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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人类学视角下的图书馆馆员“刻板印象”研究

2023-04-22

图书馆研究 2023年6期
关键词:刻板印象刻板馆员

王 斯

(中央民族大学民族学与社会学学院,北京 100081)

1 研究背景

“刻板印象”这一术语最初是由新闻记者李普曼在《公共舆论》一书中提出,他认为刻板印象是他人在我们头脑之中的图像(pictures in our heads),是对于人之世界的地图(map of world),是对现实群体的一种内部精神的表征(representation)[1]3。李普曼认为刻板印象往往是那些事实上不正确的、非理性的、刻板固执的态度与偏见,便借用印刷术语“刻板”予以形象的体现。

自2003年夏芬瑛运用大样本问卷调查的方法,对高校图书馆刻板印象进行初探,到2016年王淑红等作者利用深度访谈法收集资料,研究恢复高考至今图书馆员刻板印象变迁,再到2019年,徐建华团队从实证角度分析公安边防官兵、政府主管部门持有的图书馆刻板印象,可见,国内学者从不同视角针对图书馆馆员刻板印象开展研究。这些研究呈现的特点:第一,使用定量的调查问卷,重视数据的分析,实证研究成为主流范式,即“在全国范围内进行了大样本量的问卷调查,所获得的数据首先在统一的框架中分别加以分析,然后再进行综合研究”[2]1;第二,研究对象集中于“刻板印象”本身,以不同的研究对象为延伸,是从宽泛的公众到馆员自身、未来职业者、公安边防人员、政府部门工作者所持刻板印象的全貌还原,展现负面的刻板印象以唤起“全体图书馆界的重视,并着力进行改善与解决”[3]49。

不同于侧重心理学并拘泥于统一性的问卷框架这种研究手段,国外的相关研究呈现出更多样的样貌。例如,考察刻板印象与服饰外貌的相关性,结合人口统计要素设计馆员“照片调查”[4]245,发现学生对图书馆职业的评判中依然存有大众媒体制造的刻板印象,但在判断图书馆有用性时,大众媒体的影响失效;又如,从馆员“说着让人感到恐怖语言的形象”为出发点,针对制度话语实践反映的图书馆员刻板印象进行讨论[5],认为图书馆形成的“可怕”印象其“元凶”并不是馆员的话语、态度,而是图书馆作为一个制度化的部门,具有其独一无二的话语体系;再如,近些年媒体之中呈现的将图书馆员描绘成英雄和超级英雄的比喻[6],探索刻板印象背后所承载的压迫性文化模式,以及学术性馆员在资金不足和新自由主义肆虐的大学中所起的作用,驳斥“图书馆工作者可以承担更多的工作和更复杂的工作,而不需要大学的帮助或补偿”。

上述偏重从社会学、人类学角度对图书馆员刻板印象的研究其主要特点是:第一,注重质性研究方法的使用。研究者不再依赖数据分析软件,运用统计分析技术、数学模型,揭示各变量之间真实关系和事物本质属性,转而以自己做为研究工具,或是开展开放性问卷调查,或是开展观察、焦点小组讨论,使用多种资料收集方法来收集数据;第二,“深描”式的文本呈现。“深描”来自人类学,所关注的为文本而不是数字,它包括两个核心点,一是对文本进行阐释,二是对文本进行解读。从文本的字面描述上,能够具体体现被调查者的所思所想,也能帮助研究者在客观描绘的同时,形成个人的主观理解;第三,彰显主体间性。主体间性指主体通过对他者经验的研究,意识到他者的主体性,进而消解对自我超越性的假定,使主体之间的交互得以可能。研究者先研究他人、理解他人,再反观自身、进行自省,待研究者与被研究者“互为主体”时,产生针对“刻板印象”概念的反思,未限制在图书馆馆员刻板印象的表层,而更在意对刻板印象形成过程、原因的解释,找寻深层次的意义。

2 基于人类学视角的图书馆刻板印象调查

王广瑞探讨图书馆人类学如何成为可能时,谈及“对图书馆研究来说,人类学不仅仅意味着田野调查、民族志、生命史、访谈等方法,还需要将其整体观、比较观、主位与客位的视角拓展到图书馆研究领域”[7]68。也早有学者建议应将民族志研究以及将来自更广泛的社会科学的理论,纳入对图书馆员如何展示自己和如何看待自身的考察之中,以更好地处理对图书馆价值的批评和讨论[4]25-26。

