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索研究浪漫主义时期音乐的叙事性——以舒曼，柴可夫斯基等的钢琴作品为例

李雨曦

（美国奥城大学,美国俄克拉荷马州俄克拉荷马市 73106）

由于受到浪漫主义运动的影响，作曲家对于自然，感受，民族空前的关注。他们更加强调旋律，所以我们无论作为研究者，表演者还是聆听者，很容易从乐曲中感知到不同的音乐形象和场景，给人一种讲故事之感，这就所谓的音乐中的叙事性。从文学作品或艺术作品中脱胎出的作品，更是有非常具体可循的原型。标题音乐也在此期间诞生，这更是直白地表达了乐曲的主题，如文学作品一般命名。德国是浪漫主义时期的音乐中心，诞生了如勃拉姆斯，舒曼等著名作曲家。众所周知，舒曼不只是一位伟大的作曲家，还是一位编辑，他在阅读浪漫时期的文学作品时获得灵感而创作的钢琴作品或音乐形象是具有代表性的。而穆索尔斯基的《图画展览会》则是他在逛画展后创作而成的，绘画对于拉赫马尼诺夫等也是创作题材的来源。同时期其他作曲家如李斯特，和柴可夫斯基，仿佛更青睐从民族音乐中得到启发，由此改编丰富本民族的音乐，具体描绘抒情气氛，并以此表达个人的认知和感受，乐曲富有如语言一般的表现力。我将由从文学作品，艺术作品和民族音乐这三个不同的出发点，来分别阐述浪漫主义时期钢琴作品的叙事性的构思，创作与表达。

一、舒曼的钢琴作品与文学灵感

舒曼的作品经常给人意想不到的惊喜。各种冲突和戏剧使他的作品为人所知。通过他早期的钢琴作品《蝴蝶》，OP.2，我们可以感受到情绪随着不同的乐章而灵活变化。我将从结构和形式与音乐形象两个方面来探讨《蝴蝶》的叙事性。

舒曼处于文化和艺术繁荣的时代。他从让·保罗的小说Flegeljahre的最后一章：Larven tanz（在德语中，意为假面舞会）中获得灵感，并在21岁时创作了《蝴蝶》。

舒曼擅长用附点节奏来增加旋律的变化感。这种方法可以代替装饰音带来的华丽和层次感。不仅如此，舒曼的节奏模式是多变的，这种多变显然是重音音符的延迟造成的，当重音和强拍不能同时出现，也就是重音出现在弱拍时，节奏就失去了通常的重量，从而呈现出强烈的不稳定个性。对不和谐和弦的灵活运用和化解，使《蝴蝶》的和声效果更加丰富多彩，复调的写作手法使旋律更加层次感和紧张感。

1.各乐章的结构分析

引子：这是一个只有6小节的简短介绍。最后两小节模仿了前四小节的一部分。感觉就像提问，抛砖引玉。

第一乐章：3/4拍。D大调。单二部曲式。右手向上的明亮八度和左手的伴奏织体。整个乐章是每四小节一个固定的乐句。

第二乐章：2/4拍。降E大调。这是一个有引子的单一部曲式。降e大调的琵琶音开始以八度下行。然后左手和右手交替，给人一种对话的感觉。这部分优雅而浪漫，代表了舒曼角色梦幻的一面。

第三步：3/4拍。F#小调。单三部曲式。A段(8小节)：欢快开始。高声部在第一句是没有任何音符的。左手是一个八度，表达了骄傲有重量的步伐。B段(8小节)：类似于对第一段的模仿，但主旋律改为右手，左手为模进。比A小节更明快，更有冲劲。A’段(10小节)：左手交替模仿右手，音色比前两小节更丰富。

第四乐章：3/8拍。第1～16小节有两个乐句，是舒曼经常使用的附点节奏。它们听起来优雅而舒缓。接下来的16小节也是两个完整的短语，以欢快的节奏开始，左手右手交替，听起来活泼跳跃。最后，回到这个乐章开始时的主题。这个乐章主要描写了舞会开始的场景。

