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卫生试验所的创设探析*

陈玉娇

（河南大学历史文化学院,河南开封 475000）

卫生试验事业作为卫生行政之耳目和先导，在卫生事业的近代化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目前学界对卫生行政的探讨日渐增多，而对卫生行政的前锋之卫生试验事业的研究则相当薄弱。对于南京国民政府时期第一所中央级卫生试验机构——中央卫生试验所目前尚无专文进行研究。本文拟对中央卫生试验所的创设及发展历程进行爬梳，期以此为契机开启对近代卫生试验事业的关注和探讨。

一、近代早期卫生试验的社会体察及中央卫生试验所创设因应

晚近以来，人们对卫生试验的重要性逐渐明悉，南京国民政府成立之后，更是对以卫生试验为先导的科学化和专业化的卫生行政产生了切实需求，中央卫生试验所的创设正是此种情势之下的因应之举。

1.近代早期卫生试验的社会体察

卫生试验是卫生行政的耳目和前哨，与卫生行政、疾病诊疗、防疫保健等各种事业的推进均有密切关系。早在1908年，彭樹沙就关注到了日本的卫生试验所，并对其沿革、职能、官制等进行了介绍。[1]民国时期药学家于达望认为卫生试验是国利民福的必要举措，可使人民明辨天然品及人造品的真伪品性，从而防患于未然，也可促成我国药物自给，改变我国在西药方面“始则专仰欧美，继乃取求日本……此在国交亲善之时，容有酌量通融之举，倘事出意外，果何取而何求乎”[2]的被动局面。北平中央防疫处陶善敏也对卫生试验工作的重要性进行过呼吁，并从预防医学及公共卫生的角度指出：“良以各种疫病及传染病之来源，民间之卫生状况，若无精确之试验及考察，即无从实行其救济之法”[3]。1923年，浙江省议员陈子亭在提议设立浙江省立卫生试验所的议案中，更是把卫生试验所的重要性扩展到诸如药食检验、传染病预防、协助司法机关化验毒物、检查尸体及药物研发等多个方面。[4]同年，《外交公报》还专门收录了驻朝鲜总领馆的关于朝鲜中央实验所之设施及相关研究的报告。[5]可见，卫生试验事业在近代早期已经得到了各方面的高度重视。

2.中央卫生试验所创设的时局因应

南京国民政府成立后，卫生事业进一步发展，各省区、特别市、市、县依照全国卫生行政系统大纲的规定，筹划设置了卫生处、卫生局等机构，“惟若无相当之试验机关”，使政府在药品的化验鉴定、疫病的检查和疫苗血清的制造等方面无从着手，也导致公共卫生行政缺乏科学的取缔和施行标准。因此，为促进卫生事业的发展，实现卫生行政之精神，[6]增进卫生技术的研究实验，造就高级专门人才，时任内政部长的薛笃弼于1928年6月向国民政府呈请设立中央卫生试验所，后呈送中央卫生试验所开办费预算书，预计开办费为6万元，并请拨前江苏省立第一医院官房，充作所址。[7]

二、中央卫生试验所创设

中央卫生试验所的创建适逢南京国民政府成立之初百废待兴之际，其创建过程几经周折，是此时期卫生事业艰难发展之缩影。

1.试验所组织建制的筹备

中央卫生试验所初建时为节省开支曾拟与工业试验所同时创办，但为经费所限，合办事宜未果后，该所遂独立建制。[8]11月14日，中央政治会议修正通过了卫生部组织法，其中第五条规定：“卫生部置中央卫生试验所、中央卫生委员会”[9]。23日，南京国民政府任命陈方之为中央卫生试验所所长[10]。1929年1月，行政院会议决议通过了薛笃弼呈送的修正中央卫生试验所组织条例及开办费经常费各预算书[11]，并由卫生部修正公布。[12]

后又相继发布该所“试验品物规则”[13]、“办事细则”[14]157及“试验品物收费标准”[15]。明确了试验所品物的请验、收发、存放流程和意外事件、违规事件的处理办法，以及收费原则等事项。并对所内人员职司、各科室接收处理实验物品规范、各科室业务统计等事宜进行了具体规定。[16]11-13在完成人事和组织建制的理论准备之后，该所进入实态建设阶段。

2.试验所建设地点

其筹设地点，最初计划于首都南京，且已经在南京办理了一些有关市民饮食药品的化验，细菌检查，血清痘苗制造等事项，时人誉其颇著成效。后因无合适场地，加上南京方面自来水尚未创办，检验物品不便，于1929年2月迁至上海闸北虬江路广东街的上海市卫生局卫生试验所内办事。两所合作办公后，对业务科目、办公场所、人员任用、器具、公耗等方面按照合作办法进行了划分。业务科目方面，中央方面办理化学、药物、病理三科，上海方面专司办理细菌科，各科责任随办理科目分划。所址房屋方面，由中央向上海市政府无条件借用，占地面积34方丈，大小房间共28间。其中14间为上海市试验所专用，4间为公用，10间为中央卫生试验所专用。人员任用方面，各随办理科目分划任命，[14]177应用器具方面，除了由前北平内政部卫生试验所运到的80余箱之外，中央卫生试验所又添订了多种仪器书籍，力谋扩充。[17]此外，上海市卫生试验所现有药品器具等，均借给中央卫生试验所使用。房屋修理，及一切公用消耗，如水电、蒸汽、煤气、煤杂用等所需经费，中央承担三分之二，上海市担任三分之一。[14]177后中央卫生试验所曾试图独立，呈请卫生部“转呈国府划拨基地三十亩建筑房屋”，卫生部以“本部对于部址及各附属机关建筑之基地已有通盘筹划”[18]为由予以驳回未果。

