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真相”时代高职德育:现实、挑战及突破
2023-04-05冯永刚
○张 琳 冯永刚
“后真相”最先由美国文化学者史蒂夫·特西齐于1992年提出,2017年“后真相”时代(post-truth world)成为沃达斯世界经济论坛的主要主题。随后,“后真相政治”“后真相新闻”等以“后真相”为前缀搭配的新词不断出现,可见“后真相”已成为当代社会新的思潮与热点。“后真相”这一概念于2016年逐步进入研究视野,究其原因,主要源于《牛津词典》将其收录为当年十大流行词汇,很大程度上与当年美国大选“黑天鹅事件”以及英国“脱欧”密切相关。截至目前,关于“后真相”(post-truth)概念并无统一定论。《牛津词典》基于“后真相”的影响将其定义为:输出情感和个人信念比陈述客观事实更能影响舆论,在传播信息时,真相已不那么重要,更为重要的是情感和观点。随着信息技术的创新发展和智能化进程的纵深发展,“后真相”时代表现为信息过载、碎片化信息更为显著以及情感先于事实。新一代高职院校学生是伴随互联网成长起来的“零零后原住民”,网络是其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近年来,网络平台上演着“后真相”事件。在这一系列事件中,青年学生是主要参与者。这些事件对高职院校学生的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造成的影响不容忽视,成为高职院校急需解答的问题。
一、“后真相”时代:高职道德教育不可忽视的现实
(一)“后真相”时代归因分析
深究“后真相”时代的根由,有助于我们把握“后真相”背后的边界与局限,促进道德教育更好地适应和满足人的发展需求。舆论是主流意识的重要发声渠道,是一定阶级、阶层、社会集团的诉求[1]。
其一,社会学层面的信息生产和筛选问题。随着社会经济以及网络的发展,个人知识得到扩张,个体更加崇尚自由,人们对于参与社会问题讨论的“言论需求”逐渐增加,人的多样性导致言论多样性,难以达成公认的社会共识,进而促使知识文化呈现多元性特征。文化多元性促使文化空间纵深发展,社会空间的扩大,人们在公共舆论场域的样态呈现出“万花筒”般的特征,诸多舆论平台,如微信、微博、抖音等成为舆情发酵和思想交锋的主阵地,这主要是由于广义的社会学空间扩大造成的。其二,哲学层面的形而上学。真相是否可被认识或真相是否重要,认识论上对于真相问题是无解的。无论是经验主义与理性主义,还是主观主义与客观主义,在此问题上各执一词,尚未形成统一定论。在当代社会,对于什么是“真”,什么是“价值”,什么是“知识”等诸如此类哲学问题,哲学上对其并没有作答,哲学对于问题的处理往往持中立态度,对真相以共识论去理解。网络为人们参与信息生产和传播提供客观空间,新闻事件背后的当事人以及网民,在事件中扮演着不同的“仿真”叙事体系。围绕已有新闻,逐渐形成新闻事件的其他事件的外延,表面上各事件具有相似性,而其实质已离真相相去甚远,外围事件相较于真实事件影响人们对于客观真相的理性判断,将外延事件标签化,导致事情发展逐渐偏离客观真相。其三,传媒领域生态层面异化。新闻或传媒领域认为网络民粹主义和当代犬儒主义的社会心理是广泛存在的,网络民粹主义是普通民众当在现实困境表达受阻后,在网络上寻求另类途径[2],以一种非理性和极端化的方式进行情绪宣泄,导致网络中理性思维以及平等宽容环境的扭曲。犬儒主义指“个体对雇佣他的组织所持有的一种负向态度,由组织缺乏诚信的信念、对组织的负向情感、与信念和情感保持一致的贬低和批判组织的行为倾向等维度构成”[3]。当代犬儒主义彻底沦为对“生活妥协”,犬儒主义者在现实生活中感到既无路可逃又无力抵抗,因此只好以一种自我封闭和自我孤独的幻灭态度去面对[4],造成“后真相”的发生。
(二)“后真相”时代本质特征
对于“后真相”时代本质特征的研究,国内学者有诸多观点,归纳起来主要是:“后真相”即后共识、“后真相”即“第三种现实”、“后真相”即“坏的主观性”。
