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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肝寒论治功能性消化不良*

2023-02-26许珂刘娟王璐罗布金模胥兴彩肖石玉严继林李垚

天津中医药 2023年12期

许珂,刘娟,王璐,罗布金模,胥兴彩,肖石玉,严继林,李垚

(1.云南中医药大学,昆明 650500;2.昆明市中医医院脾胃肝病科,昆明 655213)

功能性消化不良(FD)是指具有餐后饱胀不适、早饱感、上腹痛、上腹烧灼感中的一项或多项的症状,而不能用器质性、系统性或代谢性疾病等来解释产生症状原因的疾病[1]。根据罗马Ⅳ诊断标准,FD可分为餐后不适综合征(PDS)及上腹疼痛综合征(EPS)2 个亚型,分别隶属于中医学“胃痞病”“胃脘痛”的范畴。《功能性消化不良中医专家诊疗共识意见(2017)》[2]将FD 辨证分型分为:脾虚气滞,肝胃不和、脾胃湿热、脾胃虚寒、寒热错杂5 个证型,其中涉及肝的证候仅有肝胃不和证,笔者通过查阅文献发现FD 从肝寒论治的文献较少,而临床实践中,部分患者从肝寒论治往往能收获很好的疗效。在此就从肝寒论治FD 的特点展开讨论,以供读者参考。

1 肝之形质

1.1 有形之肝 张介宾曰:“象,形象也,藏居于内,形见于外,故曰藏象。”有形之质,为看得见、摸得着的形体事物,故中医有形之肝,即五脏之肝脏。《难经·四十一难》:“肝独有两叶”“肝重四斤四两”。滑寿《十四经发挥》[3]:“其脏在右胁右肾之前,并胃着脊之第九椎。”这些经典描述都是对有形之肝体的形态、结构、部位的确切描述,体现古代先贤对人体结构的细微观察和精准的论述。《灵枢·经脉》言:“肝,足厥阴之脉,起于大趾丛毛之际,上循足跗上廉,上腘廉循股阴,入毛中,过阴器,抵少腹,挟胃,属肝,络胆……与督脉会于巅。”经脉走形非常具体,有特定的名称、特定的部位,故也属于有形。从五脏相关性来讲,肝在体合筋,肝主身之筋膜;目为肝之窍;肝之荣华在瓜;五脏化液,在肝为泪;肝与胆互为表里,胆汁由肝之余气所化生。故从广义概念上讲,有形之肝应包括肝脏、胆腑、足厥阴肝经、足少阳胆经、胆汁、筋膜、眼睛、泪水、指甲等。

1.2 无形之肝 张锡驹《伤寒论直解》[4]云:“脏腑有形者也,三阴三阳无形者也,无形可以赅有形,而有形不可以概无形。”无形与有形,具有相对性,对立统一性,属于抽象的概念,即无形之气为实际存在,目不能见的形质,是为客观的本质规律,故无形之肝为木气,即为五行之肝。前言五脏之肝,为阴,主藏血;五行之肝,由风木所化,以木气为用,为阳,主疏泄;阴在内阳为守,阳在外阴之使,血为气之守,气为血之使,故曰体阴用阳也。所以,无形之肝当包含木气、胆火等。

五行之木,木有甲乙,肝为乙木,胆属甲木,乙木左旋而升,甲木右转而降。黄元御谓:“乙木上升,是为枝叶,甲木下降,是为根本。”肝胆同气,皆为木气,木气生火气;厥阴风木,内寄相火,少阳之上,相火主之,甲木化气于相火,甲木下降,相火随入潜藏温肾水;甲木上逆,则乙木下陷,相火逆升,升降失常,中气反作而生病。

脏腑的形质特点,所处部位可影响甚至决定了它的生理特性和功能,这是不可避免和改变的,如王清任在《医林改错·亲见改正脏腑图》[5]中指出:“肝四叶,胆附于肝右边第二叶,总提长于胃上,肝又长于总提之上,大面向上,后连于脊,肝体坚实,非肠、胃、膀胱可比,绝不能藏血”。总之,不论是有形或无形,它们都不能被区别看待,而应该是一个互相依赖,互相关联,互相影响的整体系统。《内经》气化理论认为[6]:人是一个不断发生着升降出入的气化作用之体,有质之形与无形之气是可以相互转化,互为作用的。中医本属哲学范畴、医学理论与实践经验相结合的理论体系,不能孤立的对待一个单一的个体,违背其整体观念的内涵实质。或问曰:汝言肝之有形与无形,二者何以为异?答曰:以有形者为基,基者生化之母,有母而能生,无形者为楯,有楯则能长能安,二者同类,其用不同而已,譬犹如血之与气,异名同类也。或又问曰:有形,无形何以转化?答曰:有形之肝为阴,阴者静而凝集,是具体,无形之肝为阳,阳者变动不居,是抽象;无阳则阴无以生,无阴则阳无以化,阴阳互根,相互为用,动静结合,才能生生不息,故气聚而有形是为肝阴、肝血,为之本体和形质,散则无形为肝气、肝阳,是为功能和气化。

