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煊的诗
2023-04-20吕煊
吕煊
茅家埠听水
西湖的水是平稳的,在城市的中心
像一只端平的碗,有大风起时
湖水也只是,轻拍堤岸,似顽童的双足入水
西湖往西数里,有一处叫茅家埠的
有些荒凉,早时水边盛产茅草也叫刀茅
一种锋利的草叶
据说神匠鲁班的灵感就来自它的启蒙
稚嫩的锯齿连成一爿就显示威力
我来到茅家埠时,游人沉浸在花草树木中
正用手机,拍下他们留在茅家埠的影子
原本循着秋风,参观一下刀茅的锯齿车间
岸边的树木
挡住了刀茅的随意生长
茅家埠
其实已是一个路牌或者是一个地名
芦苇荡和茅草都是绿的
它们不分彼此相拥在水边
我想那就效仿一下古人
在茅家埠
闭上眼睛,低下头
听一阵阵水声从岸上走远
荷花池旁有舒缓的乐曲
凤尾竹的轻轻晃动,是心跳
在一个少年的绿色梦里
是乡野寂寞里盛放的忧伤
满山的低矮的茅草
也有暗藏锋利的锯齿
指间的疼痛唤醒少年淡淡的烦恼
远行的父母似群山的背影
装着他期待的全部的记忆
多年后在金华山村的生活
如飘渺的音符涂抹上婺州的成色
佛手果的香气,是甜丝丝的
茉莉花和大白桃也呈现各自的美好
厅上的荷花是幸运的
它们推举着热烈一夏的喧哗
在施光南的乐曲里,清凉的月色
采用饱满的绿意
回馈人们的爱恋
清明的雨,只在故乡飘落
清明的风是春风
清明的雨是春雨
年少时你会在春风里带着我们去拜访爷爷
一叠白纸两支红烛
你随身带的柴刀会收拾坟头的枯枝
然后弯下腰给坟头添土
我和姐姐会把白纸压在坟首
这样的场景如昨日残梦一隔多年
有一天我学会了独自带着白纸来看你
有一天我把这个从小生活的村庄活成了故乡
三十多年的空白,停留在一个叫清明的驿站
藕断丝连,故乡的事才在草尖的低矮处开出白花
山野里的风和着泥土发酵的温度
春天的气息温暖着归家的人
我也弯下腰用锄头刨开新鲜的土地
用泥土覆盖泥土,像给父亲披一件单薄的外衣
思念才不会被日后的风雨消磨削平
垒起的土堆是我双手合十的祈祷
清明的雨,只在故乡飘落
苏堤的外衣
苏堤是一个人的外衣
堤是真实的
像曲曲折折的一字横亘在西湖的地图上
苏东坡是苏堤的主人
他是一个爱惜羽毛胜过官运的人
他有时是糊涂的
有酒才有清醒的时刻
他的寒食帖也是酒后的泼墨
让后人都困在他的迷糊里
剑藏锋于鞘中才是无人之境
怨气能在胸中疏通的都是大男人
每每踏上苏堤的脊梁
我总是担心有人向我喊一声,痛
在西湖追记骆马湖的某个黄昏
如果说我曾经迷恋过你的宽阔
那一定是我陶醉在潮汐洶涌的豪言里
骆马湖日夜喧哗的古镇炊烟
一种有声的汉字就挂在驿站的记事本上
细雨来临前的青苔微黄
歇脚的马车放下我轻微的步履
午后的窑湾是安静的
墙角的一只小花猫
它警觉胆怯地看着我接近
雨后的阳光照在我同样忐忑的脸上
我从南到北寻找一位迷失在汉语里的姑娘
她隐逸的绣花裙
在骆马湖的洗涤声里出现
我听到抵达的心跳抑或运河的呼唤
骆马湖是运河的肚子它是宽广的
它装下了从北到南的大运河的空洞和疲惫
来来往往的草船还有盛装的皇帝下江南的威武
我在黄昏的岸边无力想象曾经的繁华
昙花流逝的岁月,壬寅年的盛夏
我在西湖的一个小茶馆
写下了在窑湾奔跑了十四年的文字
他们是我遗忘某处的孩子
今夜他们都回家了与运河一起
(责任编辑:游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