首先,“后真相”时代具有后共识特点[5]。意指建立在数据事实与真相之间的关系产生断裂。网络时代,由于人们所掌握基础数据与事实存在不同,因此导致社会共识难以建立。人们逐渐失去对基本价值和社会秩序的共识,造成按照个人立场有选择地相信事件,甚至拒绝真相,转而相信“另类真相”,使真正真相来得太迟。其次,基于情感主义视角,认为“后真相”具有“第三种现实”特点。主要是由于“后真相”时代发生的诸多事件是介于客观事实与虚构之间的网络信息,主要表现为具有强占话语、轻视真相、崇拜戏谑以及放大碎片化信息的特征[6],最终致使“后真相”成为一种“情绪化的现实”。最后,“坏的主观性”是其又一突出特征。“坏的主观性”是指当代社会个体以一种主观臆断、肆意自由发挥的态度故意导致“后真相”事件的发生。概言之,“坏的主观性”是一种极致的主观主义[7]。哲学家黑格尔认为“坏的主观性”是用以表示主观性的无限扩张、主观主义的极致以及通过“坏的无限性”来排斥实体性的内容,并以此来取代或冒充客观性[8]。所谓“后真相”也大抵如此。
(三)“后真相”现象对高职学生道德教育的影响分析
“后真相”时代主流价值观出现偏离。高职学生尚处于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的“拔节孕穗期”,对所处环境有着较高的敏感度。“后真相”时代的种种特点以及层出不穷的信息内爆和热点新闻的舆论反转,对尚未成熟的高职院校学生筛选和过滤网上信息造成一定影响,使道德相对主义在高职院校弥漫。
高职学生从众、跟风现象。对于身处集体的高职院校大学生而言,发达的网络为其提供了更为广阔的言论自由空间,更易看到不谋而合的信息,而学生关注的正是与个人意见相匹配的声音,使自己与外界声音自洽。在集体中,若集体成员观点倾向于某一方向,那么他们就会竭力寻找论据来论证这一方向的“合理性”。在学生跟风现象的感召下,部分高职院校学生不仅丧失自我辨别力,又抱有法不责众的从众心理,不加思考地转发信息,人情式点赞,直接导致网络虚假信息泛滥[9]。这不仅消解了内在差异性而流于表面一致性,而且最终形成话语垄断甚至影响学生价值观构建。
二、“后真相”时代高职院校道德教育困境
高职院校道德教育按照“知、情、意、行”的规律进行。但是在“后真相”时代,按照班杜拉社会学习理论,个人的认知、行为与环境的相互作用会对人类行为具有重要影响[10]。因此据此理论,“后真相”时代情感先于事实的特点对于高职院校道德教育的认知、情感、行为在不同程度上造成一定影响,加之学生从网络上未经筛选获取海量信息,对高职院校道德教育工作造成一定挑战。
(一)认知质疑:谣言认同肆虐
“后真相”造成学生认知的“信息茧房”。在“后真相”时代网络媒体语境下,人们可以随时、随地进行信息的传播和接纳,呈现出“去中心化”特征[11]。高职院校学生尚处于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构建的关键时期,对于其在“后真相”时代所接受的海量信息尚无成熟判断,在一定程度上会影响其认知发展。然而,高职院校学生在网络媒体中通常只会选择他们所感兴趣的内容进行浏览,对其他信息置若罔闻。结果,学生认知上形成“信息茧房”,无法辨别信息真假,所接受的信息被网络谣言充斥,致使高职院校道德教育说服力有限。
“后真相”造成学生认知无意识下的极端现象。在“后真相”时代,网络媒体信息传播受到商业逻辑控制。哗众取宠的短视频、虚假表意的图像狂欢等无不冲击着当代高职院校学生的道德认知,造成学生对于世界的认知越发地依赖眼睛所看到的网络媒体中的信息,而不是靠头脑对其进行理性研判。“后真相”时代典型特征是信息碎片化,造成学生用碎片信息理解全局,致使“舆情反转”频发和认知无意识下的极端现象。
(二)情感动摇:信任异化愈烈
