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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时代红色颁授仪式的结构要素与价值旨归*
——基于“七一勋章”颁授仪式的个案考察

2023-02-06李明哲高福进

中共南京市委党校学报 2023年5期
关键词:勋章仪式政治

李明哲 高福进

仪式作为一种具体的、实践的、程序化的象征性活动,是人类基本的社会行为,在类型上主要划分为社会仪式、宗教仪式和美学仪式[1],并发挥着族群认同和道德教化的价值功用。红色颁授仪式作为仪式谱系的重要分支,既承继了仪式的内容要素和结构系统,又因其独异的时空场域、缔造主体、象征符号和展演程序而建构起特有的谱系。党的十八大以来,在习近平总书记亲自推动下,党中央将一系列功勋荣誉制度规定转化为现实的颁授实践,从颁授仪式的顶层设计到具体方案的谋划,从组织流程到关键环节的布局,统一、规范、权威的颁授仪式图景全面落地实施。“七一勋章”颁授仪式作为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系列活动的关键一环,是党中央“高标准谋划、高站位协调、高水平实施”的一次盛典[2],为研究新时代红色颁授仪式提供了鲜活样本。

一、 新时代红色颁授仪式体系的系统性建构

颁授是一种广泛运用于民间和官方的表彰行为和仪式形式,当颁授上升为党和国家的仪式制度规范时,它便发挥着独特的价值功用,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所言:“一些重大礼仪活动要上升到国家层面,以发挥其社会教化作用”[3]89。 在《说文解字》中,“颁”意为“大头也。一曰鬓也”。本义为大头,或两耳边的鬓发,同“斑”,后引申为“布也,赐也”。而“授”则意为“予也”。可见,二者均有郑重地给予、赐予的意味。红色颁授仪式是指中国共产党在百年党建历程中形成的通过颁奖授勋来奖励表彰党内先进组织和模范人物的程序化、周期性事件。百余年历史中,中国共产党立足党和国家事业发展全局,始终注重以颁授功勋荣誉的仪式化活动,培育和弘扬全社会向英雄模范致敬、向先进楷模学习的良好氛围。

据考证,红色颁授仪式的雏形可追溯至土地革命时期。1931年11月19日,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临时中央政府便在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的闭幕式中,向红一军等各支红军颁授奖旗,向毛泽东、朱德、彭德怀等八位在革命战争中做出突出贡献的革命者颁授红旗勋章。延安时期,中国共产党初步探索出一条颁授功勋荣誉的仪式程序和制度实践之路。1939年起,为进一步动员革命力量,陕甘宁边区陆续出台了《陕甘宁边区人民生产奖励条例》等一系列表彰先进典型的规章制度,并将其转化为专门性的颁授仪式,进行了包括第一届劳模表彰大会等在内的具有规范的组织流程和展演程序的仪式实践。党的七大首次从制度层面对功勋荣誉颁授工作进行了说明,以党内最高权威法规的形式将模范的遴选标准、奖惩措施等事项写入党章。1949年9月召开的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通过的《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组织法》明确指出:“制定并颁发国家的勋章、奖章,制定并授予国家的荣誉称号”[4]。新中国成立后,仪式化表彰典型作为一项党的组织形式和工作方法被延续下来,中共中央陆续出台了一系列重要文件,制度化地安排了这一时期的颁授仪式工作,在此基础上举行了丰富多样的功勋荣誉颁授仪式。譬如,1950年9月25日至10月2日召开的全国战斗英雄劳动模范代表会议按照:①伴随《东方红》的乐曲声,毛泽东等领导同志步入主席台,全体参会者起立鼓掌致意;②毛泽东祝词;③朱德宣布开幕并致辞;④陈云致开幕词;⑤战斗英雄代表、神枪手魏来国致答词;⑥各界代表向大会献礼,大会宣读社会各界的祝词和贺电;⑦代表们报告自己的英雄模范事迹,交流经验和体会;⑧萧华作总结报告,并向各代表及各模范单位颁奖的仪式程序展布和操演[5],彰显出新中国初期的颁授仪式工作已初步实现程序性和整体性规划,在行动策略和表现力度上向深层进阶,发挥了在政治生活和社会变革中的效力。进入改革开放新时期,红色颁授仪式在稳步推进和完善的同时,也实现了新的创造和革新。颁授仪式形式不断推陈出新,实现了党中央颁授与地方党组织颁授相结合、集中颁授与分散颁授相结合、临时颁授与常态化颁授相结合,是融合历史传统和现实国情于一体的仪式实践。在新的历史条件下,为了集中力量推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事业,党中央不仅围绕重大灾害事件和突发公共事件中的模范党组织和典型人物及时地举行仪式颁授,也建立了“创优争先”“两优一先”“全国优秀县委书记”等党内常态化颁授工作制度,规律性、周期性地举行颁授仪式,具有规格高、程序标准、受众广、影响深远等鲜明特点。

