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号化和蒙太奇——舞剧《龙舟》观剧感想

杨于衡

（星海音乐学院 广东 广州 510000）

由中共广州市委宣传部、广州市文化广电旅游局、中共佛山市顺德区委宣传部共同出品的大型当代舞剧《龙舟》，由广州歌舞剧院耗费了多年精力进行不断创演，用艺术的方法叙述了新时代的年轻人与竞技龙舟的故事。舞剧作品《龙舟》所介绍的内容是国际龙舟比赛将要来临，从小受到龙舟文化熏陶的李尖尖教练接受组织龙舟队的重任，召集各地优秀青年来代表国家参赛，经过了重重艰苦历练，最终运动员们为祖国夺得了荣誉，展现出了中国当代年轻人同舟共济的精神面貌，也展现出了中国竞技体育的新形象。

舞剧《龙舟》以我国传统文化为载体，以中华精神为情怀，将体育竞技项目龙舟与舞台表演相结合，通过这种方式来讲好中国故事。在笔者观看的幕后纪录片中，据《龙舟》艺术总监、制作人史前进介绍：“讲好中国故事，树立中国形象，如何用艺术的方式将体育精神转化为艺术成果，是我们文艺工作者的职责。在近三年的时期内，我们主创团队充分进行项目论证、采风调研、倾心创排，坚持传承创新、独具匠心、精益求精的艺术追求，使舞剧的当代气质更加鲜明，打造出广州本土原创舞剧的独特艺术气质。”同是广州市歌舞剧院创演的作品《醒狮》很好地演绎了中国传统民族文化的创造性发展，而《龙舟》则是对中国传统民俗文化创新发展过程中的又一传承创新、独具匠心的艺术创作实践。广州市歌舞剧院一直秉承以当代艺术精神激发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具有新鲜活力的新创想，走进深受传统文化感染的地方，用优质文艺作品服务于广大观众。大型舞剧《醒狮》在2018 年进行盛大公演后，广州市歌舞剧院便随即启动《龙舟》舞蹈原创项目。在三年的创作时光里，主创人员不厌其烦地前往到广州市车陂、番禺以及佛山顺德等具有浓郁民俗风味的地方进行了采风，观摩和参观龙舟博物馆、各地的龙舟协会、专门的龙舟培训基地，并积极寻找非遗传承人，努力寻找独属于龙舟的印记，为舞蹈的创排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一、《龙舟》的3.0 版本

本次笔者在友谊剧院所观看的舞剧《龙舟》是其3.0 版本，与初代版本相比，对整部舞剧进行了大体上的内容修改和细节提升，特别是在舞蹈表演呈现上更加生动了，同时在舞美、音乐、灯光、服装、人物造型等方面都进行了调整。3.0 版本从舞美效果、视觉效果、幕间承接上也作出了一定的修改，使之更具特色。

据介绍，舞剧《龙舟》自2021 年数轮演出以来，汲取社会各界建议和意见，已进行了三轮改进，本次笔者在友谊剧院所观看的演出亦是全新版本的首次亮相。扒龙舟比赛包括起龙、游龙、竞技、收龙等多个环节，是我国民间传统水上运动娱乐项目，是多人参与的团体划桨比赛，反映了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继承性以及集体主义精神。笔者在欣赏中国舞蹈《龙舟》的幕后纪实视频时，总编导钱鑫、王思思谈到该舞蹈最核心的便是“划”，这同时也构成了整个舞蹈中独特的肢体语言。

在剧情发展方面，舞剧《龙舟》3.0 版本也作出了一些改动，减弱了奥哥、龙霄与尖尖三者的感情线索，进而强化了主人公们积极拼搏最终获得大赛冠军的主线索。在原先的版本中，三人的感情线索作为剧情中的一个冲突点，对于推动剧情发展、进一步刻画各人物的形象也起了一定的作用。而在3.0 版本中，这条感情线索被隐去了，转而更加强调了主人公们因为出现误会而产生的影响主线索的冲突点，但这其实并未带来太大的影响。从始至终，爷爷这一角色的作用反而更为突出，他不仅作为龙舟文化的传承象征，也与女主角尖尖一同作为将各位主人公凝聚起来的纽带。这些改动都更有利于使观众的关注点始终放在“龙舟”上。