信任在个体生存和发展中具有基础性地位,是本体性安全感的基础,同时也是社会团结协作的基础。“后真相”致使人际信任异化。在“后真相”时代,高职院校里主要以熟人关系为主,而伴随着热点新闻事件的反转,导致个体对信息真假辨认出现一定困境,造成对社会信息习惯性的持怀疑态度。习惯性怀疑态度导致高职院校在进行道德教育时,所提供的知识使学生情感动摇,进而产生对道德教育知识、社会、人际交往的信任异化,使道德相对主义滋生和蔓延。高职院校规章制度及现实中的规定性,对学生提出一定要求,而互联网中并未有道德要求,因此,高职院校学生在有道德要求和无道德要求之间左右摇摆,造成道德教育的要求规范弱化。
“伪善性”取代道德性[12]。高职院校学生同情弱小、敬佩强大本是其美好品德,而在“后真相”时代,一些人利用思想尚不成熟高职院校学生的美好品德,实现其“不良”目的,无辜的学生被不义之人有意利用,对其他社会群体或个人造成一定伤害。充斥在“伪善性”环境中的学生,为“伪道德”的表面道德神圣性所欺骗,鬼使神差加入网络集体狂欢中。当学生意识到自己充斥在“伪善性”的环境中时,对周围所发生的事件第一反应是其是否真实。这进一步加剧了信任异化。
(三)实践不足:外化成效甚微
“后真相”时代下,高职院校道德教育的最终目的是将学生培养为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大国工匠和能工巧匠。当前,高职院校道德教育形式具有多元性,例如红色文化学习参观、党史校史活动等。但是,这些形式往往流于形式,外化成效微乎其微。
从高职院校角度看,组织道德教育实践活动时考虑因素之一是社会影响力。在高职院校百万扩招背景下,高职院校走出“象牙塔”的途径之一是追求社会影响力。而从高职院校道德教育社会实践活动的设计与实施来看,所设计的活动无法适应“后真相”时代高职学生的身心发展水平。已有的实践活动往往是借鉴中小学或者高校所采取的形式,不能准确把握高职院校学生的认知水平,也无法为学生实践活动提供行之有效的空间;不仅与学生的心理发展水平相距甚远,也无法达到院校预设的道德教育目标,消磨学生的情感,学生对学校安排的道德教育实践活动产生反感情绪,所进行的实践活动也就无法使学生内化,造成道德教育的实效性不足,因此其产生的效果也微乎其微。
三、“后真相”时代高职道德教育新突破
“后真相”时代背景下,高职院校道德教育基于上述所面临的困境,只有理论与实践相结合,社会、学校家庭内外联动,才有可能促进“后真相”时代高职道德教育的突破。
(一)深化道德认知:强化学生理性判断
网络普及背景下的“后真相化”,应进一步深化道德教育,着力提高高职院校学生理论性判断能力。
应警惕资本主义意识形态的渗透,引导学生正确识别社会思潮。“后真相”时代民粹主义的猖獗,以舆论战故意引导草根与精英对抗,仇官、仇富的消极情绪在互联网中肆意蔓延。犬儒主义的消极“丧文化”以故作病态的方式控诉对世界的不满。这就要求高职院校在道德教育中应引导学生意识到上述思潮的传播特点,以让学生更好识别这些夸张的集体狂欢,更好地分析其本质,避免被带节奏式的卷入无端纷争。
对高职院校学生进行理性教育,提高辨别真相能力。理性是当代学生的基本素质,因此高职院校要教会学生具备理性并运用理性。网络信息鱼龙混杂,舆情反转频发,因此高职院校学生对于网络信息的判断能力显得尤为重要。在道德教育中应引导学生避免不合理的批判,对网络信息有一个正确认知,即在网络旋涡中不能以道德捍卫者自居来切断任何反对声音。
课堂教学中充分尊重学生的表达需求和政治参与热情。“后真相”时代的真相延迟或悬置,以及“互联网+”技术为当代高职院校学生诉求表达提供途径,新时代高职院校学生表达诉求强烈,与其使其不理智跟风,不如让学生在道德教育课堂中在教师引导下理智表达。教师在课前充分了解社会热点并将其整合到道德教育课堂中,让学生以小组自由讨论的形式剖析社会热点新闻。对热点新闻的前因后果、网络推手、利益相关者以及解决策略进行全方位剖析。这种师生共同合作的课堂,对深化学生思想道德认知以潜移默化的形式产生良好功效。
(二)引导情感表达:重塑人际信任关系