但是长期以来,党的功勋荣誉颁授工作也存在一些不完善的层面。其一,缺乏权威性。党的最高层面的功勋荣誉体系尚未建立,由此造成了党的各部门、层级、地区党组织之间“过杂、过多”的颁授仪式。其二,缺乏规范性和科学性。临时性、应景性的颁授仪式较多,缺乏一个持久统一的规范程序和体系,在颁授对象、颁奖规格、颁授方式和管理体制等方面也不够完善。其三,缺乏特色性。彰显党的政治影响力和道义感召力的具有大党特色的颁授仪式缺位,严重制约了我国文化软实力的发挥和国际话语权的争夺。

新时代,习近平总书记站在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的战略高度上多次对功勋荣誉颁授工作作出重要指示,强调要“发挥党和国家功勋荣誉表彰的精神引领、典型示范作用,推动全社会见贤思齐、崇尚英雄、争做先锋”[6]45。在习近平总书记的亲力推动下,党中央出台多份指导性文件和规划方案,从原则遵循、类别设置、程序管理和组织实施等方面对颁授仪式工作做了详细规定,于2015年设立了党和国家功勋荣誉表彰工作委员会,负责颁授仪式的具体组织实施。同时,党中央将功勋荣誉的颁授纳入党内法规制度和国家法律框架进行规制,使之成为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进程的重要内容。党中央一系列开创性、示范性、突破性的举措完成了国家功勋荣誉表彰制度体系的顶层设计,推动了以“五章一簿”为主干的中国特色功勋荣誉表彰制度体系的确立,形成了由勋章、荣誉称号、表彰奖励和纪念章4个类别组成的功勋荣誉表彰体系。更为突出的是,党中央将党内功勋荣誉表彰摆在突出位置,在此基础上,结构清晰、层次有序、要素完备、权威规范的红色颁授仪式落地生根,多层级多类别多领域的党内功勋荣誉颁授体系日益丰富完备,主要包括“七一勋章”颁授仪式、“荣誉称号”颁授仪式、“两优一先”颁授仪式和“荣誉性纪念章”颁授仪式,有力地推动了全社会敬仰英雄、学习英雄、争做英雄的良好局面。在制度健全和仪式建构的四梁八柱扎稳基础上,党中央还积极通过颁授仪式深化认知,适时地修订完善相关法规政策,确保功勋荣誉颁授的健康发展和稳定持久。至高标准、至高规格在颁授仪式工作的全方位全流程贯穿,彰显出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对新时代功勋荣誉颁授工作的高度重视,进一步增强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凝聚力和感召力,成为具有国际影响力的党的一项重大事件,有效提升了人民群众的政治自信心和民族自信力。

