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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欢离合一支烛

2023-01-24纪光涛

中学语文 2022年35期
关键词:李夫人灯花红妆

纪光涛

似乎成了一种惯例,在灾难过后或灾难纪念日,人们往往点烛火来祭祀遇难者,表达哀思,祈祷悲剧不再发生。小小灯烛无疑寄托了人们深重的情感。

漫漫长夜降临,一点烛光照亮了人们的心灵。“终宵处幽室,华烛光灿烂。”(韩愈《江汉答孟郊》)“十万人家火烛光,门门开处见红妆。”(张萧远《观灯》)不论是幽室中终夜燃烧、光芒灿烂的华烛,还是辉映天地、景色壮观的火烛,都穿透黑沉沉的夜色,带给人们无限的喜悦。

黑暗让人恐惧,烛光则是对黑暗的否定。浓浓夜色衬着烛红构成了温馨的意境。“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李商隐《夜雨寄北》)彻夜不眠,喁喁诉说,不时剪去蜡烛结出的灯花,这是漂泊异乡、归期无定的人对团圆的梦想;“何时红烛下,相对一陶然”,这是白居易对友人相逢、红烛把酒的憧憬;“夜阑更秉烛,相对如梦寐”,这是杜甫千辛万苦逃出沦陷的长安,与自己以为早已不在人世的妻子相见,灯下相对辛酸而又幸福的时刻。

“最宜红烛下,偏称落花前。”(刘禹锡《抛球乐》)中国人偏爱红色,因此红烛被看作喜庆的象征。而诗人们往往把红烛与佳人联系起来,“红烛影回仙态近,翠鬟光动看人多”(李郢《中元夜》),红烛美人相映,迷离婉约,以至于“洞房红烛”成为人们的爱情理想。与此相关,“秉烛赏花”也是极具风雅之事。“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苏东坡《海棠》)如此春浓夜静之际、香飘月朗之辰,正是赏花的最佳时刻。诗人不像李商隐那样“更持红烛赏残花”,表现的是惜春归去之情;而是“高烛照红妆”,不是怕花落去,而是怕花睡去,更富雅趣。

灯烛以其光明、温暖的外部特征成为人们广泛歌咏的对象,也以其充满悲剧色彩的内蕴成为丰富情感的载体。

汉武帝思念李夫人,让方士为之招魂。“乃夜张灯烛,设帷帐,陈酒肉。”(《汉书·李夫人列传》在迷离跳动的灯烛之下,汉武帝恍惚望见如李夫人之貌的女子,由此发出“是耶,非耶?立而望之,偏何姗姗其来迟”的感叹。

在静夜,美女与蜡烛相对而坐,思念远人,这是唐诗常见的情境。唐代诗人们喜欢用这个意象来渲染深闺女子被情思煎熬的内心痛苦。杜牧有诗“蜡烛有心还惜别,替人垂泪到天明”(《赠别》),夤夜里燃烧的蜡烛,一点一点燃尽,流淌下来的烛液仿若人的眼泪。“自君之出矣,红颜转憔悴。思君如明烛,煎心且衔泪。”(《自君之出矣》)陈叔达以烛喻人,直陈离别带来的痛苦。“满园芳草年年恨,剔尽灯花夜夜心”(《无题》),唐彦谦描绘的这幅画面是古代文学中令人难忘的意象。炽热的内心似乎便是油灯里的灯芯,在漫漫长夜里煎熬、等待。剔灯花这个充满文学意味的小动作,一个遥远的美丽的挥不去的手势成为女性代代相传的心理记忆。

“绝岸风威动,寒房烛影微”(杜甫 《夜》),“十年裁诗走马成,冷灰残烛动离情”(李商隐《寄酬韩冬郎兼呈畏之员外》),“池塘春草在,风烛故人亡”(韦庄 《哭同舍崔员外》),“天色恼人浑欲雪,烛花照别若为情”(杨万里 《赠尚长道签判》),诗中的“烛影”“残烛”“风烛”“烛花“都透露出诗人寒冷、孤独和悲伤的心情。尤能表现灯烛悲剧意蕴的是“烛泪”,红烛燃烧,烛液下注,如珠泪抛洒。以蜡烛的燃烧比喻痛苦的煎熬在古典诗词中比比皆是,如“思君如明烛,中宵空自煎”(王融《自君之出矣》)、“念兰堂红烛,心长焰短,向人垂泪”(晏殊《撼庭秋》)等;“蜡炬成灰泪始干”(《无题》)同样是用蜡烛作比喻,李商隐却不是单一地以蜡泪比拟痛苦,“蜡炬”一词本身就让小小蜡烛给人以厚重感,既有失望的悲伤与痛苦,也有缠绵、灼热的执着与追求。追求是无望的,无望中仍要追求,因此这追求也带上了悲剧色彩。

漫漫长夜,一灯相伴,它有抗击黑暗的力量。独坐窗下,烛影摇红,那是一种迷离温馨的情怀。晶莹烛火,摇曳红烛,照亮了中国诗坛,构成中国古典诗歌独特的艺术风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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