信任,被卢曼“作为人性和世界的自明事态的‘本性’”[13],吉登斯也视为其是人的本体性安全,“构成了本体性安全的基础”[14]。信任产生于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昭示着“真诚”“承诺”和“履约”。“后真相”时代,真相悬置,谣言与事实不符,怀疑成为高职院校学生自我保护的常态,由此进入了“后信任”时代。这就导致人们既不愿相信他人,又迫切需要他人信任。同时,互联网中的虚拟性加速了人际信任危机,因此急需在道德教育中引导学生合理表达情感。人与人之间是以关系和情感为导向的理性生物,情感的合理表达建立人际信任关系。换言之,在“后真相”时代的网络世界中,学生不能以一种非爱即恨的方式宣泄自己的情感。因此,在“后信任”时代急需重塑人际信任关系。
从目的与功能视域看,高职院校道德教育要向学生传授完整与系统的道德理论知识,并且涵盖情绪的合理表达,帮助学生建立良好的人际关系。“后真相”时代之所以出现高职院校道德教育情感表达的问题,很大原因是学生缺乏对于准确而完整的信息背景的掌握。概言之,极端民粹和犬儒主义折射出了高职院校道德教育的不完整性,以致真相与情感背道而驰。因此,在“后真相”时代增强高职院校学生道德教育的情感表达,加强真相与情感的融合。
高职院校道德教育应注重完整客观事实的教育。“后真相”时代的碎片化信息导致学生碎片化的情感。激发学生的理性情感需要使其全方位、多角度地了解客观事实。思想政治理论课教师在为学生描述客观事实时,切忌“一叶障目”,忽视事物间的整体性和多面性,甚至带着先入为主的偏激情绪篡改事实真相,造成“零零后”高职学生的情绪碎片化和情感表达的偏激。教育工作者通过完整性事实批判极端民粹主义和犬儒主义,帮助广大学生树立正确的民族观和历史观,合理表达个人情绪,建立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关系。
在道德教育过程中,使学生形成正确的价值评价观,使学生了解在网络信息中哪些是真实信息、哪些是“带节奏”掩盖真相的片面信息,帮助学生在理性与激情中表达情感。概言之,在“后真相”时代,高职院校道德教育应促进客观事实与情感教育的协同,形成互相融合的逻辑结构,从而将道德教育转化为理智情感。
(三)深化道德实践:提高道德实效性
“后真相”时代竞争性的真相是个体为实现个人利益获得话语权的重要工具之一,情绪先于事实的现状导致歪曲事实、编造谣言的不道德的行为日益增加,高职院校“知行不一”成为道德教育的重要问题,充分发挥对于道德认知的强化是提高道德教育实效性的关键。高职院校是培养技能型人才的应用型院校,提高道德教育工作实效性是当务之急。
创建网络交流平台,聚合网络信息。为学生搭建正能量交流平台,将社会热点以学生可接受的方式及时推送,层次渐进地实施道德教育工作。目前,各高职院校都有官方认证的微信、微博或短视频公众号,网络交流平台的创建,一方面可以有效实现网络信息的共享,另一方面可以选择性地转载权威媒体发布的信息,积极引导学生在日常学习活动中以所宣传信息为导航。
重视高职院校道德教育实践活动效果。实践活动的效果与实践活动出发点、设计、落实等方面密切相关。首先,将促进高职院校学生道德素质作为道德教育实践活动的出发点。道德教育实践活动可以作为高职院校宣传的方式,但是不能因果倒置,将高职院校文化宣传作为出发点会消退学生的实践热情。其次,社会道德规范是高职院校道德教育实践设计关注的重点。高职院校是为社会培养应用型人才的场所,学生素质的高低关系着社会经济发展的水平,走进社会的高职院校学生,遵守社会道德规范是对其最基本的要求。将公民教育融入高职院校道德教育实践的设计,配合社会服务部门工作,加强社会服务单位或校企合作单位与高职院校思想道德教育实践活动的配合,实现道德教育实践的双赢。最后,将高职院校道德教育实践活动落实到学生日常生活中,运用案例分析法增强德育活动实效性。社会个体品德是社会公德的基础,只有个体素质的提高,整个社会的道德水平才会提升,因此只有将思想道德教育实践落实到每个个体才能为高层次的道德大厦奠定基础。道德教育以人为落脚点,高职院校的道德教育的根本目的是促进学生的全民发展,因此,在“后真相”时代要为道德教育提供实效性举措,保障教育效果的长效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