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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被“互联网 鸟笼”困住情绪

2023-02-05灰灰

世界博览 2023年2期
关键词:暴力信息

灰灰

网络戾气是指网络上一种极端的心理或风气。从失控的质疑、无底线的人身攻击到网上“约架”,让人忍不住感叹:网络暴力猛于虎。

如今,很少有人的生活中可以离开互联网,中国互联网络中心发布的《中国互联网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显示,截止到2021年12月,中国网民规模达到了10.32亿,互联网普及率高达73%,也就是说除了部分无法使用互联网的老人和幼儿,几乎所有人在生活中都多多少少的接触了互联网。互联网极大地拓展了人们接受信息的丰富程度,而互联网平台的特质前所未有地增强了人们对于信息和事件的参与度。在网上,每个人都可以发布信息,而每个人也可以评论信息,这种跨越时间、空间、金钱、阶层的互动方式对所有人来说都具有强大的吸引力。

不过,很快就有人发现,互联网的互动好像和自己想象中的不一样,很多人想象中人们在网上激扬文字、挥斥方遒,但现实的互联网上,“喷”已经成了评论区的常态。喷、杠、骂、玩梗、队形、反串这些可能一些人还不太熟悉的词,如今已经占据了互联网评论的半壁江山,在社交媒体上尤其突出。“网曝”“键盘侠”“喷子”等等,也成了社交媒体中的常态。当然,这种现象并不是中文互联网特有的,全世界的社交媒体都存在着这种现象,迪士尼电影《无敌破坏王2》中,通过角色说出了这样的话:“不要看评论,互联网会暴露出人们最坏的一面。”那么,是什么原因让互联网上的戾气如此之重呢?

很多人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总是喜欢把问题归结到受教育程度上,诚然,根据我国网信办2019年的统计报告,我国高中(中专)以下学历的网民比例从2000年的3%提升至56.1%,而大学本科以上学历的网民占比由52%下降至9.7%,互联网如今更接近生活化、“庸俗化”。这是网络风向变化的一个原因,但是却并不是全部,因为在高等教育更加发达的北美、欧洲、日韩等地,互联网上整体的戾气、暴力、盲目、冲动等特质也同样存在,甚至有些比我国更加严重。比如日本和韩国,网络暴力的历史更长,激烈程度更甚,在网络暴力下情绪崩溃甚至导致自杀的人不在少数,其中还包含了不少知名的演艺人员。所以,不能简单地用受教育程度来解释如今网络暴力的蔓延。究其原因,这是人们的生理因素、心理因素和互联网特性导致的结果。

一切基因的进化和演变,都会不由自主的沿着一个方向,那就是如何才能生存下去。人类当然也是如此,所以在我们大脑的进化当中,如何才能更好地生存下去,始终是大脑机制中最核心最本能的部分。人类的进化并没有停止,这就造成了一个问题,在现代社会,随着经济发展和技术的进步,让我们的生活变得前所未有的丰富,而我们所面临的环境也前所未有的复杂,这也导致我们的杏仁体过于敏感,很容易产生应激反应,从而让我们受到情绪的驱动,容易紧张、发怒、冲动从而导致不理性的想法或行为。比起我们与生俱来就相对成熟的杏仁体来说,新皮层则是需要一定时间去发育的,尤其是新皮层中负责调控情绪和注意力、做出计划和理性思考的前额叶皮层,一般要到25岁左右才发育完全,而新皮层的发育也不是本能的,而是通过经历事件,面对问题的时候逐步的学习和进步,面对和解决复杂问题越多,新皮层就会越发达。

这就意味着,对于很多青少年而言,并没有完全发育的新皮层和更加敏感的杏仁体此消彼长,导致他们更容易受情绪影响,更“热血”,更冲动,也更易怒,加上青少年时期大脑中的多巴胺分泌更加旺盛,于是加剧了这种特性。而青少年,正是网络暴力的主力军,不幸的是,他们同时也是网络暴力的主要受害者。如今越来越多的信息单一化、直线化也导致了人们缺少对复杂问题的解决经验,尤其是在互联网环境下成长和学习的千禧一代,更是会受到这种环境的影响,而这可能让前额叶皮层的发育进一步放缓,从而让人们对情绪的控制越来越难。

