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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沙纳未刊稿所见清代科举考述

2023-02-12

教育与考试 2023年6期
关键词:乡试考官日记

孙 虹

一直以来研究者多关注科举制度的规章、沿革、影响,以及与科举有关的家族、名人等宏大问题,对于考前准备工作、考场内、考后情况以及阅卷甚至考场工役等方面的论述较少,当然这也受制于研究资料的内容,现在有花沙纳留下的一些未刊的笔记、日记、档案文书可以让我们对科举的“台前幕后”有更多了解。

花沙纳(1806—1859),字毓仲,号松岑,蒙古正黄旗。官至工部尚书、吏部尚书,他更为人知的是1858年被派为钦差大臣,同大学士桂良一起赴天津议和,并签订了《天津条约》。后来花沙纳同桂良又到上海,会同两江总督何桂清与英、美、法三国签订了《通商章程善后条约》。花沙纳出身官宦世家,受到良好的教育,于道光十二年(1832 年)中进士,十三年授翰林院编修,十六年任国子监祭酒。“自道光二十四年至是年,历充宗室举人覆试、顺天乡试覆试各省举人覆试阅卷大臣,考试汉教习、誊录、学正、学录、中书阅卷大臣,殿试读卷官,拔贡朝考、进士朝考阅卷大臣,庶吉士散馆考试试差阅卷大臣,大考翰詹阅卷大臣”。[1]由于他的这些经历,因此也留下许多与科举有关的著述,这些著述大多为未刊稿,他所记的内容在其他资料中也少见,难得是现存有其主持云南乡试时的较为完整文献资料。

一、云南乡试、会试

云南地处西南边陲,从唐虞时就称之为荒服之地,不被统治者所重视。实行已久的科举直到元代时才在云南开科取士,到了清代达到兴盛程度。

出发前做准备工作的笔记《星轺纪略》,是花沙纳第一次去云南主持乡试时所记,“为花沙纳首次放外出考云南乡试前,其前辈给予的指导课业,录之随身携带,以应对各项事宜”[2]。其内容包括出京前的准备,详尽列出携带物品清单,连赏赐雇佣轿夫、随从的钱数,途中需要打点、送礼的钱数、物品等都有记录。具体分为启程前事宜、沿途事宜、入境事宜、入场事宜、场内事宜、场后事宜、看卷簿格式、文批、简要处分条例、复命折式,最后三页还记有“甲午放差日期”“各省乡试额数”等内容。“启程前事宜”主要记到礼部领科场条例,到户部领盘费、印领,到兵部领勘合文书,以及需要带的仆人,准备的轿子等事项。摘录部分如下:

礼部送起程,知会又科场条例。共赏银三钱,本省提调处有送,不须带去。此系应领者径行收下,到省提调送可以不收。

户部领盘费文书一道(要紧),印领一张(不甚要紧)。

兵部领勘合文书一道。预嘱本衙门早行赶办,其文书即从本衙门投递。该部其印领则送本宅。以上文三道。(勘合收箱内,一路可不填写,另抄勘合一纸,沿途与各州县看,以便上号)

户部领盘费。预托本司人将印领带去,领出如遣家人送来,犒银五千,或遣本宅家人赴领亦可。[3]

启程前事宜中还列有携带物品的清单:“带衣服靴帽单”“带物件单”“折帖扇对单”“带书箱单”“临行发赏”“随带纸张、扇子单”。这些清单所列各项颇为详细,涉及方方面面,比如携带的衣帽裤靴考虑到使用场合、季节、天气情况等。还需要考虑到的“忌辰日期”也列在其中。

“沿途事宜”主要记的是途中食宿情况以及途中需要打点的钱物数目等事项,比如:

自出京几站用赏,远则不用,每站轿夫约共赏大千四百文,亦视人班多少。道途平险远近、天气晴阴以为差等,不必拘定,亦可马牌以廿五文为率,亦不拘。抬夫不必赏。启程之第一日自京至良乡,系雇用轿夫照各站犒赏之不必多。若第一日或宿长兴店等处以次日始,至良乡则须包其一日饭千,大约先一日预将行李收拾停当,俟次早饭时兵部马到即启程为妙。