由此延伸出刻板印象研究的社会人类学视角:首先是整体性,将部分放到整体中理解,设法掌握更大的背景和框架,从历时、共时的双重维度理解它们的相互联系性和相互依存性,涉及不同层面的整合方式和机制,也会与不同的理论对话;其次关注被研究者的观点,如果社会学更强调客观的分析研究立场和观点,那么人类学则强调被研究者的主观观点[8]22,研究者需要参与进研究对象的日常生活,理解他们的各种行为以认识“他眼中的他的世界”;最后是反思已有的理论知识偏见,人类学理论范式和研究内容因其主观性和多面性而被不断解释,为研究者带来反思的机会和挑战,一方面是意识到自身与被研究者、研究领域的关系,另一方面是“被动地”关注文化实践涉及意识和基于他者评论予以自省。

本文将依赖人类学相关方法对图书馆刻板印象进行调查和分析,结合既定形象,在相关文献研究的基础上,选取和图书馆馆员有所接触的在校学生、高校教师和其他图书馆使用者为研究对象,其中,调查前期是对本校学生进行开放问卷,中后期是对外校学生、高校教师等进行深入访谈,并以馆员的身份得以在日常工作中开展参与观察。在既有研究中,国内的研究并未呈现出一个较为具象的形象,而欧美图书馆馆员刻板印象通常被归纳为:多是一位女性,或老或少;戴眼镜,穿着正式却老气的衣服;害羞且不友好;享有特权,因为他/她有足够的时间阅读;当没有读者时什么都不做;最终服务的提供者[9]。故而将问卷和访谈的核心问题设置为:当提到图书馆/图书馆馆员时,你脑海中会浮现出怎样的形象;接触到的图书馆工作人员,他们又在实际工作中呈现出怎样的形象。

2.1 刻板印象之一——作为“她职业”

在对图书馆馆员的刻板印象进行调查时,发现这个职业以及该职业的从业者都“活在”偏见之中。其中最明显的偏见是图书馆职业具有明显的女性特征,俞碧飏等通过对大众的问卷调查提出“与图书馆界3:7 的男女从业比例相适应,公众眼中的图书馆工作也充满了女性职业的特征”[10]13。王翩然等选择图书馆学专业学生,即图书馆的未来职业者为调查对象,发出职业背离的危机预警,其中一个影响因素也是“图书馆女性职业特征过于显著”[11]61。在实际调查中,部分图书馆使用者、从业者们也认可图书馆从业者女性较多的事实,认为这与高校本就女性职员占比较高密切相关,易留下馆员多是女性的印象。但对在校大学生的调查中,他们对馆员形象的性别特征反而未有过多的关注,收到的90 份有效问卷中,仅有4 人提及性别,其中女性形象2 人,男性形象1 人,男性或女性1 人。后续深入访谈中,学生以“不认为馆员职位和性别有关”、“觉得这份工作男女都能做”等予以解释。

2.2 刻板印象之二——作为“清闲工”

与女性特征相伴的另一种刻板印象是“清闲”,在多项研究成果中提到这一点。如“馆员的工作是很清闲的,以体力劳动为主、脑力劳动为辅,图书馆员待遇较低、地位不高”[12]111;“图书馆工作更适合女性,体现在图书馆工作比较清闲、有时间顾家、工作压力不大”[11]61;“重复、稳定(升迁机会少)、非体力劳动、社会地位尚可,适合女性、清闲、顾家”[10]96等等。在调查中,更多的被调查者并不完全认同馆员清闲这一特征,或是对“清闲”产生疑问,“比起说清闲更像是注意不到这个人(指图书馆馆员)的存在”;或是不同的职位有不同的工作强度,“自习的楼层那些图书馆工作人员印象中特别闲,经常大声说话……而最忙的是管图书借还的老师”;或是强调是在忙着“与我无关的工作”,反馈有“听说有古籍资料室老师利用上班时间整理出许多文献校勘研究,这虽然很佩服,但说实话跟学生也没什么关系”,“由于实在是没有什么服务(受到最好的服务是‘资料不许带出去,复印机在那里你自己印’),所以基本上(对图书馆馆员)也没什么认识,和空气差不多”。

2.3 刻板印象之三——作为“非专业人士”