在舞台呈现方面，《龙舟》力图为观众带来一种具有完整性和独特性的整体感受，富有强烈的岭南地区文化风情，同时强调广东传统歌曲韵律的当代化运用。其中舞台呈现中还凸显出了一种“年轻感”，是一种大多年轻人所喜爱的颜色丰富且风格多样的科幻风格与传统文化相融合碰撞所产生的“年轻感”。同时在舞剧的最后，以“划”龙舟为主的摇滚风格舞蹈也让人眼前一亮，这是一种有趣的全新尝试，也表现了当代年轻人奋勇拼搏、激情飞扬的个性。

在舞美设计理念上，刘科栋探索了一些更大胆的设计方法，即舞台布景的大量简化。整个舞台上很少出现舞台布景，只是利用不同空间的特点和多媒体影像技术相结合，从而营造出不同的情景，再运用与众不同的视觉元素营造舞台气氛，虚实结合，不但可以驾驭不同风格的布景，而且对细节的精心刻画也并未落下。舞剧《龙舟》紧紧围绕一群当代龙舟青年在梦想与现实、个性与共性、个人命运与国家荣誉方面的矛盾展开。

整部舞剧除了整体的剧情发展之外，还有着不少略带喜感的舞段。最令笔者印象深刻的是众人在澡堂洗澡的片段，而这一段的布景也是相当简单，在舞台上使用了六块冰屏映射出略显灰色的格子玻璃围绕在舞台上，八位男演员与八面由看着像是白色瓷砖材质组成的“墙壁”遮盖住下半身，在这些“墙壁”的右侧伸出淋浴喷头。这些简简单单的布景设置便已经足以给观众带来一种身处澡堂的既视感。在这一舞段中，其中一部分是八位演员两两之间互相“搓背”，而享受“搓背”的演员头靠在“墙壁”上，右手放松地贴在“墙壁”外，不禁让笔者联想到了雅克·路易·大卫在1793年创作的油画《马拉之死》。演员通过联动这些“墙壁”，呈现出了生动有趣的澡堂之舞。

二、《龙舟》的符号化特征

当故事的女主人公李尖尖以小船作为邀约的重要信物，召唤一位又一位伙伴组建成龙舟队的时候，故事也由此展开。而小船作为符号象征，既寓意着龙舟故事的开端，也寓意着一种友情的羁绊。剧中的符号化特征还不止于此，剧中爷爷手头一直拿着的龙舟头也是一种象征，从刚开始未经深入雕琢再到最后雕琢完成后的出现，其代表了爷爷对于龙舟的热情，也象征着新一代龙舟人的觉醒。剧目的编剧钱鑫、王思思认为，作为舞剧，自然要格外重视对舞蹈语汇的挖掘和运用。舞蹈中的肢体语汇是形成舞蹈独特性与不可重复性的重要物质基础，也是实现舞剧表达的重要因素。“划”既是这个舞剧的开始，也是舞剧《龙舟》的一种符号化展现。当人们第一次近距离看见赛场上的演员们奋力划桨比赛时，看见的不仅是实力、速度、热情，更是每一个年轻人奋发向上的原动力。

一旦表演开始，舞台就会为观众释放出各种不同的信息，这些信息同时出现又节奏各异。在演出的任何一个节点上，观众都可以接收到六七种信息，有舞台布景的、舞台服装的、舞台灯光的，还有演员的体位、身姿、言辞等等，各不相同，这些也构成一个符号系统。符号的功能是传达意义，戏剧符号的意义由表面和内涵组成，符号不仅指某事某物某种情境，还能在信息接收者——观众的头脑里产生某事某物、某种情境的表象或概念。朗格在《情感与形式》中将抽象下的意义界定为：“符号即我们能够用以进行抽象的方法。”20世纪40年代以后，她继承和发展了卡西尔的符号论思想，把语言、神话、宗教、艺术和科学都看成人类文化活动的符号形式，这也促使朗格对符号的含义进行了调整。她在后来收入《思想随笔》的《论一个新的记号概念》中提出：“我们用来进来抽象的某些方式是记号的一个基本要素；同样，任何的抽象都关系到符号化。”