沿途接送者知府以上出轿阑,正印、州县、守备皆下轿还揖,亦可出轿阑,亦可杂职、千把、总称免劳答手,教官下轿答揖亦可。[4]

“入境事宜”记的是到了主持乡试当地时不同官职的人来接该如何做以及应注意的事项,“入境有州县接者仍下轿还揖,尚未至省城则州县到公馆者仍可接见,俱不答拜,俟回程仍往答拜,到省后不见客。入境后巡捕官及执事人等远来接者,即吩咐回近处接。入境后抚台送仪注,有帖还帖。凡有差人接者各回一帖,留一单到省城公馆后差人请安致意督抚、藩臬,用巡捕去,余用号房去。”[5]在旁边又记“今入境后州县俱不来见”,应该指的是现在的情况。其中还特别提到轿子要上封条的问题,“入境后轿后雨帘上封条,换监临封。凡打尖、下店皆有封。”[6]

“入场事宜”记考前上马宴的一些安排、发赏等事项,没有做的一些事可以至鹿鸣宴时再处理。

入场之前二日,抚台送腰牌,将家人各开去公馆,厨司、火夫、门役俱给腰牌带入。

主考须到各房往拜,亦须公请各房 饭食不拘,时间不拘。

初五日,抚台送花又下请宴启,留其启帖还一帖,至赴宴时簪花与否各随自便或入帘宴不必簪花,至鹿鸣簪之。总不簪花。

初六日,抚台三速帖,回一帖,原帖留,第三帖到即穿朝服赴宴,是日行李于早饭后即发试院后赴宴,约在午刻,备赏封二个,加官、经魁各三星钱,鹿鸣宴增歌诗一封。

凡入帘鹿鸣宴二次席上之值席,伺茶伺酒捧盘等项皆用弁员,故不发赏,场后、督抚、藩臬、道等项各席上有赏值席四钱,余皆三分。

凡赴宴先有仪注送来,届期抚台、学台、司道皆先集,到时各揖用茶三杯后即谢。[7]

“场内事宜”是考场内需要做的事以及需要注意的事项,比如要避开忌辰日等,大致程序如下:

初七日公服坐堂,各省官掣签分经,亦有初六日问本省旧例,亦有先行祀魁之礼,朝服掣签者。

初八日刻头场题目,早饭时先传写题吏封门,写毕次传刻字匠,次传刷匠。起时每题纸百张为一卷,刷完交三鼓即可发出,是日题宜早,约在亥刻,

以便穿公服,避初九日忌辰。凡刻题须先封门,先请几位(只须二人)房考(备饭及点心)在外照料,大约房考人多,头场(二场即可在堂上刻)、二场分请之,至三场既系先行写办,则写好后及刻好处,只须摘请几位房考一校足矣(必须亲校恐犯磨勘)。

凡送头题目出,开门与监试、监临各一揖。出时须穿公服,俟题纸出各一揖进。二场题字略多,写刻略早,三场大约十二写,十三刻,十四刷,亦须问本省旧例何如策题,每问不过三百字。凡头场题目之刻本旧文例,得于初十日放牌之后开出,外帘向坊间尽数查送,此例亦三十六年续行奏定。[8]

在场内房官批阅选中的试卷,再推荐给主考官,这是荐卷,花沙纳作为主考官所以还得进行批阅荐卷。落卷也并非毫无机会,考官会按例在落卷中再挑选一番,因此对被淘汰的试卷进行批阅,即搜落卷,“凡场中阅文须兼搜落卷,盖房考之眼力高下不等,且主考既不惮劳房考自必尽心。”[9]清代的乡试中,把搜落卷作为一种定制,防止同考官舞弊,弥补阅卷中的疏漏以避免有遗珠之憾。花沙纳对于搜落卷也是颇为注意的,并作诗云“勒帛亦关明主虑,遗珠恐误使臣投。”其自注曰“予谢恩召对时谆谆以搜落卷为训”。[10]

