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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大西洋创作中意大利移民身份认同与重塑

2023-03-14陈王子玄

绥化学院学报 2023年12期
关键词:巴罗马祖维塔

陈王子玄

(福建师范大学社会历史学院 福建福州 350000)

意大利作家梅拉尼娅·马祖科(Melania Mazzucco)的小说《维塔》(Vita)和意裔美籍作家海伦·巴罗丽尼(Helen Barolini)的小说《翁伯蒂娜》(Umbertina)都描述了20世纪初意大利移民从家乡到美国的过程。这两部小说分别用意大利语和英语写成,从不同的时期、不同的地区和角度关注了当时意大利的移民问题,文学评论家将它们称为“镜像”小说。

马祖科在《维塔》中,通过两个孩子维塔和迪亚曼特的视角,描绘了20世纪初的移民高潮,意大利人纷纷涌向纽约。小说的故事时间跨度大约有50年,直到定居美国的维塔的儿子迪上尉抵达意大利。迪上尉是盟军从法西斯手中解放意大利兵团的一员,而小说的叙述者,回归意大利的迪亚曼特的孙女正在试图找寻维塔的过去。[1]至于巴罗丽尼的小说《翁伯蒂娜》,事实上是一篇描述她自己的传记,展示了主人公从同化为美国人到重新发现自己的根,“寻找自我的奥德赛”。巴罗丽尼用了散文式的语言拼凑出了这段旅程的详细地图,她还经常运用循环图形的意象,作为一种弥合地中海和大西洋之间距离的象征,并代表着一种通过向内探索而重新连接到心灵之根的方式。[2]

一、跨大西洋移民与回归的文学叙事

这一时期,大量的学术研究探讨了意大利移民的文学传统,但他们更集中讨论争议较大的文化认同,而非多元文化与身份。在文学领域,马祖科与巴罗丽尼对意大利进行了各种多元文化描述,例如,她们的作品都聚焦于以千禧一代的碎片化视角思考意大利文化的多样性。

一方面,尽管意大利在1861年实现国家统一,但北方依然对南方充满歧视,南北分裂并没有消失,而是被其他形式的偏见所取代,结果就是南方人“大规模地出走”,19世纪末进入美国的意大利人中80%都来自南方。到了20世纪50年代,意大利北部的工业繁荣更是将南方的劳动力吸走。换句话说,意大利大规模移民的主要原因正是社会和文化的深深割裂。正如巴罗丽尼所捕捉到的那样,来自许多不同省份或村庄的移民无一例外地“无法与其他意大利人相互依赖,因为这些人实际上是他们遇到的第一批外国人”。

另一方面,20世纪80年代是一个新时代,当时对南方意大利人根深蒂固的刻板印象被“重新定向”在来自东欧和北非的新移民身上。通过对两篇小说的分析,还会发现大西洋两岸文化的混杂,这是由于高回迁率,即所谓的候鸟移民,还有二战盟军占领期间“暂时居住”在意大利的意大利裔美国人。这些影响在马祖科的《维塔》中有所描述,强调了意大利和美国之间深刻而深远的联系。

对跨大西洋归属的记忆也是由于意大利与美国的影响,这要归功于冷战期间的政治和经济原因,使他们所在国与母国保持密切联系。这也意味着探索自身身份的艺术与文学的繁荣,以及与“母国”重新建立联系的热潮。事实上,旅游业在20世纪70 年代就开始蓬勃发展,“返程”旅行旨在让美国的这些“欧洲人”发现他们的“根”。巴罗丽尼对此在小说中也进行了描写。

这些文化和历史影响可以说是意大利对移民“态度转向”的基石,尽管它们并不那么明显。曾经,移民在很大程度上不属于意大利民族认同和历史的一部分,这2700 万移民代表了一段“失败的历史”。马祖科指出,在移民外流时,意大利报纸将他们描述为一种“传染病”,是一种“出血”。因此,马祖科的小说主要表现了意大利移民的历史,她让过去的记忆与当今的移民展开对话。例如,在结尾,马祖科以船上两个孩子的形象结束小说,这不仅标志着新时代的开始,也暗示着船已靠岸。然而,值得注意的是,与这种移民文化记忆的接触还体现了意大利社会正在重新审视移民的文化身份。但矛盾依然存在,“对于意大利知识分子来说,谈论美国总是意味着要反思意大利”。