大脑情绪的本能驱使

从心理上来说,网络暴力主要受人们认知因素和表达因素的影响。哈佛大学原校长德里克·博克撰写了一本名叫《回归大学之道:对美国大学本科教育的反思与展望》的书籍,在书中,他不仅对美国大学的本科教育提出了诸多的批评和改革建议,还根据对哈佛大学学生的观察与心理学的研究,把学生的思维分成了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无知的确定性”,这是一个盲目相信的阶段,在大学之前的学习中,学生认为学到的知识是千真万确的,而这个确定性则来自于所学知识的有限性。第二阶段是“有知的混乱性”,这是一个相对主义的阶段,学生上了大学之后接触到了各种各样的知识,甚至各种对立的学派。虽然学生的知识增加了,但他们往往会感到似乎哪种说法都有道理,但无法分辨出哪种更有道理,所以就会陷入一种混乱状态。在博克的观察中,大部分本科学生的思维水平都停留在这一阶段,只有少数学生的思维水平能进入到第三阶段“批判性思维阶段”,从而在不同说法之间,通过理性地分析、取证、推理等方式作出判断。

不光是哈佛大学的学生,其实在生活中大部分人都处于第二阶段,这就导致了大脑在认知层面的混乱,而为了保证“稳定性”,人们甚至会采用扭曲现实的方式,从而造成自己的认知失调。社会心理学家利昂·费斯廷格在1956年首次在其著作《当预言失灵》中提出了认知失调理論,他通过对“UFO末日教派”成员的观察,发现在他们的领袖关于“世界末日”的预言失败后,成员们并没有因为现实而抛弃这个教派的理论,反而为了缓解这种预期落空,接受了他们领袖新的预言,认为“外星人之所以没有毁灭地球,是因为他们饶恕了这个星球”。

利昂·费斯廷格认为当人们面对认知冲突的时候,一部分人会强迫自己接受新的认知,但是还有一部分人会调整心里存在的认知将冲突降到最低,甚至一些人会对以往自己的认知更加坚定地相信,宁可选择已经被证实为错误的认知也不愿意相信新的观点,为此就算“扭曲现实”也在所不惜。另外,人们在面对复杂环境的时候,往往都会采用分类法来降低信息处理的成本,也就是我们常说的“贴标签”。就大脑的本能来说,一旦得到简单明确的描述往往就会止步于此,不再费力气进行深层思考。而当人们面对互联网这个前所未有庞大复杂的信息源时,简单地贴标签也就成了“成本最低”的信息处理方式,而随着标签化越来越多,人们对于标签化的分类也就越来越简单,也越来越习惯于二元对立式的判断,也就是我们常说的互联网“二极管”思维,一件事情要么对,要么错,要么全盘接受,要么全盘否定。但绝大部分信息往往并不是二元分类就可以解决的,这就导致了对信息判断的极端化思维。

 哈佛大学原校长德里克·博克和他的著作《回归大学之道:对美国大学本科教育的反思与展望》。

社会心理学家利昂·费斯廷格。

当人们面对认知冲突的时候,一些人甚至宁可选择已经被证实为错误的认知也不愿意相信新的观点,为此就算“扭曲现实”也在所不惜。这种心理被称为认知失调。

同样在对互联网庞杂信息分类时,人们还会采取“抽象化”的处理方式,抽象化原本就是在讨论的时候提炼出重要的、深层次的信息,忽略其他表层信息,以方便集中精力讨论,但互联网上的“抽象化”,则“抽”得五花八门了。比如一辆汽车,有人就能抽出爱国、社会地位、甚至性格特征、生活习惯等众多角度,这种随意的甚至扭曲的“抽象”配合上“二极管”的标签,为“网络骂战”提供了大量的素材。在对信息进行认知之后,表达就成了人们的需求。