“场后事宜”是考后应该进行的一些工作:“场后刻正考前序,副考后跋,进程录只须照伊省上科旧式,大约四书文三篇必用解元之文,其余不拘,名次如试帖未刻好,亦于后添刻完。”[11]另外,按照清代规定还要对考官进行奖赏,从《星轺纪略》所记来看奖赏情况如下:“场后藩司送盘费差官赏纱一匹,荷包一对,小刀一柄,对一副,扇一柄,力金二千。抚台送礼差人赏纱一匹,号房银二千,力金一千六分。藩司送礼使五千,号房一千六分,力金八分。学台、臬台、道台俱照藩司例,其余因官而差等,亦有抚司道合送公礼者,大约亦要视礼之厚薄,不必拘。”

“看卷簿格式”,列了看卷簿的一个表格,要记录场次、考试科目,第X 房X 月X 日荐等信息。“文批”,主要是拟了一些句子,比如“义精语练、词气光昌、辞意坚卓、思精笔隽、气清笔健、义正词圆、词条丰蔚、笔机清俊”[12]等。

“简要处分条例”是对考官所犯错误的惩罚规章,比如“出题讹错字句二场五经题前后刊刻颠倒者(一次主考罚三月俸)。题纸遗漏违式(同上)。试卷内主考未点到降一级留任(同考未点到降一级调用,主考失察罚俸一年。破承不点到亦同)勾股错误,圈点错句(同考罚俸一年),主考未改正(罚俸六月)。硃卷内主考同考官衔错误,未自查出(议处)”[13]。在《钦定科场条例》中有更细的处分条例。这里所列处分条例都是比较简略的,列的这些条例都是与花沙纳相关的,是容易犯错或是常犯错的,因此录之备查。

“复命折式”,顾名思义就是复命奏折的样式,在整个乡试结束后要上奏考试情况,通过《星轺纪略》列举的两个样式来看,应该有固定格式:“奏为恭复 XX 正考官臣XXX 副考官臣XXX 跪 恩命事窃臣等于X 月内奉旨充XX 考官,随即出京驰抵该省,遵例于八月初六日入闱,率同考及悉心校阅取士,为额试毕,揭晓后”。[14]

对于能够奉命典云南乡试主考,花沙纳还是颇为得意,他作诗云“龙纶首被主恩深,万里滇池使者临”,自注曰“云南试差最先点,而予名又其首列”。[15]可见花沙纳对于首次典云南乡试还是很重视,比较慎重,因此他在离京去云南之前还是做了很多功课,《星轺纪略》的记载大到从去礼部领科场条例,到户部领盘费,到兵部领勘合文书,小到准备随身携带的衣帽、笔墨纸砚等事无巨细都一一记录下来。甚至连嘱咐随行的仆人的事项,途经各处需要打点的钱物数目,如何复命都有一一记下来。花沙纳留下的这份笔记让我们看到考官在科举考试前的准备活动,这可以成为研究清代科举的一个新视角。

从北京去云南往返途中以及考场情况的文献还有他的《滇輏日记》记录了道光十五(1835 年)年六月初二日至十二月二十日由北京至云南以及回程各项事宜,比如沿途里程、山川、名胜古迹、地理沿革、城镇馆驿、所经过之处的官员迎送、考场情况等。日记所记途中情况稍详一点,对科场考试情况较为简略,多是寥寥数语,好处是逐日逐项记录的,对于了解考场情况以及考官在贡院内的生活还是有可供参考之处。通过日记来看,当考官入住贡院之后,除了与考试有关的公务活动之外,他们也有其他一些活动来打发时间,诗歌唱和、写字等,花沙纳在日记中就提到“(八月)初九日,和诗二律,写字……初十日,仙峤前辈来,共饭。又和诗二章……十一日,墨笔应酬……十二日,和诗”。[16]花沙纳将这些和诗都记录下来,并集成诗集。