《维塔》中,迪亚曼特回到意大利后,我们从他晚年的幻灭,以及他如何逐渐沉默中了解到,移民在意大利社会中依然尴尬。在书中,通过一部无声电影,迪亚曼特的过去被传达给他的家人:他带儿子罗伯托去看《移民》,查理·卓别林的多份工作和观众笑声背后的悲伤暗示了迪亚曼特自己所面临的生活。尽管如此,在小说结束时,我们发现由于他的家族没能拥有自己曾居住的土地,甚至连继承他们的名字都没有,迪亚曼特在他祖先的传说中重新塑造了自己,即一位探索者。

在致谢部分,作者承认她创作这部小说是为了回应她父亲那个令人难忘的谜语“记住要记住的事”,她花了30年时间才解开这个谜语。马祖科感谢“纽约档案馆,是他们向她揭露了一些渗透在她家庭故事中的‘谎言’”。她继续断言:“一个人的记忆档案没有索引,最多只有几个关键词。而《维塔》是她的关键词。”因此,马祖科从年代、家谱甚至文化角度对跨大西洋移民主人公的再创造,成功地成为意大利移民史学和文化记忆的重要工具。

二、移民的流动身份和跨国塑造

意大利跨大西洋移民的高峰处于所谓的历史移民时期,特别是从19世纪80年代到20世纪30年代,是全球化早期阶段的主要代表。根据马达莱纳·蒂拉巴西(Madalena Tirabassi)的说法,意大利的全球化学者至少应该考虑“以历史移民解读当代移民”[3]的作用来承认这种联系。但这一观点意味着承认历史移民的关键作用,这在很大程度上被忽视了。在很多人看来,这种大规模的移民是通过扰乱与意大利社会的关系和认同感才在某一地方产生与全球化类似的影响。在这方面,海伦·巴罗丽尼的《翁伯蒂娜》提供了一个与意大利历史移民相关过程特别清晰的例子。这种通过全球化研究的工具进行空间分析,不仅阐明其对移民历史的理解,也重新思考意大利文化认同,并为迄今为止的跨大西洋文学创作提供一个新的视角。

尽管当代全球化确实产生了新的社会形态,但一些学者认为全球化的研究者可能“夸大了其新颖性”。多琳·梅西(Doreen Massey)将其等同于20世纪的大规模移民运动,因为如果仅仅是由于不同的“强度”,“全球化在更广泛的意义上对当地的影响绝不是新鲜事”[4]。更具体地说,罗素·金(Russel King)认为历史上不同的移民是早期全球化的明显例子,因为它们是全球发展不平衡的表现,而这种不平衡正是今天全球化现象的动力。

作为一部“关于成长和进入意大利的小说”,《翁伯蒂娜》加入了许多批判性的观点,以解构对全球化的焦虑。例如,它侵蚀了地方差异,因为空间变化可以在早期全球化中追踪到。巴罗丽尼对“返程”旅行的描述证明了这一点,正如前文所述,这是欧洲裔移民在美国遭受歧视和同化的历史背景下,重新获得自己身份的愿望而带来的一种新产业。这包括“寻根”之旅的营销。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1963 年肯尼迪总统对爱尔兰的访问,或“回归他祖先的家园”时,精心准备,并在电视上盛大播出。

《翁伯蒂娜》显然以“历史性”为基础,作者对文本创作的大量研究,“结合了对移民妇女的采访,档案材料,对南意大利的实地访问,在罗马的居住生活,以及从自己母亲那里收集到的家族史,她在后记中称母亲为故事的讲述者”。然而,就像马祖科的作品一样,历史元素是可以被塑造的,因为它与文化认同以及代表真理和知识的政治维度有关系。一般来说,许多意裔美籍女性的作品都将移民的祖先作为原型或“一个起源神话,让后代拥有一种与祖先过去的连接”。《翁伯蒂娜》中,翁伯蒂娜的曾孙女蒂娜不仅以她的“曾祖母——给予她生活的力量”命名,而且这也是她与自己的文化身份谈判的手段,因为她“从未明白自己属于哪里”。出于这两个原因,蒂娜的母亲玛格丽特早些时候在意大利生活的困惑中也开始了自我探索。翁伯蒂娜已成为巴罗丽尼笔下“意裔美籍的夏娃”,神话中的意大利裔美国人的母亲,后来者都必须在自我认同的旅程中从心理上寻找并面对她。这也象征着意大利的情况,由于其历史上的征服和分裂,意大利被认为是“西方世界的第一个欧洲大熔炉”,统一后的历史已经清楚地证明了这一点。