二、 多元要素建构的新时代红色颁授仪式图景

红色颁授仪式隶属于仪式的延伸。为此,我们需要先考察仪式的建构要素。有学者认为,仪式“作为一种政治文化现象,由于糅合了传统和现代、持存和变迁及国家和社会等各种比照系统中的复杂因素而成为一种‘文化大杂烩’”[7],古今中外学者对人类仪式的讨论成果非常丰富,可归纳为五要素说。一是目标要素说。华莱士认为仪式的目的就是维护群体之总的价值[8]174-175。科泽从“符号介入现实”的角度考察政治实际中仪式的使用逻辑与实际功能,认为仪式是一种有意识的权力运作方式,目的在于维护政治的象征权力。二是环境要素说。特纳认为仪式的举行与周边环境或地景密切关联,仪式地点的选择具有特殊意义,因此他将仪式描述为用于特定场合的一套规定好的正式行为[9]19。在克尔普看来,仪式的举行暗喻以场域为边界距离的空间性,具言之,将特定举行仪式的地方作为一个神圣的位置与世俗的地方区隔开来[10]517。三是符号要素说。道格拉斯将仪式看作一套严密的符号系统。科恩认为仪式符号是物体、行为、联系或语言的多元复合体构成。奥特纳对符号指代和象征图式做了理论上的分类,将其分为概括性的和阐发性的二类,认为前者能够将一个复杂的仪式系统在观念上加以符合或综合,后者则在相反的方向上发挥作用,使人们的理性经验条理化[11]954-955。四是人员要素说。金泽认为仪式不是一种个人自发进行的体验,而是一种社会化的,即有观念、有组织、有禁忌等行为规范的集体性的社会现象[12]105。伯恩斯考察了宗教仪式的创设,认为其人员主要包括意识形态型的领袖(们)和具有英雄崇拜情结的信众[13]301-305。五是评价要素说。科林斯的互动仪式链理论强调要关注仪式中主体的情绪体验和情感反馈,只有参与者获得预期的情感能量回报,他们才会转向更多的互动仪式中。田宇考察了丧葬仪式音乐的社会功能,从仪式的本体属性出发认为不仅要探讨仪式音乐所具备的功能属性,更要关注仪式参与者的评价和感受[14]。基于对仪式要素的具体分析,结合新时代红色颁授仪式的景观呈现,本文认为新时代红色颁授仪式的要素主要包括目标、环境、符号、主体、评价等,这些要素从价值维度到实践维度构成了新时代红色颁授仪式要素体系的逻辑框架。

(一) 目标所向:为民族复兴伟业汇聚伟力

从短期来看,新时代红色颁授仪式的建构是赋能党的自我革命和促进人民对政党认同的有效手段,但长远来看,它终归是为了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正如习近平总书记在“七一勋章”颁授仪式上指出的那样,要“在全党全社会形成崇尚先进、见贤思齐的浓厚氛围,激励广大党员、干部牢记党的性质宗旨,牢记党的初心使命,不懈奋斗,永远奋斗,在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新征程上,向着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向着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奋勇前进!”[15]

一方面,红色颁授仪式实现政治效能的转化,进一步加强党的主心骨、定盘星的地位。十八大以来,面对党内外长期存在的顽瘴痼疾,党以前所未有的勇气和定力推进自我革命,不仅探索出一条跳出治乱兴衰历史周期率的成功道路,也为推进中国式现代化提供了动力源泉。颁授仪式作为党的建设的活动程式和制度化行为,承载着中国共产党的历史记忆和中国人民的集体记忆,凝聚着映射党执政理念和价值定位的行为、物化和各类感觉的象征符号,建构了党的符号权力场域,是宣示党的政治权威和理想信念的有效手段。通过颁授仪式中庄重的程序展演和严肃的行为规范规训和聚合党员群体的离散身体,赋予党员参与者以情感能量和情绪体验,有力促使党员同志将党的建设要求深化于心,转化为强大的心理暗示和自觉行动,从而不断保持党的先进性和纯洁性,增强党组织的政治领导力。

另一方面,红色颁授仪式也满足了人民在身份归属、情感认同和自我实现方面的需求,为民族复兴的历史伟业注入强大动能。颁授仪式依靠其在形式和规范上的统合能力,是唤醒中华民族共同记忆、巩固共同政治认同情感、塑造共同体意识的重要途径。科泽认为仪式在政党的政治生活中发挥四种功能:促成政治组织的建立、构建政治合法性、创造政治一致性、形塑政党的形象特征,指出:“现代国家的民众是通过参与仪式来认同政治势力的,因为政治势力只能借助象征仪式得以表现出来”[16]2。在宏大威严的颁授仪式场景中,民众跟随着环环相扣的操演程序逐渐将角色代入其中,不自觉地便在个体内心意识中生成一种超越自身的“我们感”,通过现场氛围、内容主题和先进事迹的仪式感召,构建人民群众对党的政治认同和心理依恋,实现民众对共同政治身份的承认。同时,在周期性的颁授仪式中,周而复始的动作和姿势规训也会潜移默化地在民众间形成惯习,进一步培育了民众对政党的观念信仰,提振对政党未来政治实践的信心,主动投入到民族复兴伟业的潮流中。