2 肝之气化

《素问·宝命全形论》曰:“人以天地之气生,四时之法成”“天地合气,命之曰人”。常谓人身亦小天地,从天人相应同构的整体观来说,人之形体即天地之形体,人身气化即为天地之气化,天地之变化人亦应之,人与天地相参,因人的后天不同改变而具有差异性。任应秋教授说:“十二脏腑不同功能的配合,竟成为一个统一的整体,主要是由于‘气化’的共同作用。”故探究肝之气化作用,对于认识肝的生理功能特点、气化失常导致的病变是非常有必要的。

张锡纯《医学衷中参西录》言[7]:“人之元气,根基于肾,萌芽于肝,脾土之运化水谷,全赖肝木之升发疏泄而后才能运化畅达健运;肝主疏泄,原为风木之脏,于时应春,实为发生之始,肝膈之下乘者,又与气海相连,故能宣通先天之元气,以敷布于周身,而周身之气化,遂无处不流通也。”张锡纯指出了肝为人体气化开发之始,人体周身气化布散必赖以肝的气化功能,进一步指出了“肝主气化”的生理作用。同样的周学海在《读医随笔》[8]中也说:“脏腑十二经的气化,皆必藉肝胆之气化以鼓舞之,始能调畅而不病。”由此可见,肝在人身气化中的关键作用,只有肝之气化正常,才能疏泄调达顺畅而不病。

《素问·至真要大论》:“少阳太阴从本,少阴太阳从本从标,阳明厥阴不从标本从乎中也。”厥阴标阴本风,中为少阳,少阳主火,厥阴为病,风火相煽,两阳互劫也。故人知肝阳亢、肝火逆,而鲜闻虚生寒。要知火由木生,木温火乃生,木不温升便无火矣。邪气不服,从本从标从中气皆有可从。正如清朝名医郑钦安《医理真传·厥阴经证解》[9]中曰:“客邪入厥阴,不从中化,而从标化,标为至阴,客邪亦阴,故病见纯阴。”在此郑钦安特别指出:邪从标化,不从中化,从标而寒化,故出现了厥阴寒证。或问曰:厥阴内含少阳,何以寒变?答曰:厥阴者,两阴交尽也,其体本阴为寒,得少阳而能温乃化,然少阳者弱阳也,其力尚稚小,阴被其寒则阳不胜其阴,故为寒变。

3 肝寒致病

3.1 寒邪直中 《素问·举痛论》言:“寒气客于厥阴之脉,厥阴之脉者,络阴器系于肝,寒气客于脉中,则血泣脉急,故胁肋与少腹相引痛。”《金匮要略·五脏风寒积聚病脉证并治》言:“肝中寒者,两臂不举,舌本燥,喜太息,胸中痛,不得转侧,食则吐而汗出也。”经文阐释了实寒之邪伤及肝脏或厥阴肝经,引起肝血凝结,或经脉不利,或肝气郁滞,横逆犯胃等病变。

刘渡舟教授[10]指出:脏腑及其所属经脉可以互为传变。既可先有经脉病变,而后传脏腑,也可先有脏腑病变,而后传经络。所以无论是脏腑先受病,还是经脉先受病,最终都殊途同归,同样会导致整体系统的功能失调。

