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里的树组诗

风铃子（河北）

空酒瓶

放置在角落里的空酒瓶

每天都有落日经过。喝酒人

被葬在一棵树下，每天

也有落日经过

湖水吐出喝酒人

喝酒人吐出黑，药沫，幻听

一些不受控制的刀尖

真相被臆想束缚，一些捕风的人

不停使用黑暗的词，反复灼烧，割伤

而对于空酒瓶，阿婆每天擦拭

关于抑郁症，阿婆守口如瓶

独木桥

一瞬间就指明了不可知的去处

一瞬间就看清了人生的结局

醒着，没能打开心上的铜锁

睡着，没能突破迷途中的困顿

取出宿命里重要的一段

允许脚步的重量，吞咽暴风雨的印痕

每一步都试图修补赤裸的伤口

每一步都缩短彼岸的距离

一颗丧失安全感的心，一样有

溺水危险。而立于独木桥上

我听到晨光走动的声音

母亲节

今天我是雪山最小的女儿，一早

便被洁白的大捧花束俘虏

生病时的儿子，疼痛时喊我妈妈

陈述中最不愿当母亲就在那一刻

现在，儿子捎来祝福

传递中，最欣慰当母亲，也在那一刻

故乡的晒谷场上

母亲为我束上红头绳

几十年后的餐桌上，我为母亲

做最爱吃的松仁玉米

天空下，太阳总是黙默燃烧

我和母亲，少女时，我们都是

美丽的枝条；母亲时

我们都是滔滔不息的河流

一棵石头里的树

长在石头里的树，被无数阵痛

磨砺的内部，日夜都有涛声

叶子多次坠落又返回，像一把

丈量决心的尺子，半空中

一根细丝，黑色的虫奋力攀爬——

到不了一棵树的高度，仍可以

保持向上的姿势

我看到，到处是被打压的梦想

而一棵树，它困住的腰身

被打开的一瞬

身体内部的青春，汹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