图书馆从业者常作为一种专业技术性工作人员而存在,但在调查反馈中更凸显的是“非专业性”,比如未来从业者认为“图书馆的工作存在重复性劳动、升迁机会少,图书馆缺乏专业性和挑战性的工作”[13]82,在李春玲利用分组职业声望测量方法对多种职业的社会声望分层调查中,图书管理员排名偏后,与工人、商业服务业员工、农业劳动者和小个体户同属第六组职业,为“无需技术专长、劳作性的职业”[14]86。这也影响了被调查者对图书馆馆员“专业性”的看法,一则认为他们是不那么“专业”的专业者,“感觉不需要什么专业技能,只要了解怎么摆放书就行了”,或“学历也不重要,我觉得高中学历就能胜任大部分工作”;二来认为馆员是在专为书服务而不是专为读者服务,“馆员大多数时间在整理书籍……因为服务对象的关系,图书馆除了要注意提供信息的广度,更要注意深度,满足不同专业学习和科研的需求。比如,国外有些高校的图书馆甚至还提供论文写作帮助,如与母语不是英语的学生进行英文论文文字层面的讨论,并帮助修改”。

3 被刻板印象形塑的“刻板印象”:对研究的进一步反思

关于刻板印象的界定,它是“一种刻板的、过于简化的、经常被夸大的信念,既适用于整个社会类别的人,也适用于其中的每个人”[15]237。根据前述众多调查的反馈,依旧无法提取一个明晰的、适用于图书馆从业者的刻板印象。且本次开展针对图书馆馆员刻板印象调查的目的不再是试图“描摹”人们对图书馆从业者持有怎样的刻板印象,而更在意是否存在刻板印象,及催生这些“刻板印象”的因素是什么。

3.1 被建构的“女性气质”及“女性职业”

笔者认为,以往那些问卷调查本身就在形塑着关于性别的刻板印象偏见,如在问卷中刻意强调馆员社会性别,或设置与社会性别特征有关的条目,由于性别只能被二分为男性与女性,自然会引导被调查人刻意地结合社会文化偏见做出选择,进而得出一个看似科学的统计结果以坐实所谓的女性形象。因而在本研究中,笔者刻意规避馆员印象的性别元素,从而得到不尽相同的结果。借由社会性别建构理论,由与图书馆职业“所需”的性别特征入手,尝试对这些内容进行拆解,以发掘它的形成缘由、深层内涵与相关影响。

一方面,图书馆职业需要有耐心、能够帮助他人,而照顾则和女性的“母职”重合,被潜意识地默认为由女性来从事,当更多的女性进入该行业,又对“女性职业”的“女性”进行价值批判,引发许多关于女性馆员职业倦怠、发展问题等相对负面内容的研究,正是“所谓的性别特征是一种结果,却常常被认为是一种原因,从而进一步巩固了性别刻板印象”[16]36。比如在女性馆员职业倦怠研究中,会“想当然”地提出女性“天生”的弱点作祟,如“同等客观条件下,女性相对男性来说,自卑、内向、含蓄、比较感性、敏感,自我意识偏颇……情绪容易受环境影响,并把它带到工作中,产生慵懒、倦怠的不良情绪”[17]128等以偏概全的主观判断;或认为女性职业倦怠源自女性本质的脆弱心理特征,如女性馆员“在遭受挫折之后不能正确对待和进行自我心理调试,容易出现工作倦怠反应……出现情感与理智失去平衡,影响到工作积极性”[18]53。将问题一股脑地归因于男女间生理差异的生物学或心理学理论,把生理上的差异作为讨论的基础,认为其建构着固定不变的自然秩序,进而又在学术研究领域中对其进行进一步的加固,在刻板偏见之上不断增加偏颇。

另一方面,从事图书馆职业需要具备性情温和、易于相处的素质,且其“简单的工作内容和服务性的职业性质只需娇小柔弱的形象即可”[19]61,与所谓的男性气质即理性、独立、理智、乐观、勇猛特性相差甚远。在研究中提及女性从事该职业的优势时,更刻意地关注女性馆员性格温和、平易近人的特质,“图书馆工作服务性较强,它需要工作人员主动、热情。而女性馆员大部分都具有温和、热情的优点,所以在图书馆工作中,无论是借书、还书,还是咨询服务,女性馆员都能主动、友好、热情地为读者服务”[20]9;或特地凸显女性馆员富有情感、擅长交流,“女性天生具备情感丰富,富有同情心、爱心等特质,在与读者交流过程中,更容易让读者放松心情,拉近人与人之间的心理距离,在面对面交流的服务岗位上凸显性别优势”[21]92。比起女性气质更加契合这个职业的说法,更可以看作是在用这个标准和要求进行职业上的规训,让女性符合这种“女性气质”,因为本不存在本质上的男性气质和女性气质,但一旦社会性别被赋予之后,社会秩序将建构个体的社会性别规范和期待,并迫使个体遵循之。可以说,图书馆具备的女性气质、馆员作为“女性职业”是一个被不断被社会文化建构的过程,也是性别刻板印象的现实写照。