3.2 他脏相传 《素问·气厥论》:“脾移寒于肝,痈肿筋挛”“肾移寒于肝,痈肿少气。”经文阐释了肝寒的来源,并不是只有寒邪侵袭肝脏本体及其经脉,肝之寒变,亦能从其他脏腑、经脉相互传染病邪,此所谓“五脏各以其时受病,非其时各传以与之”。又黄元御曰:“盖厥阴肝木,生于肾水而长于脾土。”肾水易寒,脾土常湿,湿寒性阴,耗气伤阳,阳虚而生寒,便生肝木虚寒,生意不遂,而肝为五脏之贼,风为百病之长,故脾肾阳虚,水寒土湿,木气不畅达而郁,木郁克土而为病。或问曰:脾肾阳虚可发其病,何必独言肝木虚寒而为病?答曰:脾肾阳虚是其因,肝木虚寒为其机,机者要也,病变所由出也,识机方能直中要害;土湿水寒,土中之木困顿固化,郁而不达,木土水失德,生化败乱矣。或又问曰:肝阳、脾阳、肾阳三者有何异同?答曰:肾阳者人身阳气之根也,脾阳者阳气之源也,肝阳者阳气之枢也,肝脾肾三者皆阴脏,以阳气为用,然诸脏所受阳气,皆赖肝木以升发通达,方能各司其用。

4 肝寒之治

《素问·玉机真脏论》云:“五脏有病,各传其所胜”“肝受气于心,传之于脾”是以木胜土,故木病必克土,乃正克也;土有己土、戊土,己土为脾,戊土属胃,故肝病最易传及脾胃。《太平圣惠方》[11]言:“夫肝者,虚则生寒,寒则苦胁下坚胀,寒热,腹满不欲饮食。”经文阐释了肝虚生寒,疏泄失令,寒凝气滞,气闭塞而不行,横逆脾胃,气机升降失常,导致了胀满、腹痛、不欲食等病端。又唐容川《血证论》[7]言:“木之性主于疏泄,食气入胃,全赖肝木之气以疏达之,而水谷乃化。设肝之清阳不升,则不能疏泄水谷,渗泄、中满之证,在所不免。”这里直接指出了肝之气化作用对人体消化饮食的关键作用,认为肝木得温升,才能行疏泄之令,脾胃乃和,进而运化消磨水谷。国医大师李士懋教授认为[12]:厥阴病的本质为肝阳虚,厥阴病之提纲证饥而不欲食,下之利不止,即为肝阳虚脏寒之征象,而消渴,气上撞心诸证为肝阳虚不得升发,致使相火不得随君火环绕周身郁而为病。

从治法上看,寒有虚实,治法有别,实寒宜散,虚寒当补。历代医家仍有所涉及,如孙思邈在《备急千金要方》《千金翼方》中分别描述了治疗肝虚寒的不同兼症,列出了治方有补肝汤、补肝散、防风补煎方等五首方剂。清代医家王旭高为研究肝病的大家,其所创制的治肝三十法,非常值得参考,如在其著作《西溪书屋夜话录》[13]言:“肝有寒,呕酸上气,宜温肝,肉桂、吴茱萸、蜀椒。”又“补肝阳,肉桂、川椒、苁蓉”。清代医家江笔花在《笔花医镜》[14]中也说:“肝寒之证,脉左关必沉迟,其症为小腹痛,为疝瘕,为囊缩,为寒热往来。”并直接列举了肝寒的脉证,并在文后列举了相关方药,如暖肝煎、奔豚丸、橘核丸、四逆汤;药物列举了温肝猛将如肉桂、桂枝、吴茱萸等;温肝次将如菟丝子、艾叶、山茱萸等。其所列举方药,颇符合临床实践,可供参考。刘渡舟教授[10]认为:“肝内寄相火,寓一阳生化之气,寄居肾中真阳。”厥阴内含一阳初生之气,为弱阳,其力尚小,弱宜扶持促其生长。肝虚生内寒,宜温补肝阳,故凡属于微温微酸专入肝经诸品,皆可作为温肝补肝之药选用,药用木瓜、沙苑蒺藜、菟丝子等。若属于实寒之邪者,当遵寒者温之,故宜选用气味甘温,具有温中散寒作用的药物,如桂枝、沉香、肉桂等。

