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控诉状”

陶小洁

初入职场，治班颇严，学生不完成作业在我看来就是“不可饶恕”的过错。某次小长假过后，我来到教室检查假前布置的作业。

“老师，他一题都没写！”小组长的声音从最后一排传来，仿佛是预见到即将面临一场“暴風雨”，害怕自己受到波及，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惊慌。全班同学的目光瞬间投向H同学，而他憋红了脸，深埋着头，一言不发。

看着H同学空白的作业本，回想到他的累累“前科”，我当下将他狠狠教育了一番。然而，事后和他的妈妈沟通，我才知道他爷爷去世，他请假了，而我临到放学布置作业时没有注意到教室里空了的那张座位。

回想到H同学那张憋红了的脸，我想向他道歉，但想起自己那时的义正词严又犹豫了。又想到这个小家伙刚失去了亲爱的爷爷，又被我冤枉，经过一番心理斗争后，我还是决心道歉。课上，我将事件还原并郑重地跟H同学说：“对不起，老师错怪你了。”这个个头已经快和我一样高的男生顿时把头埋进课桌。从那以后，他还是那个喜欢搞怪的小H，但同学们对他的“控诉”少了，为班级争光也总是有他一份。

俯身，才能细看他们的绽放。几年前接管班级，师生磨合时彼此不适应的颇多。某次，在上交的作业本中我发现了一张未写名字的纸。对照笔迹，认出是那个开学就被我盯上的小Y同学的字迹。

我和他的谈话从上课递纸条到午休说话到作业不交，来办公室几乎变成他每天的行程，估计这段时间他也是憋坏了。看着纸上列述了我平时的种种“暴政”，我啼笑皆非，其中有一句印象深刻：“原来的陶老师，总是特别的温柔，特别爱笑，如今的老师天天板着个脸，说我们像一群上蹿下跳的猴子……”

那天的课上，我让孩子们交流对我的看法，并且拿出了那张匿名的控诉状高声朗读了一番，底下一片窃笑声。我读完后刻意用温柔的声音问：“亲爱的同学们，你们和这位同学想法一样吗？”

有个男孩子用夸张的声音叫起来：“比叫猴子们更吓人！”底下的窃笑顿时变成哄堂大笑。我点赞了写纸条的同学，因为他有想法且敢于表达，执行力强，只是匿名这事儿少了点胆魄。当天小Y同学照样来到办公室，谈话间，他承认了是自己写的并且决定要跟我“握手言和”。再后来，偶尔在教室里脱口喊他们“小的们”也能一呼百应，教室俨然就是“水帘洞”。

某日上课，我发现一向乐观的女生小Q眼睛红红的，且课堂上还几次偷偷擦眼泪。课上，我趁着学生做练习的时间走到她边上，可小Q一看到我走近就把头藏到书本里，只得作罢。

大课间，我回办公室拿来桌上的糖果。在下一节课前，假装不经意地走到她旁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吃点甜的开心一下。”便把糖果放在她桌上走开了。

这事儿过了很久。一次因为班级几个男孩子恶作剧加上期末事情多，我一整天都情绪低落。隔天上班，我发现桌上放着一颗糖果，旁边还有一张卡片：“老师，不开心的时候吃点甜的开心一下，请相信，我们会长大的……”心中的阴霾一消而散。糖果也成了我们接下来奋斗日子中的默契。

偶尔孩子心，这小小的沁香也能在阴云密布的日子里带来温情。

教师，要有书生气，也要有孩子气，“侠骨柔情”才是真教育。师心如炬，是为照亮，师心如水，是为滋养。

责任编辑/周小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