第五乐章：3/4拍。降B大调。单三部曲式。这一乐章是整首曲子中最甜美、最梦幻的乐章之一。第9小节到第12小节比前8小节更强烈，然后最后一部分回到开始的旋律。这种对比充满了幻想。

第六乐章：3/4拍。d小调。(A-B-A-C-A)曲式。几乎所有的这些乐章都在同一个方向或相反的方向使用和弦和八度，这是情感的一部分，更冲动。通过这种舞蹈，我们可以看出这一乐章具有舒曼性格中明显的激情、骄傲和冲动的一面。

第七乐章：3/8拍。f小调。这个乐章以8小节的介绍开始。这个乐章是整首曲子中最梦幻的乐章之一。右手的主旋律缓慢而优雅，听起来平和，像是对美丽和幸福的向往。

第八乐章：3/4拍。c#小调。引子和单三部曲式。这一乐章灵活地使用了大量的不协和和弦，因此听起来色彩丰富，对比鲜明。引言部分全部由有力的八度和和弦组成，与后面温暖、轻盈、优雅的舞曲形成了有趣的对比。

第九乐章：3/4拍。降b小调。引子和单二部曲式。这种介绍听起来像吵架。一连串节奏极快的八分音符带来了紧张的气氛。

第十乐章：3/8拍转3/4拍。第17至24小节的旋律和节奏与第六乐章的部分旋律相似，只是和弦听起来更重更粗。还有很多连奏的旋律，左手是分解的伴奏织体。

第11乐章：3/4拍。D大调。引子部分的3小节以音符为单位向前推进，听起来充满感情和进步。接下来的部分是欢快的，欢乐的，是整首曲子的最高点。它代表了舞会上最热闹的时刻。

第12乐章：3/4拍。D大调。这是整首曲子的结尾。主题与第一乐章相同。它可以被看作是第一乐章的变奏。它不像第一乐章那样明亮。而是通过不断重复主旋律并逐渐减少最后一个音，来表现一切都渐渐安静和消失。

2.形象与场景的呈现

整个《蝴蝶》的所有乐章都表达了不同的场景，就像一个系列，不断地给人惊喜，同时讲述着不同的故事。而且，在每一个动作中，都有形象冲突。这种戏剧。变换的表演引导观众进入不同的情节。这就不得不提到舒曼的“Davidsbündler”[1]。也就是大卫同盟。这是存在于舒曼脑海中的几位音乐家如门德尔松，帕格尼尼等，还有作家和他自己幻想中的人格。在前文的结构分析中，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这个联盟中代表舒曼两个人格的虚拟成员:弗洛瑞斯坦和尤西比乌斯[2]的形象。

在《蝴蝶》中，有两兄弟：沃尔特和瓦尔特。他们两人的性格完全不同。一个是内向害羞，温柔浪漫，另一个是骄傲和自信、热情、活泼。这和舒曼大卫同盟中的两人是重合的。第二乐章的旋律在引入之后是犹豫的，浪漫的。这是哥哥沃尔特的性格，也展现了舒曼性格内向的一面。第三乐章是他弟弟沃特的形象，威严、自信、冲动。这就是舒曼性格中积极外向的一面。第五乐章让人想起一个美丽的女孩：维娜。她一出道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包括兄弟们。这也是兄弟之间发生冲突的原因。除了这些人物，其他乐章也表现了不同的故事和场景，如舞会、争执和对话等。

舒曼运用戏剧化的对比、抒情和叙事的技巧引导观众感知他想要表达的情绪。这件作品本身是基于文学作品的创作，它本身就具有故事情节。然而，在听众还没有读过原著的时候，仍然可以通过听《蝴蝶》把人物和场景联系起来。舒曼的钢琴作品无疑是浪漫主义时期的瑰宝。他运用复调音乐的思想，独特的节奏类型，以及自己对音乐的无限想象，细腻地表达了自己的所见、所知和所想。他不追求华丽的音效和非常困难的技巧，但他也有自己独特的精彩。