3.试验所经费收支情况

经费为事业之母，该所虽有试验收入，但经收试验费用须按月列表呈报卫生部查核，每积满一千元即“呈解卫生部储备扩充试验所事业之用”。[16]12其所需经费为卫生部呈请财政部拨发，包括开办费和经常费，其中开办费最初由薛笃弼呈请预算6万元，财政部最终审定为3万元。[19]经常费原列为月支5490元，据1929年2月至7月由卫生部每月填发的支付命令来看，实际为月支洋5000元。从收支情况来看，日常运转尚能维持，谋求试验所的技术创新和规模扩展则显拮据。即便如此，至该年9月份，财政委员会对该所1928年度经临费预算书进行核定后，仍认定经费过巨。并以该所组织条例中所规定的试验所技正、技士、技佐等员缺由卫生部部员兼任为由，要求减除该所费用，核定经常费为月支3810元。[20]对于此项决议，卫生部长薛笃弼以该所地处上海，京沪相距甚远，“该所职员自未便均以部员兼充”[19]为由，当即申请复议。后经复议，该所1928年度预算最终为月支4990元。[21]由此，该所经常费大致为每月5000元，由卫生部呈请财政部按月拨发，开办费审定为3万元，实际拨发数目与之一致。

至此，该所的筹建工作历经波折，初见眉目，但其场地、经费多有窒碍，所长陈方之叹曰：“螺蛳壳里做道场，不啻为本所道也”[14]160。

三、中央卫生试验所的建制

中央卫生试验所的创建虽颇费周章且与同时期同等级的日本的卫生试验机构相比，仍有诸多不足，但作为卫生试验事业的先驱者，其组织架构和实际运行无疑为南京国民政府的卫生试验事业的发展奠定了基础，并助推了卫生行政事业的发展。

1.试验所初建时期的人员建制

中央卫生试验所隶属于国民政府卫生部，置所长一人，由卫生部呈请简任，承部长之命综理全所事务；技正、技士、技佐及事务员若干人，由卫生部部长遴选。为节省经费起见，规定技正以下各职员由卫生部部员兼充。事实上，由于南京上海相距甚远，兼充一事并未执行，职员也并非由卫生部长遴选，而是由该所呈请任命。从职员职责划分来看，技正承所长之命，分掌技术事项；技士技佐承所长之命，及技正之指导，助理技术事务；事务员承所长之命，分理文牍、会计等庶务。另酌用雇员若干人。所设科目包括病理科、化学科、药物科、细菌科。[22]各科各设主任一人由所长指定技正充任，各科事务各有分工，有互相关联者随时协商办理，彼此意见不同时取决于所长。为培养技术人才起见，该所还酌收练习生若干人。练习生招生条件主要为学历限制。如1930年4月，中央卫验所招考练习生，定额两名，要求高中文化程度，性别不限，考试科目为国文、英文、数学。[23]

2.1932年沪战之后的复建及终止

1932年，中央卫验所因沪战毁于炮火，仪器书籍，付之一炬，决定由沪还京，隶属内政部卫生署。由卫生署长刘瑞恒兼任所长。[24]1932年4月，卫生署公布施行新的中央卫生试验所组织条例，所列内容与原组织条例相比，除改隶内政部卫生署外，基本一致。唯有职员人数方面，规定了具体限额：置所长一人，简任；技正二人至四人，荐任；技士四人至六人；事务员二人至四人；技佐四人至六人，委任。[25]由此，试验所人员规模基本上在二十人左右。转移至南京后，该所仍未取得独立地位，时值中央卫生设施实验处创办，该所遂与中央卫生设施实验处合作办公，[26]1936年，该所所长刘瑞恒因牵涉舞弊案，辞去卫生试验所所长职务。[27]1937年2月，国民政府任命杨永年为中央卫生试验所所长[28]。全面抗战爆发后，中央卫生试验所的工作陷于停滞。1938年4月，南京国民政府明令“中央卫生试验所已饬结束，该所职掌事项，均由卫生实验处办理”[29]。

综上，从组织架构来看，中央卫生试验所为卫生部（署）直属机构，实行所长负责制，技正对技士和技佐有技术指导之义务。虽人员简少，发展历程多有波折，但机构编制及运作体系较为完备，各科职司明确，对专业人才的培养也较为重视。其所遭遇的人才、经费、和技术的困境凸显的是近代中国卫生事业整体的孱弱，不宜苛责。

结语

中央卫生试验所作为隶属于卫生部（署）的国家级试验机构，其创设体现了政府职能扩张及管理方的近代化和专业化。政府以卫生试验为耳目，扩展了其权力空间和政治触角，加强了对民众日常生活的政治管理。而从民众反馈来看，大众对于政府科学化的管理方式是较为信任和欢迎的，更有大量厂商，对其产品申请检验后，以政府公信力为招牌，进行营销促销。①这一行为背后折射出了南京国民政府建立之初，随着国家经济的恢复发展，社会大众对政府这一公权力的监督和规范职能产生了旺盛的需求，也体现了民间经济行为和政府治理政策之间的良性互动，而这一互动正是卫生试验事业的现代化功效之体现。

注释：

①《申报》大量产品广告以“经中央卫生试验所试验”为宣传卖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