花沙纳喜欢吟咏,在其离京主持乡试时作了不少诗,有三本相关诗集:《滇輏吟草》《滇游吟草》《琐院联吟》。《滇輏吟草》,首页诗题作“乙未六月初二日奉命典云南乡试恭纪二首”,可见是花沙纳于道光十五年(1835 年)到云南任乡试主考官时所作。《滇游吟草》与《滇輏吟草》相比较收录诗作更多一些,而且字迹潦草且有修改痕迹。《滇輏吟草》字迹工整没有修改痕迹,还缺少回程诗作,据黄燕生推测该诗集是《滇輏吟草》的底稿,是花沙纳在行程中随手写下的,《滇輏吟草》应该是修订后重新誊录的。[17]在《滇輏日记》中也有诗作,与前两部诗集中的诗基本能对应起来,只是字词句稍微不同,诗的数量更少。《琐院联吟》主要记录与他人的诗歌唱和。封面题“录于滇南抡才堂”,根据内容中提到的人物来看是花沙纳于道光十五年(1835 年)作为主考官典云南乡试时所作。科举制度中有“锁院制度”,在考试期间,考官须一直锁宿在贡院内,不得以任何理由离开贡院,也不得与外界联系。像花沙纳在八月初七日就“闻提调云已有家信到矣,但不能见也”直到八月二十五日“将家信交提调”,足见锁院制度的严格。《琐院联吟》中的诗歌场合就是在这种场合中产生的,《滇輏日记》载“(八月)初六日,午刻赴宴入闱……二十一日,监临出闱拜会”[18],但是直到“(九月)初七日,出贡院。”[19]在日记中也多次提到“和诗”,根据诗集来看与花沙纳“和诗”的有副主考朱其镇(字九山)、第一房曹擢新(字容舫)、内监试黄士瀛(字仙峤)、第八房熊守谦(字虚谷)、第四房曾毓璜(字筱坪)。花沙纳与他们唱和所作的诗在《滇游吟草》中也有记载。花沙纳所作的诗以七言律诗为主。他从年少就开始写诗,现留存有多本诗稿,比如《蜀游吟草》《芃兰初稿》《东游吟草》等,这里只述及与科举考试有关的三本诗集。花沙纳的这些诗稿对于进一步拓展清代诗歌研究领域提供了材料。

阅卷情况的笔记《阅卷簿》封面题“道光十五年恩科 云南乡试乙未”,是花沙纳典云南乡试主考官时的阅卷记录,阅卷格式:X 字X 号,X 房,X 月X 日荐,后面写阅卷评语。举例如下:

辰字玖号,第一房,八月十二月日荐,起讲空而笔情尚妥,诗有得句。

云字陆拾号,第五房,八月十二日荐(调),情真切当,光景动人,诗太拙,次平,三前半好。

辰字七十号,第七房,八月十二日荐(调),起讲醒豁,后路涉泛。(备)

为字八十六号,第四房,八月十二日荐(调),轻矫,有疵句,圆熟,精当,有透骨语,诗特工妙,次作畅达,全从封面勘题,亦醒透,亦超隽,次艺斟酌饱满,有名贵语,诗工雅。

洪字五十七号,第四房,八月十五日荐,平稳而少出色诗妥。(备)

黄字四十三号,第一房,八月十六日荐,雷同,与为字三十五号。

张字二十三号,第一房,八月十七日荐,转折费力。

调字五号,第一房,八月十八日荐,嫩。[20]

写“调”字的是要调阅者,在该行下栏外墨书“调”字;备选者则在评语那栏下方墨书“备”字。评语多则几十字,少则一个字,由上面引述可见评阅的时候雷同卷也会标记出来。虽然没有见到参加考试者原卷作答的内容,但是通过评语还是能感受到阅卷者在看到一份写的好的试卷时那种喜欢之情。