二、拉赫马尼诺夫与油画

拉赫玛尼诺夫一生创作了26首前奏曲，前奏曲作品32,B小调第10号是他极具代表性的钢琴独奏作品。在这种情况下，拉赫玛尼诺夫的灵感来自Böcklin的油画“Die Heimkehr”(意为“回家”或“归来”)。拉赫玛尼诺夫还对钢琴家本诺·莫伊塞维奇说，这是他个人最喜欢的前奏曲。

前八个小节的高音和低音的节奏模式与开头的不完全小节完全相同。这种节奏被称为西西里亚诺节奏，是一种轻快的、点状的三连音节奏，比较松散，有田园风格。这种节奏听起来很安静，就像一段安静的回忆或在思考什么。

附点节奏将每个部分看作两条旋律线，在接近结尾时，一个和弦或音程偏离了原来的节奏，产生了在回忆和现实之间徘徊的感觉。而且开始和弦相对简单，存在于B小调和E小调中。E小调是B小调的次属调。这种在小调上工作的和声，听起来相当虚幻。第4至9小节的节奏和短语与开头几乎相同，但音调不同。我想提一下第8小节，这是一个比开头句型多的小节，在第三拍中使用八分音符而不是三音。我觉得听起来很稳定，可以看作是结束的过程，第9小节的第一个和弦是整个开头两句的结尾，是C大调的一个和弦，给人一种惊喜的感觉。前九个小节可以称为这首曲子的音乐顺序。作为一个叙事过程，这些尺度的发展是稳定而平缓的，可以作为一个叙事的良好开端。

我称第10小节到第12小节称为过渡段，因为这三个小节的旋律是不断上升的，如果你弹钢琴，你会发现这部分是左右交替演奏的，就好像你在努力达到一个高峰。在达到第13小节的峰值后，旋律开始走下坡路，直到第17小节，这是最低点，然后突然出现了开始整首曲子的旋律。

下面是第二部分，和开头有很大的不同，给人很大的震撼。与开头的部分相比，这个部分更有冲击力，情感更饱满、更强烈，有一种咄咄逼人的感觉。我认为这可以被称为越轨。他打破了开头温和缓慢发展的叙事手法，呈现出一种强烈厚重、爆发力十足的听觉感受。不再是连续的附点节奏，而是大量的八分三连音。每个乐句都以一个很低的和弦开始。总的来说，这个部分是很有张力的。

第37至41小节是同一类型，但在旋律进展中，高、低声部分别在两个方向增加一个八度。42小节和43小节也和前面的四小节相似，只是节奏更密集，声音更强烈。从第45小节到第46小节，低音和中音分别处于恒定的节奏模式中，但高音不断升高，不断增加音符，从一个音符一直到7和弦。这种上升和上升伴随着越来越多的音符，有一种情感叠加的感觉，直到达到顶峰和爆发。我认为47-49小节的华彩乐段是一种爆发，或是一种释放。

50到53的度量和开始完全一样，这意味着结束即将到来。然后一直到第58小节，在不同的音符上是相同的节奏模式。第59小节和第60小节以断和弦开始，和弦很复杂，从B大调到B小调。从明亮的和声到有点暗淡的和声的变化，仿佛是一种即将结束的暗示，有一种平静的感觉。它以两个很深的八度音结束。我认为这最后一部分可以被视为解决方案。这是情感释放后的收回。如果一段音乐只是不断向前发展，而没有回归平静，那将是失控的。

从整体上看，这首曲子开头安静，中间强烈而温暖，结尾旋律持续上升，有很多的华彩，最后是开头的一个安静的旋律，这是一个非常完整的叙事过程，是一首有对比和张力的曲子。这种平静的情绪逐渐增加和推进，直到达到最高点，然后爆发，失去控制，最后回顾平静的叙事方法，这与人的思想或情绪的起伏非常相似。回到我们一开始提到的那幅画，它符合主题。我认为拉赫玛尼诺夫的很多音乐的特点之一就是旋律优美，旋律浮在高处，织体是一种非常厚重、丰富的质感，衬托着旋律。这首曲子也有这个特点。

