·舍基(Clay Shirky)提出的“无组织的组织”:“基于爱、正义、共同的喜好和经历,人和人可以超越传统社会的种种限制,灵活而有效地采用新的社会性工具联结起来,一起分享、合作乃至展开集体行动”[12]。 可以看到,无论是早期“帝吧出征”行动[13],或是“H&M 新疆棉事件”[14]上#我爱新疆棉#话题标签,青年个体在共同的国族情感记忆和网络亚文化的行为模式中,唤醒“整个国家的‘我们’”,以个体的身份和自组织的聚合模式,自发、主动的参与构建起网络舆情事件中的“爱国主义共同体”。
在青年网络爱国主义“自组织化”表达下又隐藏其自行按照某种默认规则形成的仪式化的群体行为及规模化的量级反应。 例如,以媒体命名的“微博观光团”等打卡模式、帝吧网友的“爆吧”模式、在涉台问题上的“山川美食”斗图模式、在舆论话题上加统一爱国话题标签评论模式等。 这种基于某种“仪式化”行为所构建的规则,是青年以集团化仪式塑造的群体形象,不仅创设了散落的个体的互动参与情景,同时,正如兰德尔·柯林斯(Randall Collins)的“互动仪式链”理论所言,它能使个体在高度互动性的仪式参与行为中获取到爱国主义群体共识感和社交参与情感能量。 可复制性的仪式规则也能加速语言模因的繁殖速度,直接利导于网络舆情事件中爱国主义表达的规模化效应。
(五)舆情价值视角:内在的主动精神与外向的斗争精神
青年网络爱国主义表达的价值基础是丰富且多元的。 内在来看,是当代青年“更为主动的精神力量”呈现,一方面,网络爱国主义舆论表达反映了青年爱国主义认知上主体自觉。 在去中心化的网络空间,青年在网络舆情参与中以积极的话语输出捍卫自我的话语主体权。 同时聚焦在爱国主义舆情事件上,更是彰显了青年对个人与国家间紧密相连的共生样态的认识。 作为高速发展的国家复兴进程的体验者,青年的符号记忆镶嵌于国家的强盛与个人的幸福体验,其将维护“国家利益”的主体担当与“自我”相聚合,形成强有力的主体责任感。 另一方面,网络爱国主义舆论表达也是青年网络爱国主义行动自觉的主动实践。 当青年的爱国主义情感在特定舆情事件中受到贬损时,会自动触发其主体自觉转化为行动自觉,以可看见的网络舆论表达的具体实践行为介入于舆情事件中,将青年对爱国主义的“想象性”转向“实践体”,由舆论的常态围观转化为舆论的在场实践,这种实践也是青年以“自我”为导向的非外力约束下的主动行为,切实体现了青年在网络爱国主义舆论表达中的行动自觉性特征。
外在来看,是青年“在进行伟大的斗争中弘扬爱国主义精神”。 不同于网络爱国主义宣传教育中的情感正向性与主体单一性,青年的网络爱国主义舆论表达除在情绪上保留对国家、民族等赤忱情怀外,还在强烈的情绪冲突中呈现出鲜明的斗争性。 事实上,舆情本身就具有博弈的特征,网络舆情中违背爱国主义的言行则塑造了一个对峙博弈的具象目标,青年以舆论为武器围绕具体舆情对象实施对抗、驳斥、说服等行为,这是青年朝气蓬勃的内在特性,也是其在新时代网络爱国主义表达中“敢于斗争”的体现,主动突破社交的封闭状态,不屑于做网络旁观者,切实践行着“与一切分裂祖国、破坏民族团结和社会和谐稳定的行为做斗争”,在事关国家荣誉的大是大非问题上坚定不移、旗帜鲜明,以网络舆论亮剑予以斗争。
二、网络舆情视域下青年爱国主义表达面临的风险挑战
网络舆情作为反映社情民意的载体,其工具属性与爱国主义情感的聚合,为青年爱国主义表达提供了契机和承载机制,但作为情绪—信息—文化复合体的网络舆情在接入爱国主义情感中,其所附加的“非理性”“后真相”“泛娱乐化”等特性也直接冲击着青年的爱国主义表达。
(一)情感刺激,舆情非理性泛滥下的爱国主义情绪异化
1.情绪化诱发下非理性表达