考场情况的笔记《贡举事宜》是花沙纳于道光三十年(1850 年)任云南会试副考官时的笔记,逐日记录,时间从三月初二至四月初八,所记较为简略。比如开始记领旨:“三月初二日,奉旨:花沙纳补授左都御史,知贡举改派庆祺。初六日,御笔卓秉恬为正考官,贾桢、花沙纳、孙葆元为副考官”。十三日开考、收卷则记:“十三日,辰刻递题筒,安折,巳刻始进卷上堂阅之,十三卷。十四日,进呈策题,金汉皋书 。五经题,金云卿书。头场刻题四板,郑九丹、费小琳书。二场刻题三板,予与筠堂、莲塘前辈分书。三场刻题二板,何新甫、陶问云、刘仙石、袁雪舟、费小琳书。安折奏折,刘仙石书。收荐卷三十五本。亥初发策题五千张。十五日,收四十五卷。内监试曹颖生放川东道。十六日,辰刻发题筒,安折,头场卷进完,收四十三卷。刻宗室题韵,巳刻,戌刻刻题。”[21]《贡举事宜》有价值之处是对整个会试过程逐日逐项的记录,考官、考卷的写刻、收卷、批阅荐卷、搜落卷、核对中卷过程均记述下来,甚至还附上供给单和赏赐考场工役的情况,比如“附供给单:大总裁、知贡举、都统头等供给每日每分。活鸡二只、猪肉三斤、白米二升、老米四升、白面三斤、鸡蛋八个、鲜菜四色、豆腐四块……”赏赐情况:“(四月)初八日,交落卷。赏各项。供事二两,刻字匠一两,刷字匠一两,乡厨四千,茶房一千,扫堂夫一千,打扫中厮一千,听差二名一千,剃头四千”。[22]不论是供给单还是对工役的赏赐情况,这些在其他文献很少见,这些记载使得考试场面像是一幅画卷展现在我们眼前。这些为科举服务的工役也是科举制度的一部分,他们为考官和参加考试的人服务,是维持科举正常运转的一部分,正是这样细节的记载彰显了无数小人物背后的历史,是宏大历史叙事的一部分。

二、顺天乡试覆试、恩科乡试覆试、阅卷大臣

《癸卯题名录》卷首题做“癸卯科顺天乡试解额道光二十三年”,是花沙纳出任顺天府乡试副考官时所做的发解名册[23],其书写格式为栏外标名次,大字写姓名,下面小字书其籍贯、身份、年龄、字、家中排行,后来中进士者还记有中进士年份以及履官。下面举几例:

一名 余萼衔 顺天宛平附生 年二十七岁

少冰行五

知县

二名 李德仪 江苏新阳监生 二十三

筱行一

丁未进士翰林

三名 王继庭 顺天武清监生 二十八

筠轩行一

庚戌进士部属

四名 马福载 更名诏 顺天大兴廪生

二十六

金门行七

五名 王寿同 江苏高邮刑部郎中

三十八 子兰行四

甲辰进士部属湖北汉黄德道殉节

六名 周玉麒 湖南长沙校录 年三十六岁

韩臣行二

甲辰进士翰林[24]

后来中进士者的名字前有朱笔的圆圈,比如上面所列的名单中的第二、三、五、六名的名字前均有朱笔的圆圈。该文献的后三页抄录了甲辰科、乙巳科、丁未科、庚戌科、壬子科、癸丑科、丙辰科的登科者姓名。阅读这份题名录也是很有趣的,通过名单可以看到一些名人当时参加考试的记录,名单中也不乏像晚清重臣沈桂芬,王引之之子王寿同这样的人物。

《晋斋手纪》是花沙纳于咸丰九年(1859 年)任恩科乡试覆试、阅卷大臣时的笔记,大致按日记录。

咸丰九年己未恩科乡试覆试,九月十三日,正大光明殿考试,次日阅卷九十七本。派出贾筠堂相国、花(沙纳)……十员。钦命题:虽曰未学;赋得开卷有得,得然字。一等十三本,彭毓棻、方朝觐……二等三十四本,龚经棻、王幹钟……

三等四十七本……四等三本……四等三名俱罚停会试一科。

九月十六日大考翰詹六十五名,派阅卷周中堂、彭中堂、花(沙纳)……一等二名,颜宗仪(原一,赵),周学源(原四,彭)。二等二十四名……三等三十八名……四等一名……[25]

在阅卷结束后改定名次,所以参考人员姓名后用小字注明原拟等次,在这里用括号代替原来小字。

翻译大考九名,派阅卷恭亲王、肃裕亭、穆清轩。一等一名,奎昌。二等三名……三等五名……

钦命题:拟谢庄月赋,以清兰路肃桂苑为韵。敬五事向五福论。赋得宣室前席,得然字五言八韵。[26]

最后还记有“九月二十三日引见奉上谕”,该上谕在《清文宗显皇帝实录》卷二百九十五中也有记载,内容是根据此次考试对官员进行奖罚。《晋斋手纪》中上谕的文字有改动痕迹,“似为花沙纳起草”[27]《晋斋手纪》中记录了考官姓名、考题、参加考试人员姓名,花沙纳的记载为这次恩科乡试覆试细节提供了资料。

