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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啊,掬一把泥土把你珍藏

2023-03-17雨汀

参花·青春文学 2023年3期
关键词:小推车宅院堂姐

因老家的一个堂姐去世,在酷热的中伏天里,我独自回了一趟老家。

堂姐比我大两岁,她从小就带着我玩耍、上学,可以说是陪伴着我长大的,因此我与堂姐的感情很深。听闻她去世,我便赶回了老家,去向堂姐做最后的告别。

晚上,随同老家的一个堂弟回到了我生长的村庄。

因年老觉少,又换了地方,清晨四点多就醒来了。鲁北八月的天也亮的早,我静悄悄地起床,然后走出院子,怀揣着一种说不清楚的心情外出散步,趁机再仔细看一看已阔别了三十多年的村庄。

堂弟宅院的正北边是我家原来的宅院,隔着一条东西走向的村路,大约有三十米的间隔。一九九○年的秋季,爸妈因为年老体弱,要去在县城的哥哥那里居住,便将整个宅院卖给了别人。现在的我,站在路边,目视着这个我自小最熟悉的宅院,心中泛起了难以言表的滋味。大门位置依旧,只是由过去的两扇灰黑色木门,换成了红漆的大铁门。现在的大门,很壮观,也很牢固,但我却看着别扭。宅院的大小没有变化,后面老房的位置上,现在是一排高耸的水泥墙红瓦房,外观清新,估计是近几年建成的,整个宅院好漂亮、好气派。原来老宅里那间专门做饭的西屋没有了,东边的三间侧房,现在变成了一溜平顶的砖瓦房。在院外,看到院子的西南角有一棵泡桐,长势很是茂盛。深绿色的叶子密密麻麻,树冠很大,高出墙头约四五米,长长的树枝伸展到了院墙外面。以前,父亲退休后闲来无事,最大的爱好就是找些空置的地方植树。村里的路旁凡是能挖坑的空场,他都栽上了树,有柳树,有大青杨,有榆树,还有些其他的树种。自家院子里,更是到处栽满了树。除了门口外,院墙下、屋檐下,整个院子一圈下来,栽种了三十多棵苦楝子树,不几年就长得高过了墙头和屋顶。之前,村里人都沒有见过苦楝子那类树,大家看着很新鲜,也叫不出树的名字。不知道父亲当初是从什么地方淘换来的树种。现在,院子里看不到那些苦楝子树了,估计是宅院的新主人将它们砍伐后卖钱了吧。我心想,如果当初自家的宅院不卖掉,现在回来看一看,即使它破败了许多,也总该还能看到它原先的些许模样的,那该有多好啊。

原先,我家的宅院坐落在村子的东头,是第二家,现在不知谁又在村子的最东边建了院子,现在则属于第三家了。不几步来到村东头,抬眼望去,道路两边都是大片的玉米地,虽然一块一块地生长得不整齐,但都是翠绿翠绿的。清晨没有一丝风,玉米都静静地立在田野里,好像还在睡着。看着它们,我的心里温暖了些,记忆中,小时候的这块田野也是这样的情景。

伤心的是,村东头那棵老柳树没有了踪影。不知是因为什么,也不知是谁,把那棵老柳树伐去了,连根都没有留下一丝痕迹。自我记事起,便听说老柳树是我老爷爷那个时候就有的,是属于我们家族的。小时候,我和哥哥姐姐以及几个堂姐堂弟,都尽力地呵护着她,别家的孩子有时候用脚踹她一下,我们都会去追打那些孩子。老柳树不算高,但树干的围度很大,十几岁的孩子伸开两臂,手拉着手,差不多需要四五个人才能包围过来。记忆最深刻的是,在温暖的时节里,每到傍晚,大人小孩就会聚集围坐在老柳树下,大人们拉呱说家常,小孩们则调皮地追逐玩耍,一片热闹的景象。等一些嬉闹够了的孩子和喜欢早睡的大人离开后,那个七十多岁的宝祥奶奶就开始给人们讲故事。天上的传说、地上的怪闻、村里村外的趣事,各种各样的内容都有。她讲得有声有色、声情并茂,大人、小孩都听得非常入神,所以她讲完了一个,大家就会央求再讲一个。现在想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宝祥奶奶的脑袋里有那么多的故事。