(二) 时空场域:契合仪式主题的情境设置

时间和空间是建构仪式的基本元素,时空标尺是仪式举行的参照体系。红色颁授仪式中的时间具有双重性质,一方面体现了不受人的力量限制、按照进程顺序发展的自然时间,另一方面也表征出公共的、集体的、社会的时间标尺,具有可逆性,是自然时间和社会时间相统一的特殊时间单元,一般是根据党和国家的需要、仪式性质以及与国际环境的关系确定的。颁授仪式中的空间包括了物理空间、社会空间以及文化空间,它能营造“强烈的感染域与情绪场,使抽象晦涩的观念转化为一种情绪体验”[17]。时空场域的建构完成了契合颁授仪式主题的情境设置,也就是说,这里的时空不仅指仪式的时代性和地域性,更在于它对人的世界观及其内在的精神结构基础的影响。

“七一勋章”颁授仪式在具有特殊意义的特定时空举行,承载着中国人民特殊的历史记忆与集体信仰。从时间维度来讲,它的时间设定在2021年6月29日,正值中国共产党成立一百周年之际,这样的设定能够快速且有效唤醒中国人民对中国共产党从开天辟地到改天换地的百年历程的历史记忆,实现对中国共产党带领人民走出一条从民族危难到民族复兴的康庄大道的记忆信息的重塑,完成了仪式时间与历史叙事的连接。据《“七一勋章”授予办法》,“七一勋章”一般在中国共产党成立“逢五”“逢十”的年份授予,通过这种循环往复的周期性颁授,也将实现时间的标准化编制与时间阈限的周期性对仪式内生性和向心力的塑型。从空间维度来讲,它的物理空间在人民大会堂三楼金色大厅,人民大会堂是见证新中国成长的历史丰碑,金色大厅更被称为人民大会堂“第一厅”,据大厅的设计者王炜钰讲述,大厅的设计“充分体现出高贵、华丽、庄重、典雅的庆典气氛和风格特征,同时具有鲜明的中国民族文化韵味和新的历史阶段的时代风采”[18]。金色大厅正前方,巨幅红色背景板上的“七一勋章”图案熠熠生辉。背景板前,18面鲜艳的红旗分列两侧,18名英姿挺拔的解放军仪仗队礼兵在授勋台两侧持枪伫立。在如此庄严肃穆、神圣隆重的氛围中举行颁授仪式,不仅赋予参与者油然而生的崇高敬意,强化“我们”的身份一体感和情感共生感,也进一步传递了党的政治理念和价值信条。同时,此次颁授仪式是在以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为内核的文化空间内举行,从普泛意义上进一步传播了传统英雄文化的精华,成为熔铸民族精神、凝聚民族力量、提升民族向心力的文化土壤。

(三) 多元符号:传递仪式信息的象征系统

信息承载于符号,符号借助感知传递信息。与简单形式存在的符号不同,红色颁授仪式中的符号在“能指”与“所指”两个方面的作用是非常明确的。在感觉上、体量上和形式上它是经过精心设计、筛选和反复操演的具有政治象征性的表意系统,是实现政治价值指向的形式存在,换句话说,如果未被仪式的政治主体建构和择选,它就不具有传递政治信息、反映意识观念和价值取向的意义所指。这也进一步构成了它的政治规约性和指向性,借助蕴含信仰力量的象征,它能够推动每一个参与者产生政治向心力和心理认同感,从而形成维护政治秩序和规约的集体自觉意识。