还有一份关于乡试经费的材料《道光癸卯科乡试公项规条》,是有关道光二十三年顺天府乡试期间官府颁布的经费规定。花沙纳在该年担任顺天府乡试副主考。《道光癸卯科乡试公项规条》载曰:“大学士,五十两;进士,二两;尚书总宪,三十两;庶常六两、鼎甲十六两……以上捐项,自本年议定后,京官到任交付,出差者回京交付,外任出京前交付,在外迁擢者全数寄交。一,值年经管事宜每年四人同管于团拜日议认。二,每岁收支赈值年结算清楚,将欠项开明刊刻,于团拜日同年各给一分,如有外任来京及寄信外省亦各给一分,庶几徵信无疑,益敦谱谊。道光年月日”。[28]规条最后没有写具体时间,年月日均空缺。清代后期,各省乡试经费大多不敷用,需要由地方上摊捐,这份资料也能佐证这一点。我们知道有这样的史实存在,但是具体的规定,谁具体捐多少,其他文献很少述及。

记载考官名单的《咸丰五年乙卯科顺天乡试官单》主要记了咸丰五年乙卯科乡试的考官姓名、籍贯、中进士年份、当时的职务、住址。考官有大主考、内监试、同考官、内收掌。花沙纳是这次考试的三位大主考之一。格式如下“花沙纳,字毓仲,号松岑,行二,蒙古正黄旗人。道光壬辰恩科进士。现官经筵讲官,吏部尚书,镶蓝旗汉军都统、实录馆总裁。住地安门外炒豆胡同。”[29]

《咸丰六年丙辰科会试录》记的是被录取的考生名次、姓名、籍贯,格式如下:“第一名,马元瑞,山东临清州人。第二名,蒋彬蔚,江苏吴县人。第三名,范鸿谟,浙江钱塘县人。”[30]

《道光癸卯科乡试公项规条》《咸丰五年乙卯科顺天乡试官单》《咸丰六年丙辰科会试录》这三件与科举相关的文献也不多见,这些文献丰富了清代科举文献,为深入研究清代科举制度提供了资料。

三、结语

清代科举方面的资料有很多,涉及各个方面,试卷、信票、杂件、题名录等。花沙纳记载的乡试、会试情况不是唯一清代科举考试文献的记录,比如《林则徐日记》中有他在嘉庆二十一年(1816 年)去江西任乡试副主考的记载。从闰六月初十接到报信钦点江西乡试副主考,十一日谢恩,十七日出发,八月初一到达南昌府。其日记不仅记载了从京城到南昌的沿途情况,而且将此次乡试情况也一一记录下来。“(八月)初五日,下午钱中丞遣员送赴宴启(正副两道),表里各一端,金花一对。初六日,壬午。晴。早饭后钱中丞遣官赍三速柬来,午刻赴入帘宴,晤学使、司、道、府。”[31]56这与花沙纳《星轺纪略》中所记“(八月)初五日,抚台送花又下请宴启……初六日,抚台三速帖”[32]是一样的程序。二人所记的刻题时间也是一致的,林则徐记“初八日……申刻封奎宿堂门,自书题目,传匠进刻。”[31]57花沙纳记为“初八日刻头场题目,早饭时先传写题吏封门,写毕次传刻字匠,次传刷匠。”[33]后面阅荐卷、检查阅过的荐卷、批阅落卷、磨对中卷、排名次定草榜等程序都是一样的。又如《翁心存日记》,翁心存曾典试福建、四川、浙江、顺天,对科举诸项事务记载颇详。《翁心存日记》中有两次详细记载的试差日记,一次是道光五年(1825 年),翁心存到福州主持福建乡试,记为《使闽日记》,一次是道光十五年(1835 年)翁心存出任浙江乡试主考,写有《使浙日记》。在花沙纳《滇輏日记》中有提到翁心存任浙江乡试主考一事:“(八月)初七日,监视送主考关防。主考浙江翁心存、张琴,江西姚元之、王治……”。[34]