围绕舆情形成的舆论是一种浮动意识,基础是印象,潜在因素是情感冲动,核心是集体意志,外在层次是意见。 青年对网络爱国主义舆情的反馈,往往也是遵循情感的逻辑,并且在事件爆发期基于爱国主义的情绪化表达会占据主导地位。 “情感和理智在西方思维中被看做是相反的两种力量,一端是情感和非理性,一端是认知和理性”[15]。 在这个层面上,网络爱国主义舆论表达虽然本质上是基于实现公共参与目的出发的理性情感,也不乏充满以情绪宣泄为取向的非理性色彩,再加上青年群体本身具有冲动、情绪化、个性化的特点,在“舆情”和“爱国主义情感冲动”的双重叠加下极易被裹挟进入兼具情绪化和非理性的舆论基因中[16],此外,青年对爱国主义的认知相对浅层,在复杂舆情事件中的“爱国主义”立场先定,容易被煽动利用,输出偏激性的意见观点。
2.舆情议题“漫射”误导认知
舆情事件所引出的网络舆论议题,在网络生态的内部振动中,除了呈现出围绕议题本身的舆论反响和情绪宣泄,还会衍生到议题相关的其他角度或仿拟话题传播,形成舆论的漫射现象,含正面引导或有意误导,甚至聚合成有力的意见气候。 多话语中心的形成容易模糊既有的理性思辨,而各类爱国舆情议题中“伪正能量”的“故事性”叙说,更易误导青年的主观认知,不断激化情感逻辑驱动的偏激观念。 例如,在“上海某学校教师宋某关于南京大屠杀不当言论事件”中[17],关联形成对其毕业院校“武汉大学”的议题争议和抨击,话题#武汉大学#短期内被冲上热搜,甚至形成了围绕“武汉大学”的误导言论。
3.“群体效应”下的行为催化
古斯塔夫·勒庞(Gustave Le Bon)指出“思想和情感因暗示和相互传染作用而转向一个共同的方向,以及把暗示的观念转为行动的倾向,是组成群体的个人所表现出来的主要特点”[18]。 尤其是网络爱国主义舆论中具有大量“无组织的组织”聚合,自由组织下既缺乏强有力的规制约束,在孕育强烈的群体身份的同时也容易导致量级效应下的情感极化。 对于已被情绪牵动的青年而言,当爱国主义元素触动网络积淀的“情绪结构”,释放的大规模情绪与舆论空间的争议相集合,网络积累的非理性情绪值就越高,越容易导向思想的极端化,甚至在一定“慢射”议题的诱导下会刺激中介变量的行为欲望,在“过渡激情”样态下催化青年群体行为意向,导致极化行为。
(二)认知偏差,舆情后真相反转下的爱国主义精神消解
1.评价扭曲,情感先于事实
舆情后真相最鲜明的特征就是对事实态度的扭曲,呈现“情感的影响力超越事实”,倡导对“严肃的事实”的忽略,更注重基于自我寻求情感上的爆发和共鸣。 理性来看,诸多舆情发酵期的“事实”基础都不是由自我情感的合理性和正当性所决定,导致舆情后真相效应的显现。 这种后现代主义引领下的后真相现象与当代青年成长的阶段性特征耦合,使得青年对爱国主义与网络舆情认知的建构陷入了主观性扩张的“扭曲化状态”,即以“自我”的标准审视网络空间中的爱国主义舆论表达,并且可以在“爱国”的旗号下评价或实施所有行为。 显然,这种在评判上的情理扭曲是相悖于哲学认知论的理论实质和主流价值观的精神倡导,并不是健康的爱国主义情感状态,也直接冲击着主流教育所构建的爱国主义精神实质,改变了爱国主义表达共识和认同的建构基础——基于客观事实的表达。
2.信息茧房,事实获取困难
网络爱国主义舆情上的后真相效应不仅在于个体评判标准的异化,媒体和技术的隐形介入也是其运作的重要一环。 网络新媒体发展带来的海量信息,使得事实真相被隐匿于众多无效信息乃至“被篡改”的信息中,众多媒体所推崇的算法推荐和搜索排序等技术按照个体“偏见”分发信息,把控了信息接收结果,在自媒体深入融入青年的日常生活并深刻塑造他们的信息空间的当下,青年极易被囤于信息离散状态甚至是技术、权力、利益运作下的“信息茧房”中,带来的后果是对舆情事实真相的获取困难,使得爱国主义表达所依据的事实也极易被狭隘化甚至隐匿化,一定程度上消解了青年理性认知,推动诉诸内心的主观性原则。