3.2 被模糊的“专业化”和“职业化”

对馆员的“刻板印象”背后更贴近于对职业的刻板印象。在杜尔干看来,职场组织可被视作一个系统,是充满活力、有生命的单位,内部各单元是次系统,各次系统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维持整体的均衡与稳定[22]28。阿伯特进一步提出职业系统,认为职业的边界并非预先给定,而是通过在社会分工背景下,管辖权冲突与边界确立的过程中得以形塑[23]。图书馆职业的边界仍比较模糊,特别是对“专业化”和“职业化”的划定仍旧存在一些值得商议的内容。

在提及馆员的专业化时,通常包括“图书馆学专业理论和专业技能,持之以恒的图书馆学、情报学专业教育和训练,明确的图书馆员职业道德规范,正规、权威的图书馆员(学)专业组织,行之有效的图书馆员职业准入制度等”[24]37几个方面,核心的专业是与图书馆学相关的专业。专业核心内容是图书/文献及其采集、分编、利用方法,这些也是被大多数人所认知的图书馆工作,但其中部分业务或被技术取代或实现外包,使传统的专业基础工作愈发具有可替代性。在图书馆传统专业性逐步消解的同时,伴随学科馆员制度的推广,“高级咨询服务、定题服务、查新服务、学科馆员服务、机构知识库服务等”[25]3新内容的出现,要以学科馆员的专业知识及图书情报知识为基础,“对相关学科专业知识进行搜寻、组织、分析、重组”[26]53,这里再强调的专业化中“专业”,还多了多学科的专业性,“专业”概念的立足点已有所松动。传统技能的可替代性,新兴技能的“多学科”性,让专业化的边界越加浅淡。

所谓职业,常指一些排他性的行业群体,他们把某种抽象知识用于特定事项,一是强调技术本身,群体采取直接控制其技术的方式来实现对这样一个行业的控制;另一种是动用抽象知识,即由实践技术抽出的知识体系,这也是职业最明显的标志[23]150。如果图书馆的“技术”已不再具有优势,那么其抽象的知识体系亦缺乏一定的排他性,在访谈中学生认为在专业学科的信息提供和知识服务上,自己院系的老师们更加可靠;在院系走访之中,也有多为专职教师对学科知识服务展开质疑,认为学科馆员并不能提供满足自己知识需要的内容。而且在图书馆职业中最核心的结构也不是类似执照许可、学术标准下的知识结构,而是多仰赖权力而非能力的科层制。科层制一是以岗位职责划定工作内容,决定成员在组织内的专门化行事方式;二是以规章制度划定行事规范,决定成员要扮演的行为角色,个人更需要各司其职、按章工作,在某种程度上也阻碍了专业人员的职业发展。

总而言之,暂时还不存在一种称得上是刻板印象的馆员“刻板印象”,而多是嵌套在性别刻板印象或职业分层结构之中进行的讨论,且相较于推动结构变迁而更在乎社会声望的变化。但它仿佛作为一个潜在存在的命题被不断试图证明着,并促生诸多对馆员及其所从事职业的偏见,它们是社会权力和理性体系的创造,同时也是身处其中的从业者自身的创造。当逐渐承认一种绝对的分类而不考虑例外,或身处社会文化形塑并不加批判地接受,或不去寻求理解却进一步“夸大和批判差异”[15]239时,这种“刻板印象”会成为真正的馆员刻板印象。

4 “超越”刻板印象:对馆员职业群体未来研究的展望

职业一词由“职”与“业”二字构成。“职”原意是职务、职位,“业”原意是事业、事情。前者是一种社会符号,因为职务和职位代表着社会组织的分工和地位;后者是一种个人符号,代表着个人所从事工作的内容和方式职业。除了要关注“职”,还要关注其中具体的人。图书馆作为一个社会组织,内部人员组成冗杂,可当社会性别成为概化印象的分类标准后,导致其他的分类由此掩盖——比如专业/非专业、行政/业务、传统/现代等,这种越加交杂的分类间差异也随着图书馆职业的发展而愈加凸显。可以“超越”刻板印象,拓展对馆员职业群体未来研究的讨论。