新时代红色颁授仪式具有完整的、相对固定的一套符号体系,主要包括器物、感觉和行为等象征符号。单纯的符号是静态的,只有通过颁授仪式的过渡转化,才能实现具有特定政治意蕴的动态蜕变。“七一勋章”颁授仪式的核心器物符号为勋章和党旗。每次颁授前,2名旗手高擎党旗,1名礼兵手捧“七一勋章”行至现场。党旗象征着党和人民,“‘七一勋章’章体采用党徽、五角星、旗帜、丰碑与光芒、向日葵、大山大河、如意祥云等元素。绶带使用织物,采用向日葵、光芒、星光等元素。寓意在党的阳光沐浴下,勋章获得者一心向党,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不忘初心、牢记使命、砥砺前行。”[19]各类感觉符号的在场调节着仪式节奏和仪式氛围,其中以声音符号最为突出。习近平总书记同“七一勋章”获得者一同步入会场时,六名军号手吹奏的欢快乐曲与现场人员的掌声交织在一起,隐喻着党和人民敬仰获奖英雄的情感表达。从《义勇军进行曲》奏响,全场高唱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歌到雄壮的《忠诚赞歌》乐曲声响起再到《欢送进行曲》奏响,映射出仪式由开始走向高潮直至结束的展演历程。仪式行为也在制造暗示性意义链和符码的价值,强化了符号“能指”与“所指”的政治底蕴。国宾护卫队为功勋党员护航象征隆重的表彰和深情的致敬,习近平总书记同勋章获得者一同进场是对“江山就是人民、人民就是江山”的最好阐释,少先队员向获奖者献花敬礼象征守护和传承。通过颁授仪式对蕴含党的精神价值的象征符号的编码和解码,仪式参与者也完成了身体聚合的过渡,实现观念意识的“新知”和身份的“超越”。

(四) 人员结构:强化仪式象征的主体力量

仪式是人的感性对象性活动的产物,是人类进化历程中的“文化化石”。如果没有人的参与,仪式只是个空想。只有借助仪式参与者的身体展演和话语叙事,仪式的象征意义才能被唤询、价值功用才能得以强化,才能作为族群文化象征符号而延续。红色颁授仪式的参与者根据身份划分为不同的位阶,言说着特殊的仪式象征寓意,也正是由于有机整合了不同身份位阶的参与者,强化了仪式凝聚力、认同感和规约性的象征。因此,在红色颁授仪式场域中,参与者的身份结构不是一种区隔和边界,反而促进了仪式政治功能和影响力的发挥。

“七一勋章”颁授仪式在新时代舞台的登场是为了更好地表达党的历史,凸显英雄事迹和历史地位,彰显社会主义制度优越性,从而为整个中华民族勾勒集体记忆、强化对英雄形象和事迹的认知、形塑认同。因此,党和国家领导人既是这场仪式的重要参与者,也是主导者。在颁授仪式到来前,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就对相关事宜反复讨论、修改及批示,出台了《关于建立健全党和国家功勋荣誉表彰制度的意见》《中国共产党党内功勋荣誉表彰条例》《关于做好“七一勋章”提名和全国“两优一先”推荐工作的通知》,对颁授仪式的管理办法、宣传重点及注意事项等作了具体要求。颁授仪式当天,习近平总书记亲自陪同勋章获得者入会场,亲自颁授勋章,并发表重要讲话。仪式结束后,习近平等领导同志亲切问候勋章获得者,同他们握手、合影留念。党和国家领导人在颁授仪式的全程在场、最高规格褒奖显示出了党中央对英雄的尊崇和关爱,也必将带动全社会树立崇尚英雄、缅怀先烈的良好风尚。

广泛的群众参与也是“七一勋章”颁授仪式成功举行的重要基石,他们的价值观念、行为及相互关系真实地建构了独属这个仪式的共同体,每个人都在共同体中扮演着特定角色,并通过话语口述、行为展演和象征物的使用,对集体记忆和政治认同产生影响。据仪式主持人王沪宁介绍,出席仪式的除了党、政、军的有关负责同志外,还有“‘七一勋章’获得者及其亲属代表、所在单位代表,全国‘两优一先’表彰对象代表,以往功勋荣誉表彰获得者代表、‘光荣在党50年’纪念章获得者代表和老党员、老干部代表等。”[20]新旧几代英雄模范的在场不仅有助于消除对历史记忆的结构性失忆,促进民族共同体历史意识的延续与发展,也以颁授仪式的形式创造了新的集体记忆。礼兵、少先队员、安保一线执勤人员、服务保障人员、志愿者等作为颁授仪式程序的“隐性”角色,同样用身体展演助推了仪式意识场域的形塑。譬如,礼兵是仪式礼仪任务的主要承担者,负责迎送勋章获得者、军乐团演奏、辅助颁授等任务,他们严整的军容、威武的军姿和恢弘的气势进一步渲染了仪式现场庄严肃穆的氛围,同时作为党的意识形态象征,在身体与情境的交互中赋予仪式共同价值神圣色彩,使得党的价值共识和政治认同得到象征的强化。作为全民期待的一场重大仪式,我国主流媒体对其进行了大小屏联动的全媒体报道,颁授仪式的符号象征借助脱域化时空的媒介传播实现“深入人心”。虽然人民大众无法莅临现场直观感受仪式氛围,但通过电视现场直播和网络直播,为人民大众提供了更为多元立体的观感体验,为仪式展演的象征意义传递创造了更加广阔的空间。