因此,在小说中,蒂娜在年轻时也被固化了对意大利的刻板印象,因此,当她返回意大利时,所见也不再是她曾祖母移民的地方,而是一个看到意大利北部工业发展延伸到南部的地方。一开始,她的导游也说,蒂娜是一个游客,而不是一个返乡的游民。他后来指责她的反进步叙事,因为如果意大利人没有离开,她就永远不可能表现出她的“卓越品味”,起因是蒂娜意识到“他们正在失去一些自然的做事方式”时感到非常遗憾。她对“几个女人在水边的一块岩石上敲打床单”印象深刻。这就像在翁伯蒂娜的时代一样,“紧接着,她强烈谴责”一个骑摩托车的男人,他挂着的是塑料篮子,而不是乡下人手工编织的漂亮的芦苇篮子。“这些人看起来多可笑啊!没有真正的美感”。

在小说中,蒂娜一再对“进步”的本质表示怀疑,这并不奇怪,因为“文明的压力”可能无法弥补“他们拿起面包,涂一点黄油在上面,在太阳下坐着,没有竞争和焦虑”的时代。她还关心“富裕是否对每个人都有好处”,这与她的看法“他们没有书”形成了对比。正如导游所说的“她旅行的困惑”,她否认了她移民祖先的可能性,可正是这些可能性让她成为了现在的她,导游谴责她:“是他们把你推进了中产阶级,但你希望他们一直是农民。”与此同时,通过她对土地和生活方式的天堂的看法,蒂娜也忽略了南方几个世纪以来充满冲突的事实。

正如历史学家唐娜·加巴西亚(Donna Gabaccia)所指出的,“意大利创造了它的移民,但移民反过来又改变了意大利。”[5]事实上,意大利人是拥有最高回报率的移民群体之一,在50%到60%之间,他们很多人被贴上了“临时移民”的标签。然而,他们却也不再被简单地视为意大利人,而是外国人,这在他们通常被贴上美国人的标签上得到了证明,就像导游在小说中指出的那样。这些“意大利的‘美国人’”把日常生活和社会景观变成了“返乡村”。虽然许多人确实变得更加富有,家庭状况也有所改善,但有些人很难再次适应。

例如,在马祖科的《维塔》中,迪亚曼特的经历是移民中介于中间、流离失所和文化混杂的缩影。回到意大利后,他感觉自己生活在一个“无法忍受的边缘地带”,成为“一个匿名的、被遗忘的陌生人”。甚至到了晚年,他已经在意大利生活了多年,组建了一个家庭,却仍然把自己和海鸥联系在一起,“总是出现在不合适,或者是错误的地方”。他自己说过:“我永远不能真正回家,维塔……我是谁?一个陌生人。一个外国人。我不断回归,但最后总是再次离开。我乘坐的这艘船好像从来没有进过港,我好像还在海洋中徘徊,悬在两个海岸之间,没有目的地,没有回家的路。我试着加入一些东西,我试着加入警察,军队,战争——但他们不想要我。……然而,我得到了我想要的。美国把我变成了一个体面的人,一个资产阶级。我在办公室找了份工作。他们接受了我,维塔。但我总是在别的地方,直到最后,我无处可去。”

结语

长期持续的跨国联系与最终的回归,无论是真实的还是想象的,都有助于理解当代对意大利(民族)身份的看法。例如,由于像蒂娜这样的意大利裔美国人对记忆的重塑和身份认同的需求,对意大利的记忆在移民的文化作品中富有争议。也就是说,存在着对过去或“母国”的神话化。因此,意大利经常被描绘成一个阳光明媚、风景柔和、充满神秘幻想的国家,“这个地方是起源的原型,不可能回到,也不可能停留,但它可以作为一种幻想被追求,一起作为一颗指引生命之旅的星,指引精神、存在和文学。”

这些跨大西洋移民交流有助于进一步重新定义意大利的历史,显示出超越“母国”对意大利移民文化作品的传统控制的相互影响。正如本文所展示的,跨大西洋的文化和文学也有助于重塑意大利人的意义。在这方面,马祖科自己认为自己的作品是“局外人”,而巴罗丽尼的作品则描绘了一段“共同的痛苦历史”。马祖科还将自己的小说及其写作过程描述为巴罗丽尼寻找移民的旅程,证明了意大利历史和记忆中关于移民的巨大空白。同时,这两部小说在艺术手法、性别表征和文化认同上也有相似之处,有意促成了一个跨大西洋两岸的文学创作与对话连接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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