笔者认为FD 之肝寒证是以水寒土湿致木气寒,肝木之气以温而主升发疏泄,肝之阳气不足,阳虚而生内寒,寒凝气郁而不达,导致气郁犯胃或贼脾而为病。临证时可分为肝寒犯胃证和肝寒贼脾证,两者常有脾胃虚寒或肾阳虚的基础。因脾胃虚寒日久可累及肾阳虚衰、肝寒证是这两个基础的变局,强调了水寒土湿致使木气寒的病理状态。在临床上常有平素脘腹部冷感喜暖、进食生冷食物胃脘不适、便溏的共性症状,所不同的是肝寒证,突出以脘腹胀满或痛常连及胸胁部、喜太息、胆怯恶梦多、四末欠温、怠惰乏力、饥不欲食、阴囊湿冷;舌质淡或淡红或泛青,苔白或水滑,脉弦细或沉,或尺沉细。而肝寒犯胃证以胀满、嗳气为主;肝寒贼脾证则以胃痛或兼泄泻为主,但临床上两者并不是孤立存在的,因脾与胃相表里,相互为用,故又可同时出现。在临床上辨治FD 之肝寒证,着重把握肝之形质与气化特点,形质是气化的基础,气化是功能的体现,厥阴之上,风气主之,风者善行数变,最易干犯他脏,百病丛生,先平其脏,可防贼风干犯。采用温肝散寒,虚寒得暖,佐以和胃或扶脾或温肾,使下陷之木气得以升发,土中之木得以疏泄,中土壅塞消散,通而不滞,便能恢复正常升降功能。

如属于肝寒犯胃证,治当以温补肝阳,和中消痞,选方用经验方蔻壳台乌汤加减,药用:乌药、白豆蔻、党参、藿香、厚朴、白术、黄芪、艾叶、法半夏、炮姜、菟丝子、白芍、砂仁、炙甘草。蔻壳台乌汤系云南四大名医之一,云南戴氏经方医学流派创始人戴丽三先生所创制,后经流派首席传承人,云南中医药大学终身教授、全国第六批名老中医药专家学术经验继承工作指导老师严继林先生,根据FD 的临床特点进行了改动。方中乌药辛温散寒,暖肝达木,升发肝阳;白豆蔻辛温,主胃冷,消谷下气;黄芪味甘性温,张锡纯认为黄芪与肝之生理特性具有同气相求之妙,故主张黄芪为温补肝阳第一要药,近代中医大家蒲辅周先生、朱良春先生对此亦有盛赞[15],白芍以柔肝缓急,味酸以顺肝之木性,又可收敛其他药物的燥烈执性,是遵“肝欲散,急食辛以散之,用辛补之,酸泻之”之旨;以白豆蔻、藿香、砂仁、艾叶芳香醒脾,行气化湿;中气之治,崇阳补火,故以炮姜、法半夏、党参、白术、炙甘草培土泻湿,健运中气,其中炮姜味苦微辛,性温,其性敦厚,阳药兼阴质,不似干姜雄烈,与冲和甘缓之甘草苦甘化阴,又能辛甘化阳,暖脾补中;肝木生于肾水,肝木温升需肾阳的气化,故以菟丝子温肾助阳;升已而降,升降相随,气机回环,故以厚朴降气消胀。故方以白豆蔻、乌药为君,皆辛温香散,性温和而不刚猛燥烈,并用可祛肝、脾、肾三阴脏寒之邪气;臣以黄芪、酒白芍、党参、白术四药温肝健脾,升发肝阳,脾土升赖以肝木温升。诸药合用共达温肝达木,暖水燥土,和中消痞之功效。如《吴医汇讲·治肝补脾论》[16]言:“肝阳虚而不能上升,则胃乏生发之气,脾无健运之力;而水无土制,肾水之阴寒得以上制心阳,周身阴盛阳衰,而纯乎降令,则肺阴之金气盛行,肝阳之生气愈病矣。”故对此等证候,酌以此方增减,效果显著。或问曰:蔻壳台乌汤为何不以吴茱萸为君,仲景治厥阴寒证多处吴茱萸乎?答曰:吴茱萸性辛热,其力刚猛燥烈,易耗气伤阴化风,若为沉寒者,则必重用之,以速去其寒,然必不可久服,且其味大苦,用量宜轻;乌药者性温和稳当,其力虽不及吴茱萸,亦能暖肝温肾散寒,肝阳者如春日之初阳,日照东升,缓缓温暖,故谓厥阴宜温,乌药者乃顺肝阳之性也,取少火生气之意哉。

若为肝寒贼脾证则治以温肝达木,燥湿培土,宜选用桂萸理中汤加减,即理中汤加吴茱萸、桂枝、乌药。彭子益《圆运动的古中医学》[17]言:“五行唯木气最动,动而不通,故郁而冲击,所以其痛如绞,故人身肝木左升则腹不痛,胆木右降则胸不痛。”故宗仲景见肝之病,当先实脾旨意,中土厚实则邪不能犯,方以理中汤之党参、炙甘草温补中阳之气,白术、干姜温中健脾,散寒祛湿;以吴茱萸、乌药、桂枝助温肝达木,散寒止痛。故中气轴枢回旋周流正常,则四维之轮运动无碍,故病可愈。总之,从脏腑深浅而言,肝寒犯胃病势浅,而肝寒贼脾病势重,治疗时应予区别对待。