(五) 评价反馈:持续仪式政治社会效应的手段

仪式的评价与反馈是仪式过程闭环的最终环节。换言之,仪式过程不仅是仪式展演的由始至终,也包含了仪式过程中参与者的主观评价和感受、生发的情绪体验及对仪式预期结果和实际结果间关系的反馈。这不仅关系到仪式流程的正常运行,也影响着下一闭环的仪式过程是否能实现质的提升和可持续运行。因此,新时代红色颁授仪式高度重视过程中的反馈调适,进一步反思和完善仪式工作,巩固和扩大仪式实际成果,不断激发人民群众的英雄敬畏感、斗争意志和道德激清,最大限度地延续仪式政治、社会效应的发挥。

“七一勋章”颁授仪式是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活动主体工作的重要组成部分,习近平总书记从基本情况、成绩和不足、今后努力的方向等方面做了系统评价。习近平指出,此次系列庆祝活动“盛大庄严、气势恢宏,礼序乾坤、乐和天地,充分体现了仪式感、参与感、现代感,办出了中国风格、中国气派、中国风采,起到了统一思想、凝聚力量、振奋人心、鼓舞士气的作用,完全达到了预期目的”,“但在深化拓展活动成果上还有许多工作要做”,今后“要结合做好庆祝活动后续工作,全面深化拓展庆祝活动成果,奋力推进各项工作”[21]。习近平总书记高屋建瓴的总结一方面认可了活动筹办工作与活动标准的一致性,认为活动实际成果实现了预期目标,另一方面指出了此次活动仍需完善的内容和进步的空间,具有超前性,推动了颁授仪式工作的可持续运行。习近平总书记对“七一勋章”获得者高度赞誉的声音传遍会场内外,引发仪式参与者强烈的情感共鸣和热烈的反响。仪式结束后,《人民日报》《光明日报》等重要报刊发表多篇评论员文章,号召向受表彰的模范党员看齐,学习他们身上的高尚品质和崇高精神。“七一勋章”获得者们纷纷表示要珍惜荣誉再立新功,华坪女子高中校长张桂梅说:“戴着这枚沉甸甸的勋章,我受到莫大的鼓舞。今后,我要带领团队往前赶,尤其是办好华坪女子高级中学,培养更多的共产主义接班人,把革命先辈的旗帜传下去。”[22]各界群众在颁授仪式的精神洗礼下也反响热烈,甘肃省“90后”社区党委书记高雅晶在领会英雄事迹后对党的根本宗旨有了更加深刻的感悟,表示:“作为一名基层党组织书记,我要想群众之所想,急群众之所急,解群众之所难,把群众满意作为检验工作的硬标准,多为群众办实事、做好事。”[21]不同仪式人员在思想意识和行为实践方面的反馈调节为颁授仪式的政治、社会效应汇聚了强大的“能量流”,实现了仪式系统内部主体运转的协调性和持续性。

三、 从仪式操演的三个层次厘析新时代红色颁授仪式的价值旨归

新时代红色颁授仪式的价值呈现出由浅入深的进阶,这与其规范严整的展演程序密不可分。作为一个一脉相承、可循环的有机系统,通过“身体规训→记忆刻写→行为定势”的行动策略和展演程式,促进了仪式参与者政党认同的塑性、政治信仰的塑造和政治共识的凝聚。作为党内规格最高、规模最大、意旨最丰富的颁授仪式,“七一勋章”颁授仪式生动演绎了政治权力生产与再生产的合法性的价值旨归,进一步实现了我国政治仪式由强制性维系向主动性聚合的转型。