3.利益驱动,伪事实的反转
网络舆情中基于不同利益的驱动下会产生各类信息以抓取青年的“注意力经济”,不可避免的夹杂着谣言与谎言。 青年天然的个性化思维使得他们在心理倾向于各类标新化、另类化信息,易被包装下的“伪事实”所诱导输出强烈爱国主义表达,在面对舆情后真相的反转下可能会反噬于其表达所依据的精神指向,影响青年与爱国主义精神情感的建构关系,产生对爱国主义精神本身的怀疑与否定。 甚至被舆论借反转事实的攻击,将积极的爱国主义表达污名化为“媚俗”行为,例如,“小粉红”等概念变异。 后真相冲击下带来主流意识形态的冷落和质疑,爱国主义事实与情感的错位,会打击青年的爱国主义价值自信,瓦解爱国主义精神内核,消弭爱国主义表达热情,所产生爱国主义话题焦虑,极易使青年怯于进行爱国主义表达。
(三)价值虚化,舆情泛娱乐失焦下的爱国主义效度质疑
带有“广场狂欢”特质的网络舆论表达与“粉丝爱国主义”形态的交织,在资本操纵和文化消费的融合下,网络爱国主义舆论生态呈现出娱乐化倾向特征。 其背后是青年群体政治参与中的娱乐需求动机,将日常网络参与习惯接轨于政治议题,也有“社群经济”“流量经济”下资本的强力引导和塑造。 同时,也隐含着在爱国主义议题、青年群体主体、多元教育方式三者紧密结合的背景下,主流舆论对娱乐化方式的主动融入与互动,以实现扩大爱国主义话题的公共参与和青年影响的意图,在其娱乐繁荣场景下也呈现出“异化”“虚化”等问题。
1.野蛮式的爱国主义异化倾向
这表现为借“爱国”名义裹挟他人参与或解读他人行为。 例如,“不转不是中国人”式的舆论强迫,“华为孟晚舟事件”[19]后对使用iPhone 产品群体的攻击,“H&M 新疆棉事件”[20]后对穿NIKE 鞋就是不爱国的逻辑等同问题,甚至,部分青年将网暴行为伪装为爱国表达并融入粉丝对抗文化中。这种野蛮式的“爱国主义”表达在内容上超越了舆情议题本身,在情绪上突破舆论理性探讨,其本质是泛道德化精神内核,将爱国主义内涵无限扩张,以至越位侵犯到个体正当行为权利,其借爱国主义的主流意识形态威权性看似完成某种爱国主义虚幻权力的制造,实则带有浓烈的异化性质。
2.空心病式的爱国主义虚化倾向
这类问题主要表现为青年群体借“爱国”热度参与或模仿某种范式化网络狂欢。 例如,“H&M新疆棉事件”后爆发的“李宁炒鞋热潮”“鸿星尔克卖断货”等等。 在直观的网络体验上似乎建构了一场网络爱国主义行动,但在这种热度制造的背后存在很大一部分青年个体并非依据爱国主义价值意识和诉求来塑造自身的参与行动,而是以功利性传播或游戏化跟风卷入话题舆论中,某种程度上如威廉·斯蒂芬森(William Stephenson)的“传播游戏理论”所强调的自我取悦动机。 甚至,在这种娱乐卷入中还存在着二元背离状态——网络的狂热与现实的淡漠,反映了青年个性中复杂而微妙的思想图景。 仅仅基于人性中玩乐诉求的沉浸体验,在这类网络爱国主义舆论表达中所依赖的爱国主义价值观或者所接收到的爱国主义价值影响难以固化,具有较大的流动性特征。
三、青年理性网络爱国主义舆论表达的引导路径
当代青年有关爱国主义的立场表达和情感共同体的建构常常以特定议题或舆情事件作为媒介展开,因此,基于网络舆情管理视角来探讨青年爱国主义表达的引导路径,不仅要充分认识青年表达形式的更新及其所折射的青年情感价值,接纳青年网络爱国主义舆论表达的新模式,因势利导,有效利用在偶发舆情上的爱国主义教育契机,还需要跳出舆情本身的局限,遵循舆情管理的逻辑结构,着力于“信息认知—情绪附加—意见输出”等个体舆论表达链的管理,以及爱国主义价值观意义上的教育引导,构建理性爱国主义舆论表达的引导路径。
(一)完善信息“认知”,构建事实与表达相照应的逻辑互动
