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李叔闲聊十年
2023-03-08高塬
高塬
李志明
李志明,人称“李叔”。干过记者,搞过票务,当过CEO,37岁那年建了座“公园”——中文播客“日谈公园”,此后就靠在里“跟人闲聊”混迹播客江湖,少有敌手。他曾夸下海口,“以前觉得一骑绝尘很酷,现在会觉得没有同伴很孤独”。“我的天呐,不是,我真的说过这话吗?”当记者跟他证实这确是他两年前亲口所言,李志明哈哈大笑起来,熟悉的腔调和播客里的“李叔”如出一辙。
“日谈公园”已做到500多期,每期节目累计收听量稳定在200多万。在播客这一小众领域,200多万是什么水平?火车上打电话,一张口经常会被人听出来,“李叔,你的节目我每期都听。”吃完饭去结账,竟也能碰到粉丝,“李叔,我是您粉丝,饭钱结过了!”辽金历史、UFO研究、爱情奇妙物语、不正宗料理……“日谈公园”邀请各行各业嘉宾,和主播一起创作丰富多彩的泛科普内容,开放包容、老少咸宜。
从2013年第一次录播客,到一跃成为头部,入行10年,李志明依然乐此不疲。
成为“李叔”之前,李志明曾被人数落“夸夸其谈、浪费时间闲聊天”,他表示同意,却还是管不住嘴。
“2012年的时候,我们几个非常好的朋友有个小组织,每周固定线下聚会,文学、电影、音乐什么都聊,只是很多精彩的内容聊过也就忘了。”李志明回忆,“想着是不是可以通过某种方式记录下来,那时候身边已有挺多朋友在做播客。哥儿几个一商量,2013年6月份,我参与创办的第一档播客‘大内密谈’就诞生了。”
作为数字广播的一种形式,播客(Podcast)最早在2004年出现于英国。不同于有组织的调频广播,基于互联网的播客更开放,任何人基于任何话题都可以做一档自己的播客。因此,强烈的个人风格和即时交互是播客与生俱来的属性。
“刚开始的时候别说有什么期待了,纯粹跟让我在班里联欢晚会上唱首歌一样,就觉得特别尴尬、局促、手足无措。”李志明说。但适应期很快就过去了,李志明凭着自己“闲聊”的本事,迅速从对播客感到匪夷所思到慢慢接受,再到享受其中。
彼时的“大内密谈”正赶上中文播客行业的风口期,这股风潮,为喜马拉雅、蜻蜓、荔枝等音频平台以及网易云、QQ音乐等传统播放软件吹开了新口子,“那几年其实是一个原始红利期,只要上线一个节目,从视觉到内容做得还不错,能稳定更新,基本上就能够覆盖为数不多的中文播客受众。”李志明说。
3年时间里,他不知疲倦地游走其中,白天是一名勤勤恳恳的“打工人”,开会干活;下班后化身播客主播,坐在话筒前,唾沫横飞。原本“年轻、能造”的他,为播客牺牲掉了绝大部分业余时间。
李叔(右)和搭档冯广健在粉丝见面会上与听众合影。
也是在这一时期,他结交了一位重要的朋友。“我现在的搭档冯广健(人称“小伙子”)就是在录‘大内’的时候熟悉起来的,以前我只是他的粉丝。”李志明说,2008年,他在一场Livehouse(现场音乐演出) 中领略过“青年小伙子”乐队主唱冯广健的表现力,只是当时没有机会深入接触。直到后来,两人在同一个播客节目里重逢,彼此相交,甚至成了创业伙伴。
2016年,李志明和冯广健决定把播客认真地当成创业项目搞起来。“当时思路很清晰,之前是把聊天做成节目,现在要反过来,把节目做得像聊天。”
李志明清晰地记得,项目上线前的一个夏夜,在深圳的出租屋里,他給冯广健拨了一通电话。凌晨3点多,电话那头,冯广健问:
“如果有一天你自由自在,不用为生活、地域、财务所困,你想做什么?”