《管庭芬日记》中有管庭芬以应试者身份来记载乡试,日记中有他从道光元年(1821)至咸丰二年(1852)多次参加乡试的记载,除了以应试者身份记载了考试程序外还把每场的题目、题名全录、考试中的趣闻轶事都记在日记里。比如光绪元年(1821)他以应试者所见的乡试:“(八月)初六,晴。未刻观入帘大主考王引之、副主考吴孝铭……初八,晴。晨起漱沐,即往候点头场名,余号舍在字第五……初九,晴。五鼓后题目来……初十,晨,晴。交卷归寓……十一,晨,晴。即阴。候点二场名。号舍在西吕十九……四鼓候即传题目纸来……十二,晴。三鼓方交完卷……十三,白露。晨交卷归寓……十四,阴。晨起赴点三场名。号舍在东臣十八……中秋,晴。薄暮完卷……二鼓后监放牌,交卷归寓,已三鼓矣……(九月)十七,晴,晚阴。是日得题名全录一纸。”[35]应试者与考官对乡试的记载,不仅从不同的角度形成对比,而且使得其内容更加接近清代乡试的真实情况。

《清代试士琐记》中也有清代乡试情况的记载,主要是对贡院、考试情形以及与科举相关的掌故逸闻的记述。

关于从京城到云南路程的记载还见于林则徐的《滇轺纪程》①,林则徐于嘉庆二十四年(1819)任云南乡试正考官。根据林则徐所记是五月二十七日②考差人员领旨、谢恩。六月初八日③起程,八月初一到达昆明的使馆。《滇轺纪程》是逐日记述沿途里程,山川、名胜古迹,所听闻的风俗故实等。林则徐主持完云南乡试之后还闱墨“择其文艺诗策尤雅者”[36]十四篇,并为之作《己卯科云南乡试录序》。与此次云南乡试相关的还有《己卯科云南乡试策问》。

林则徐的《滇轺纪程》与花沙纳的《滇輏纪程》相比较来看,出发以及到达时间基本一致,花沙纳是六月初二日领旨谢恩,初一起程,八月初二到达昆明。路线都是经河北、河南、湖北、湖南、贵州到达云南。花沙纳的《滇輏纪程》除了记载沿途里程、山川、名胜古迹、故实、地理沿革、城镇馆驿等,还记载了考试过程。可惜的是我们没法看到林则徐所主持的那次云南乡试的过程以及考试情况。

这些记录了清代科举的文献虽然各有特点,但是不够全面,基本上是某一地区某一次乡试的一部分记载,不过很多方面能够与花沙纳所记的内容相互印证。当然,花沙纳所记的云南乡试都是按照清代科举制度所规定的来执行的,是清代科举的一部分,这一点与其他文献并无二致。此外,将这些记录清代乡试的文献与花沙纳所记相比较,可以凸显花沙纳记载的独特价值。花沙纳留下的笔记、日记、诗稿,保存了较为完整的云南乡试文献,是其作为考官时所记,他的记载具体、真实还充满着鲜活感。类似考前准备工作、考场内、考后情况以及阅卷甚至考场工役等方面的细节在其他文献中较少见到。这些记录将清代云南乡试考试的场景复原了,让冷冰冰的规章制度变得更有真实感,让抽象的文字变得更容易理解。花沙纳本人也是通过层层考试走上仕途的,对于从考生到进士再到主考官的及第成名经历,他也深感荣幸,并说“何事书生能报国,愿罗佳士圣恩酬”。[37]

注释:

①林则徐的《滇轺纪程》所载,见徐丽华.中国少数民族古籍集成(汉文版)第87 册[M].成都:四川民族出版社,2002:1-20.

②《滇轺纪程》中写作五月二十七日,但在《林则徐集·日记》中是闰四月二十七日,见林则徐.林则徐集(日记)[M].中山大学历史系中国近代现代史教研组,中山大学历史系中国近代现代史研究室编.北京:中华书局,1962:69.

③《滇轺纪程》中写作六月初八日,但在《林则徐集·日记》中是五月初八日,见林则徐.林则徐集(日记)[M].中山大学历史系中国近代现代史教研组,中山大学历史系中国近代现代史研究室编.北京:中华书局,1962: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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