颐和寻桂

唐功南

《校园秋韵》伴着我在清华园学生时代的眷恋，与对京城秋色的偏爱诞生。在写这首歌词时，我极力在脑海里搜寻秋天的意象，秋风秋雨染秋红、几墙几窗霜叶红、梧桐落叶的声音、立秋后的残荷、大雁南飞、雁阵惊寒……但总觉得视觉听觉的因素都有了，独缺嗅觉的因素。想到嗅觉因素，自然而然就想到了桂花，八月桂花遍地开，多么熟悉的歌词呀，不过那个八月大概指农历的八月，那个遍地开指的是南方。至于北方有没有桂花，还真拿不准，仿佛觉得应该有。

在经历无数寻觅与探访过后，我终于发现，校园里还真没有桂花树。由校园林科所管辖登记的花草树木，有图有真相的共有1076种，独缺桂花树。这不能不说是个小小的缺憾了。

不过，这也不能怪园林科，整个北京桂花树就少。汪曾祺先生曾写过北京的秋花，他在其文章中说“北京桂花不多，且无大树，颐和园里有几棵，没有什么人注意”。其实我倒是碰巧注意到了颐和园的桂花，虽然因为校园里没有桂花，而不能把桂花香写进歌词，可由此而引起的好奇心却与日俱增，我想我可是颐和园的常客，可这桂花到底何时开，花期有多长，我竟然不能说准确，真让我有一事不明引以为耻的感觉。于是为了寻觅桂花香，我专门去了趟颐和园，走进东宫门，确实看到许多棵桂花树，可是没有看到明显的花开，也没有闻到桂花香，我想是不是桂花还没有开呢？

半个多月后，我又去了趟颐和园，一直走到乐寿堂。乐寿堂门前两侧，在铜鹿铜鹤后面，共摆了四盆桂花，因为前有栏杆隔着，无法走近花前，我看站在花前的一位保安兄弟，面貌和善，喜欢解答游客提问，我就隔着栏杆问他：小伙子！这桂花是开过了还是没开呢呀？这位兄弟说：7月份开的，开的时候可香了，过几天还开一次。我听他这样一说，更疑惑了，难道这桂花还和梅开二度似的，能开两次吗？这桂花在7月就开吗？觉得这位老兄可能信口开河吧。我当即就提出了疑问：“你说得不对吧？你们颐和园在网站上发布的桂花展写的是从8月12日就开始了，怎么可能是7月份就开花呢？”我这样一问，他就收起了笑容，没有再理睬我，我悻悻而退。可我想他说的过几天还要再开这事儿没准儿是真的。我走出仁寿门后，看见有个导游服务台，那服务台后面就摆着好几盘桂花，我就忍不住上前问站在服务台后面的一位工作人员：“您身后这桂花是开过了还是没开呢？”她回身看了眼桂花，可能勾起了她对桂花香的回忆，她说：开过了，可香了！我接着问，大约是啥时开的呢？她仰头想了想，说：大约20天前吧。我看她仔细回想的模样，自己又心算了下，20天前大概是九月十六日，时间落在花展的期间内，应该比较靠谱。

重阳节刚过了几天，我第三次去颐和园看桂花，这次我看得仔细，把东宫门内外的桂花依次嗅了个遍，若说完全没有桂花香，似乎有那么几株金桂银桂还是有那么几缕幽香的。这次我看仁寿殿那个院子的北房外摆着两盆桂花长势很好，左侧的标牌上写着金桂，右面的那棵的标牌写的银桂，我拾阶而上，登堂入室之后，伺机又把曾经问过几遍的问题抛给了坐在收款机后面的几位，一位小伙子很热情，很和善，他说的听起来也靠谱，他说第一次开过了，过几天还会开一次。这倒和那位保安老兄说的一致，可究竟过几天呢，他说那也不好说。

过了几天，我看风和日丽，想想差不多这第二次花开我应该能夠赶上了，我又专门第四次去颐和园看桂花，你还甭说，一进东宫门，右手第一棵金桂的花明显绽放了，香气也很明显，可惜进到仁寿殿那个院子，北屋前的两盆桂花树已经不见了。我多少有点失望，我想二次开花这事儿，看来是真的，我应该去乐寿堂再看看，给那位保安兄弟赔个不是。

到了乐寿堂前，那保安兄弟还真站在上次我见到他的那地方，还在回答游客的提问，那游客问铜鹤脖子上系红布是啥意思？我待他回答完毕，上前搭讪，我说：兄弟！你还真挺忠于职守，上次我来你就站在这儿。他肯定记不起我了，但我这么夸他，估计他很受用，咧嘴笑了。我接着夸他：您上次说桂花开两次，还真对哈，这桂花果然第二次开了。他真是挺爱说，他又说了个我没有想到的现象，他说：开是又开了，可是没有第一次香。这次我对他的说法没有一丝怀疑，我就说：我没法走到桂花前，您能过去帮我闻闻香不香吗？其实我这话纯是套瓷，我想他没准会说，你自己过来闻吧！我不就一步越过栏杆进入禁区了吗？估计因为有监控，只见这哥们儿，往屋檐那边望了望，既没让我进去也没替我去闻闻，他说你等明年再来吧！

离开乐寿堂，我经过宜芸馆、玉兰堂，走到知春亭桥畔，其实知春亭那儿并没有摆桂花，倒是文昌阁门洞前各摆了一盆，一盆是金桂，一盆是丹桂，一边香，另一边不香。我想既然门洞这边摆了两盆，门洞那边应该也有两盆，就走进门洞，过去看看，没想到门洞里面桂花香气浓郁，这是我几次来寻桂花香，唯一一次在远离桂花的地方明显闻到桂花香。往南出了门洞，门的两侧，果然各有一盆桂花，也是一边香，一边不香，香的那盆旁边，有两位游客正把鼻子凑近嗅那香气，那弯腰探头的姿势我已经做过上百次了，比他们熟练。我想那门洞大概有吸风的作用，故在门洞里香气浓郁。

大概也是那几天吧，在诗群里看到北美的师弟发了首“月中桂“的诗词，一看恰巧是咏桂花的，一问，原来北美的桂花也开了。我不免把这些日子向不同的人，提了许多次的问题，又问了他一遍。他还真是行家，答案和我踏破东宫门辛苦得来的知识竟然如此吻合，如：金桂香，丹桂不香，花会再开等。西雅图的一位师妹，说那里纬度相当于哈尔滨的纬度，她家的桂花也开过了。

又是晴天，我想这是桂花展的最后一天，花会不会更香呢？就又去了一次颐和园，刚一到东宫门外，知道这次算是白来了，东宫门外的四盆桂花都撤了，真有点若有所失，本来不想进去了，一想来都来了，又不用买门票，还是彻底伤心一次吧。转了一圈，一盆桂花都没看到，撤得干干净净。寒露将至，群芳尽散。

其实，桂花到底何时开，每年确切的日期都不太一样，可能还会相差好多天，不过大概花开的日期，唐诗里早就提到过：“桂香吹过中秋了，菊傍重阳未肯开。”明年中秋节前后，再去寻桂花香吧，如果到那时，我仍然有和今年一样寻芳的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