5 典型病案

患者男性,58 岁,2021 年10 月11 日初诊,主诉:反复胃脘部胀痛3 年。病史:患者3 年前无明显诱因出现胃脘部胀痛,喜暖喜按,呈阵发性,进食后无明显加重或缓解,发病后曾多次至当地医院、中医诊所服用中药治疗(具体不详),药后症状反复,时轻时重,伴反酸烧心、嗳气、倦怠乏力、四肢欠温,肠鸣矢气频,无恶心呕吐、口干口苦等症伴发,大便稀溏,小便调,精神较差,纳可眠差,入睡困难及早醒。舌质淡红苔白薄腻,脉弦细滑。既往无特殊病史。

四诊合参,中医诊断:胃痞病(肝寒证);西医诊断:功能性消化不良。治以温肝扶脾,燥湿和胃,方以经验方蔻壳台乌汤化裁,具体方药如下:乌药15 g,白豆蔻10 g,砂仁10 g,藿香10 g,厚朴15 g,党参20 g,炒白术20 g,黄芪20 g,艾叶10 g,法半夏15 g,炮姜15 g,菟丝子15 g,酒白芍20 g,炙甘草9 g。5 剂,水煎服,每日1 剂,每日3 次,饭后温服。

10 月18 日2 诊:服用上方5 剂药后诸症大减,夜间睡眠明显改善。诊见患者治疗有效,仍有胃中烧灼感、反酸。舌脉同前,继续守上方,加吴茱萸9 g,黄连4 g。继服5 剂。

11 月1 日3 诊:服药后胃脘部胀痛进一步减轻,嗳气、肠鸣矢气频、反酸已消失,倦怠乏力、四肢欠温明显缓解。期间因事务繁忙未来就诊,停药1 周症状无加重。诊见患者舌质淡红苔薄白,脉弦细,效不更方,以图巩固,续予2 诊方5 剂,后病告痊愈。

按语:本案患者病发多年,期间屡用中药治疗,但症状反反复复。《四圣心源·腹痛》言:“腹痛者,土湿而木贼之也……而究其根源,总属湿寒。”脾虚生湿,阴湿伤阳耗气,肝木生于肾水而长于脾土,土湿阳衰,肝木生意不遂,疏泄失司,横逆脾胃,气机升降反作,故见胃脘胀满、疼痛,喜温喜按;肝胃不和,胃气上逆则频频嗳气;肝脾下陷,水不化气,清阳不升不散,故见倦怠乏力,四肢欠温,大便稀溏,木气郁而化风,涌动于肠,故见肠鸣而矢气频。脉弦主肝胆病,亦主寒证、水饮证,细主气虚,滑脉主湿证,舌苔白薄腻为寒湿的征象。故治以温肝健脾,燥湿和胃。初诊时即以经验方蔻壳台乌汤化裁治疗。2 诊时患者夜寐大好,此即胃不和则卧不安的缘故,胃中烧灼感、反酸,因酸为木之本味,木气弱而味不归于肝,流传之于胃则为病。如《素问·阴阳应象大论》曰:“阳为气,阴为味,味归形,形归气。”故加反左金丸之吴茱萸以温养木气,固守酸味,黄连降泄胃中之酸。笔者长期在临床上发现,凡有寒象,当用反左金丸,较左金丸其效果更优,左金丸在历代圣贤的不断演化,有“茱连丸、萸连丸、茱萸丸、甘露散”别称,其组成相同,剂量有别,应视病寒热而调整。

6 小结

综上所述,诚如王旭高所讲“肝病最杂而治法最广”,脏腑皆有气血阴阳,对于肝病的治疗不应局限于从肝火论治,近现代著名中医学家如蒲辅周、秦伯未、刘渡舟等均指出了肝寒证在临床上的重要性与特殊性;随着气候的变化,生活条件的改善,人们已然养成了喜食生冷饮料的习惯,加之有医者滥用苦寒药和抗生素等,导致肝寒证的时有发生,故对于从肝寒论治疾病的特点,应当加以总结探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