整部舞剧中的另一个具有符号化特征的事物与“划”相关，那便是桨。它在整部舞剧中有着许多用处，可以是划龙舟的奖，也可以是作为健身器械的单杠和扛在肩上的重物，还可以作为舞台灯光的“照射器”。龙舟桨在舞台上的划动便代表着演员们正在用尽全力划动龙舟，这是戏剧艺术中经典的假定性特点。但桨在剧中龙舟训练基地场景中又变成了健身器械，通过舞台上的几个立方体高高垒起两边，桨往上一搭，便是单杠了。但是最令笔者觉得有趣的地方是整部舞剧中还有着几种材质的桨，有平常可见的木质的桨，也有特别的由不锈钢薄片制成的桨，在剧中各自发挥着独特的妙用。通过与舞台灯光的配合，其可以产生无与伦比的视觉效果，光通过打在稍显平整的不锈钢桨面上并映射在舞台景片上，便形成一种光的流彩，配合女演员的舞蹈，从而将增强舞蹈的感染力，女演员惟妙惟肖的表演也映射在了右侧边的景片上。但是笔者在观看过程中也发现这种在不锈钢材质的桨上面的光的折射有时也会影响到观众的视觉体验，所以说这也一把双刃剑。

三、《龙舟》的蒙太奇运用

蒙太奇是影片结构方式和组合手段的统称，是影视作品主要的叙述方式和表达手段。本意是组合、装配，在影视方面则被引申为画面或场景的连接、组合，需要演员的艺术表现、视觉语言及音乐内容的有机融合。通俗解释是镜头与镜头之间或者段落与段落之间的不同组接方式，从而创造出新的意义。

戏剧是真人在舞台上直接表演的艺术，在真实的空间和时间中展开，而且随着大幕的拉开，其受到舞台、场地等限制，运用场面调度和传统的“灯光、道具”等来辅助演员将剧本所传达的信息很好地呈现给观众。剧目当中的蒙太奇技巧是指在蒙太奇思想的引导下，在戏剧情景变换时所采取的方法。不管是戏剧中还是影视剧中所运用的蒙太奇手法，都只是联系某些片段或画面，从而使其形成一种完整的关系。

在舞剧的中间部分，当几位主人公由于各自的缘故离开了龙舟队，而后爷爷再去寻找他们的时候，情景的转换便体现了这种叙事蒙太奇的运用。叙事蒙太奇由美籍影视大师D·W·格里菲斯等人所开创，是美国影视片中最为经典的故事叙述方式，其特点是以交代剧情、介绍事件发展为宗旨，并根据剧情发展的时序过程、前后关系来分切组成镜头、场面和片段，并以此指导观众解读剧情。在这部分中，剧中的爷爷在嘈杂的上班人流中找到了其中一位主角，画面一转，冰屏上显示的是高铁室内场景，爷爷又寻找到了另一位主角。在这一部分的场景变化中，爷爷始终作为一个引导点，引导观众去感受人物之间那种即将离别的伤感。舞台场景变化迅速，其最大的特点是对于多媒体的运用。该剧大量运用了冰屏，冰屏为快速变化的场景设计提供了可能性，以此来表现室内场景如训练室、浴室、顺德民宅等等。

四、总结

舞剧《龙舟》是一部充满青春活力的现代舞剧，通过科幻风格与传统文化的碰撞，为观众呈现出一种特别的“年轻感”。笔者认为这是一次勇敢且有趣的尝试，舞剧《龙舟》是一部与现代青年对话、弘扬拼搏奋斗精神的优秀剧目。舞剧《龙舟》的3.0版本改变了之前的部分情节，女主角尖尖与男主角奥哥、龙霄之间的情感冲突线在3.0 版本中得到调整。整部舞剧中的符号化表达和蒙太奇的运用也颇有特色。符号化表达体现在贯穿剧情的女主角送给几位男主角的折叠小船和爷爷手中正在雕琢的龙头，剧中的龙舟桨也是一种符号，通过象征的变换达到了许多不同的戏剧效果。有关叙事蒙太奇的运用则是通过六块冰屏在舞台上的变换实现了舞台布景的迅速转换。舞剧《龙舟》出现了许多独具风格的尝试，这些都是戏剧制作向观众靠拢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