认知关涉到事实存在及在此基础上青年对其的思维把握,从网络舆论的反应机制来看,青年网络爱国情感释放与表达是建立在其所接收的舆情信息素材上所形成的事实认知。 基于网络舆情基础上有序引导青年爱国主义表达,在面对传播后真相带来的认知错位困境,需要修复青年信息认知与事实诠释间的对应性,建构关于舆情中介的完整信息体系,促进舆情事实与爱国情感表达的有序照应。
1.开展信息诠释,建立事实与表达的反射关系
各类主流媒体要主动出击,提供权威信息,发挥统领作用,让青年能够全方位、多视角了解舆情的相关客观事实,第一时间构建青年的舆论认知,避免碎片化信息导向下的爱国主义碎片化情绪。在客观事实的基础上,不同角度的内容阐释会形成截然不同的导向效果。 这意味着在信息充分供给基础上还要注重发挥主观能动性,灵活运用话语权,发挥公共议程中舆论导向的作用,以多角度的议题供给不同角度的观感立场,有序地融入于青年的认知思维,引导青年秉持客观事实认知基础的爱国主义舆论表达输出。
2.修复漫射议题,引导事实与表达的逻辑走向
多角度议题供给能加速还原真相诠释框架下的“事实”维度,但不可避免会带来舆论的漫射现象,导致青年对爱国主义议题陷入舆论漩涡、产生舆论质疑。 对于舆论的漫射现象,关键是警惕误导性舆论信息及其网络无序蔓延的势头,主动修复青年的错误认知,特别是针对虚假的、夸张的和片面的议题需要及时纠偏,主动解疑释惑,强化信任基础,引导青年了解舆情事件的真实概况,避免青年爱国主义表达在后真相舆论反转下的情感伤害。
3.构建靶向模式,强化事实与表达的影响效度
通过尊重青年群体差异化信息渠道与个性化选择权力,以贴近青年的靶向信息供给模式,强化情感驱动效应,增强对青年爱国主义舆论引导的针对性、生动性、实效性。 在信息传播渠道上,针对青年的网络爱国主义舆论表达实施靶向分析和分层引导策略,加强官方舆论场与民间舆论场在爱国主义议题上的合作共振,建设全维度的爱国主义思想舆论氛围;在信息传播形式上,注重运用文化新元素,强化爱国主义引导中的图意表达与视觉修饰设计,以具有多维的角度和多元的表达,深入网络青年聚集地,强化与不同青年群体的社交互动,从形式和心理上去接近青年受众,促进青年对爱国主义引导信息的理解、记忆与认同,接收蕴含其中的爱国情感与价值,并有效转化为青年的表达。
(二)注重“情绪”引导,推动娱乐化舆论中爱国主义精神升华
受特定舆情信息所触动的青年在网络爱国主义舆论上反映出不同的情感,并驱动个体呈现不同的直观情绪样态,包括基于个体经验和直观感知的朴素情感所形成的自发的、短期的爱国激情情绪,也有舆论泛娱乐化下受大众情绪感染触动或裹挟的非理性情绪等等,需要在主动的调试导向及有效的转化引导机制中推动网络爱国主义情感的理性升华。
1.消解极化情绪,引导群体裹挟的自发情绪向个体理性自觉转变
通过建立健全网络舆情管理机制,加强舆情监测,及时发现网络舆情事件中爱国主义极化情绪苗头及动向,设置有针对性的议题,并借助技术算法的精准匹配推送,有针对性的消解极化情绪的影响。 同时,丰富多维视角下多样化的观点信息供给,消除群体趋同性下极化情绪的宏大感染力,降低极化观点的群体烘托热度,主动调试网络空间中的情绪平稳度,培育理性情绪,从而引导青年表达从“群体自发”到“个体自觉”再到“群体自觉”的价值共识。
2.重塑符号记忆,引导“虚化”的情绪冲动向爱国价值信念升华
青年在舆情事件上生发的爱国主义情绪冲动是一把双刃剑,既容易被利用走向非理性表达,也可以将其有效的转化引导成为实施爱国主义教育的重要契机。 这需要包容鼓励青年合理释放的爱国情绪,丰富爱国主义内涵,特别是为群体狂欢中“虚化”的爱国主义填充鲜活、真实的具体内容,使青年能将爱国情绪转化为具体的实践行为。 同时,借助于文字、符号和仪式等文化形式创设当代青年的爱国主义符号记忆,经由网络的互动,实现对青年爱国主义情景的主体形塑,推动青年在爱国舆论上的短期情绪中获得情感认知和文化心理归属,并升华为长期性、恒定性的内在价值认同。