(一) 表层性的身体规训——政党认同的塑型

近年来,现代性危机的愈演愈烈加剧了社会碎片关系,生活在共同体中的个体越来越缺乏一种归属感和认同感,这实际上是身体的从属问题,而红色颁授仪式是一剂值得重视的“灵丹妙药”。范热内普设计了“通过仪式”的分析框架,他将仪式对人的身体塑型划分为“分离——边缘——聚合”三个阶段,在阶段完成后身体离散的个体实现了身份的重新整合[23]188。红色颁授仪式作为一个独立行为系统将仪式参与者从日常社会生活中的身体区隔开来,通过对仪式参与者身体位置和行动次序上进行限定,让仪式参与者由内而外地对政党产生身份认同、情感认同和政治认同。

在“七一勋章”颁授仪式中,围绕参与者的物理身体,从服装到饰品,从姿态到仪容,从空间中的身体位置到时间中的身体行动次序无不映射着对党的理念契合和政治认同。从仪式参与者的服饰来看,汉族身着正式服装与少数民族身着民族传统服饰呈现出“中华民族一家亲”的和谐景象,传递出党的民族政策和民族理念,有利于各民族携手一道同心共筑中国梦;少先队员戴红领巾有利于少年儿童从小铭记党的关爱和英雄事迹,增强使命感和责任心。从姿态仪容来看,全体参与者精神焕发、情绪饱满,在仪式过程中以肃穆的表情、响亮的呼喊、热烈的掌声释放热情,宣示对党的热爱和对英雄的尊崇,强化与政党的心灵纽带和情感皈依。从身体规训来看,不管是参与者的座位、礼兵的站位、颁授的位置等精确的身体位置,还是步入会场、上台受勋、献花敬礼等参与者的行动次序,都显示出作为权力符号的身体对政党的合法性支持,有利于实现参与者的仪式身份与日常生活的身体身份的一致性,形成与党一同的“我们”共同体意识和身份归属。从前后一段时间来看,新时代红色颁授仪式周而复始地进行连续性、稳定性的身体规训,已然在人民群众内在的精神空间中形成了一种政治身份的确认和对政党的信任,人民群众更加期许在仪式舞台中接受政治洗礼和精神感召,更加积极地通过参与党的仪式抒发对党的热爱和感激之情,正如各民主党派、工商联和无党派人士联合致贺词中四个“由衷钦佩”和三个“衷心祝愿”彰显出的那样——在崇高礼赞中国共产党百年伟业中强化对党的政治信心和行动遵循[24]。

(二) 里层性的记忆刻写——政治信仰的塑造

涂尔干指出:“仪式必须保证信仰不能从记忆中抹去,必须使集体意识最本质的要素得到复苏。”[25]518如果说身体规训是新时代红色颁授仪式操演的“载体”或“根基”的话,那么记忆刻写则是基于载体之上、始终处于动态或运行之中的动力机能。换言之,身体规训是呈现于仪式之中视而可见的行为模式,是为政治记忆的传承和刻写服务的。记忆刻写是促进仪式参与者主动聚合的关键一环,通过政治记忆持续不断地生产与再生产,实现马克思主义信仰和对中国共产党忠诚的塑造。

“七一勋章”颁授仪式对政治记忆相关要素的刻写不容易被直观感知和掌握,但通过细致观察和深度解读,可以看出时空、话语和重要角色等要素在政治记忆的强化方面尤为突出,它们相互补充、相互作用,共同生产了塑造信仰的政治记忆框架。其一,刻写“中国共产党没有辜负历史和人民的选择”的政治记忆。无论是现场左右两侧屏幕、会场正前方背景板和线上直播呈现的“100”“1921”“2021”数字,还是习近平总书记在讲话中三次提到的“一百年”,都在反复强化着党的百年奋斗史的历史记忆,自然而然地将参与者代入到中国共产党带领人民开辟伟大道路、创造伟大事业、取得伟大成就的百年历程中,有助于进一步将历史记忆升华为对党的信仰塑造。其二,刻写“每名党员都能够在民族复兴的伟业中为党和人民建功立业”的政治记忆。张桂梅在仪式上讲述了她在党的精神感召下扎根贫困地区46年,用生命改变山区女孩命运的艰辛历程,当谈到做这件事的原动力时,她说:“其中有我对这片土地的感恩和感情,更多的,则是一名共产党员的初心和使命。”[20]张桂梅的亲身经历为所有党员上了一场触及灵魂的信仰之课,有助于每名党员坚守信仰的力量和光芒,坚定心中装着人民的承诺,在新时代新征程中奋勇争先建功立业。其三,刻写“新时代是需要英雄并一定能够产生英雄的时代”的政治记忆。时代有所呼,英雄必有所应,这份笃定来自历史经验和现实底气。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七一勋章’获得者都来自人民、植根人民,是立足本职、默默奉献的平凡英雄。他们的事迹可学可做,他们的精神可追可及。”[26]黄大发、黄文秀、张定宇……一个个熠熠生辉的名字成为新时代的标杆,他们的事迹告诉我们,只要耕耘在每一片有需要的土地,能够为他人、为社会做出贡献的人就可以称为英雄。在“七一勋章”颁授仪式的网络直播中,广大网友用“致敬”两个字刷了屏,彰显出整个社会见贤思齐、致敬英雄的浓厚氛围,有助于每一个个体在信仰的护持下创造属于我们这代人的历史功绩。