第一,从图书馆“主动”选择女性,到女性“被动”选择图书馆。在欧美地区,图书馆职业女性化的主要原因是德·盖里森的“雇佣妇女从事图书馆工作的工资比男性要低很多,因此妇女也就开始大量进入图书馆职业”[27]147。在国内,自图书馆馆员逐渐成为一种职业,李大钊、杜定友、梁启超均撰文鼓励女性从事图书馆工作,“因为图书馆员的职业,于女子最为相宜”[28]154。在职业化初期,女性与图书馆工作具有极高的匹配度获得了一定程度的社会认可,但由于教育条件、社会环境所限,从业者始终呈现出阳盛阴衰。进入现代,女性馆员占据职场的半壁江山,“女性化”反而成为图书馆界面对现状的“自我指责、自我贬低”,充满了危机意识。需要思考的问题:女性化特征的加强,是否与图书馆业自身的式微有关联;在未来的发展,是去“性别”,还是鼓励“性别化”。

第二,职业与专业的错位,职业认知与个人认知被迫割裂。在国内高校,图书馆作为教辅单位,常被学校视作解决引进人才家属的单位和安置老弱病残的收容所,造成一种“图书馆工作仅是没有价值含量,无需专业知识就可胜任的借与还”[29]29的假象。除去这种“行政原因”,随着科学技术和知识经济的发展,图书馆的业务重点由图书转至信息,而在信息的获取、处理上,图书馆从业人员与所服务的读者人群间的信息鸿沟在缩减,用于安身立命的专业知识不再具有优势。而且实际的工作中,是直接用于职业需要的实践知识而非学科内的学术知识在发挥作用,通过日常工作训练完成培训,按部就班的结构化职业生涯,具有低的排他性的同时,构成了重职业实践、轻专业知识的职业文化。需要思考的问题:传统专业技能的可替代性日益提高是否加剧了非正式、非学术的职业特征;受职业认同所影响的身份认同,是否进一步巩固着已有职业形象、文化模式。

第三,理想“负于”现实理性,个体与职业组织系统间难以相适。一句“天堂应当是图书馆的模样”,让图书馆这份职业被赋予了更多的理想化色彩。根据实际的各级图书馆招考情况有两个趋势:一是不做专业限制,通常会成为当期最热岗位;另一是限制需为图书馆或情报学相关专业,报名人数过少,导致招聘计划取消或核减。专业人员因为了解图书馆职业低工资、低声望的现状,转而选择从事其他职业,非专业人员则出于多种考量进入该领域,增加了职业组织的复杂性。科层制加剧了这种局面,为了适应分工上的垂直性与水平性,馆员需要利用自主性建立个人专长,但这种专长通常无法产生经验上的让渡,可能会导致个体的成就无法达成总体的成就,个人的精进也无法促进整体的进步。需要考虑的问题:“以图书馆职业为跳板”,机会成本与工作动机如何发挥作用;职业内部地位与工作场所之间的关系为何。

第四,源自圈内而非圈外的“尊重”,社会认同与职业认同“不相兼容”。通常图书馆界能够收到关注的,仅是极少数精英人物,他们具有“圈内”的学术资本、权力资本,却无法在专业领域之外体现出图书馆业界的“公众关怀”,帮助图书馆获得应有的社会声望。长期以来,更多的是在主流话语中强调“甘为人梯、甘于牺牲、甘于奉献”的图书馆精神[30]43,成为一种内化于职业制度的从业共识,决定工作实践的价值定位、定向。社会期待、认同威胁共同影响着从业者的自我评估、评价和个人价值变化,工作不仅仅只是纯粹的生活基础,活在“他人的凝视”中的馆员,最迫切拥有的是反思性理解的自我。同时,公共领域的社会性别制度、经济制度、伦理规范共同决定了馆员在个人领域内所秉持的职业观。需要思考的问题:组织变化、内部知识革命与重塑职业之间存在怎样的冗杂关系;“甘于奉献”的精神,是否不经意中加剧了图书馆职业的弱势处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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