三、柴可夫斯基与他的民族音乐

在浪漫主义时期不可忽略的以本民族音乐素材为基础二次创作的作品也值得探究。由于浪漫时期运动的着重点之一就是对于民族性的关注，作曲家如李斯特以其本国匈牙利民间音乐而创作出的匈牙利舞曲是极大的开发了钢琴的表现力的。而俄罗斯作曲家如拉赫马尼诺夫和柴可夫斯基也有大量灵感来自俄罗斯民间小调。民间音乐往往自身就带有抒发情感，表现具体人或事的特性，非常契合浪漫主义时期音乐家们对于个人意愿表达的特质。我将以柴可夫斯基的钢琴作品Dumka为主来论述这一类型作品的叙事性。

Dumka诞生于18世纪的波兰。这是一种基于叙事诗的民谣，很快就传到了斯拉夫。在题材上，Dumka的副标题为“俄罗斯乡村风景”[3]，作曲家直接地给出了想表达的场景。如前所述，柴可夫斯基的钢琴作品吸收了许多民间音乐的元素。与肖邦关于国家民族生存的悲愤作品相比，柴可夫斯基的悲愤更像是对自然死亡和枯萎的叹息。在作品中承载着作曲家的色彩和情感的诸多表达。

柴可夫斯基的许多钢琴作品都会以一段很长的旋律开始，以一些简单的、连奏的主旋律的音调出现，并伴随着一个持续的伴奏旋律，整个开始部分几乎都是连奏，主旋律在高音和低音之间交替。在第1-16小节中，一部分是和弦或断和弦，另一部分是单音。这部分听起来痛苦而悲伤，声音仿佛来自非常遥远的地方，有一种空灵的空虚感。之后，17-32小节用低声部奏主旋律(多由和弦或分解弦组成)，高声部的节奏发生了变化。它是由匀速演奏八分音符或十六分音符组成的。这比前16小节更流畅，就像音乐过程的一步一步推进。这个主旋律非常重要，贯穿了整首曲子的主题，后面会出现。从46小节开始，风格突然发生了变化，舞蹈风格清晰轻快。节奏的变化更加跳跃。第86-88小节加入了大量的华彩乐段，使旋律听起来更加华丽，将整首歌引入了一个“至高点”。在华彩乐段之后，平行的右八度和左单音，演奏不同的音高，同音的同行，三音的叠加和向上的趋势，将旋律引入到整首歌第二部分(舞曲)的变奏中。

第114小节的结尾，是整首作品的“结尾”部分。这部分的主题与整首歌的开头相同，但缺少了一些连奏和断和弦，变成了和弦和单声。这使得旋律听起来更加压抑和孤独。它似乎已经离开了热闹的人群，独自离去，走向远方。

我把这首作品分成了三部分。第一部分和第三部分的主题是一致的。它们都更简单，更有歌唱性。中间部分是欢快的，华丽的，俏皮的舞曲，这是一个非常明显的对比，在中间部分的兴奋之后，回到了一个更悲伤的主题旋律。这首曲子不止描绘了乡村风景，我个人认为，通过对于曲子的分析，它还可以引申为一个出现、发展、消逝或出生、成长、死亡的过程。

探索浪漫主义时期钢琴作品的叙事性，不仅有助于我们了解这些作品的灵感来源，题材发展，更让后人得以明确作者的感受。虽然西方一直有“作者之死”，即一个作品被创作出来，作者的成长背景，所处环境，个人想法等都是应该被抛弃的，不应该深究的。但就音乐作品中但叙事性而言，了解这些是有助于我们学习作品，以更加完善作品的表演和研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