(三)关照“意见”呈现,建立爱国主义理性情绪的表达规制
青年在爱国主义情绪作用下,为其网络表达提供了强大的驱动力。 但在无序网络空间的输出中,既需要基于由内而外的角度以个体为目标调试个体的情绪,以“软手段”引导其意见表达,也需要从由外而内的角度以网络为目标建立表达的规制,以“硬手段”规制青年非理性的意见表达。
1.构建网络爱国主义的法治机制
从立法的角度,完善网络空间的法律法规,培育青年的网络爱国主义法治素养,在法治思维下以网络爱国主义表达“否定”和“肯定”的文本设置破除借爱国主义之名的异化根基,弱化网络舆情后真相主导的情感评价标准,构建以法律支撑的爱国主义表达的合法性基础,使青年在法治的框架中理性表达意见。
2.开展网络空间的专项治理
充分发挥行政管理作用,围绕网络爱国主义非理性表达的各种现象,例如宣传历史虚无主义观点、丑化英烈现象、在网络爱国主义舆情事件中的挑事账号等,集中抓住重点、抓住关键,开展专项整治,发挥集中力量的优势解决一批突出问题,为实现网络爱国主义法治化表达打下坚实的基础,也向青年群体鲜明的展现网络爱国主义表达应有的行为轨道。
3.强化网络爱国主义的主体自治
在网络爱国主义理性表达的治理大格局中,除了要发挥国家在顶层设计上的政策、意见、条例等规范约束作用,更需要紧紧依靠社会公众力量的参与,充分发挥社会公治效应。 包括网络自组织的文明公约、行业自律条例等避免在网络爱国主义舆情下流量涌动和经济导向,提升“网络大V”等意见领袖在网络爱国主义意见表达上正确的引领示范效应,鼓励网络平台对不良网络行为投诉、举报等技术手段设置隐形规训青年的爱国主义表达行为。
(四)强化“教育”引导,筑牢青年爱国主义表达的价值基底
在思想认识上恒定的价值观对爱国主义的外化表达具有根本性的导向作用。 对于青年的网络爱国主义舆论表达,除了将其在具体舆情事件中的即时情感升华为理性的价值信念,更需要在常态化、长期性的教育培养机制中厚植健康、理性的网络爱国主义价值观,进而影响青年网络爱国主义“说什么”和“怎么说”的根本问题。
1.加强网络爱国主义教育解决“说什么”的问题
从宏观上看,充分发挥课堂教学主渠道作用,推动爱国主义教育进课堂、进教材、进头脑,在爱国主义的宏大框架搭建上以深入持久全面的爱国主义课堂教育引导学生树立正确的爱国主义价值体系。 从微观上看,聚焦青年学生主体,通过网络阵地建设在日常生活中营造爱国主义教育经常性的“在场体验”,注重引入青年关注的社会现象和热点话题设置爱国主义议题,遵循从宏大分解融入“生活故事”再升华到“价值故事”的逻辑讲好爱国主义故事,从社会实践空间和场景的创设优化青年爱国主义的实践场域体验,以生活体验和隐性影响强化爱国主义价值观的感知性与影响力。
2.加强网络媒介素养培养解决“怎么说”的问题
媒介素养是信息多样化形态下个体对于多元信息的选择、理解、生产、创造、质疑以及使用等能力。 加强对青年网络媒介素养的培养,有利于提升青年对网络信息的理性判断,引导青年建立正确的爱国主义舆论表达形式。 一方面,要构建青年的网络责任感,加强自我行为的约束,以情感向度和事实维度的充分把握,更好的平衡个体在网络爱国主义舆情事件表达中的情感和理性;另一方面,提升青年网络判断力,避免青年爱国主义情感限于意见自由市场的舆论漩涡,包括对舆情事实的判断、对他人信息的判断、对爱国表达的判断等,从而为青年建立起在爱国主义舆情中被错误信息误导和非理性行为诱导的强力抵御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