“做个电台。”
“我也是。”
所谓默契,不过如此。至于新播客的名字“日谈公园”,是他们晚上经过北京日坛公园时,灵感乍现得来的。
“我想说的,你想听的。大家好,这里是‘日谈公园’。我是李叔,我是小伙子。”2016年9月26日,李叔和小伙子以全新的面貌出现,带着他们合作创办的“日谈公园”与听众见面。
“日谈公园”继承了李志明的闲聊基因,邀请各行业嘉宾讲解关于文化与艺术的那些事儿。
“上海彩虹室内合唱团”团长金承志来到“日谈”,讲合唱与音乐会的自然本源——你不需要懂得五线谱和各种乐理知识,你只要想唱,跟着音乐唱就可以了。“对,像我这种摇滚乐坛前辈都可以跟你们唱古典音乐。”小伙子总爱在这种时候抖机灵。单立人喜剧创始人石老板第一次上“日谈”时,还认真地强调自己说的叫单口喜剧,不是脱口秀,转头李志明拆起台来:“那你给我们讲讲拿了脱口秀比赛冠军的事儿。”石老板干脆从起源到发展,从细节到特点,详详细细给李志明“科普”了单口喜剧与单口相声、脱口秀的区别,说到底“我们更好笑!”幽默诙谐、插科打诨,在“日谈”,不管什么话题都能在轻松逗趣的闲聊间展开。
至于为什么“日谈”的文化类选题偏多,或许要归因于主播李志明身上活跃的文艺细胞。
“日谈公园”的泛科普内容矩阵。
“虽然说大学的专业是自动化,但是我一直喜欢文学、热爱摇滚。” 2000年,李志明上大三,身为校文学社社长,集撰稿、编辑、排版、发行数职于一身,攒了学校第一份纯文学报刊《青鸟》。等到毕业找工作,他也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准备了两份面试简历,一份本专业方向,一份文字工作。
“没想到真有报社通知我面试。”李志明对那段求职经历,记忆犹新,“当时还有笔试,我就傻了,新闻专业的东西我都不会啊。”谁知,笔试题目是让考生从考场出发到王府井大街采写一条新闻。李志明借了旁人的钱,打车到了王府井。年轻人很机灵,先在报摊买了份报纸,临时抱佛脚地学了学新闻写作格式。之后,他开始在街上溜达。挠头之际,眼前出现了一辆献血车,他灵机一动便开始采访起来,结束后自己也献了回血。“那天我包里还带了一个爸妈用了很多年的傻瓜胶卷相机,就拍了张照,洗出来带回了考场。”
凭着这次的新闻“处子秀”,李志明成功入职报社,成为一名文化记者。这份工作帮他拓展了人脉,为他之后做播客打下了基础,积累了经验。
2018年左右,“日谈”的内容矩阵开始逐渐成形,泛科普知识包罗古今中外,广泛而驳杂。深谙日本罪案史料与社会文化的主播“淼叔”总讲些重口味犯罪案件,却被听众催更最多;中国社科院研究员杨原主播的节目《我在故宫聊八卦》满足了博物馆爱好者;还有宝藏嘉宾梁子、关雅荻、瑛姐等,带听众走进非洲大草原、感受连绵的海浪、体验异域生活……
“这里是我了解世界的一个窗口。”“别的讲历史讲知识的播客也听过,感觉像上课,没有‘日谈’这样吸引人。”“进之耳鼓,直抵心田!”“日谈”每期节目都能收获许多听众留言。
2020年,随着小宇宙等一批独立播客平台的上线,中文播客迎来行业“元年”。《2021中文播客创作者报告》显示,2020年国内播客数量同比增长40.5%,约为前4年总和的4倍。
“对于2020年播客行业的小爆发,我倒是比较冷静。其实这些年也时不时听到所谓的‘播客的春天要来了’‘播客复兴’这样的说法,我感觉在他们嘴里,我们都‘春天’好几回了。”李志明接着说,“今年是我在这个行业的第十年,大概知道冰山下面是什么樣子,等它最终浮现出来,会不会突然‘咔嚓’一下天崩地裂,然后所有人都在听播客、讨论播客,我觉得可能没那么容易。目前来看,把内容做好还是最根本的事情。”
“声音最大的优势,就是能够给人更多的想象空间。短视频把时间切割之后再切割,音频则是把整个节奏尽量拉长,给你一个持续的、稳定的陪伴感。”李志明说,“看视频和听播客的人很可能就是差别很大的两种人,所以我们不需要纠结于去和视频载体竞争。”
“日谈”开播前,李志明曾写下一份“发刊词”:录电台真的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因缘际会,不同性情、不同经历的听众,在世界上的各个角落和我们相遇,成为彼此最重要的陪伴。他把“日谈”比作雾角——安装在灯塔上,雾天里向过往船只发出音讯的号角,这支雾角已经响了7年,如今依然声音嘹亮悠长……
1979年出生于北京,2013年进入播客行业,后创办播客“日谈公园”,与听众畅聊历史文化等泛科普内容,成为最有影响力的中文播客创作者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