1907年,哈佛大学的詹姆斯教授提出了“鸟笼效应”,假如一个人得到一个空的鸟笼,那么他往往会买一只鸟放进去而不是把笼子丢掉,即使这个人原本并没有养鸟的计划。也就是说这个人反而被笼子异化掉了,成了笼子的俘虏。而互联网正是这个“鸟笼”,当人们有触手可及的发声渠道来表达自己想法的时候,会产生迫不及待的参与感,即使原本并没有参与这个话题的想法。而相比起现实社会,没有实体因素干扰的互联网更容易满足人们想要获得尊重和自我实现的需求,使其表达欲和分享欲飞速增长并持续存在。而不必面对面地交流,这种“隐藏感”也加大了人们的安全感,这种“安全感”让人们的情绪得以快速地产生和释放,尤其是在现实层面的社交中相对“压抑”的地区,在网络上倾泻情绪和满足欲望的现象更为突出。

不知从何时起,网上的各種言辞都给人“ 一股无名业火往上撺”的感觉,文章标题戾气十足,泄愤帖无处不在,贴吧里遍布人身攻击,看着就让人觉得心里闷闷的。

人类作为群居的“社会动物”,在表达的时候自然而然地希望得到更多的认同,也就是“同类”越多越安全。著名心理学家亨利·泰弗尔就做过一个实验,他把一群儿童随机分类成几组来做游戏,结果发现哪怕分组是完全随机的,甚至并不涉及竞争,这些儿童也会对同组的人更友好、更宽容,而对别组的人更苛刻。在一系列的研究和实验之后,泰弗尔提出了著名的“圈子效应”,他认为人们天生会把其他人划分成“同类”和“异类”,这种划分一旦完成,就必然会更加维护同类,更加排斥异类。综合互联网上标签的认知和对表达效果的需求,“抱团取暖”的圈子式关系被发挥到了极致。不过同样有意思的是,由标签组成的“圈子”也并不是那么牢靠,有可能一个人刚才还是一个圈子里的“同类”,几分钟之后就成了“异端”,这反过来也加剧了人们在认知上的混乱。

1907年,哈佛大学的詹姆斯教授提出了“ 鸟笼效应” , 而如今, 互联网正是这个“鸟笼”。

流量与数据原罪

除了人们自身的原因,互联网逐渐发展形成的特性也加剧了网络暴力的蔓延。互联网发展至今,流量已经成了互联网商业化中最重要的目标,显然,不管是网站还是APP,用户量越多其商业价值就越高,互联网企业这场争夺“用户”的战争如今已经进入到白热化阶段。在如今的自媒体和社交网络时代,虽然每个人都可以看成是一个发声的平台,但“流量”法则依然有效,甚至自媒体和社交网络对于“流量”的争夺比起传统网站有过之而无不及。在这种“流量”至上的商业竞争中,为了争夺用户,各种耸人听闻的“标题党”,各种有背事实甚至不符合常识的极端言论逐渐产生,毕竟越是“标新立异”越能吸引人们的眼球。这种氛围导致了各种极端、对立想法的日渐增多。

而大数据则极大地加深了互联网用户之间的壁垒和隔阂。在互联网诞生之初,麻省理工学院的传媒与科技专家尼古拉斯·尼葛洛庞帝就预言了完全个人化信息的出现,每个人都可以在其中挑选他喜欢的主题和看法。如今,这个预言成为现实,大数据让每个人可以只关注于自己喜欢的内容,而大数据的推送机制则会给该用户不断地推送他喜欢的内容,以留住这名用户。久而久之,这个人就被大数据打造出了一个信息茧房,让他只看到相似的内容,听同类型的歌曲,和拥有相同想法的人形成圈子,越来越专注于打造自己的理想国,而对于理想国之外的东西,则产生了排斥心理。人们只愿意相信自己相信的,对其他的观点嗤之以鼻,甚至消灭其他的“异类”,来维护自己的正统。于是,相互攻击成了互联网的日常。

总而言之,互联网的戾气如此之重,相互攻击日渐频繁,网络暴力愈演愈烈等现象并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也并不只是某个因素造成的。网络与人们的生活已经密不可分,各种各样匪夷所思的信息冲击着人们的世界观,因此更应该努力保持自己的清净,不被网络大环境带跑,清醒地对待各种情绪宣泄和嘈杂的讯息。

(责编:昭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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