(三) 内层性的行为定势——政治共识的凝聚

新时代红色颁授仪式核心层次的行动策略是作用于人们日常生活的行为定势,它将身体规训和记忆刻写所生产的价值理念深度“植入人们的身体中、人们对现实的感知中以及人们对如何维系和限制微观的权力关系的认知中”[27]211。行为定势拓展了仪式的指代范畴和场域边界,将特殊性、暂时性的仪式行为内化为普遍的、惯习性的社会行为,同时也强化了这类行为的“仪式感”,有助于集体力量的强化和政治共识的凝聚。

在“七一勋章”颁授仪式的讲话中,习近平总书记强调了我国现阶段的政治共识,即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向着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向着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奋勇前进”[26]。作为行为定势或惯习养成和延拓的实践场域,“七一勋章”颁授仪式通过严密的组织程序和强烈的集体力量感召,使仪式参与者不断产生“同质的、交融的、平等的、没有地位和级别的、无条件服从的”行为体验[28]38,有效地通过政治沟通、社会整合和政党权威实现了政治共识的凝聚。首先,通过充分有效的政治沟通强化了人民群众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贡献的行动积极性。在《“七一勋章”授予办法》的制定中,党中央在总体谋划的基础上多次召开委员会会议,以及地方、部门和专家学者座谈会,深入研究论证,广泛征求意见,阐明党所布局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是人民群众的事业, 需要全社会力量的参与和贡献。同时,党中央通过线上线下媒体拓展了人民获取颁授仪式工作的信息渠道,积极了解群众需求和利益,确保勋章获得者的典型性、选拨过程的公正性、评选的权威性,增强了人民群众以“七一勋章”获得者的感人事迹和崇高品德为标尺积极参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的信心。其次,通过社会整合强化了仪式参与者与党一同担当起民族复兴重任的行动主动性。“七一勋章”颁授仪式是一套完整的且相对稳定的社会整合机制。它是意识形态创新和发展的一种形式,实现了对不同位阶的仪式参与者的多种价值诉求的统合,将党的意识形态作为共同的价值理念完成了价值整合;它对人民群众中普遍存在的身份归属、精神需求和情感释放等利益诉求进行了回应,通过英雄模范的崇高精神促进了当前利益格局态势下的社会心理疗愈,从而实现了利益整合;它通过严密的组织结构和组织程式有计划地培育了仪式参与者遵守政治秩序和社会规范的自觉性,彰显了党在国家政治体系中的领导核心地位,加强了组织整合,有效地增强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的凝聚力和感召力,鼓舞和动员了全社会紧密团结在中国共产党周围。再次,通过政党权威强化了全社会坚决维护党中央权威和集中统一领导的行动自觉性。党的领导是贯穿“七一勋章”颁授仪式的总的骨架,从前期方案论证到中期仪式展演再到后期总结宣传,党始终处于核心统领地位。作为党内规格最高的颁授仪式,习近平总书记始终亲自谋划、亲自部署、亲自推动,为颁授仪式工作的长远健康发展保驾护航。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全方位全程在场,显示出高度权威的中国共产党在意见综合、凝聚共识方面的关键性作用,有力地巩固了全国各族人民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走向民族复兴光明前景的政治共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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