站在村口向东望去,是一条大约四五米宽的柏油路,笔直的延伸着通向村东的远处。我清晰记得,小时候,村东头通往外面的是一条泥土小路。小路不宽,但牛马车能从容地驶过。那条小路,向前弯弯曲曲地延伸着,向正东大约有二里路的长度,然后转向东北方向,曲曲折折的,最后通向我读初中的村庄——展家村,整个长度大约四华里。初中的三年时间里,我和我的同学们,每天都在这条小路上蹦蹦跳跳,没有烦恼和忧愁,没有读书的压力,有的只是同学玩伴之间的打闹和各种恶作剧。记得曾在瓜果熟了的时节,几个伙伴早早地去小路旁生产队的果园里偷桃子,偷苹果,刨花生。记不清有多少次被看园人追得落荒而逃。有时候,跑得慢的,还会被抓获,直到老师亲自去了,向看园的农民反复道歉,才把他们领回学校。晚自习放学回家的路上,爱搞恶作剧的那几个坏小子,常常事先在小路边的玉米地、棉花地里埋伏好,待女同学们走近时,突然跳跃出来,怪叫着惊吓她们,然后,在女同学们一阵阵的惊恐声和叫骂声里,调皮蛋们便都像吃了蜂蜜似的,心满意足地一溜烟儿地逃窜而去。后来,女同学们再走夜路,就不得不一起壮着胆子走。

沿着崎岖的田埂,向村子的正北方向,走过大约一里的路程,看到了家乡那条熟悉的小河。小河东西走向,河水曲曲折折,自西向东流去,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它到底不停息地流淌了多少年。水面宽约有百米,水不算深,记得最凹处有大人的身高那么深。虽然正值夏季,但河里的水流并不湍急,水面平静、清澈,清晨也能看到岸边垂柳的倒影。

记得初中毕业的那年暑假,因为毕业了,没有了什么课程可做,地里的庄稼活儿不多,母亲又不舍得让我去劳动,整天无事可做,便自制了鱼竿和鱼钩,天天吃完早饭到小河边去钓鱼。随手带着一本闲书,偶尔看一看,主要精力还是看着渔线和浮漂。往往一坐就是一上午,午饭后,又到河边坐一下午。钓的鱼大小不一,有时多,有时少,但我并不在乎,只是为了打发空闲的时间。

往西走约半里路,河面上是一架新式钢混结构的大桥,宽敞而又牢固。小时候,这里的桥是砖混结构的,路面很窄,只能同时穿行一辆牛车,桥栏也很矮,在水流湍急的时候过往桥面,心里总是打怵,害怕掉到桥下的激流里。不过那些胆大、水性好的男孩子,在夏秋季节里,反而在小桥上玩得异常开心。他们一个个光着屁股,站在桥面上,像鱼儿那样欢快地跳跃到水里,或者像猴子那样出些怪相后,滋溜一下钻到河水的深处。那些调皮的孩子们,在河里打水仗、捉迷藏,放肆地嬉闹,时不时地,还能抓上几尾小鱼小虾。小桥、小河,成了他们的乐园。

过了小桥,也是大片的玉米地,有零星的几块,种植的是豆子。记得我家的那块地就在桥的右边,地块不大,好像是三亩多点。当时,村子里分地是按照人口分配的。当时,我家的户口上是三口人,几个姐姐都出嫁了,父亲是公职,只有哥哥、母亲和我。哥哥常年在县城化肥厂做临时工,我上小学、初中,平时地里的活儿是靠母亲一个人忙活的。每到麦收、秋收集中忙碌的时候,几个姐姐和姐夫们就会一起赶来帮忙,母亲算是能轻松一些,心里也避免了焦急。有几年,为了平时省事省力,地里全部栽种了地瓜。到收获的时候,却让母亲费了好大的心力。铲瓜秧、刨地瓜,一块一块地堆积起来,再向家里运送。我家从来没有养过牛,所以没有置办牛车,也没有那种独轮小推车。往往是等到别人家的小推车不用的时候,再借来用。有一次,天已经很晚了,田野里漆黑一片,我蜷缩着身子,独自坐在瓜堆旁,看守着地瓜,母亲一个人用借来的独轮小推车,一车一车地向家里运送。当时,我才八九岁,在漆黑的旷野里,心里不免害怕,又是深秋,晚上天凉,但还是不知不觉地在瓜堆旁睡着了。后来,母亲叫醒我,用小推车把我运回了家。回到家已是深夜几点了,到现在我也说不清,只清晰记得,母亲当时非常疲惫不堪的样子。多年来,每当想起这件事,心里总是酸酸的,十分难受。

我停下脚步,不再前行。东方的天际泛出了一大片红霞,太阳快要出来了。耳畔的蝉鸣此起彼伏,一些早起的鸟儿在河边的草丛间跳跃着、鸣叫着。村里的上空,升起了几缕炊烟,袅袅娜娜,飘来了饭菜的香味。虽是炎热的中伏季节,但漫步在乡村的泥土路上,我却感受到了田野的清凉。

中午,堂弟邀集了一大家子人,做了满满一大桌丰盛的饭菜,招待我这位好久没有归乡的哥哥。

返程的时候,我向堂弟要了一个空的矿泉水瓶,在村头的田野里,装了满满的一瓶泥土,小心翼翼地带回了家。

这瓶泥土,我把它安放在客厅里的博古架上最亮眼的位置,它,是我今生最珍贵的收藏。

作者简介:雨汀,原名杨爱国,发表诗歌、散文多首(篇)。

(责任编辑 杜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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