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与数字技术——专访美国特效师道格拉斯·汉斯·史密斯

本刊记者：苗慧

道格拉斯·汉斯·史密斯是美国著名电影特效师，曾凭借电影《独立日》斩获奥斯卡最佳视觉效果奖，以《寻龙诀》获得金马奖最佳视觉奖，参与过《星球大战》《真实的谎言》《纳尼亚传奇》等影片的制作，同时也是《封神》第一部的视效总监。他担任本次金熊猫奖评委，并参与分论坛《数字与文化：技术赋能新传播》的讨论。本刊特派记者在现场对道格拉斯·汉斯·史密斯进行了采访，现将采访内容整理如下。

采访人：首先非常高兴您能够参加本次论坛。我们知道您夫人也是中国人，肯定您比许多西方人士更加了解和热爱中国。进入数字化时代，想请问您对中国数字时代人才培养有什么意见和建议？

道格拉斯·汉斯·史密斯：我对中国知识的了解还处于起步阶段。说到意见或者建议，我觉得我90年代跟同事工作的时候，我们雇佣人，我们不太需要电脑专家，他们不担心那些人会不会用这些技术或者电脑，因为这些技术很好教。其实现在中国的动画产业发展很快，对这个行业是否感兴趣，是否有热情投身动画产业，这个很重要。除此以外，还需要你个人表达的能力。现在很多电影都在中国制作，它们有很好的风格和内容。所谓的风格，就是同类型作品的一些差别，比如中国产出的电影和西方的电影很多时候都有很明显的区别，这就需要创作者有自己的风格，并把这种风格植入到作品之中。比如当时我们在《封神》剧组的时候，所有的人都非常希望能够积极参与，所有人都希望能够表达出自己对于这个影片变得更好的意见。我们一直在见证这样一个过程，所有的参与者都很想成为最顶尖的人，他们都想讲述最好的故事。所以我听到有很多很多的中国声音，有源源不断的年轻人投身中国影视产业，发挥他们的创意，兴趣和热情就是他们最好的原动力。

采访人：谢谢您。当今世界，电影视效技术突飞猛进发展，越来越多的电影注重技术特效，让技术赋能了内容的表达。您对未来电影技术有什么预测和看法？

道格拉斯·汉斯·史密斯：我觉得现在变得非常复杂，很多时候预测很难，即便是预测接下来的两年也很难。因为现在复制一个人或者说复制一张脸，或者说有一个新的表演，通过技术实现其实很简单，简单到按一下按钮就可以实现。这好像是说降低了价值，尤其是降低了表演的价值，但这种情况可能真的会出现。另外一个情况就是一些出色的故事阐述者，或者说电影制作者，他们将会在技术的赋能之下，超水平地实现电影的表达。所以我们必须走向下一步的故事阐述。

很多时候是很难去预测的，因为现在将不同的图像放在一起，不同的声音与图像进行结合，是很简单的。同时将这些事情进行复制也很简单。而过去看起来这就像是一个有情绪化的东西，但是现在说实话不是这个样子。我的问题是这样的，我也不清楚接下来5~10年将会发生什么，因为现在我们所做的事情也是在不断变化，这个真的很难预测。现在很多视效是过去没有想过的，计算机和人工智能也根本不会在乎你要去表达什么，它们不想去取悦你，同时它们也不在乎是否做了错的东西，它们仅仅是提取一些信息，然后根据内在程序做出一些新的东西。我们可以看到有很多超过我们预期的东西，对于我来说也感到非常有意思。比如我有很多手段，获得一些图像，这些图像我是无法预测的，从无法预测的图像当中确实能产生一些新的想法，以及一些新的思路。

如果说有经验的人，让他们进行预测的话，我们会发现他们这种预测的结果，有些时候可能会让大家感到很开心，但是不管怎么样，这些AI所制作出来的东西是完全超出我们想象的。所以我们能够用AI做出哪些东西，这是另外一个问题，因为AI可以创造出一些图像，它们的可用性很高，而且他们做的也非常好。有些时候我们可以获得一张图像，这种图像就和图片一样，是可以挂在墙上的，我觉得这是非常惊人的。

采访人：的确，技术的发展就是如此未知，我们都没有办法预测。但是您作为资深的特效大师，是如何理解电影故事内容与思想底蕴仍是数字技术所不能撼动的主体？

道格拉斯·汉斯·史密斯：我相信我们叙事的核心是不会改变的，它最核心的原则是不会改变的。我们的观众仍然能够看到影片中真实的情感，这个也不会改变。但是其他的一些方面，怎样去呈现画面、怎样去制作电影，这些都可能会改变。有很多了不起的动画电影，它们仍然能够很好地传达真实的情感。比如，美国的动画电视剧《南方公园》，其实整个的内容非常轻松活泼，甚至有很多的玩笑。他们用的画面也非常简单，使用的技术也不复杂。每一集大概30分钟，他们不需要动用大量的技术手段，就可以取得很好的收视成果，是因为这个剧可以不断地让大家觉得有新的内容、新的想法、新的看点。我觉得真正最核心的是关于人性的部分，关于情感的部分，这是内容创作永远不会改变的。所以技术不会改变内容，只会让内容更好地呈现。正如我刚刚说到的，我仍然无法预测未来AI会怎么发展。每天都有新的技术出来，AI每天都可以做一个新的任务，它每天都可以学会新的能力。所以我觉得我们最核心的能力就是保持这个故事真实的情感，传达真实的人类想法。

采访人：谢谢史密斯先生。不可否认，今天依然是内容为王的时代，但如果忽略了技术规则和底层逻辑的讨论，内容的表达也会大打折扣，我们需要做好内容的同时思考技术本身。

采访时间：2023年9月20日（下午）

采访地点：天府国际会议中心207天府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